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洋婚”是场梦 (ZT)

  肖欣梅是我在德国认识的一个桂林老乡,出国前曾是一个桂林的导游,1983年认识了一个德国小伙亚历山大,1984年她带着和前夫的儿子唐安然远嫁到了德国,圆了她梦寐以求的出国梦,我回国前她正和亚历山大闹离婚,闹的沸沸扬扬的。去年3月,我居然在桂林巧遇肖欣梅。


  你和亚历山大现在怎么样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肖欣梅,生怕刺激她,因为我回国前曾去医院和她道别,那时的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护理她的德国医生说她的神经出了点问题。)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会再受刺激,我现在已彻底恢复正常了,我可能会长期在国内了。你可能不知道,亚历山大肯定不会原谅我了,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孩子、丈夫,现在我什么都明白,可惜明白得太晚,你最清楚我们的事,我想找你聊聊,行吗?

  那两年你可把人家德国小伙子害苦了,我从许多留学生中间听过你们的故事,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和亚历山大不是自己谈的恋爱吗,婚后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好像我揭了她的老底,肖欣梅脸刷地红了。)当年我和亚历山大相识时,我在桂林干了五年的德语导游,当时我的情况很不好,刚刚离婚又带着个儿子,但我一直以来心气就特别高,一次婚姻失败后,我再也不想轻易把自己嫁出去,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我想圆我少年时代的出国梦。在我的心目中,欧洲的风景和古典的文化还有优雅的生活方式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很迷恋欧洲18世纪小说中所描绘的生活,小说把一个个完全不同于我们的贵族情调带进了我的梦想。无论在学校还是后来当导游,我一直像一个超凡脱俗的公主,我希望有一位王公贵族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但在我30岁以前,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认识亚历山大时,我30,他25,但西方人的择偶观念与我们是不同的。我们深深地相爱了,亚历山大并不在意我有过婚史,在他的爱心感召下,不到半年,我儿子竟然和他成了好朋友,他们俨然一对亲密父子,相爱一年,我们成了我的桂林朋友眼中最幸福的一对。

  我没想到,到了德国后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亚历山大是一个很出色的建筑工程师,他的家族在汉堡也是很有名的,他的父亲曾是德国议会官员,他母亲是一个农场主的女儿,家族也是很显赫,我去的前两年她继承了父母的农场。你说奇怪不,他的父母一见我就喜欢上了我,还说我有一种独特的成熟美,夸亚历山大有眼力,还这么快就给他们带回来一个孙子。在两位和蔼老人的笑声中,我最初的惶恐和不安全感烟消云散了。

  那是什么原因使你们后来闹到了那种地步?

  其实不顺心是从到德国的第一天就开始了的,我满以为我们去后会直奔他家的庄园,因为亚历山大的父母住在庄园,他们就亚历山大一个孩子,住在庄园是很正常的,按我国的习俗,庄园早晚也是我们的。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们先是住进了亚历山大托朋友为他在汉堡租的房子,一个没加半点粉饰的二房一厅,房子空荡荡的不说,每月还得付500马克的房租。一放下行李来不及休息我们就去置办生活日用品。这些离我想像的生活太遥远了,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河,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但一看亚历山大很满足的样子,我想也许不方便只是暂时的,我在给自己打气:一切都会如我所愿的。

  你这样的心态很可怕,在出国前你应该了解一下中西方人的观念,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看看与我们有什么不同。

  出国前,我所了解的西方人完全是通过书本得来的,而且还是上个世纪的多,那些书真是害死了我。我当时也曾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我怎么这么虚荣呢?能碰上这样一个外国人已经是烧高香了。但我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快,亚历山大很快就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了,奇怪的是他从来不问我要不要工作,或是帮我出个主意,找朋友帮帮忙走走后门安排一个工作什么的。孩子上学了,家里经常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变得非常焦躁不安,有时我会自我安慰,也许亚历山大根本不需要我去挣什么钱,那我们也该在周末参加点活动,比如舞会或宴会。但我还是失望了,亚历山大不喜欢与上层人士在一起,他喜欢带我和孩子开着车到郊外露营,他太喜欢大自然了。

  有一次我对亚历山大说,我很不开心,想找份工作。亚历山大很高兴的样子,他说他很支持我。他说完就完了,没了后话,我忍不住了,便把我的失望和怨恨都发泄了出来,亚历山大表现得很惊讶,他说,这应该是你自己的事,你永远是自由的,我不会干涉你的。我这才发现中西方的思维差异是那样的悬殊,在他眼里我工不工作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没有义务帮我找工作。我心想,这下完了,我最不甘心的就是做家庭主妇,偏偏就做了家庭主妇。其实我也偷偷出去找过工作,但德国这两年的失业率很高,工作很不好找,更别说像我这样骨子里还想找个体面工作,好在国内的亲朋好友面前风光一下的人,就更难了。

