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密室里惨白的肌肤
  
  黑夜已经笼罩沉睡山庄。
  唐婉悠悠醒来,立刻被一阵巨大的痛楚侵扰。她想到谭东已经不在了,继而便看到了广场上重新竖立起的木桩,满身血迹的谭东被吊在木桩之上。那就是她曾经深爱过的谭东吗?唐婉想奔过去,把谭东从木桩上放下来,但是,她浑身软绵绵的,想动一下都难。而且,她的心在剧烈地抽搐着,谭东的尸体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得她浑身伤痕累累。她只能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盯着高处的谭东,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抽搐。
  此时广场上被无数火把照亮,所有的人都在做一件事——喝酒。
  满眼都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沉睡谷的居民像疯了样,不停地把那种葡萄酒灌水一样灌进自己的口中。人群之中,到处可见一人多高的酒桶,这些酒全部打开,酒香飘荡在夜晚的空气里。人们便围站在这些酒桶边上,用各种容器去取酒,还有些人,直接将脑袋伸到了酒桶里,好久一动不动。
  有很多人喝醉了,他们手舞足蹈地四处跳跃,嘴里发出“嗬嗬”的尖叫。喝醉的多是一些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跳得满头大汗,很多人便随手脱下身上的衣服随手丢在一边。
  更多的人开始舞蹈,一些男人也加入进来,他们叫嚷的声音更为宏亮,舞蹈的动作更加疯狂。他们更快地脱去身上的衣服,让汗珠在身上肆意滚落。一些女人开始围着这些男人旋转,男人目光逡巡,抓住自己感兴趣的女人,搂在怀里,开始做一些猥亵动作。
  火光冲天,广场上的人像一群乱舞的魔,已经全都失去了理智。
  在唐婉的身边,秦歌正蹲在地上不停地呕吐。他不停地把手指伸到喉咙里,发出些痛苦的呻吟,然后,一些深紫色的液体和着一些未消化的食物呕吐出来。秦歌还不罢休,直到自己吐出些没有颜色的酸水为止。沙博和瘦子在不远处,正被几个精壮的男人按住。他们被迫仰起头,张大嘴,有人将葡萄酒直灌进他们口中。他们显然已经喝了不少,脸色通红,眼神都开始迷蒙起来。后来,那些大汉放开了他们,他们便自己去找酒喝,竟似意志已不受自己支配。
  秦歌冲了过去,一把拖过正要将头插进酒桶中的沙博。沙博劲道此刻出奇地大,他回手一拳击在秦歌肩上,秦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秦歌再次扑过去,擒住他的手臂,把他压倒在地上,然后,在他耳边发出一声大喝。沙博清醒了些,他听到秦歌说:“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
  沙博这时似乎才看到广场上疯狂的人群,脸上现出些恐惧来。秦歌松开擒住他的手,捏住他的两颊,逼迫他张开嘴。
  沙博也开始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秦歌再在人群中找瘦子,瘦子却已经跑得不知所踪。他的酒比沙博喝得多,在秦歌抱住沙博时,他手舞足蹈地向着人群里冲去。到这时,已经没有人再认得他了,他也不用去认识任何人。他的心里燃烧着火,而这些火需要用动作来引导它,否则,它就会让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瘦子盯上了一个女人,女人有着小巧的身子,匀称的身材,她已经完全脱去了上衣,白皙的身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森然之美。瘦子在她身边舞蹈,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她便像条蛇一样缠到了他的身体上。
  在瘦子的身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扛在肩上,正向广场边的黑暗中走去。另一些男人和女人,已经开始在地上扭动……
  广场上的喧哗声已经减弱了许多,取替的是一种阴悒的靡靡之音。火光映照下的肌肤上,全都溢着汗珠,它们扭曲着,旋转着,厮缠着,有些隐入黑暗,有些就在火光之下。
  男人之间开始厮斗,为了女人。血液开始与深红色的葡萄酒交融在一起,夜色中,血腥味与酒香交织弥漫。
  所有人都疯了。疯狂的人群,疯狂的沉睡山庄。
  秦歌与沙博搀扶着,避开踉跄着冲撞过来的男人和晃晃悠悠舒展着肢体的女人,他们向卧在地上的唐婉走去。
  唐婉已经不能动弹,她的眼睛还盯着高悬的谭东,身子不停地抽搐。
  秦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谭东的尸体,叹息一声,对沙博说:“她受刺激太深,得带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沙博点头,俩人费力地架住唐婉的胳膊把她搀起来,向着广场边的环形檐下去。环形檐下也有人,他们厮缠在一起,低靡的呻吟和剧烈的喘息交织。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女人,被一个青年抱住,她的眼睛闪烁着蛇样的光茫落在秦歌等人的身上,同时,向他们伸出手来,带着些丑陋的诱惑。
  秦歌沙博急步越过他们,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仰头喝光一瓶葡萄酒,将酒瓶扔到他们的脚下,发出尖锐的碎裂声。那少年哈哈笑着,摇摇摆摆向他们冲来,前冲时,手先伸向呆若木鸡的唐婉。
  秦歌只一拳,便把这少年打得倒飞出去。
