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

刀手

百合
    我又要讲故事了。
    我的朋友大平总说我，你他妈什么本事没有，就凭一张能吹的嘴，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我总是对他说，现在早就不流行把死人说活了，有本事说得死人再死一回，那才牛逼。
    说实话，我对于他对我的评论丝毫不感到生气，有时甚至有些高兴。我觉得那是他嫉妒的表现，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也难怪，我和大平从小玩到大十几年，他几乎什么都比我优秀，学习比我好，身体比我结实，打架也比我猛。惟独一点，他嘴笨，而且特别笨。记得上高中时，他喜欢班上一个女孩子，给人家写了一封情书，拿给我看，让我参谋参谋。我看了之后差点没酸死。我对他说女孩不会喜欢这么俗的情书的。他十分气愤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突然，他猛地凑到我跟前，小声说，兄弟，帮哥哥写一个吧，成了哥请你。
    当时的我在学校以写诗而著称，在好多刊物发表过诗歌作品，写封情信简直易如反掌。于是爽快的答应。
    第二天，当我把洋洋洒洒五千多字的情信摆在他面前时，他一边翻着信纸，一边啧啧称奇，并对我反复道谢。我说得了，这么点小事儿没啥。晚上请我吃一顿得了。他抬起头看着我，半天憋出一句话：兄弟，明天行么？今儿晚上我约了小铃。
    小铃不小。实际上，她比我和大平都大一岁。小铃全名郭嘉铃。小铃挺漂亮，圆脸，大眼睛，鼻梁很挺，皮肤挺白。当时18岁的她很能发育，身材丰满，胸前伟大，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她我总觉得她好象刚刚在水池里泡了很久才出来似的，身体丰满得有些过度，而且，白得晃眼。以至于后来她成了大平的妻子，我的嫂子时，看到她我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高中时的我疯狂迷恋上了篮球，每天跟几个哥们儿从早到晚就呆在篮球场。大平，我，大贵，马龙，和小飞。那时大平和大贵都是校队的，大平一米九，瘦长瘦长的，人长得听精神，浓眉大眼，加上学习篮球都很出色，深得女生们的喜爱。大贵身高184，比大平还瘦。他的大名里有一个“贵”字，所以我们都叫他大贵，后来叫着叫着就叫成“大棍儿”了。用我们家乡话，“贵儿”和“棍儿”发音相同。马龙大号马隆。身高180左右。那时我们经常聚在一起看NBA比赛，发现有个球星也叫马龙，而且特别强壮。后来我们就管他叫马龙了。反正搁外人也听不出区别来。小飞不高，170左右，可是一身控球绝技让他在我们的队伍中有不可或缺的地位。我们几个人不但一起打篮球，还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泡澡，一起打架。我们是哥们儿，当时的我颇引以为豪。
    高二下半学期，由于学习紧张，加上我家离学校很远，每天上学放学路上费很多时间，我住校了。开学搬家那天，一切安顿好之后，我和父母在学校门口一家小饭馆吃饭。我对他们说，我这么大了，又搬出来住，以后的事儿你们就别管我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再说，这么远，你们想管也管不了。放心吧。他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就算子女长得再大，能力再强，离家再远，在父母眼里，他们仍是孩子，永远是孩子。
    大平和大贵本来就住校，这时我和马龙，小飞也住了进来。从此，我们玩得更加肆无忌惮，没有人管，我们尽情的挥霍着我们手中的金钱和青春。我们成天的玩，游戏机，打篮球，打牌。也就是在那时，我们开始抽烟，开始谈恋爱，开始夜不归宿。
    我和百合就是那时认识的。
    有一次我们和另一个学校的学生打比赛，5对5全场。我记得当时好象还让一个高三的篮球队师兄来当裁判，弄得挺正规。从一开始我们就气势如洪，连续进了10来个球，一下子把比分甩得远远的。于是他们动作开始加大，抢球变得越来越粗野，犯规不断。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大平上篮，他们那个防守的家伙从后面使劲儿推了一下大平的腰。大平的球掉在地上，身子斜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裁判哨子响起，比赛暂停。我们都围上去，只见大平一动不动仰面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直出汗。然后瞪着犯规的小子喊：我操你妈，是打球吗？他们那伙人中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挺高，瘦瘦的，皮肤很黑。那人对大平说，犯规说犯规，嘴干净点。骂谁呢？大平瞪了他一眼，说，谁他妈不打球打人我就骂谁呢。操他妈！黑小子听完过去给了大平一脚。我当时就火儿了，他妈的，欺负我们兄弟，不拿我们当人了？我大喊一声XXX的，正要挥拳。旁边马龙一拳就招呼到那个黑小子的鼻子上。那小子晃了一下，血从鼻子流了出来。我们一拥而上，对他们一通狂扁。大平被那个当裁判的师兄扶到了旁边。他还挣扎着要上去帮我们。那个师兄跟我们平时关系也很好，对大平说，没事，大贵儿他们不吃亏。我的几个哥们儿也在这儿呢，出不了事儿。
    这边，我们正打得兴起。那几个挑事儿的小子身体不行，也不太会打架。根本抗不住我们。只有那个踢了大平一脚的黑小子还是那么回事儿，挺厉害。当我正纠着一个小子冲他脸猛凿时，突然感觉头嗡的一下，回头看见那个黑小子手里那着一个铁锨把儿。然后我感觉头很疼很晕，就倒下了。我记得当时我还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还行，没流血。我在被他们那帮人群砸之前，就被人拖到了旁边，我睁眼一看，是当裁判那个师兄的朋友。那个师兄和他几个哥们儿看见我倒下就上去了。那个朋友，跟旁边的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指着我说，他就是乔天。
    战斗以我们的大获全胜而结束，他们不但认错，答应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打球，还给了300块钱当我和大平的医药费。当然，我和大平都没什么大问题。晚上我们就带着那300块钱去吃饭喝酒了。本来叫那个师兄一起去，他说他还有事，说改天吧。我们也就没再客气。
    说是大家一起去喝酒，其实就是他们4个喝酒，我喝可乐，我从来不喝酒。为了这个事大平说过我好几回。
    当时对于我们来说，300块钱不特别多可也不少了。于是我们没有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就和，而是来到了当时一家比较有名的火锅店。点了羊肉，粉丝，白菜，豆腐。还要了两瓶白酒，四瓶啤酒；一个大可乐是专门给我的。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不知不觉就三个小时，他们喝得都有些高了，我也吃得撑得要死。于是我们结帐打道回府。走到宿舍楼底下，我看到了今天下午我被撂了时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儿。她站在我们宿舍楼下，身材修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她看见我们就叫我的名字。我很奇怪，她来找我干什么。于是跟几个哥们儿说，你们先上去吧。他们不认识那个女孩，还当是我新认识的女朋友。直哄我。我当时光琢磨为什么她会来找我，也就没搭他们的碴儿。他们几个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我走到那个女孩面前。我还没说话，那个女孩倒很大方，伸出手，对我说，你好，我叫百合，高二2的，跟你一个年级。我说你好你好，我的名字你知道了。然后伸出手跟她握手她的手又细又长，皮肤很滑，感觉就象牛奶巧克力似的。我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有意识地往回抽，我突然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对她说，对不起。她笑了笑说没关系。我问她找我干什么。她说，她看过我在校刊上写的诗觉得很喜欢，问我还有没有别的，能不能给她看看。我这时才仔细地看她，清新活泼的短发，瓜子脸，眼睛大得好象快要流出来一样，鼻子很挺，嘴唇很厚，让我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后来才知道，厚嘴唇能让人有吻的冲动，那玩意儿叫性感。她在女生里算比较高的，有168，很瘦，腿和胳膊都很长，也很细。皮肤有点黑，不过黑得很健康。总的说来，美人儿一个。
    她找我要我那些随性而发的信笔涂鸦，我当然说好，叫她等一会儿。然后飞奔到宿舍，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下，翻出来我写诗的本子，抓着就往外跑。后来大平告诉我，我那天给人的感觉就象发情的猩猩给它的配偶去送香蕉。
    我下楼把本子交给她，临了还不忘谦虚一下，说，都是瞎写的，不好。她看着我，笑了笑，说，还挺谦虚。然后说声谢谢，就走了。我呆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好美。楞了半天才上楼。
   
