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五 下午

  就像蓝玉不知道谋反的事情败露一样,我也不知道莲衣为何突然离开了掬霞坊,也许是因为那个陌生之地,也许是因为她思念母亲。就在莲衣慢慢走到紧闭的蓝大将军府门前时,大门突然开启,几百个锦衣卫从院里冲出来,中间是被捆绑了的家人、奴婢,蓝心月也在家人们中间,她的脸上却显得很平静。

莲衣的母亲李惠儿被人推搡出来,她一眼看到站在门口发愣的莲衣,不由低声紧张地叫着莲衣的名字。莲衣没有听到,自顾愣怔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李惠儿不由大喊:“莲衣,快跑啊。”莲衣发现了母亲,反倒朝这边跑过来。李惠儿吓得又是一声大喊,让她快些跑开,莲衣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惠儿的一声声喊叫终于让莲衣明白过来,莲衣刚要转身而去,一个锦衣卫一把把她揪住。那个锦衣卫厉声喝问:“你是蓝家的人吗?”莲衣愣怔地点头。

  锦衣卫:“正好撞上,带走。”几个人过来将莲衣绑了推搡着走开。李惠儿见状泣不成声:“傻孩子,你干吗要回来呀?”
Share |
Share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五 下午

  我以为这场拼香会圆满结束,没想到突然而来的变故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黛妃见我赢了拼香,高兴地叫人呈上我研的香粉,哪知她欢喜地掀了红绸打开粉盒之后,突然把粉盒扔到地上,大叫着命人将我拿下。

  我愣怔地看粉盒,原来里面不是香粉,竟是一只脑袋连连颤抖的绿玉乌龟。

  我看着一队带刀侍卫冲进来,我以为他们来抓我,没想到却直奔了蓝玉、李沫,并当场将二人制住。蓝玉挣扎起身大叫:“你们……你们弄错了,要抓的是林一若。”

  柯桐起身笑道:“蓝大将军,没错,你看,门口是谁?”蓝玉向芳泽宫外望去,一身是血的张举被锦衣卫五花大绑逼跪在门口。

蓝玉明白谋反失败,愣怔片刻突然仰天大笑:“你们若想陷害蓝某就请直说,这是什么意思,蓝某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朱元璋疑惑地看着众人:“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你有所不知……”长公主的话没有说完,又一队带刀侍卫冲进来才把我押走。

  金兰想追上去,被长公主拦住。不知为什么,铁笛公主慌乱地看着我被带走的方向,懊悔地跺了跺脚。

  王狄的脸色铁青,看着芳泽宫内的混乱状况,鹰一样的眼睛只盯着朱元璋,并且渐渐向他靠近。王狄一定认为这种乱势是杀朱元璋的最好时机,于是再次悄悄把右手伸到左衣袖内,谁知那队带刀侍卫冲过来把蓝玉推到朱元璋面前跪下,正好挡住了王狄的去路。王狄无法再接近朱元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身时,眼中露出遗憾。

  我和莲衣分别被关押在不同的牢狱之中。

TOP

在我的回忆里,有一场劫难和我的爱情有关。

  而每每回忆起这场劫难,我就会想起莲衣那个让我想念和害怕的背影。

  在最初和莲衣的相识中,她总是给我背影的,而现在我回忆起她身陷死牢里的情景,她的背影是什么样的?以前,我看到的背影总是和昏暗在一起,可是和那个恐怖的死牢相比,


蓝府那座低矮的耳房竟可算作昏暗的温暖。

  原来世上有一种昏暗要比漆黑亲切,还要让人心疼。

  我想昏暗中的莲衣,宁愿把她那个昏暗的房间想像成夜幕下的一片丛林,只是没有莽野里横吹的风尘让我动了把衣襟敞开的念头。可我现在很想表达些什么,却不能启开鬼魂的双唇。

  我只能在回忆里用模糊的视线一次次搜寻和侵犯她的身影,那视线急切地肆无忌惮,我知道这种漆黑使我的视线什么也不能穿透,我的眼睛陷在漆黑里,如同把心陷入凛冽的湖底。我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眼神,我轻闭上眼睛试图聆听她的呼吸,我想从她的气息中感悟一个人的性情和胸怀,可是,她的呼吸很浅很远,若有若无,我的心缩成一团。