  所有人都变得危险起来,秦歌与沙博不知道,在这沉睡山庄中,哪里才是安全的所在。秦歌还注意到,人群开始狂饮葡萄酒时,沉睡山庄庄主杜传雄便从人群里消失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一定是躲在了哪个角落,正偷窥着广场上的一切。这样的场面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在思想里摒弃法律,所以,他要创造一个完全无序的世界,尽管这世界只在他的沉睡山庄中。
  逃出沉睡山庄,这是秦歌沙博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他们架着唐婉从环形廓下绕到门边时,发现大门紧闭,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门打开。当初建造这座圆型城堡的工匠,为了城堡的安全,将大门修建得异常结实巧妙,如果你不懂其中机关,根本没法开门。
  秦歌与沙博无奈,只得再带着唐婉转回头去。这期间不断有人向他们冲过来,都被秦歌在前面挡住。
  广场上的人更加疯狂,男人们之间的争斗已经逐步升级,他们开始动用手边可以利用的任何武器来攻击别人。更多的血液流出来,更多的人倒在地上滚动呻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他们的边上,照样有男人和女人纠缠在一起,他们的身上还沾着伤者的鲜血。似乎那鲜血可以让他们更为疯狂。
  围攻秦歌沙博的人越来越多,秦歌身手矫健,但体力已渐不继,再加上人越来越多,他已渐渐难以抵挡。幸而后来沙博捡到了一根棒子,握在手中,见有人冲过来便当头一棒。起初他手上力道还掌握得挺有分寸,后来便不管不问,见人兜头就是一下子,如果那人还不倒下,他还会再来两下,直到他趴下为止。
  暴力在这时成为保护自己唯一的手段。
  广场上的火把熄灭了好多,剩下的一些,也都变得极其微弱。秦歌与沙博变得焦灼起来,如果火把全部熄灭,黑暗完全来临,那他们的境地将更为危险。他们背靠着墙壁躲在一个角落里,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却全都无计可施。
  蓦然间,沙博怔一下,推推边上的秦歌。秦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的阴影里,有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人的背影。女人的背影那么熟悉,秦歌一眼望去便确定她就是那把他们引到墓地去的女人。
  那女人的身子动了动,又停下,似乎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女人是没有恶意的,现在沙博几乎已能确认是她把自己引到沉睡谷来。那晚墓地之后,她就再没有出现过,秦歌沙博虽疑她就是夜眠客栈的老板娘雪梅,但一直不能确认。这时候她再度出现,绝不会是偶然。
  秦歌与沙博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搀起唐婉,向着白衣女子的方向下去。
  他们动,白衣女子也动,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不脱离他们的视线,倒像是又要引他们到什么地方。秦歌沙博知道她不会有恶意,所以也放心地跟了下去。
  内环房与外环楼之间还有很多空隙,现在,他们就在这些空隙里行走。这些空隙只有窄窄的一肩之宽,行走虽然困难了些,但也不会被人攻击。
  白衣女子始终在他们前方十余米的地方,在拐过一个弯道之后,却突然消失。秦歌沙博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四处张望,希望白衣女子会再度出现,但时间过去了好几分钟,那白衣女子还是不见踪影,就像她已经消失在空气之中了。秦歌皱眉道:“莫非她就是引我们到这里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内环房与外环楼中间地带,一侧是内环房的后墙,另一侧,则是外环楼的底部。外环楼底部有许多大门,它们在黑暗里很有秩序地排列着。这些门高两米有余,全都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所在。秦歌与沙博的目光便在这些门上逡巡,他们的目光最后全都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扇门上。
  那扇门显得颇有些与众不同,黑暗里,它的颜色要比其它门来得淡一些,门楣的止方,还有一个十字型的图案。秦歌与沙博搀着唐婉快步过去,俩人的眼睛盯着门楣,都长长吁了口气。
  到了这时,秦歌沙博才完全明白那粗十字架的含义。粗十字架其实就是医院的红十字,因为邮件与请帖上的图案没有颜色,所以才让他们百思不解。
  他们面前的门楣上,红十字架已经不很清晰了,颜色也因为年代久远而脱落了许多。但只要确定这里就是白衣女子要他们来的地方,便已经足够。秦歌再与沙博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上到门前的台阶上,重重地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这出乎秦歌的意料,他以为进门必定要费一番周折。他立刻想到,门或许是那白衣女子打开的,她引他们来,只为了要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门里一片黑暗,还有种不同于别处的异味扑面而来。秦歌犹豫了一下,这时沙博已经搀着唐婉站到了他的边上。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那股异味却让他们同时感到了一些寒意。那异味像是医院里福尔马林的气味,但显然又有区别,它还混和着一些陈年腐朽的气息,再加上那么浓烈的黑暗,你根本不知道屋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秦歌与沙博微怔片刻,但还是一齐迈进屋去。