    过了几天的一个中午，她来找我，还我我的本子，还带来一个她的本子，说，这是我写的，你看看吧。我傻笑着说好。她突然问我，你有女朋友么？我说，没，怎么了？她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走了。我记得我当时饭都没吃，就跑到宿舍，拿出她的本子读了起来。她的本是粉红色的封面，上面有一个小天使。我打开扉页，上面有两行秀气的文字：
   
    我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回头望去，身后自己的脚印直到天边。
   
    我继续往后翻，大概地浏览了一下，大部分都是诗，也有几段小散文，写得清新秀美，很有些女孩儿的味道。我仔细的读着她那些诗，大部分都是花呀，月呀什么的，说实话，真不怎么地。我慢慢翻着，越看越觉得整个一小女人情调。不过，翻到最后，有一首诗吸引了我的注意：

    把爱情绑在风的背上放飞天空给它自由让它随风远去在天边消失然后再用一生的时间找它回来
   
    我觉得只有这首还算能看，剩下的，不是不好，是太小女人了。其实当时的我并不对文学懂多少，但是一直装大头，对所有婉约一概称之为小女人，并相当不屑。
    又过了几天，她找到我，问我感觉怎么样。当时的我很善于用言辞讨女孩子欢心。我说很好啊，挺不错的。她问我怎么个好法儿？我楞了。说实话，我觉得除了那首诗还行，剩下的我根本就没仔细看。于是，我就说有首诗很不错，然后随口就背了出来。她听了好象很开心，看着我笑，把我给笑毛了。我说，怎么了你，什么事乐成这样。
    她说，你知道吗，这首诗是我抄的。
    我当时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还是看着我笑。给我弄了一个大红脸。过了一会儿，她不笑了，很严肃的对我说，你，能给我写一首诗吗？说完，底下头去。我忽然发现她这个样子很美，很迷人。于是，我说没问题，三天之后给你。她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说声谢谢就跑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不吃不睡，绞尽脑汁，每天拿着笔搜肠刮肚地想着那些形容美人的经典名句。等到三天之后，我拿着一张纸去给她看，上面只有两行字：
   
    雨水沾满百合的脸庞 ，打不灭光的希望。
   
    她看了好久好象没看懂，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只可会意，不可言传。其实，我写下的两句话只是自己对她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我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只是我想着她，就有想写下这样两句话的冲动。看着她询问的眼光，我随口说到，你悟性不够，不能理解。她做出生气的表情,俏皮而且可爱，就是没有生气的感觉。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随后笑了，突然挽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去吃饭吧，我请你。我被她的突然袭击搞得不知所措，她却在一边看着我偷偷地笑。不过我只用了几秒钟就适应了。对她莞尔，说，好啊，我很能吃，当心被我吃穷了。她说，没事儿，敞开了吃。
    我们随后一直挽着走到了学校门口的一个小饭馆，就象一对亲密的情人。我一路上心里不停的想，如果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我那天的确是饿了，四个菜一个汤被我狼吞虎咽地一点没剩下。她在旁边一边劝我慢点吃，一边笑。我已经三天一点东西都没吃了，顾不得什么形象，等吃得撑了，才想，完了，这回我的形象在她面前破坏殆尽了。可是，后来她跟我说，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我的。她说她特别喜欢我吃饭时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样儿。象个饿了关了半个月没给饭吃的猩猩。
    我们吃完饭，大概是晚上8点多。她说想和我走走。我说我们去体育场吧。然后我们结帐走了出去。一出门，她就自然地挎着我的胳膊。就象一对甜蜜的情侣一样。我心里不停地翻腾。突然，我对她说，你再挎着我走，我真把你当我女朋友了。她说，好啊。
    于是，我们在那个我由极度饥饿变为撑得要死的晚上，成为了一对真正的情侣。

    我和百合从此便以情侣的身份公开出入各种场合.百合是一个和外向的女孩子,很快便和我那帮哥们儿混得很熟.他们也都挺喜欢百合的.我们六个人经常一起玩.我们打篮球时,百合就站在篮球场旁边,或者跑来跑去给我们买水.那段时间真是快乐.
    百合告诉我,他父母离婚了,在她上初三那年。她现在跟她妈妈过。可是她爸爸对她依然很好。所以，她并没有一般单亲家庭的阴影。我经常去她家，跟她母亲关系很好。她母亲很喜欢我。不过有一件事令我心里很不舒服，就是百合一直没有告诉她妈妈我们的情侣关系。她总是说，现在还小，等上了大学再告诉她妈妈。我觉得这也不是原则性问题，所以就随她了。而她也去过我家几次，我爸爸妈妈对她印象也很好。我对他们说，百合是我女朋友。妈妈很开心，说百合小姑娘看着就聪明。我妈妈是小学老师，从小她就跟我说，以后找女朋友漂亮不漂亮无所谓，一定得找个聪明的。我的好多学生家长长得都很漂亮，生出来孩子笨得要死，能给人急死。
    还好，百合很聪明，快赶上我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转眼高三下半学期，高考临近。对于考上大学我是不担心的。因为我们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每年升重点大学率都是百分之百。我对自己的智力一向都很有信心，从小我的学习成绩就是班里最好。初中在一个区重点校一直年级十名左右，结果中考弄了个全校第一，考到了这所全国著名的重点高中。虽然高考还是有些压力，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是考哪里的问题。而百合的成绩比我还要好一点。所以我们虽然一起活动有所减少，但是仍然经常地在一起，感觉很好，很甜蜜。
   