 她虚幻得宛若梦里稍纵即逝的影子。

  我想,如果她此刻同我说话,我一定能捕捉到她声音的温度。

  如果她转过身来和我对视,我一定能看到那两点星眸。

  她没有动,两颗星辰一直闪烁在记忆天空的背面。

  我突然感到同天空的距离,那本是肉眼无法望穿和抵达的高度,我曾对莲衣说过,这种距离下的两个人,谁也不能被谁拥有,但谁也不能把谁抛弃。

  可是,我的心已经在悸动了,我们的前生同在一道天幕之下,却身陷在不同的死牢里,而我们在回忆中虽天人相隔却近在咫尺,此刻,或者她转过身来,或者我走过去,或者我敞开心扉,或者她让我住在她的心里,就这样简单,这是鬼魂的益处。

  可我毕竟是鬼魂,我心里祈求她在前生的时候,能把她的心腾让出一块空地,我不在那儿歇脚,不在那儿栖息,我只在那儿放我的这颗心,她同意了吗?

  我知道将是长时间的沉默。在这种沉默里,她要和她那颗尘封了十八年的心对话,她要把我说出的理由告诉它。如果那颗心愿意,它或者把锈片层层脱落,或者让我掬在手中。

  如果前生能寻到一个知音,我宁愿使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一副躯壳啊。

  可是,世上有这样一把能够打开心锁的钥匙吗?那把钥匙是我的香粉吗?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五 下午

  葱郁的柳阴里响彻着的是一匹枣红马的蹄声,它溅在秦淮河边那条笔直的石子路上,疾而脆地将两岸的画舫惊动。

  那是平息蓝玉谋反立了战功的曹云,身上还带着一片片蓝家那些家丁们的血渍。他顾不上换衣裳,泼命地大声吆喝着,一次次抽打马鞭向风月舫奔来,行人们不知发生什么事都远远躲避。

  曹云在风月舫外下马,蹄声戛然而止,马被拴在路旁一棵粗粗的榉树之上。

  曹云往里闯,不料正和要出门的葫芦瓢撞个满怀。葫芦瓢被撞倒在地,起身刚要骂,忽见曹云身上的血渍和血红的眼睛,吓得急忙禁声。

  曹云气喘吁吁地说:“在下曹云,特来舫中寻访一位故人。”

  葫芦瓢小心地道:“我们这画舫上有几十位姑娘,不知您找哪一位?”

  曹云控制一下情绪,沉声说:“昨夜……风月舫上有事发生吗?”

  “当然,昨夜是我们小桃红姑娘的开苞之喜。”

  “小桃红?她昨夜弹的可是《凤求凰》?”

  “不错。桃红姑娘昨夜和一位公子颠鸾倒凤好不快哉,不过,那位公子早早就走了。”

  曹云痛苦地闭上眼睛:“在下想见见这位桃红姑娘,只看一眼,认认相貌而已。”

“军爷,风月舫的规矩您也许不知道,我们的姑娘上午都要休息,从不接客。”

  曹云用血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葫芦瓢。

  葫芦瓢拿过银子看到上面的血渍,右手猛地抖动了一下。

  房间里有一股奇香,那股奇香属于昨夜还未散尽的一场欢愉。

  它们久不散去,肯定是这房间的主人还逃不脱似真似幻的回忆。

  那真是一场值得留下来咀嚼一生的恩爱,无论它是酸涩还是甜蜜。

  白小酌空睁着眼睛想心事,脸上是两行泪水的湿痕。房间里的窗子没有打开,锦帐依然垂落床边,仿佛时光倒流了几个时辰,仿佛那场恩爱还未开始或正在继续。

  曹云气咻咻用短刀捅开门进来看着屋内,也许梁柱上耀眼的红绫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呆呆地站在地上,嘴角不自觉地颤了两颤,眼神暗淡下来,仿佛被一碗致命的毒酒迷醉。他颤声道:“我不希望你是我要找的人。”

  白小酌对于来人无动于衷,在锦帐内默不作声。

  “烦请姑娘撩开锦帐一角,我看一眼即刻就走。”

  白小酌无所谓地道:“你我互不相识,这又何必?”