  秦歌手在门边触摸,居然很容易便摸到了开关,一按过后,白炽灯闪烁了一下,接着发出“滋滋”的响声。灯管继续闪烁,屋里便不断在光亮与黑暗中交替。灯光闪烁时,秦歌与沙博脸色变得煞白,他们怔怔地立在那里,竟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了。被他们搀扶的唐婉这时更是发出一迭声地尖叫,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屋里有许多圆柱形的瓶子,这些瓶子大小不一,随意地竖立在各个地方。瓶子里有液体,液体里浸泡着一具具赤裸的尸体。尸体的皮肤无一例外全都是种死灰样的白,它们在液体里飘浮,神态各异,有很多眼睛还都睁着,此刻似乎都在注视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门边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圆瓶,它被搁在一个精致的博古架上,瓶子里面是一个婴儿,身体泡得时间久了,微有些膨胀,五官略有些变形,身上的肌肉肥大且挤压在一块儿,眼睛微睁,嘴巴却张着,似乎母亲刚刚哺乳结束,他便被人带到了这里。
  唐婉惊恐地躲在了沙博的后面,下意识地两只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沙博与秦歌对视一眼,心里发毛,竟是也有了些轻颤。
  秦歌相对要镇定一些,他眉峰紧锁,摆摆手示意沙博与唐婉在门边不动,他自己慢慢向前走去。那些玻璃瓶摆列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颇为讲究。最外围瓶里浸泡的多是些男人和年纪大的妇女,在最里面,紧贴着墙的位置,便是一些年轻美貌的女人。
  秦歌这么大,除了在澡堂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赤裸的人,活人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死人了。外围的男人和年纪稍大的妇女,所有人的身体都异常丑陋,那种死灰的白是种极恶心的颜色,它们强行钻进你的心底深处,在你身体里翻江倒海般汹涌。秦歌强忍住恶心,目光在一具具尸体,或者说标本上掠过。到了这时,他已经基本上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了,但他还要最后确定一下。
  他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对着那些年轻貌美的女性标本,非常仔细地看。说是年轻貌美,也只能是那些标本生前的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浸泡,原本饱满光泽的皮肤都起了褶皱,面孔煞白得像来自幽灵地狱。秦歌看得仔细,像是在寻找什么。很快,他就停在一具标本前,眉峰紧皱,脸颊上的肌肉剧烈颤动着,似乎内心颇为激动。
  他蓦然转身,大踏步回到门边。唐婉已经在不停地呕吐,并且紧紧地抱着沙博,似乎沙博这时又成了她新的依靠。
  “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必须到里面去。”秦歌说。
  沙博恐惧地摇摇头,但随即又点点头,皱着眉问:“里面除了这些标本,还有什么?”
  “每个标本都不一样,我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进去可以找到一个人。”
  “什么人?”沙博想到里面居然会有自己认识的人,不禁寒意更浓。
  “你来沉睡谷要找的人。”秦歌必须让自己硬起心肠。
  沙博张口结舌,竟似呆了一般。半天,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似乎已经凝结了勇气。他拍拍抱住他的唐婉,费力拉开唐婉抱住他的手,唐婉面上便现出极度哀怨凄婉的表情。沙博安慰她:“你放心,我只是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唐婉点头,但面上惊惧之色仍然很浓。她的目光落到门外的黑暗里,秦歌这时大步上前,把门关上。屋里的白炽灯仍然在不停地闪烁,“滋滋”的声音让这屋里更增添了些诡异的气息。
  沙博跟在秦歌后面,越过形态各异的标本,走到最里面。秦歌指着最后一排标本说:“你在这里仔细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沙博抑住恶心,慢慢走近那些浸泡在伏尔马林中的尸体。
  最后一排尸体死去的年龄大约都在二十多岁,做成标本了,但还能看出来她们生前都有很好的身材,美丽的面孔。现在,这些美丽居然让她们更加可怖。沙博终于还是隐忍不住,弯下腰呕吐起来。
  这些女人生前的美丽,不知曾倾倒过多少男人,现在,它们虽然仍盘桓在这些行尸走肉的身上,但越是美丽的,越丑陋可怖。
  秦歌理解沙博此刻的心情,所以也不催促他。他只站在适才停留过的那具标本前,怔怔地盯着里面的尸体,面色沉凝似水。
  沙博继续一个个寻找,他还从兜里取出了忘忧草的照片。
  很快,他就停在一具标本前,盯着里面的尸体,脸上的神色转瞬即变,竟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内心的感受了。
  他面前的标本似乎是保存得最为完美的一具,她的长发还未脱落,在水中飘浮起来,像一大蓬黑色的水草。她俊美的五官还未变形,只是异常地煞白。她的身体也像其它标本一样灰白,但却还未起褶皱,那窄窄的肩,瘦瘦的腰,还在尽力展示这女孩生前的美丽。
  沙博又开始弯下腰呕吐,这回他吐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最后,竟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秦歌过来,扶他起来,看看面前的标本:“她就是忘忧草?”