    高考，被广大学子称为“黑色七月”。那年天气异常的热。仿佛要把人冰淇淋似的融化掉。我记得第一科是语文，很容易，答题也很顺手。作文题目挺不错的，有很大的伸展空间。我于是发挥自己胡编乱造的才能，洋洋洒洒写满满两大页纸。后来，幸亏作文发挥出色，不然我的大学恐怕就没有那么理想了。前面几科都不错，物理是彻底歇了。好几道大题没做出来。考完试从考场里出来，心里想，这回完了，上北大没戏了----那时，我的唯一目标就是北大。等全考完了。我看到百合，问她怎么样。她说，不是很好。老师让学生在考完试那天下午集中，发答案和估分标准。我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北大肯定没戏，不过一般重点大学是十拿九稳。我问百合，她说跟我差不多。
    后来，我们一起去咨询填志愿。我发现想报考本地那所唯一的名牌大学的人特别多，于是，我报了外地一所同等级的重点大学。而百合则不想离开家，不顾我的建议和反对，报考了本地的那所名牌大学。等到高考结果下来，我如愿去了南京，那所我报考的大学。而那所本地的重点大学，由于那年报考的人出奇的多，所以分数线高得邪乎。结果百合以一分之差落榜，被分配到了重庆一所大学里。   
    记忆中那个夏天，是属于分离的，大贵去了北京，马龙去了浙江，小飞和大平留在了家乡。
    我走那天，马龙已经走了。她和另外几个哥们儿去车站送我。她说了好多嘱咐的话，还叫我不准花心，不准乱搞。我站在人头攒动的站台上，看着满是泪水的百合的脸，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多了两行泪痕。我一下子抱住她，对她说，傻丫头，四年很快过去的，等大学毕业，我娶你。她听了一边点头，一边哭得更厉害了。站台上人很多，大都是去外地上大学的学生们。我很费力才安置好行李。我的位子是靠窗户的，我隔着玻璃对着站台上的百合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她没有反应，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哭。后来时间到了，火车一点一点的启动，带着分离，带着伤感。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大学四年很快过去，而且还有寒暑假呢。可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带着我青春和情感的见证。。
   
    第一次走进大学的校园，一切都是新鲜而陌生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我们的宿舍很独特，很小，四个人一个房间。我走进宿舍时，看到房间里有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抽烟。看到我近来，他们热情而友好地问，你是乔天？还是薛其？我说我是乔天。其中个子比较高的走过来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李波，山东烟台的。然后指着旁边说，他叫刘凯，广东顺德。我和他们握手并自我介绍，乔天，祖籍天津。我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个。李波是典型的山东大汉，185左右的个头，很结实，方脸，皮肤黝黑，笑起来憨憨的，很可爱。刘凯不高，很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他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说话时有时要停顿下来想，所以说话经常慢条斯理的。有一次，他的一个老乡来宿舍找他。他流利地广东话听得我们几个目瞪口呆。他们两个发给我一支烟，我也没客气，接过来点上了。我们正聊着天，一支烟还没抽完，一个小胖子闯了进来，满头大汗，问，这里是509吧？我没有回答他，我反问，你是薛其吧？他眨了两下小眼睛，说，对，对。我走过来，伸出手，说，，你好，我们几个是同屋的，我叫乔天，这位是刘凯，左边这个是李波。他们两个也都过来跟他问好。李波发他一支烟，薛其忙推让，说，不会，不会。我们安顿好行李，铺好床，便开始一顿狂聊。我发现自己和李波比较聊得来，都属于能侃能说型。而刘凯由于语言不通，所以听多说少。薛其则总是眨着他那双小眼睛，问这个问那个。
    大学第一个月是军训，比较累，比较辛苦。我这个人从小有一种不肯输人的劲儿。我总觉得别人行的我也行。所以我在军训中表现优异。正式学习开始之后，班主任老师叫我当班委，我没驳他面子，就说行啊。那个班主任不教课，是个硕士在读生，带我们是给学院打工。总是一脸正气的样子，皱着眉，好象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我不是很喜欢他，但是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关系还是不要搞得太僵。
    我们大学分为两个校区，本部在市内，新校区在郊区。我们大一大二在新校区，然后才搬过去。军训时由于每天累得要死没感觉出来，到了正式上课才发现生活无聊至死。我每天就是上课，打篮球，打牌，看书（当然不是学习的书）。每天机械一样的生活，弄的我很无聊。不过那段时间篮球和写作水平却进步迅速。而我也和好几个同学成了很好的朋友。
    很快，大学第一次期中考试开始了。我考得很差，数学还因为记错时间而迟到半个小时，本来都不让我进去了，好说歹说才让我进考场。结果弄了个59，气得我在寝室里大发牢骚。我们系在那次考试中成绩极差，弄得老师大发雷霆。并从此隔三差五地溜到我们宿舍，来检查我们是在打牌还是在学习。他的这种行为彻底的激怒了我，让我对这个老师厌恶之极。
    后来冬天到了，天气变得很冷。宿舍就象一个山洞，阴冷潮湿。而我们住在这里就象熊住在山洞里一样。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熊那样保暖的皮毛。由于天气原因，我不能象夏天秋天时那样频繁地去打篮球了。生活中又少了一样能让我感兴趣并为之兴奋的东西，这让日子更加难以打发。班主任更是经常地开会，其实屁大点儿的事儿，就是督促我们好好学习。他这样的行为使我对他的印象降到了冰点，之后发生两件事是我们的关系彻底决裂，而他也以此为理由撤消了我的班委职务。
    第一个是那年平安夜。当时在大学生中刚刚流行过圣诞节。我和几个朋友早就约好平安夜晚上去城里好好吃一顿。谁知道那天下午，我们系另一个班的一个班委跟我说，叫我通知我们班所有期中考试数学不及格的人晚上开会。我当时就火了，明知今天晚上是平安夜还开会，妈的，不去。我非常听话通知了每一个人，然后就和我的几个朋友坐车进城去玩了。第二天，我中午刚下课，正要往食堂走，在教学楼门口班主任叫住了我，很气愤地对我说，你昨天晚上开会为什么没去？我很坦然，用很平淡的语气对他说，昨天晚上是平安夜，我和几个朋友早就约好出去玩了。后来您又通知我开会。我和他们约好在先，您说开会在后。我本来想去开会的，可是我通知不了他们约会取消，又不能失约，所以我就跟他们出去了。他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下次别这样了。听得出来，他尽力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我说，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我还得这样，其实这次应该说是您的失误，通知我们开会太晚了。说完我看着他。他的脸色就好象用热水烫过的猪腰子似的，看得我直想笑。我看他半天憋不出句话来，就说，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走了。他无力地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说了句老师再见就直奔食堂。后来晚上回宿舍听李波说，开会时班主任点名，惟独缺了我，班主任火儿了，声音很大地问，3班是谁通知的，怎么没通知到乔天？底下有人小声说，是乔天通知的。班主任听了楞是半天没说话。李波说，那会儿班主任的脸就跟霜打过的老茄子一样，又紫又瘪。这件事让我在系里知名度大增。
    第二件事是发生在元旦。那天没课，我们宿舍哥儿几个一直睡到中午，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我们去操场打了一下午篮球，晚上李波倡议大家一起去外面吃庆祝新年，得到大家一直响应。于是我们几个来到学校门口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他们三个还喝了一点酒。我们吃完饭，往宿舍走。道上经过小超市还买了几包三五。我们回到宿舍，刘凯拿出两副扑克牌，我们开始打八十分儿。打着打着，突然有人敲门。我坐的离门最近。我叼着烟去开门。门开了，班主任正站在门外，看到我们围坐一圈儿，一边打牌一边抽烟。脸色变得很难看。我说老师，您怎么来了。说着还给他发烟。他说不会，说你们都是大学生，怎么这样儿。声音里充满着不屑。我一下就火儿了，我说，今天元旦，我们庆祝来着。抽烟和打牌不违反校规吧？您有事儿吗？没有我们继续了。他呆了一下，说，没事儿，给你们祝贺新年来了。说完转身就走。一边走 一边还对我们说，小心点儿 ，别着火。我关上门，看着他们几个。突然我们一起狂笑起来。李波说，瞧他那孙子样儿，逗死我了。我又坐下来，继续打牌。其实，班主任只看见我们抽烟打牌，没留神李波和薛其脚旁边还摆着两瓶啤酒呢。
    等到元旦假期结束，班主任老师就迫不及待地开会，进行本来应该下个学期进行的班委改选。我心知肚明，自己肯定没戏了。所以听到老师说乔天因为影响不好所以这次不再担任职务时，我甚至还向他微笑了一下。
    第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由于我期末成绩很好，所以总评上没有不及格的情况出现。这学期我和我的百合基本没怎么联系，就写过几封信，电话由于太贵所以也没怎么打。等到期末考试一结束我就卷铺盖回家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到家后疲惫不堪。睡了一天一宿之后才又生龙活虎。我的几个哥们儿放假都比我早，百合也是。所以，我起床后第二天就联系哥儿几个和百合聚会。小半年不见，哥儿几个分外亲热。席间有说有笑，十分热闹。他们四个无一例外地喝高了。吃完饭我们去了大平家。他爸爸妈妈去旅行了，所以家里没人。支起一桌麻将，我，大平，大贵和马龙开始打牌。小飞在一边开电视。百合则坐在我身边给我当参谋。打着打着，我突然感觉很累，想睡觉。于是我叫过来小飞替我。我就进屋了。百合也跟着我进来。我突然有一种想占有她的冲动。反手把门从里面锁上了。然后我一把抱住了她，开始吻她。我们吻了很长时间。我把她按倒在床上，一边吻她，一边隔着衣服抚摩她。她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然后，我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稍微反抗了一下，也就由着我了。我们赤裸裸地抱在一起，当我刚想有进一步行动时，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最后搞得我很毫无兴致，很生气。停止了行动，仰面躺在床上。她靠过来，头枕着我胸口，对我柔声地说，别这样，等我们结婚了，我把什么都给你。我说，天啊，太遥远了。她说，很快的，我大学毕业就嫁给你。说话的时候她一脸幸福的表情，这让我感动不已。我把她搂在怀里，用手抚摩着她的头发。
    我们相拥而眠。
   