  “你的声音好像很熟悉,我的预感告诉我,你就是让我寻找了两年的女子。”

  白小酌没说话,闭上眼睛。

  曹云走过来站在床边:“见不到你的脸,我是不会走的。”

白小酌淡淡地道:“想见我很容易,只要付得起银两,下午或者晚上都可以。”

  “曹某不听曲子也不嫖妓,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和我有过百年婚约的人,我要见她,就是现在,一刻都不能等。”

  “恕我不能从命。”




  “那就莫怪曹某无礼了——”曹云说完猛地向锦帐伸过手去。脆弱的锦帐,它无援无助地遮挡着一个女人的世界,而现在,那只手只轻轻一挥便让它飘落地面。

  锦帐堆在地上,宛若一件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的华衣。床上的人更惨,她做不到像那件华衣一样沉默,因为她还保留着一点点可怜的感知,因为她的胴体暴露无遗。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视,一双眼睛盛着两潭死水,一双眼睛喷着一腔怒火。

  那是可怕的两潭死水,纵然此时有劈头而来的地裂天崩,也激不起它微小的涟漪。它们在锦帐被扯开的一瞬之间丧失了生命,而且在尊严沉没之前,所有的外形包括肌肤都已蜕变为躯壳,只有那两座乳峰孤傲地高耸。

  无论怎样,那两座乳峰依然是精美绝伦的。

  它们曾是王狄那双手的故乡。它们曾是昨夜那场欢愉中他那双手登临的极顶。

  我想,王狄那双手肯定还留着它们的余香,他是准备用那双带着余香的手去揩朱元璋的血的,可是,它们现在还贮存着欢愉的尾声吗?如果把第一次欢愉比作一次致命的疼痛,那么,以后的每一次轻微划伤,她还会在意?也许她感觉致命的疼痛经历过了,她宁愿赤裸着它们面对怒火,不惧烧伤,甚至根本不用寻找一种遮掩羞涩的东西,从而给自己一次逃避耻辱的良机。

  两人久久对视,曹云似乎不敢让自己的视线移到白小酌的胸脯,最后竟掏出火折点着,又让它掉落,燃着了地上的锦帐。

  跳动的火苗映着二人的脸庞,彼此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看到我了,怎么样?这是你一直想看的。”白小酌脸上充满不屑。“没什么,很好,今天我有事,明天我来找你,你等着。”曹云说完踩灭地上的火苗走了出去。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五 黄昏

  在这个灰蒙蒙的傍晚,几只鸟儿突然从窗口处飞进来,大叫着在囚犯们头上盘旋。不知道是谁最先的一声惊叫,接着便引发了婴儿的哭泣,死牢里顿时显得很恐怖。

  在这个宽敞的死牢里,男女囚犯各自分开,蓝心月、鹿儿和莲衣、李惠儿的牢室相邻,中间被一排木栅隔开。

  一阵稀里哗啦的开锁和铁链的碰撞声响起,几个狱卒把饭菜放在地上,人们在栅栏口争吃东西,只有蓝心月和莲衣未动。李惠儿拿了干粮走回莲衣旁边,无声地把干粮放到莲衣手里。莲衣淡淡一笑:“母亲,你吃吧,我不饿。”

  李惠儿坐在地上,分一半干粮给莲衣:“你也是,干吗非要回来?”

  莲衣故意说:“跟你在一块儿挺好的。”

  “你知道什么叫好?在掬霞坊等那姓林的小子才是好,你偏不。”

  蓝心月听到李惠儿的话,猛地扭头看着莲衣。她起身,走到莲衣的牢房前:“莲衣,你说清楚。”莲衣并不看她:“说什么?”