  沙博点头,随即又发出些干呕的声音。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么多夜晚,跟他在网上彻夜聊天的女孩竟然会是这样一具标本,自己为之倾倒的美丽如今只能依附在一具冰冷的尸体之上。还有在夜里,自己对女孩生出的遐思和情愫,此刻都与面前的尸体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在这沉睡山庄中,怎么会有这样一间藏有这么多人体标本的房间?
  秦歌搀着沙博回到门边,唐婉立刻又上来抱住沙博,这短短的时间,她惊恐得全身都在不住地颤抖。
  “杜传雄!”沙博重重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杜传雄在搞的鬼。”
  “你错了。”秦歌沉声道,“我现在怀疑,杜传雄并不是沉睡山庄真正的主人,他只是幕前的傀儡,真正的沉睡山庄主人,另有其人。”
  秦歌奇道:“那会是谁?”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是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
  沙博凝眉想一下,脱口而出:“江南?”
  秦歌点头:“江南不是他的名字,他的本名应该叫华雄。”
  “华雄?”沙博想了一下,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华雄这个人,但是,如果提起他的父亲华昭阳,你一定会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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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博再想一下,真觉得华昭阳的名字似乎听说过,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华昭阳是南方最具实力的一家证券投资集团的老总,旗下光上市公司就有七八家,曾经在中国发动过好几次大的金融风暴,他还是美国权威财经类杂志《福布斯》富豪榜的上榜人物。”
  沙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华雄虽然是华昭阳的儿子,但却是私生子,华昭阳发迹之前,华雄一直跟母亲在我们那城市过着极普通的生活。后来,华昭阳找到了他们母子,明确表示,虽然不能给他们母子名份,但是,却可以在经济上最大限度地帮助他们。”秦歌露出些讥诮的表情,“对于那些身家数百亿的富豪来说,钱只是一个数字,所以,他留给华雄母子的钱在我们眼中,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百亿富豪的儿子怎么会呆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沙博不解地道,“这实在匪夷所思,百亿富豪的儿子会在沉睡谷中经营着一家小客栈。”
  秦歌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往事让他心情变得沉重。
  “华雄是个特别有志气的人,华昭阳几次想要他到自己旗下的上市公司去任要职,但都被他拒绝了。华雄念的是医科大学,他的志向是做一个出色的医生。华昭阳留给他的钱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他把那些钱存在银行里,每天还是去医院上班,没有人知道,那个每天在病房手术台上辛勤工作的人,会是一个百忆富豪的私生子。
  华雄的生活原本可以继续这样平静地延续下去,但是,后来发生的事,不仅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秦歌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有一天,华雄回到家里,他的妻子告诉他,她怀孕了。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家庭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华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是一个医生,他在结婚之前便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成父亲,而现在妻子却有了身孕,这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妻子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华雄年幼时跟着母亲生活,母亲经常跟他提及抛弃他们母子的华昭阳,那时,在华雄心里,便对华昭阳有了一种仇恨的心理,这种仇恨在后来,已经深入到他脑海深处。对于婚姻的背判,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他开始偷偷跟踪妻子,发现她在生活里还有很多男性朋友,那些男人在他眼里,每个人都很可疑,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他妻子腹中孩子的父亲。仇恨因此在他心里凝结,随着妻子肚子越来越大,这种仇恨也越来越浓。
  到了离妻子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这种仇恨已经让他不能承受了。于是,在一天夜里,他趁妻子熟睡的时候,用手术刀剖开了妻子的肚子,将那个婴儿取了出来……”
  沙博与唐婉脸上已露出极其凄惨的表情。
  “由于他给妻子做了局部麻醉,所以妻子醒来,看到自己的肚子被打开,华雄抱着一个浑身沾满血液和羊水的婴儿,当场吓得昏死过去。而华雄,却不顾妻子的死活,将啼哭的婴儿装进一个包里带到了医院,抽取婴儿的血样,与自己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那婴儿就是他的孩子。
  那一瞬间,华雄如雷轰顶,所有的猜测这时都变得极其可笑,他知道错怪了妻子,飞快地赶回家中,但妻子却已经因为惊吓过度死去。华雄其实深爱着他的妻子,那段时间,只是因为猜疑而生出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心智,如今知道错怪了妻子,妻子又因此而死,心中大悲,竟然失去理智,将过错都归咎于那刚出生的婴儿。他将婴儿从六楼的窗口扔了出去,自己也因受刺激过深得了失心疯。
  他在房间里,抱着妻子的尸体,许多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发现时,他已经解剖了自己的妻子,将她做成了标本。”
  秦歌声音里带上了些颤音,显然是说到这一段时,心中也是惊惧不已。沙博与唐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听着秦歌讲述的故事,对着一屋可怖的人体标本,还有不停闪烁的白炽灯,他们心中实在惊恐到了极点。
  “在法庭上,华雄对发生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因为一份失心疯的病理报告,他被免于刑事处罚。那件事情发生不久,他就从生活的城市消失了,一块儿消失的,还有他用妻子做成的人体标本。”
  秦歌长长吁口气:“这些年过去了,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前,华雄的母亲去世,她临终前嘴里断断续续不停地说着三个字,好多人分辨了许久,才听出那三个字是沉睡谷。”
  “所以,你才会组建这个自助旅行团来到沉睡谷。”沙博说,“你是警察,你隐瞒了你的身份,你来沉睡谷,其实就是为了寻找华雄。”
  秦歌沉默了一下,点头:“如果华雄真在沉睡谷中,我单身一个人,很容易被他发现,所以,我必须借助你们来掩护自己的身份。”
  沙博皱眉:“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对华雄感兴趣,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华雄当年的案子应该已经结束,这跟你是警察的身份没有关系。”
  秦歌再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地道:“华雄的妻子名叫秦方柔。”
  “秦方柔。”沙博念叨了一遍这名字,悚然一惊,“她也姓秦!”