    假期过得很快，我们几个铁哥们儿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好象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每天快乐，无忧无虑的高中时代。一个月的假期之后，我们又分开了。
    回到大学，居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看到宿舍的几个哥们儿，感觉好象老朋友重逢似的。于是，我又开始了无聊的学习生活。我突然发现大学生活简直是浪费时间。因为我的精力应付那些课程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学校又不准自己多学多考，提前毕业。于是，我每天在校园里晃来晃去，无所事事。渐渐地，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出国留学。因为我听说在国外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每个学期学习多少科目，只要所有必修科目全都学完就可以毕业。
    我这个人有了想法就很想赶快行动。现在想想，我做事情几乎全是凭一种冲动，说干就干。于是，我开始四处打听出国信息。也巧，有一个德国的大学到南京去招生，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去考了一把。结果居然考上了。他们不要学费而且提供打工机会能够自己赚出生活费。这对于当时想出国想疯了的我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于是毫不犹豫地退学了。而我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都同意我去。等到事情搞的七七八八时，才想到没有跟百合说起过，于是我马上去给百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出国了。百合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她没有反对，而是支持我去国外学习，抓住这个好机会。不过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伤感。她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快了，过完暑假吧。她说，你要是出去就混个人样儿出来。我说，一定。
    这件事情办得很顺利。暑假我回家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9月3号走。我到家下火车的时候，父母到车站接我，他们好象都很开心，我能到国外读书，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我更多是一种不舍。我一下火车，手机就响个不停。是我的几个哥们儿。他们听说我要走，都打电话要我聚会。于是，我第二天就和他们聚到了一起，当然，还有百合。他们对我出国的态度都是支持，虽然他们都很舍不得。这让我感动不已，毕竟是哥们儿。 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吃完饭又去了卡拉OK唱歌，一直搞到凌晨3点多才散伙。
    这个假期我忙得不可开交。要准备出国带的东西，要串亲戚，又要陪家人，又要跟朋友，百合在一起。每天我就象要准备过冬粮食的蚂蚁一样整天忙个不停。就在这样的忙碌之中，我度过了整个暑假。也就是说，我要走了。临走之前两天的晚上，几个哥们儿给我送行请我吃饭。晚上7点，我们一起来到一个火锅城。那天，我破天荒地喝了好多酒。后来，大家都喝多了，百合也是。几个哥们儿都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别吃亏，有脾气收敛一点。安顿好了给他们电话，等等。百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停地喝酒。后来，我们都醉了。我们开始哭，几个大男生在一起抱头痛哭。百合坐在旁边，还在不停地喝酒。也就是这次，我发现百合酒量奇大。我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仿佛看见，两行晶莹的泪从百合脸上划落。我们吃完了饭已经没有精力和能力去玩了。他们各自打车回家了。我对百合说，亲爱的，我送你回家吧。我是第一次对她说亲爱的三个字。她听了脸微微一红，在夏日的夜里更显得清纯而美丽。她微微点了点头。我于是准备打车。她却说，我们走路回去吧。我没说话，用右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慢慢地往她家走去。
    夏夜的风清凉而温柔，仿佛一双柔软的手温柔地抚摩着我的面颊。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于是我把她紧紧抱住，用力地吻。她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着我的吻。我吻了她好久，当我的唇想离开她的时候，她却把我抱得更紧，并不停地吻我。她是一个比较腼腆的女孩。她今夜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为她对我的感情和执着感动不已。在夏夜清风的微抚下我们相拥长吻。
    街灯明亮而温和。夜深了，路上行人稀少。我们相互依偎着慢慢地走在街上。我不时地看看她的脸，一张在我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脸，美丽的脸。我突然好希望我们永远就这么走着，永远都到不了她家，沿着这条路，走一辈子。
    可事实上，只用了不到20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她家楼下。她说，上来坐会儿吧，我妈不在家，今天不会回来。我说好啊。然后我们一起上楼到了她的家。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说，你喝果汁还是喝茶？我说你哪儿也别去，什么也别干，陪我坐会儿吧。她没说话，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倚在我的怀里。我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对她说，我这次走了，至少要四年才能回来。她抬起头，明亮清澈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对我说，距离是一份考卷，很多人不及格的。我说，我的成绩一贯很好。她没再说什么，把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我又说，等你大学毕业那年，我会回来接你一起去德国，然后我们在欧洲结婚。说着，我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睛湿润了。她轻轻地抽噎着。她用力抱住我的头吻我，用力地吻我，好象下一秒就要失去我一样。那一瞬，我看见她的晶莹的泪水，涌出，划落。她抱着我大声地哭，说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有紧紧搂住她，用手有节奏地轻轻地拍她的背。我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我知道，我爱她，深爱着她。我也知道，她也深深地爱着我。可是，我就要离她远去。我相信我和百合的爱情。可是，我也知道，我无法估计我们的分离对我们未来的影响。几万公里的距离，七个小时的时差，未来几年的分离，似乎很渺茫却又近在眼前。
    过了好久，她停止了哭泣，抬起头，对我说，我们做爱吧。我微微一怔，然后十分坚决地对她说，不。她说，我愿意的，我要把自己给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我不后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今夜你都是我的，不论我们以后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心甘情愿地在今夜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给你。我说，不，不早了，我该走了，你睡吧。她站了起来，情绪很激动，对我大声地喊着，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要我？你是不是想出了国就不要我了？说着就哭了。我也站了起来，把她抱在怀里。她把头紧贴在我的胸前，抽噎着对我说，你不是很想和我做爱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想把自己全给你。我爱你。我说，傻丫头，等我回来，我一回来就接你走，我们去欧洲结婚，我爱你，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可是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要保护你。我要让你完完整整的，直到我娶你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我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对自己的未来一点把握也没有。我不能让你冒险。如果我们将来分开了，我要你还是完完整整的。还可以有信心去面对生活。明白么？
    其实，如果是我决定出国之前她对我这这样说，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和她做爱。因为我知道大学毕业，我一定会把她娶回家，好好爱她。那时我对自己的未来很确定，对自己把握自己未来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现在，我可以说对未来毫无把握，一个未知的国家，一个未知的社会，一个未知的环境，一个未知的明天。我可以对她甜言蜜语，可是我知道，实际上我对她不能给出任何的保证和承诺。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尽量地保护她，不让她因为我而有任何的损失。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明白，我只希望，将来她不会后悔。
    那一夜，我没有走。我把她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搬了把椅子做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觉。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呼吸轻细匀称，睡得很甜。我轻轻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爬在她的身边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我要走出她家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她，她还没有醒。我知道，我走出这个门口之后，再见她将会是很久以后。可是我不知道，那是，我们还是不是情人。