  “你和林一若。”

  莲衣扭头看着蓝心月,淡淡地:“和他怎么了?”蓝心月恶声道:“我在问你。”

  莲衣笑了:“这是我和他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扭过头去。

  蓝心月恶毒地道:“你最好跟他没什么,不然我饶不了你。”

  莲衣听罢再次扭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很快活。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六 清晨

  我在一间牢房里站了一夜,我很奇怪那个香粉盒里的香粉怎么就变成了一只绿玉乌龟,我想不通。天亮的时候,三个兵卒抱着几捆稻草来到昏暗的牢房里,我站在屋角看着他们往地上铺稻草,不由笑了。

  我蹙了一下鼻子:“这里肯定喂过牲口,我闻到了骡子的味道。”

  一个兵卒笑了:“林一若,你可真够逗的。”

  我满不在乎地说:“哎,你们去告诉皇上,我是冤枉的,叫他速速放我回家。”

  兵卒们没答话,走出去咣地关了牢门,我的心紧了一下。站了一夜,实在有些困倦,我坐在墙边的稻草上闭目假寐。一只红色的小蜘蛛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的肩上,我刚要用手把它掸开,又是一阵铁锁声响,我索性停住手闭上眼睛,置若罔闻。

  金兰一身华彩的盛衣慢慢走到牢门前。她一定看到了我肩上的小蜘蛛正爬向我的脖子,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我一动不动任由那个小蜘蛛在我脖子上游走。

  金兰极力控制情绪,轻声叫着:“林公子。”我睁开眼看着她,身形仍未动弹。

  金兰不说话,用手指指我的脖子,又指指自己的脖子某个位置。

  我轻轻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小蜘蛛沾到手上。

  金兰动情地说:“林公子,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淡淡地道:“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

  “那就是你使了调包计,怎么,良心不安了吗?”

  金兰着急地说:“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正在调查。”我直起身形:“你?我怎么相信你?”

TOP

金兰突然盯着我的眼睛:“林公子,你以前见过我吗?”

  “当然,那是昨天,在你母亲的芳泽宫里。”

  金兰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




  我慢慢走到她近前,开玩笑说:“笑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看见你的笑,心情也好了许多,我知道你是公主名叫金兰,我和我的龙贤弟还谈起过。”

  金兰显得颇有兴趣:“谈我什么?”

  我无所谓地道:“男人之间的话题,公主,现在不是说你的时候,还是说我吧,如果不是我的耐性好,就凭你们对我的耍弄,早揭竿而起了,就像蓝玉一样。”

  金兰环顾着左右,低声说:“林公子,祸从口出,千万不要乱讲,蓝玉谋反罪有应得,父皇要杀和他有染的叛臣、家眷一万五千多人。”

  “几天前我就知道,我在将军府听到过他和手下的谈话。”我忽然意识到莲衣的安全,怕她回了蓝大将军府,着急地问,“你刚才说他的家人……”

  “现在全部囚在死牢里。”

  我的脸色陡地阴沉下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公主,一若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帮忙。”金兰紧张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着急地说:“我来皇宫之前把一位姑娘留在家里,实不相瞒,她是……她是……你只需让她不要回家即可,千万千万,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金兰盯着我道:“她……对你很……重要吗?”

  我诚恳地点点头:“她是个可怜的人,应该得到保护。”

  金兰为难地说:“皇宫不是掬霞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眼里显出焦急与绝望,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忽又停住脚步看着墙壁一动不动。

  “当务之急是把你救出去。我去找父皇,就说你能为蓝玉谋反的事作证,怎么样?”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想知道我的朋友现在是否安全。”

  “我……怕出不去。”

  “对不起,我急糊涂了,你是公主,怎么会为我做事呢?”

  金兰心疼地看着我的背影,良久,慢慢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你做事?”