  秦歌沉重地道:“她不仅姓秦,而且是我的亲姐姐。”
  沙博怔住不语,边上的唐婉因为沉浸到故事当中,此刻也怔怔地忘了恐惧。现在,秦歌来到沉睡谷并且隐藏身份的原因沙博已经知道,但他还有两个疑问:“既然华雄曾经是你姐夫,为什么你刚到沉睡谷见到江南没有认出他来。还有,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江南就是华雄的?”
  秦歌先说第二个问题:“我怀疑江南就是华雄,是那天晚上跟你从网吧回来,我先回客栈,看到江南一个人在看书,我便过去跟他聊了会儿。当时,在桌上,我发现一本财经杂志,杂志的封面上有张华昭阳的照片。在这沉睡谷中,有谁会去关注这样一本财经杂志,除了华雄。所以,那时我断定江南就是华雄。”
  “你的意思是华雄模样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想他一定是做过整容手术。他既然想隐姓埋名,一定会断绝与过去的一切联系,但是,其中有两样是他割舍不去的,就是他的妻子和母亲,这也是我们能找到这里并发现他的原因。”
  秦歌顿一下,接着说:“这些标本都在沉睡山庄里,那么华雄必然和这里有某种联系。他曾经跟我们说过,是沉睡山庄主人来到沉睡谷之后,这里的生活才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些变化都需要巨大的财力在背后支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而华雄如果得到华昭阳的资助,这一切对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所以你断定沉睡山庄真正的主人是华雄而不是那个杜传雄。”
  “杜传雄必定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对法律及一切秩序的仇视,这背后一定也隐藏着一个故事。今天晚上沉睡谷的人这么疯狂,我想这些都是他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沙博疑惑地道。
  “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一些压抑的力量,这些力量,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将它们宣泄出来,但有些人,却可以为了宣泄这些力量,不惜去做任何事,哪怕这些事叛经离道,为世俗法律道德所不容。”
  沙博沉默了一下,他已经理解了秦歌话里的含义。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事例,一些人不惜一切代价,满足一已之欲。这些人可以是市井无赖,但更多的却是一方枭雄。
  秦歌说:“我们现在既已经知道这里的秘密,剩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里。沉睡谷虽然地处偏僻,但它不会是法律的死角,如果这些事确是华雄做的,他一定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沙博点头,但如何逃出沉睡谷确是一个难题。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疯狂的人,而且,还有城府极深的杜传雄与神秘的百亿富豪之子华雄在暗中监视,想安全走出沉睡山庄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瘦子现在还在外面,杨星与小菲不知所踪,还有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如果不能与她见上一面,沙博实在心有不甘。
  秦歌似乎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他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们这时候能找到那白衣女子,也许她可以帮助我们。”
  这时,一直在边上不语的唐婉忽然说话了,她在听秦歌与沙博说话时,一直惊恐地抱着沙博的胳膊,眼睛微闭,好像在躲避室内那么多的玻璃瓶和里面的人体标本。但白炽灯“滋滋”的声音和连续闪烁却躲避不开,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是那种极度凄惨恐惧的表情。
  “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间房子吧。”唐婉说。
  秦歌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呆在这里。白衣女子引我们到这里来,让我们知道了这里的秘密,她必然还会想着帮助我们离开这里,否则,光让我们知道,对她根本没有意义。”
  沙博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三人转身,便往门边去。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敲门声轻柔且有规律,但是,秦歌等人身处数十具人体标本的房间,且房间里白炽灯连续闪烁,连空气里都飘荡着福尔马林与腐朽气息,那敲门声便只能让他们觉得异常诡异。
  ——沉睡山庄里的人都疯了,谁会进门之前先这么轻柔地敲门?
