左手倒影，右手年华(网络原创转载)

左手倒影，右手年华

---红袖添香

Evian泡的论坛很棒.顶端Logo是半树妖艳的梅花,花旁是一张同样妖艳的脸.风过,大红色的花瓣挣脱着飞在半空中,一朵刚好嵌在她伸手拂头发的纤纤指间.

整个页面底色是灰,暗灰.所有Logo和文字是大红.在这样的搭配里游走,灵魂好像被灰黑吸进去又吐出来成了血样的花瓣.所以这里的文字,大都没有灵魂.
我翻看着这帮十几二十岁孩子的日记,心里很疼.才是花朵年华,选择遗弃快乐.躲在喧嚣的城市阴暗处,上演永不落幕的独角戏.

Evian让我帮她的新日记取个名字,我还沉浸在排山倒海的灰色里面,脑子里现出两个字.我对她说,”暗香”. 我想起了<金粉世家>的歌曲: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

Evian从小就是个善于画画的人.高一第一天她坐在我旁边,无聊的听着班主任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她信手拿起张白纸,三两笔勾勒出老头脸上的横肉和快要崩断的皮带.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就是天生的好朋友.过了两个礼拜,前头的两个女孩也被吸收入组织,我们成为赫赫有名的”四人帮”.高二,分文理快慢,四个人分在不同的三个班级.高考的志愿也各不相同.然而,我们却凑巧服从分配进了同一所大学.我是信控,阿贼念机械,百合读食品,Evian还是设计学院.拿到通知书那天,我们四个人哈哈大笑,扬言要扫平轻大并且约定每个礼拜都一起出来搓一顿.
不知是彼此真的很忙,还是干脆重色轻友,我们四人帮一起吃的第一顿饭竟然是大三送我出国.直至现在,也只有搞美术的Evian成天吊在线上可以随时聊天.

我想,她应该还是老样子吧,随手就能在草稿纸上随心所欲地画图案.记得她曾经在一张面纸上画了一幅黛玉葬花,我把它拎在眼前透着光慢慢抖动,裙裾摇曳,风融发丝,嘴边透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已经把花谢花飞的缘分看通透了一样.我毫无理由地喜欢通透这两个字,就如同Evian喜欢白云一样,很安静.嘴里念出这个词仿佛站在青藏高原看钢篮的天,轻盈得无边无际.所以我很喜欢拿天使般的女孩作头像,那样的表情就是通透. 想起曾经打下一句签名:生命里有难言之重,只有轻逸;唯有轻逸,才是对生命的尊重,才是对自我的解赎.

时间不知以过去多少轮了.当年语文老板一心想培养出个得意门生,此刻却天天和低通滤波器,脉冲响应打交道.采样信号永远忠实地朝一个方向以同一个频率跳动,像极了我的生活:庸庸碌碌,平静无浪,偶有波澜,那已经是上天的眷爱了. 每次我设计各式低通滤波器时总会想,如果回忆也能加上个滤波器,过滤掉想忘记的该多好.台词说, 美好的东西应该被永远记住.人也就这几十年光景,美好的情景又有多少呢,应当每天心怀感激地去回味,何况美好的刹那都是不能再度出现的.然而回忆偏偏任性选择一些不愉快的片断,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人能够经历特别多的忧患而比他人显得更丰富多彩.

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垃圾---文学垃圾.这句话每每让我刚提起的笔就开始颤抖,我不敢在垃圾上制造垃圾,便称那些涂鸦为呓语,梦醒呓语,这样我才能昧着良心继续过日子.

日子.Evian总跟我谈起怀念的那个男人,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我的生命里没有这样一个男人.
“过去的就过去了.该忘了就忘了吧.”我的语言贫瘠得只剩这一句而已.该扔了就扔了,我总是没心没肺这样对自己说,关于那些记住的,记不住的.
“我们还能这么折腾几年?”Evian问.我说,三年吧.说罢打上呵呵两个字掩饰心里的慌张.
突然发现,自己仿佛在这一天就老去了.

高中时,他曾这样评论我的议论文: 你总是很轻易就能看到问题的核心,这样很好.但是每次刚一触及到核心边缘时,你又走笔跳开谈其他.这样成就不了一篇好的议论.为何不继续深入思考呢?
我笑着对他说,你偶像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我不当这现世的傻子.心里却清楚明白自己的弱点.是的,议论和叙事不同.我把表达情感的话藏在生活细节这后,”我爱你我恨你”这类词不会出现在纸上,却能折进读者心里.议论,却要把一个问题揪住剖析再剖析.我害怕这样剥皮见骨血淋淋的场面,为了坚定立场费劲笔墨把对方踩了又踩,我做不到.因此我不过是他扶不上的小阿斗.
万事思考得那么清晰,何必呢?尘世间的事如同客途上一颗沙砾,在逝川面前轻易就被冲散.逝川的源头到底是天问还是怀沙,谁又弄得清呢?
左手是微微心火的美丽倒影,右手里十年不变的一个打坐.生命就这样饮恨而终了.

时间是吞噬一切的怪物,生活是至高无上的操控者.碌碌的人们啊,日日和生活搏斗,某一日扬眉吐气地说,我终于掌握了我自己的命运! 而此刻生活却躲在他身后窃笑着.
我从不和生活搏击.对于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我总是平淡的接受,因此朋友们常说我冷血.其实我是怕失去,那种得到后的失去.
生活教会我,对任何事期望值要放得很低,对人也是如此.我恐惧所求的得不到,所在乎的对我不在乎.周遭的人们伤春悲秋,痛不欲生,我便静静生活在远处,面带微笑着看萍聚萍散而心如刀割.真正被生活伤害过的人们,笑脸背后是没人瞧见的泪水.

人来人往,到底在岁月面前,都是一场眼角眉梢的误会罢了.

记忆里有张高中时代四人帮的照片.拍照的路人千叮咛万嘱咐:”等一下我数一,二,三的时候,你们千万别眨眼睛!” 于是四个人都睁大眼睛不敢动弹.照片洗出来,四个人没有眨眼,眼神纯净可爱.可是我们睁大眼睛的时候却都忘了微笑.

去年我回去,大家各携着老公合照了一张.大伙笑得都很完美.只是,在数一,二,三的时候我忘记了不能随便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