  我狂喜地转过身来:“公主,我记着你的恩德,等你大婚之时一定研一盒旷世奇绝的香粉,还要亲手送给你。” 金兰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半晌匆匆向外走去。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六 上午

  曹云没有忘记他的话,就在这个阴云密布的上午,他如约站在风月舫大厅里。 他在等白小酌,而当听到白小酌的脚步声的时候,他的心又紧缩起来。

  白小酌不但没有梳洗,反而故意穿着慵懒的衣裳走来,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

  曹云极力控制着情绪:“我们有过婚约,别说你已经忘了。”

  白小酌傲慢地抬着头:“你父亲在白家有难时已先行毁约了。”

  曹云不相信地看着她:“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白小酌笑了:“如果你父亲还有残存的良知,他在死之前应该告诉你另一件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曹云的剑眉微颤:“你把话说明白。”

  白小酌用很冷的声音说:“他和家父先义结金兰,而后又订下你我的终身大事,你觉得很自然吗?趁家父喝醉之际,卷走白家积蓄多年的银票和细软,也是自然的吗?”

  曹云的身形一震:“你……你是说三年前白家那次失盗是……家父所为?”

  白小酌盯着曹云的眼睛:“除了他,连我母亲都不知道那些东西的藏匿之处,最不可恕的是他用更加卑鄙的手段迷奸了他的义嫂。”曹云大声叫着道:“你胡说。”

  白小酌的声音反倒低下来:“你父亲的义嫂,就是我的母亲,她一个月前羞愤而死,白家从此家破人亡。”

  曹云被白小酌的话语和神态震慑,恐惧地向后退着,最后猛地把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扫得横飞,狂喊道:“不,你胡说,这绝不是真的——”

  白小酌看着他崩溃的样子,不屑地笑了。风月舫中的气氛似乎已经凝固,许多人跑出来看热闹,看到此番情景,不由放慢了脚步。

  白小酌一字一顿地说:“白家有难,你父应该挺身而出,为何连夜舍弃家产奔赴山西?你家一向贫寒,又怎么能出重金请人从山西送退婚书,还给你买下官职?家父死前留下遗言,嘱我今后无论富贵贫贱都不能到山西寻仇,我本想削发为尼,可怜母亲病困交加命赴黄泉,无奈之下才自卖自身到了这里。”

曹云愧疚地败下阵来:“我想知道……昨夜与你同床共枕的人是谁?”

  白小酌正色道:“这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曹云着急地喊起来:“不,你是我的,我还爱着你。”

  白小酌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你来晚了,你现在闻到的只是一朵残花的余香,而我盛开时的美丽你无法想像,就在那张床上,我做了他最温顺的新娘,我替先人圆了一个几千年的梦,我给了他我的童贞。”

  曹云猛地抽出宝剑,朝桌子砍去:“我要找到那个人,让他死在我的剑下。”

  白小酌弯腰捡起砍下的桌角:“那又怎么样?我的初夜是他的,我的一生就是他的,我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只要男人付得起银两,只要我高兴,谁都可以从我身上得到快乐,你也可以。”曹云叫道:“你自甘堕落。”白小酌:“但我并不卑鄙。”

曹云一把抓住白小酌的衣领:“你不能留在这儿,我要带你走,我曹云马上要统领十万大军,有数不尽的粮草军饷,只要我说一句话,秦淮河水就能倒流。”

  白小酌不屑地道:“也可以像你父亲那样不择手段地去强暴女人吗?”

  曹云气得绝望地向门口走去,忽又转过身来大叫:“我明天就把这座画舫买下来,我要


主宰它的命运,主宰你的一生。”白小酌鄙夷地说:“在你没有做这座画舫的主人之前,你只有一晚上的机会。”曹云疑惑地看着白小酌。

  白小酌轻蔑一笑:“风月舫的主人是从不睡他的姑娘的,这是规矩。”

TOP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六 上午

  我不知道是因为金兰在朱元璋面前说了我曾听到蓝玉谋反的事,还是铁笛公主在黛妃娘娘面前坦白了她用绿玉乌龟调换香粉的经过,我从大明皇宫的某个牢狱里被放出来了。而此时,因为我的彻夜未归,掬霞坊预感到不祥,所以没有开门做生意。