  秦歌与沙博面面相觑,唐婉已经躲到了沙博的背后。沙博觉得嘴唇发干,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秦歌下意识地往腋下摸去,却摸了个空。适才那么多人按住他和沙博瘦子,往他们嘴里灌酒时,枪不知道被谁给抢去了。就算没有枪他也必须站到沙博与唐婉的前面,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名警察。
  “请进!”秦歌大声道,声音居然很宏亮。
  门慢慢地开了,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还有种别的味道,秦歌瞬间皱起了眉头。他从事刑警工作已经多年,他在多处案发现场闻过那种气味。
  那是血腥味,浓烈的血腥味。
  在血腥味之中,白衣女子神情漠然地出现在门边。秦歌沙博眼前一亮,已经看清了她正是夜眠客栈的老板娘雪梅。
  事情到这里再无疑虑,就是雪梅在网上引沙博到沉睡谷来,再带沙博去墓地见到颜雪萍的坟墓,最后,带他们到这间密室。她这样做的目的,只能是针对江南,或者说以前的华雄。现在她再度出现,自然是要告诉沙博等人真相,和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华雄现在的妻子,在这沉睡山庄中身份特殊,她是否有能力帮助秦歌沙博等人逃离这里?
  不管怎么样,见到雪梅的瞬间,秦歌沙博心里还是升腾出了一些希望。但这些希望随即便迅速下沉,最终消失不见。
  雪梅缓缓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人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衬衫,黑裤子,头发微有些卷曲,身上带着些书卷气。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短短时间,他的头发好像又稀疏了些。
  他就是夜眠客栈的老板江南,也是百亿富豪的私生子华雄。
  想想他曾残忍地剖开自己妻子的肚子,想想这满屋的人体标本都出自他手,他那文雅的外表在秦歌沙博等人眼中便变得狰狞起来。
  更让秦歌沙博惊惧的是,现在华雄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枪。
  秦歌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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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死亡之谷
  
  瘦子趴在一个娇小的女人身上,那女人的手臂像章鱼的须在他身上不停地摸索。瘦子的力量每一次都直达女人身体最深处,他好像要把自己坠入到那个黑暗的没有尽头的深渊之中。
  他上衣的纽扣已经全部被解开,衣角在胯骨两侧来回摆动。
  女人的手回旋着抚弄他的肌肤,将他的衬衫从肩上扒了下来。深夜的风拂过他赤裸的身子,那肌肤像饥渴的旅人畅饮着甘泉,有种从没有过的惬意感觉。瘦子长长地呻吟着,将自己更深地坠落到女人的身体里去。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做过爱了。
  忽然有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时,首先感到一个阴影劈头而下,他身子只来得及往边上一侧,便听到身下的女人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他定睛看时,那个刚才还在他身下风情万种的女人,脑袋已经凹出一个大洞,血不停地涌出,一张面孔变得极度凄厉。
  瘦子忽然愤怒起来,他这时才看清楚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的手中,拎着一柄大铁锤,女人的脑袋便是被这把铁锤砸得稀烂。
  瘦子低啸一声,长身而立,体内的力量还未来得及完全宣泄,他只觉得沉身躁热。那大汉的铁锤再度举起,瘦子那瞬间,奋力撕裂自己的上衣,手臂上举,居然将落下的锤头举在手中。
  俩人相持,大汉嘴里发出野兽样的嘶吼,他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他适才用这柄铁锤已经砸烂了三个人的脑袋,他根本没把面前这个瘦得不成人形的外乡人放在眼里。
  但这外乡人的力量竟然足以与他对抗,他更加暴躁,手上用力,锤头渐渐压将下去。瘦子脸孔也胀得通红,眼看便要不支倒地。
  那大汉蓦然发出一声惨叫,他抓住铁锤木柄的一只手,忽然硬生生离开了他的手腕。瘦子因为压力陡减,很快就将铁锤抢在手中,在那魁梧的大汉捂住手腕痛得倒在地上时,毫不犹豫一锤击下。
  那大汉的头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洞。瘦子还不罢休,铁锤不停举起落下,直到将那大汉的脑袋砸得稀烂。
  他精瘦的身子上溅满血珠,血珠沿着凹现出骨头的皮肤缓缓滑落。
  瘦子嘶声大吼,在他的身边,此时又站着一个握着砍刀的青年人。适才就是他一刀从后面砍断了那大汉的一只手。
  那青年的刀锋一闪,已经向着瘦子迎头砍下……
  广场上,到处飘荡着血腥味,惨叫声此起彼伏,断臂残肢不断飞舞,很多死去的人倒在血泊里不蛡地抽搐,在他们身边,依然有男女厮缠在一起,全身沾血的女人坦露着身体风情之中夹杂着诡异的妖冶。
  有人在奔跑躲避,更多的人混在一处厮杀。
  瘦子现在已经又把那青年人击杀在铁锤之下,锤头落在青年人的脑袋上时,他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铁锤上的血滴还没滴完,他便将铁锤扛在肩上,向着一对厮缠在一起的男女奔去。
  他的铁锤举起,脑袋上先被重物重重一击,他已经站不稳身子,便挟着铁锤的力量,重重倒在地上。他在失去知觉之前,看到另一个全身血渍的人影站到了他刚才的位置,接着,他的身侧传来一声惨叫。
  又有人死去了!最后一些快感袭来,瘦子便失去了知觉。
  
  华雄满脸无奈地看着秦歌与沙博:“你们为什么要到沉睡谷中来呢,你们要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你们造成的。”
  华雄盯着秦歌:“其实那晚你一到夜眠客栈,我就认出了你。你的模样虽然跟十年前比变化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你是秦方柔的弟弟秦歌。”
  “你既然认出了我,一定已猜到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你。”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华雄凄然一笑,“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你姐姐已经死了,就算你找到我又能怎么样呢?”