  说真的亚历山大是个不错的丈夫。回到家,他一点没有大老爷们的脾气,里里外外什么活他都干,他的事业干得很不错,在汉堡有不少有特色的建筑物都是他的手笔,从国内来的留学生都羡慕我,说我找了个好丈夫。但我还是不高兴,我觉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点都没有书上描写的浪漫。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亚历山大造成的,他完全可以带我回到他的庄园去,轻松地经营他的农场,这样我们就可以过一种人人羡慕的高贵安逸的生活。更为可气的是,亚历山大从来就没有给我说他有多少收入,我们两个好像老板和打工仔的关系,他每月定期给我家庭开资的钱,月底呢,他会给我少量的工资,还说是我工作应得的报酬,后来我了解到按德国法律规定,丈夫必须付给在家照顾孩子和做家务的妻子一定数额的工资。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一点也适应不了这样一种夫妇关系,我开始怀疑他外面有人,不然,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的收入,而且经常很晚才回家。有一次很晚了,我发现他和一个女同事呆在办公室,忍无可忍的我撞了进去,虽然没有发现什么越轨的行为,但我当场给了他们难堪。那一次可激怒了亚历山大,他不但不做出解释,还说我侵犯了他的人权,有好几天都不理我。

  仔细想一想,让我感动的是,不管我们怎么样不愉快,他对我的儿子都是呵护备至,没得说的。儿子也特别信任和爱他,我看得出,有时为了我儿子,他尽量避开与喋喋不休的我发生争执。

  我的性格越来越孤僻,有一段时间我一反常态,不再对亚历山大说什么,自我封闭了起来,直到四年后的一天亚历山大把我们带进了一幢别致的欧式别墅里,告诉我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点点的攒钱,就是为了给我们买一幢房子啊!我做梦都想有一座这样的房子,那一天我心情好极了,为了让我高兴,亚历山大请来了许多我的中国朋友们来庆贺,当着所有的朋友,亚历山大引用了中国的一句话说,军功章有他的一半更有我的一半。想着这些年对他的误解我觉得很对不住亚历山大,我暗暗下决心,调整一下心态,做个普普通通的人,人家德国不也有很多人在做家庭主妇吗,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但一个不怀好意的朋友的一席话却揭了我的一个大伤疤,让我又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痛苦中。那位朋友走时夸我说:“像肖欣梅这样心高气傲的女人,都能把家庭主妇做得那么好,能在家心安理得地领丈夫发的薪水,真不容易。”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把我深深埋在心底的高傲和自尊统统挑了出来,我又像以前一样怨天尤人,疑神疑鬼的,连儿子也烦了我,丈夫更是尽量躲开我,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听说,我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是吗?(肖欣梅突然反问我。)

  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在德国时,我就听说肖欣梅的精神出了毛病,她老是怀疑亚历山大要抢走她的儿子,亚历山大带她去医院,她就说亚历山大是想把她弄死。有一天肖欣梅悄悄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儿子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当亚历山大历尽艰辛从警察手里接回他们母子时,肖欣梅上前就打了他一个耳光,对抱着她的亚历山大又踢又打。)这些你可能都不太清楚了。最让亚历山大不能容忍的是,你是一会清醒一会迷糊,没多久,你又一次把儿子骗出了门,并把他转移到了德国最南部的小城富森,最后把儿子藏在一个不知情的朋友家里,说是你的丈夫要害儿子,要朋友帮助你,好心的朋友信了你的话,收留了你们。这可害苦了亚历山大,他为了找你们,整整半年没上班,你不知道他曾对你的中国朋友说,他对你彻底失望了,他只是对儿子有感情,他说儿子跟着你他一万个不放心。亚历山大的母亲要他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把她孙子找回来,用法律要回孩子的抚养权。亚历山大终于找到了你们母子,一怒之下亚历山大将你和你的朋友一同告上了法庭,你好心的朋友被罚了好几千马克,还差点被判了监禁。

  (听我说完,肖欣梅叹了口气)法院在判决时听取了我儿子的意见,8岁的儿子选择了亚历山大,现在儿子暂时由亚历山大作他的监护人。我则被亚历山大送回了国内我父母的家中。

  难道你们就这样分手了,他们一直没有来找过你?

  他给了我家里一笔治病的钱,儿子经常打电话问我的病情,我今年彻底恢复健康后,与儿子通了一次电话,他告诉我,为了争得他的最后抚养权,亚历山大已在德国请了最好的律师。我告诉儿子:“你是妈妈的亲儿子,亚历山大只是你的继父,妈妈什么都没有了,一定要把你夺回来”。儿子想了好久说:“这一切我都知道,你们别再争了,我还是跟他吧,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长大了我会回去看你的。”听了儿子的话我心如刀割一样的难受。我想,是自己的虚荣和自私将一个好好的家推到了夫离子散的地步,我明白得太晚了,亚历山大能原谅我的过错吗?

  儿子最近来了一次电话,告诉我一个吃惊的消息:“我爸爸身边来了一位漂亮阿姨。”儿子还天真地对我说:“妈妈,你快快向爸爸承认错误吧,爸爸会和你和好的,我不喜欢那个阿姨。”听了这句话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果真像儿子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一句道歉就能消除过去的恩恩怨怨吗?就能填平我与亚历山大中西方观念的鸿沟吗?但这次我真的想试试,虽然这次的挑战大得多。

  你应该试试,凭你现在的真诚和坦率,还有真正意义的成熟。

  谢谢你给我的信心,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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