    我的飞机是9月11号----一个我毕生难忘的日子。那天我的父母一起送我到北京机场。我没有叫百合送我，我无法忍受那种情人间分离。在我入关的时候，我回头看着我的父母，他们满脸笑容，向我挥手。我心里一阵难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父母笑容背后，是无尽的辛酸。我不忍再看下去，转过头迅速走向飞机走去。在一阵轰鸣中飞机起飞，越非越高。我看着窗外，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地慢慢变小。我正在离开我的祖国，离开我的家乡，离开父母朋友，离开我深爱的百合，去远方寻找一个梦，一个未来。
  
    柏林时间9月11号夜里，北京时间9月12号早晨，我从柏林机场下飞机。那天，柏林下着小雨，入夜的机场仍然人来人往，依稀可见国际大都市的繁华。我走出机场，看着漆黑地夜，看着周围金发碧眼的人们，看着不远处巨大的德语写的广告牌，我心里想，我已经到德国了。这次和我一起来的中国人有二十个左右，德国的大学在国内已经事先组织我们学过800学时的德语。我们到这里先学三个月德语，然后考试，合格就可以上大学了。德国的大学没有本科，四年直接硕士。来接飞机的大学方面的人派了一个大巴。我们领了行李，都上了车，车启动了。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莱比锡。这是德国第十大的城市，不过人口也只有四十万。它是除了柏林之外的东德第一大城市。我们的大学就坐落在这里。我们到大的时候已经是夜里2点多钟。我们在接待人员那里领了各自房间的钥匙，把行李都搬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有一张床，一个字台，一个大衣柜。不过一个人住也够了。我最喜欢的是那张床，很宽，看上去很舒服。
    第二天，我们在德国老师的带领下参观了这座二战中被摧毁又重建的城市。然后就开始上课。我们的课是每天早晨八点到下午一点半。我从来的第二天就开始琢磨打工的问题。四处找地方打工挣钱。于是在第一个星期，我就找到一分工作，给一个超市做装卸工。工资很低，工作很苦，但是也够我一个月的生活了。
    从此，我的每天的生活便得简单而有规律：上课，打工，学习，休息。周末就看看书，打打游戏什么的。我把烟也戒了。日子简单，但是我也很满足，风平浪静。
    每天的生活内容相同，时间就变得很容易过。转眼两年，我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语言考试，并且在大学里学习了一年多，打工的工作也换过两次。这期间我和家里每个月通一次电话。和百合是每个星期写一封信，从不间断。那时，每个周末看她来的信，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有一次她给我来信，说，这么快都两年了，你再有两年就能回来了，你知道吗，我比以前懂事多了，也漂亮了，很多人都夸我漂亮。我看了很高兴，心想，快了，再有两年，我就可以毕业了，等找到工作我就回去，就又可以看到我心爱的百合了。
    从此，我更努力的打工，拼命地赚钱，工作的时间也更长了，德国老板认识了我，夸我能干，给我涨了点工资。同时，我也没有耽误学习，我的各科成绩都很优秀。我的专业是电子工程，但是我还辅修了经济。我那时每天早晨就象一部机器一样开动，忙碌不停，直到深夜。我瘦了，我很累，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可是我知道我还能撑得住，而且我认为我现在的付出很值得。我现在就连周末都没有娱乐或者休息，只是不停地工作或者学习。每个星期唯一的乐趣，就是读百合给我的信并给她回信。
    如果是从前的我，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我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而且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只要我努力，就完全可能实现。我要尽快地毕业，找份好工作，把百合接出来，我们在这里结婚。我要带着她环游世界。等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就在北美或者澳洲买一个农场，每天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晒太阳。我从来没有对未来如此充满信心并为之努力奋斗。我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虽然辛苦，可是只是暂时的。熬过这几年，我们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百合在信里总是要我别太拼命，注意身体。她说她一直在等我回去，等我娶她。可是，后来她总是跟我说，国内如何如何好，机会如何如何多。我让她好好学外语，她也总是敷衍。再后来，她说她正在学法律，将来想做律师。我就回信说你在中国学的法律没有用，在欧洲是完全不同的，你过来还得全部重新学。她回信说，如果她不过来呢？我看到这样的话，楞了好久，心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不顾费用的昂贵跑出去找个一个公用电话，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的信我收到了，你怎么说不来了呢？你想什么了？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如果我真的不出去了，你怎么办？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反复地说，你怎么不想出来了呢？你怎么不想出来了呢？她好象感觉不对，连忙对我说，你别瞎想，我就是说一下，没别的，你好好的在那边学习，等我过去。我没有回答，把电话挂了。我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我这两年拼命似的打工学习好象全都没有了意义。我突然没有了精神的支撑和信念，感觉很空虚。虽然她最后说她只是说说，可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相隔几万公里，我无法当面问她，也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只能想象着她的样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怎么会不想出来。
    我在国内本来就不喝酒的，到了德国就更不喝了。可是那天晚上，我走到一家加油站，买了半打啤酒。走到一个路灯下，一个人喝了起来。那夜，我发现就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的痛苦发挥到极至，然后麻木，可以让人暂时忘记所有的事，直到第二天早晨酒醒。那天晚上我把那半打啤酒全喝了，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回家后抱着马桶吐了好久，躺在卫生间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也没有去上班。我很冷静地思考，为什么她会产生不想出国来找我的想法。我思前想后，认为她是害怕陌生的环境，怕吃苦吧。我心想，傻丫头，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吃苦呢？我知道她还爱我，还深深地爱着我。只要有这个基础，我相信自己可以让她打消留在国内的念头。
    我想通了之后，心情好了很多。然后便又按部就班地过起了我一直过着的紧张忙碌却很开心的日子。
    那个周末，百合又来信了。她吓坏了，以为我会有什么事，她在信中不停地安慰我，说她只不过是有个想法，随便想想另一种可能性而已，没有别的。她叫我别瞎想，还叫我好好照顾自己，等她大学毕业就来找我。我笑了，这个傻丫头。我看了她的信，更加确信她对我的爱，对我们的感情更加有信心。
    从这之后，我还是象以前那样，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奋斗。她的信也依旧是每个星期一封。可是，我渐渐发现她对我说的话好象越来越象是敷衍。对于我对她现在情况的询问，她好象总是在躲躲闪闪。我不知道是事实如此，还是我自己多心。总之，让我的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两年的时间终于过去，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而且找到一份薪水非常高的工作，暑假之后就开始上班。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可以看到我的父母，朋友和我心爱的百合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后，我在北京机场看到了父亲和母亲。母亲上来抱着我，抚摸着我的脸说，你瘦了，你瘦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心里一阵阵地想哭，可是我忍住了。我在脸上摆出一副笑容，对母亲说，妈，你看，我多结实，身体很好，不是瘦了，是结实了。父亲站在一边安慰母亲，对我说，你长大了。
    几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家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亲切，这里就是我的家啊。突然，我的眼眶湿润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在国外的几年不管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多苦，多累，也没有想过家，没有想过回家。可是现在，当我站在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家里，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想家，我对家的思念是如此的强烈。我爱我家，这不止是说说而已。这是许多没有真正离开过家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一种感情，对家的思念，对家的爱。
