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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之随想
数学教授是一个背微微有点驼的老头子,讲起课来咕咕噜噜的并带着很浓厚的德国南方巴伐利亚的乡音。黑板的书写更是糟糕,别说我们外国学生看着吃力,连德国学生也得半蒙半猜。但老头子有耐心,学生听不懂时随时可以举手问问题,他是百问不厌。
讲完课后,老头子放下讲义,把手擦了擦说:“下星期三和星期四下午五点半至七点我有时间,想给外国学生增加一节课。你们考虑哪一天对你们合适一点,我们少数服从多数。”外国学生都多多少少存在着语言上的障碍,影响听课进度,老教授心肠好,偶尔给大家开“小灶”。“哪一天都行,随便!”一些外国学生说道。“你说了算吧,教授先生,我们无所谓!”又有一些外国学生说道。“什么?什么?‘随便’!你们就是这样回答我?”老头子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两只像鹰一样的眼睛从老花镜上面严厉地盯着学生。“我让你们挑选一天,是给了你们的自由选择权,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却满不在乎地放弃了自己的权力。你们难道连一点自己的愿望都没有?连德国的小学生都知道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意愿和态度。”他说着又提高了嗓门儿,“特别是亚洲的学生,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让人搞不懂你们是在客气还是麻木得一点自我愿望都没有。这难道叫客气吗?这实际上是一种不负责任,极不礼貌、极不尊重对方的态度!”然后,他一板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回去考虑一个周末,下个星期一上课时请你们再回答我,我希望不再听见‘随便’两个字了!”我的心“噔”地一跳。他讲得有道理!可道理在哪呢?我得认真地想一想。可是,这个时候我来不及想。10分钟以后有一个约会,一位曾去中国旅游的德国女学生乌瑞卡请我去她家帮她翻译一封她在中国认识的一位朋友寄来的信。我看了看表,没有时间再继续听老头子的训话,猫着腰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到了乌瑞卡家,她热情地把我迎进客厅,问道:“你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我有英国茶、荷兰茶、中国茶……”“随便吧,喝什么都行!”我想也没想顺口就说了出来。心想,不麻烦她,她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她却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随便’?我们家没有,商店里也没有卖的!既然我问了你,你就应该告诉我你想喝什么。”她把想字说得很重。我的心又“噔”地一跳。这时我才发现,她已经煮好了咖啡,桌上还摆着好多种茶,她是兴致勃勃地等着好好招待我这个客人的。一声“随便”把她的兴头全打掉了。我端着她顺手递过来的一杯白开水走起神来。
这两件事过去已经6年了。从那以后,我十分小心地用“随便”两个字,逐渐地学会了发挥自己的个性,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意愿。6年以后,一个中国某省的工业代表团来德国参观,我受某公司委托去杜其尔多夫机场接他们。听说这些人都是初次来德国,我事先特地做了周密安排。在机场接到了代表团,我兴致勃勃地对团长说:“你们想坐公共汽车去亚保还是想坐火车?我都为你们准备好了。坐汽车可以欣赏德国现代化的高速公路网;坐火车可以欣赏德国幽雅的田园风光……”团长笑眯眯地、彬彬有礼地点着头对我说:“随便吧,你们看着办吧、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哑口无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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