  秦歌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死结,没有人能够例外,你心里的死结就是你的仇恨。”华雄说,“在你童年的时候,你跟你姐姐的感情很深。你姐姐比你大了将近十岁,所以,那时候,你从你姐姐身上,感受到了很多类似于母爱的一种温情,这也是你这十年来仍然不能释怀你姐姐死亡的原因。”
  “是你杀死了我的姐姐!”秦歌重重地道,“这十年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我做梦都想找到你。”
  “找到我你能怎么样呢,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警察,你代表着正义。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了,但你依然拿我没有办法,甚至你的枪还落在了我的手中,所以,有时候我们心中的死结,真的可以杀死自己。”
  秦歌说不出话来。华雄就那么随意地站在他面前,但却有种震慑人的力量。
   “现在,你心里一定还有许多疑惑,看在你死去的姐姐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但是,你肯定也能猜到,知道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杀死了我的姐姐,难道你想把我也杀死?”秦歌话里带上了些讥诮。
  “不要提你的姐姐,我爱她,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爱她的。”江南的声音有了些遗憾和伤感,“已经过了十年,但我还是忘不了她。你是她的弟弟,所以,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你如果真这样想,就不会拿枪对着我们了。”秦歌顿一下,接着说,“不知道你用过枪没有,开枪之前会不会忘了把保险打开。”
  “这个你不用担心。”江南笑一笑,笑容显得那么无奈,“但我今晚真的不想开枪,我知道你们警察的枪开完之后还得写报告,那是件挺麻烦的事情。麻烦是我们谁都不想见到的,所以,我希望你们现在能够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为难。”
  “你要做什么?”秦歌问。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华雄目光落在身边一直面无表情的雪梅身上。雪梅此刻好像变得没有思维了,她空洞的目光落在某个角落,像是进入一种虚空的境界,不闻不问。但华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立刻便上前了一步,这时,秦歌才看见她的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药匣子。
  她蹲下身,将药匣子放在地上,打开,取出三个一次性输液器,针管里面都已经有了些药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歌怒道,“你害死了我姐姐还不够,还想把我们也都害死吗?”
  “你放心,这些药水不会要你们的命,它只会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你们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到那时,你就会知道,我对你们根本没有一点恶意。”华雄说。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秦歌大声道。
  尖锐的枪声响起,华雄这一枪击在秦歌脚下。地上的青石板有些碎屑迸起,子弹钻到石头里。唐婉低低一声尖叫,沙博便将她整个身子都挡在了身后。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注射这些药水,你又是方柔的弟弟,我对你未必下得了手。”华雄面无表情地道,他的枪忽然移开了些,对准了秦歌边上的沙博,“但他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可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
  秦歌说不出话来。他回身,在沙博脸上看到了些惊惧。
  雪梅依次将那些药水注射到了秦歌三人胳膊中的静脉里,她手法娴熟,显得非常专业。秦歌率先将胳膊挽起,沙博见状便不再抗拒。唐婉虽然惊恐,但她在秦歌与沙博的示意下,也闭着眼睛任雪梅注射。
  雪梅将用过的输液器装回药匣中,然后站到了一边,离华雄与秦歌等人的距离差不多。她还是面色冷峻,让人分不清她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她既然引沙博来到沉睡谷,又把秦歌等人带到这间密室,显然是要揭穿华雄的秘密,但现在,她却又跟华雄走在了一起。
  “那些药水只是最普通的麻醉剂,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打搅我。”华雄说,“现在,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可以解开你们心中所有的疑团,我希望你们能抓住重点,在你们昏睡过去之前,问完所有的问题。”
  秦歌沙博这时果然觉得头有些重,知道华雄说的是实话。秦歌凝神想一下,问道:“我想知道谁是这沉睡山庄真正的主人。”
  “你在耽误你自己的时间。”华雄道,“你小时候就很聪明,我不相信长大了之后你会变得愚笨起来。到了这时候,你还猜不出我是沉睡山庄的主人吗?”
  “那么杜传雄是什么人?”