    之后的几天我尽情地享受着家的温暖。我回来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我的几个哥们儿和百合。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在我回来的第3天，我去百合家找她。我按了好久门铃，她才来开门，当她看见我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然后泪水夺眶而出。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哭个不停。我抱着她，依旧习惯似的抚摩着她的头，说，好了，好了，百合乖，百合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可是她仍然哭个不停。
    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对我说，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说想给你个惊喜嘛，然后我开始吻她，吻了好久，直到有个邻居从隔壁出来，看到我们站在门口接吻吓了一跳，我们才停下来。百合有点不好意思，对那个邻居大妈点头微微一笑，说，我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邻居的大妈也对我和百合很友善地一笑，下楼去了。
百合说，我们进屋再说吧，拉住我的手把我拉进了屋里。我坐在四年前我走时坐过的沙发上。她的家没什么变化，和我走的时候一样。她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说，我妈出去了，一会而就回来，今天晚上在我家吃吧。我说，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火锅了。她说，在我家吃不也一样吗？我们也吃火锅。四年后的初次见面，我不愿意让她不高兴，说好啊，听你的。她很高兴，说，你真好。我们如果出去吃，让妈妈自己在家吃饭多孤单啊。我想，她真孝顺，我喜欢孝顺的女孩儿。然后，她给她妈妈留了张字条，说乔天回来了，他在我们家吃火锅。我和乔天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就挽着我的胳膊，一脸幸福地和我一起去超市买菜。
    吃晚饭的时候，她妈妈很高兴，不停地给我夹菜。而百合则在一边不停地笑。
    吃完饭，我和百合去逛街看电影。她一直依偎在我怀里。她说，她就喜欢我怀里的归属感和幸福感。我觉得，那天晚上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晚上我送她回家，一直送她到楼上，在她家门口吻别，然后自己下楼回家。从她家下楼，在她家楼洞口，我看见地下有封信，就拣了起来，是百合的信。于是，我就又上楼去，把信交给百合。我看见她接到信的时候虽然对我说谢谢，可是表情很不自然。我感到很奇怪，可是也没说什么。
    后来的几天几乎都是跟我的几个哥们儿混在一起。四年不见，我们彼此都很想念。围着一个火锅，大家诉说着四年来所发生的事。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我知道，这种温暖并不是火锅的热气所带来的。
    百合这两天好象很忙，我约她总是没空，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有一天我去她家找她。她不在家，只有她妈妈在。我本来想走，可是她妈妈很热情，非让我坐一会儿再走。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进屋了。她妈妈去了厨房切西瓜给我吃。这时我看到前几天我给百合的信，又想到百合拿到信时的奇怪表情。好奇心驱使我去看看那封信，尽管很不道德。我心里安慰自己，她是我老婆，看看她的信怎么了。于是，我拿过信来看。信是一个公司给百合发来的，说让百合去试工，如果合格，就可以签定一份为期5年的工作合同，年薪10万，试工时间就是我给她信的第二天。我拿着这封信，傻了。这也就是说，百合如果合格，5年之内就不会出国了。到了那时，环境和人际圈也都相对稳定了。也就是说，百合根本已经不想出国了！我突然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我不否认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我觉得百合应该听我的安排，跟我一起去国外，一起开创我们的未来。可是，怎么会这样？
    这时，她，妈妈端着西瓜走了近来，笑着对我说，乔天，吃点西瓜吧。我手里拿着那封信，面无表情地问她的妈妈说，阿姨，您知道百合现在去哪儿了吗？她的妈妈说，好象去打工了，这孩子也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还打什么工。我此时此刻已经听不下去她的妈妈再说什么，拿着那封信跑了出去。到了楼下，我打了一辆车，直奔信上所写的那家公司。
    20分钟之后，我站在那家公司的门口。这是一家很大的公司，很多人进进出出。我相信百合现在正在里面。我本来想直接进去找百合，可是想想这样做不太好，于是觉得在门口等。我心里很烦，不停地抽烟，大部分是点上只抽了几口就扔了。一会儿过来一个老头，说我乱扔烟头，要罚款。我直接掏出50块钱给他，说，我还得扔，先全给了吧。老头拿过钱就走了。我真不明白，在德国随地可见的烟头为什么在这里却不能扔。为什么这里不管管真正的严重的污染和环境破坏却跟一个小烟头过不去。
    大概下午5点，许多的人开始从公司大楼里往外走，应该是下班了。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中，我看到了百合，一身洁白连衣裙的百合。她还是那么清醇美丽。可是，我却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我走过去叫她。她听见我的声音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慌张地问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自然不能告诉她是我偷看了她的信。我说，你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里打工。我没有告诉她我知道信的事情。她听了仿佛松了口气，对我说想打打工，积累积累经验，将来到了德国方便些。我说欧洲和这里不一样，有什么经验不经验的？一丝不安的神色从她脸上掠过，一闪即逝。她说，都差不多啦。我说，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吃麦当劳。她说好啊，然后就拉着我向最近的一个麦当劳走去。我心里觉得很难过，为什么她不肯跟我说实话呢？
    我们在麦当劳里坐定，我说你吃什么，我去买。她说还是我去吧，不过得你付帐。说完冲我做了一个鬼脸，一个很可爱的鬼脸。我的心里痛了一下，嘴上却说，给我买一个巨无霸，一杯大可乐吧。她说好，然后就蹦蹦跳跳地去买吃的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她也快离我远去了。不一会儿，她托着一大盘食物回来了。她坐下，我们开始吃东西。我对她说，百合，我在德国已经开始准备你过来的事情了，有一个很好的语言班，虽然特贵，可是还是有很多人报名，得等。不过我已经给你报名了，估计你办好手续过来之后直接就可以上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报什么语言班，我只是想让她说实话，或者对我说出她的真实想法。她显然很意外，对我说，你都报好了啊？我说是啊，每个月要四百欧呢，不过质量很好，我钱都交了。我一定得让她放弃留在国内的想法。因为她知道我在德国打工赚钱的辛苦，所以她绝不肯让我的钱浪费的。她下意识地问，能退吗？我脸色唰地变了，说，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的，你一毕业就一起出去吗？难道是你不想出去了？我开始正面地问她。她支吾了半天，说，不是，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说，反正都得出去，早去早适应啊，再说，不是还有我了吗？我把一切都给你准备好。你放心吧。你可以直接来德国读硕士了。她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对我说，我，我不想出去了。我的头嗡的一下，不顾周围这么多人，我站了起来，大声对她喊，你不愿意出去？我为了能让你尽早出去都快拼了命了，现在你跟我说你不想出去？她没说话，低头哭了。我看到她哭了，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于是拉起她的手，低声说，咱不吃了，出去走走。她没有说话，任由我拉着出了麦当劳。我拉着她来到一个小公园，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我这时的气也消了不少，心平气和地对她说，百合，你怎么啦？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怎么不想去啦？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百合仍旧只是哭，没有说话。我看着她哭个不停，只好由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不哭了。我问她，你怎么不想出国了？她依然低着头，说，我想在国内发展，我不想出国了。我觉得在国内也能有很好的发展。