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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发表于 2005-12-25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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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五 下午
葱郁的柳阴里响彻着的是一匹枣红马的蹄声,它溅在秦淮河边那条笔直的石子路上,疾而脆地将两岸的画舫惊动。
那是平息蓝玉谋反立了战功的曹云,身上还带着一片片蓝家那些家丁们的血渍。他顾不上换衣裳,泼命地大声吆喝着,一次次抽打马鞭向风月舫奔来,行人们不知发生什么事都远远躲避。
曹云在风月舫外下马,蹄声戛然而止,马被拴在路旁一棵粗粗的榉树之上。
曹云往里闯,不料正和要出门的葫芦瓢撞个满怀。葫芦瓢被撞倒在地,起身刚要骂,忽见曹云身上的血渍和血红的眼睛,吓得急忙禁声。
曹云气喘吁吁地说:“在下曹云,特来舫中寻访一位故人。”
葫芦瓢小心地道:“我们这画舫上有几十位姑娘,不知您找哪一位?”
曹云控制一下情绪,沉声说:“昨夜……风月舫上有事发生吗?”
“当然,昨夜是我们小桃红姑娘的开苞之喜。”
“小桃红?她昨夜弹的可是《凤求凰》?”
“不错。桃红姑娘昨夜和一位公子颠鸾倒凤好不快哉,不过,那位公子早早就走了。”
曹云痛苦地闭上眼睛:“在下想见见这位桃红姑娘,只看一眼,认认相貌而已。”
“军爷,风月舫的规矩您也许不知道,我们的姑娘上午都要休息,从不接客。”
曹云用血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葫芦瓢。
葫芦瓢拿过银子看到上面的血渍,右手猛地抖动了一下。
房间里有一股奇香,那股奇香属于昨夜还未散尽的一场欢愉。
它们久不散去,肯定是这房间的主人还逃不脱似真似幻的回忆。
那真是一场值得留下来咀嚼一生的恩爱,无论它是酸涩还是甜蜜。
白小酌空睁着眼睛想心事,脸上是两行泪水的湿痕。房间里的窗子没有打开,锦帐依然垂落床边,仿佛时光倒流了几个时辰,仿佛那场恩爱还未开始或正在继续。
曹云气咻咻用短刀捅开门进来看着屋内,也许梁柱上耀眼的红绫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呆呆地站在地上,嘴角不自觉地颤了两颤,眼神暗淡下来,仿佛被一碗致命的毒酒迷醉。他颤声道:“我不希望你是我要找的人。”
白小酌对于来人无动于衷,在锦帐内默不作声。
“烦请姑娘撩开锦帐一角,我看一眼即刻就走。”
白小酌无所谓地道:“你我互不相识,这又何必?”
“你的声音好像很熟悉,我的预感告诉我,你就是让我寻找了两年的女子。”
白小酌没说话,闭上眼睛。
曹云走过来站在床边:“见不到你的脸,我是不会走的。”
白小酌淡淡地道:“想见我很容易,只要付得起银两,下午或者晚上都可以。”
“曹某不听曲子也不嫖妓,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和我有过百年婚约的人,我要见她,就是现在,一刻都不能等。”
“恕我不能从命。”
“那就莫怪曹某无礼了——”曹云说完猛地向锦帐伸过手去。脆弱的锦帐,它无援无助地遮挡着一个女人的世界,而现在,那只手只轻轻一挥便让它飘落地面。
锦帐堆在地上,宛若一件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的华衣。床上的人更惨,她做不到像那件华衣一样沉默,因为她还保留着一点点可怜的感知,因为她的胴体暴露无遗。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视,一双眼睛盛着两潭死水,一双眼睛喷着一腔怒火。
那是可怕的两潭死水,纵然此时有劈头而来的地裂天崩,也激不起它微小的涟漪。它们在锦帐被扯开的一瞬之间丧失了生命,而且在尊严沉没之前,所有的外形包括肌肤都已蜕变为躯壳,只有那两座乳峰孤傲地高耸。
无论怎样,那两座乳峰依然是精美绝伦的。
它们曾是王狄那双手的故乡。它们曾是昨夜那场欢愉中他那双手登临的极顶。
我想,王狄那双手肯定还留着它们的余香,他是准备用那双带着余香的手去揩朱元璋的血的,可是,它们现在还贮存着欢愉的尾声吗?如果把第一次欢愉比作一次致命的疼痛,那么,以后的每一次轻微划伤,她还会在意?也许她感觉致命的疼痛经历过了,她宁愿赤裸着它们面对怒火,不惧烧伤,甚至根本不用寻找一种遮掩羞涩的东西,从而给自己一次逃避耻辱的良机。
两人久久对视,曹云似乎不敢让自己的视线移到白小酌的胸脯,最后竟掏出火折点着,又让它掉落,燃着了地上的锦帐。
跳动的火苗映着二人的脸庞,彼此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看到我了,怎么样?这是你一直想看的。”白小酌脸上充满不屑。“没什么,很好,今天我有事,明天我来找你,你等着。”曹云说完踩灭地上的火苗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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