  我和铁笛公主以及抬着赏赐品的宫人们从街上走向掬霞坊,我看到了抬手敲门的龙轩,兴奋得刚要喊忽又改变主意,朝后面的人打个手势,悄悄向龙轩走过来。

  龙轩敲门:“林伯,开门呀,我是轩儿。”

  我冷不防从后面拍龙轩的肩,龙轩反应极快,左肘猛向我的胸部捣去。

  我安然无恙,恼怒的龙轩看清我和不远处的众人,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刚要说话,忽然痛苦地揉着左肘:“你搞什么鬼,疼死我了。”

  我夸张地摆了一个姿势:“贤弟,请原谅大哥一直没告诉过你,大哥我身负绝世……武功。”众人看着我们欢喜地打闹,不由也笑了。

  “贤弟,你今天怎么来了?龙家班没有唱戏吗?”

龙轩还未说话,铁笛公主走到近前看着龙轩:“林公子,这是你的好朋友吗?”

  “不,是我的兄弟。”

  龙轩好像对铁笛公主有敌意,有些挑衅地问:“你是谁?”

  我刚要介绍,龙轩不高兴地挥手给我打身上的尘土,并且冷着脸道:“我问你了吗?我让她说。”铁笛公主笑了:“我是蒙古公主,叫铁笛。”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在戏里我就演公主。”

  铁笛公主兴奋地道:“你是唱戏的吗?怪不得长这么俊俏。”

  掬霞坊店铺的大门打开,素儿走出来探头看见我。

  “少爷?”素儿惊喜地回头对里面喊,“少爷回来了——”

  我着急地问:“素儿,莲衣姑娘呢?”素儿想了想说:“噢,她先是在您屋里歇着,后来就自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对了,夫人还叫我给她拿了点心呢。”

  我气极败坏地说:“糟了,她肯定又回了蓝府,金兰公主来过没有?”

  “我哪儿也没去,没有见过。”

  我脸色通红,气愤地下意识看了看街道:“我真蠢,怎么会相信这种人,还委以重托?可笑。”龙轩眼里流露出无奈和痛苦:“大哥,你觉得……会出事吗?”

  我心里掠过不祥,自言自语地说:“不错,她要被杀头了。”说完转身丢下众人跑开。龙轩和铁笛公主一前一后向我追去。

TOP

我疯了一样一路向蓝大将军府跑来,门口有重兵把守,有人在摘“蓝府”的牌匾,看到此般情景,我的猜测被证实,脚步不由变得没了气力。

  大门开处,柯桐和曹云说笑着走出来。

  柯桐返身看着即将摘下的牌匾:“昨天这里还是蓝玉的老巢,三日之后就是你曹统领的官邸了。”曹云拱手道:“这都仰仗大将军的提携,曹某定当知恩图报。”

  柯桐笑呵呵地说:“曹将军言重,日后多为皇上效力,柯某就心安了。”

  曹云对官兵很夸张地挥手,官兵们心领神会地关了大门,手脚麻利地十字交叉着贴了封条。有人为柯桐和曹云牵过马,二人上马刚要走,柯桐拨转马头间看到并认出我,他似乎有话对我说,刚要带马过去,忽然看见从我身后跑过来铁笛公主和龙轩,随即改变主意,然后疑惑重重地随曹云走开。

  曹云注意到他的神情,往近处带了带马:“怎么了大将军?”

  柯桐小声说:“看见没有,林一若被黛妃放出来之后又到了这里,他一定在找蓝府的某个人,也就是说他肯定和蓝府有关系。”

  曹云不解地问:“他不是指证蓝玉谋反吗?”

  柯桐一笑:“那又怎么样,这些都是假相,蓝玉是皇上铁了心要杀的。”

  二人在马上越走越远,我走到大门口愣愣地看着封条,痛苦地道:“莲衣,为什么非要回来,难道生命对你来说那么不重要?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所以才铸成大错。你在哪儿?这辈子我们还能不能相见?”

  龙轩和铁笛公主走过来,她们看着我的神情,谁也没敢说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