我说那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还象现在这样分居两地？一辈子都这样？她说，你可以回来啊，现在德国文凭在国内很吃香的。我说我既然出去了，就没想过回国发展。我说你跟我出去吧。你不想出去是因为你没有出去过，等你出去过了，就会觉得国外好了。她说，我不愿意出国，就是不想，你回来好吗？就当是为了我。我说，我有自己的理想，我要周游全世界然后在法国或者挪威定居。我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我怕我回来，等到我的基础和关系全在这里了，我就出不去了。而且在国外挣的钱比这里多，想达成周游世界的目的也更容易。我不会回来发展的。你必须跟我出来，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的话。她沉默，沉默通常意味着思考。我没有打搅她，安静地等待着她思考的结果。过了好久，她抬起了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天，我们分手吧。我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当然听清了，我耳音一直都很好，只是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不能想象，我深爱着并为之拼死拼活的女人会和我分手。她看着我，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抽噎着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没有哀求，因为我知道哀求也没有用，我知道百合决定的事是很难改变的。过了半天，我才吐出几个字，说，你考虑清楚了么？她没说话，只是恩了一声。我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说了声保重，转身走了。我在家闷了一个星期，哪儿也没去。整天睡觉，喝酒，抽烟。我父母看出来我有些不对，想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事，放心。他们知道我如果决定了不说一件事，那谁也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他们只好叹着气，不再管我。到了第八天，大平打电话来，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商量。我们从小是哥们儿，他的事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能不管。于是，我们在一个小饭馆碰头。当他听说我和百合分手了，怎么也不肯相信。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他很生气地说，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为了百合你就不能迁就一下。你他妈到底爱不爱她？我说，当然爱。他说既然爱，怎么就不能迁就她一下你在国内又不是没有机会去周游世界，又不是没有机会去外国定居。而且等你想到国外定居的时候也差不多老了，你这么多年就改变不了她？而且到时候你自己不想出去了也说不定呢？大平的话如一盆冷水从我头上倾泻而下。是啊，我为什么就不能迁就她一下？我真自私，只记得自己对他所做的，其实这四年她一个人肯定也很辛苦，我为什么想什么事总是以自己为中心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多为她考虑呢？是我不爱她还是自己自私？我知道，我肯定是爱她的，只是我太自私了。
     我决定吃完饭就和大平去找百合，告诉她我有多爱她，告诉她我要听她的，回国发展，我什么都听她的，因为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可是我总觉得不甘心，我觉得我如果为了她而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这时突然想起来大平是有事和我说的，我就问他是什么事，他说，兄弟，哥哥要去法国读书了。我听了十分意外，说真的假的。他说我骗你干嘛？我说，哥哥，从德国到法国坐飞机才几十分钟。他说是啊，以后我们兄弟携手闯欧洲。我说，太好了，太好了。不过可惜，我又要回国发展了，呵呵。但是我仍然挺高兴，几乎从不喝酒的我也端起酒杯，说，来，兄弟敬哥哥一杯。说完一仰而尽。大平也很高兴，说，干。
    吃完饭，我准备去百合家向她说明我的想法，让她原谅我。大平说他也陪我去。我们就一起走出酒店。刚走出门口，我看到了令我至今难忘的一幕：马路对面百合正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一阵凉风吹来，使人清醒。我看得清清楚楚，是百合没错。我怒火中烧，大声喊，百合！然后冲了过去。百合听到我的喊声，扭头看到是我，先是一惊，然后看到我冲过来，马上让那个男的快走。当时，愤怒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头。她，百合，我最爱的女人，竟然在我还在国内的时候公然在马路上和别的男人接吻，而且还被我看到！我直直地冲想那个和百合接吻的男人。百合跑过来死死拉住我，一边还对那个男的喊，你快走，走！她的这中表现更让我怒不可遏，用力甩开她冲那个男的脸上就是一拳，他的鼻子马上就流下血来，然后痛苦地捂着鼻子蹲在地上。我紧接着一通拳打脚踢，打得他躺在地上直求饶。百合在一边哭，一边拉着我说别打了别打了。大平也走过来，用力抱住我，不让我动弹，在我耳边大声对我说，行了行了，再打该出事了，跟他犯不着。我被他抱住，没法动弹，我一边哭，一边对那个男喊我操你妈。那个男的缓了过来，好象还要过来。百合又去劝他快走。大平也对那个男的喊，你他妈别得便宜卖乖，快滚蛋！那个家伙没有过来，打了辆车走了。看到他走了，大平也松开了手。我一下子摊到了地上，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百合过来扶我，被我一胳膊甩开。我哭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许多。大平一直站在我身边，没说话。我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对百合说，百合，你就是为了他离开我吗？百合没说话。我对百合喊，说他他妈是哪根葱啊？我哪一点比不上他？要身高比他高，要学历比他强，要说疼你我敢说没有人比我更疼你，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你说，我对你怎么样？百合这次没有哭，很平静地看着我，对我说，你说得对，他没有一点比得上你，可是他每天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并且尊重我的意见，你能么？上个星期在公园我给过你机会了，那时他已经追我很久了，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他，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爱，相信你会为了我而回来。可是你却让我失望了。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主见，我不愿意出国就是不愿意出国，也许我会为了你而出去，但是我绝不会真正的快乐，而我相信，如果我不快乐你也不会真正感到快乐，对吗？我需要有人陪我，可是我同时也不想出去，你难道就不能为了我而回来吗？你会觉得我自私对吗？我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其实，你知道吗？后来我很冷静地想过，我们都太有主见，都希望对方能听从自己的，我们是同一类人，而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以前我没想明白，觉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幸福，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并不能因为任何事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如果那样做我就会变得不快乐。而你也是同一类人，对吗？我们除非想法完全一致，否则在一起就肯定会有一个人不快乐。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分开得好。刚才你打的那个人叫严康，我和他已经定在这个月20号结婚了。
    我傻了，彻彻底底地傻了，我发现我爱了百合这么久，居然这么不了解她。不过我知道，她是很有主见的人，她决定的事的确很少有人能改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们完了，我们五年多的恋爱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失去她了，我的百合。
    她结婚给我发了邀请，可是我没有去。我回德国的飞机，也是20号的。我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心想这个时候，百合和她的新郎正在喝交杯酒吧？我苦笑了一下。那天晚上之后，我仔细地想过，百合说的对，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都太有主见，即使我勉强自己回来，为了爱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快乐。我知道，她直到现在，仍然爱的是我。我能看着这份感情变成一段美丽回忆，并好好珍藏，已经很满足了。
    我回到德国，辞去了那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又回到了大学。我又报名念心理学硕士。我又开始了那种上学，打工的忙碌生活。只是，每个周末再也没有来自远方带着爱的信笺。

                                                                           08.12.2003   leipzig germany

nancyina

原来每个人心底，都有解不开的结，忘不了的过去。情到深处情转淡，娓娓诉来，刻骨铭心的终是自己。

特立独行的妖精

写的最繁琐最蹩脚的，通常是自己的故事。
把伤疤层层揭开，无法用任何修辞调侃来润色文字。
就是那样一个故事，就是那样一段年华。

爱在转身时流泪

你知道最让人感动的不是华丽的辞藻也不是惊心动魄的喘气,而是发生在身边却意识不到的事情,我们通常称它为生活,当有人把它战线眼前的时候,我相信对每个看到文章的人都会为之一震,我不知道楼主是否愿意接受它被称为故事的虚构性,但我认为不管做为什么文体,它都让我落泪,让我感动的是在心底呼喊的已逝去但不会磨灭的青春颂歌

hawayiyi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爱在转身时流泪

没有爱情,就只有生命,而不叫活着,追逐爱情,就是追求生命,即使爱情只是虚构的感觉,但还有比它更让人甘心情愿被欺骗而毫无怨言的吗

刀手

Originally posted by 特立独行的妖精 at 2004-11-2 12:42:
写的最繁琐最蹩脚的，通常是自己的故事。
把伤疤层层揭开，无法用任何修辞调侃来润色文字。
就是那样一个故事，就是那样一段年华。

写得不好，见笑了。

有些故事是很难驾御的。

特立独行的妖精

明白。

所以我最恐惧写自己的故事，铺天盖地的细节不肯舍弃，这些于看故事的人来说是繁琐的。
到了那个时候，很难俯瞰全局设置悬念再琢磨文字，能掩盖住情潮翻涌已经不错了。

得用心读这个帖子。

慵懒的猫

Originally posted by 特立独行的妖精 at 2004-11-3 02:40 PM:
明白。

所以我最恐惧写自己的故事，铺天盖地的细节不肯舍弃，这些于看故事的人来说是繁琐的。
到了那个时候，很难俯瞰全局设置悬念再琢磨文字，能掩盖住情潮翻涌已经不错了。

得用心读这个帖子。

细节很重要。。。

特立独行的妖精

中文系的人不会泡原创，泡原创的多数讲自己的故事。

真实比虚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