  “他已经走了,就在刚才。”华雄道,“他是一个和你们毫无关系的人,而且,现在,他已经离开沉睡谷,跟这里也没有了关系,所以,你们根本不用管他是谁。我曾经跟你们说过,在这沉睡谷中,藏龙卧虎,一些毫不起眼的人,说不定就是昔日一方风云人物。我现在告诉你,杜传雄绝对是这些人里的精英。”
  秦歌怔了怔,再问:“他现在去了哪里?”
  “世界之大,他哪里不能去呢?”华雄笑道,“他在沉睡谷,虽然为我所用,但是,我是用其才,而不是用其人,所以,他去哪里,根本不用跟我说。”
  秦歌皱眉,知道华雄说的一定是实话。此刻,他心里还有许多疑问,而脑子越来越沉,身子特别疲倦,想必是药性正在渐渐发作。他要抓紧时间,让华雄解答心里的疑团。
  “葡萄酒。”他简明扼要地说,“这葡萄酒一定不是平常的酒。”
  华雄点头:“你终于抓住问题的关键了。十年前,我因为你姐姐的事,在那城市声名狼藉,后来,我父亲安排我去了其它城市,但是,我厌倦了城市里那种喧嚣和世故,所以,单身来到这沉睡谷。我在沉睡谷中遇到的第一个人,名叫末舍宏。当时他得了重病,行将不久于世,而我却凭着我的医术,治好了他。”
  华雄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们一定不会想到末舍宏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他是田央宗的师傅,他在沉睡谷地区,已经整整做了一百年的梯玛。”
  梯玛也是人,梯玛也会生病。一百二十多岁的末舍宏满身的神通,一百年间行巫医不知治愈过多少人的病,但是,终于有一天,他自己也被病魔击倒。华雄救了他,让他的生命得以再延续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他再次病倒,这回华雄也再没有办法。有一种病是医术再高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那就是老病。末舍宏梯玛实在太老了,老到在临终的那一天,满嘴的牙齿都掉个净光。这样的生命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他去得很安心。
  末舍宏梯玛临终前,将一张泛黄的纸交到华雄的手上,那纸上,记载着一种葡萄酒的配方。
  末舍宏梯玛说话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了,而且,没有了牙齿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含混不清。但华雄还是听懂了末舍宏梯玛跟他说的话。
  末舍宏梯玛说的是,这种酒的配方是他的师傅传给他的,他一生行巫医,就靠这方子配制的葡萄酒,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现在,他把这方子交到华雄手上,作为对他给予他两年生命的报答。
  “我按照那方子配制出了那种葡萄酒,我发现这种葡萄酒真的具有很神奇的功效,它可以治愈一些在医学上很难解释的疑难杂症,同时,我还发现,它还有两种副作用,一种就是可以让人上瘾,就像毒品一样,但它对身体却是无害的。另一种副作用是它可以在心智上让人完全放松,将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调动起来,并让它极度膨胀。所以,末舍宠梯玛临终前对我说,这种葡萄酒不能让人多喝。但我是学医的,我发现这种葡萄酒的神奇功效后,便想证实它。更重要的是,后来这沉睡谷里又来了一个年轻人,就是杜传雄。”
  华雄摇头叹息一声:“杜传雄虽然落魄到了选择大隐于泽,但他心里燃烧着强烈的仇恨,这当然跟他的身世有关。杜传雄与我成为莫逆之交,我向他讲述了这种葡萄酒,他立刻便有了大批生产这种葡萄酒,并让它走向市场的想法。我在考虑一番后,便同意了他的想法。这世界上隐藏着太多肮脏的东西,它在人的心底深处潜伏,因为受到文明社会的各种法律、规章制度、道德的约束,它们被压抑下来。但这些肮脏的东西它并不会自行消失,它们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转变宣泄的形式。比如一个人对金钱极度贪婪,他可以去抢银行,可以去贩毒,可以做出许多可见的罪恶,但有些人,却会把这种贪婪隐藏起来,用一些常人不可见的方式来满足这种欲望。比如说贪污、诈骗。可见的罪恶通常情况下很容易被发现并受到惩罚,而不可见的罪恶,却可以持续很长时间,而且,它们多数会受到地位财富等一些特定条件的保护,说不定罪恶会持续这个人的一生。如果这些人喝了这种葡萄酒,他们心底的欲望会在很短时间内暴露出来。揭穿一些人伪善的嘴脸让人看清他的本质,这是我希望看到的,这也是我决定大批量生产这种葡萄酒的原因。”
  华雄再叹息一声:“可是后来我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决定是对是错,因为杜传雄帮我做这件事的目的却跟我截然不同,他只希望这些葡萄酒流传到外面世界后,可以让这世界变得混乱和无序。他对这世界的仇恨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不同的目的,但结果却是相同的。”秦歌皱眉道,“你们都在做着一种扰乱社会秩序的事情。”
   “如果人心深处没有恶存在,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来扰乱呢?我们只是让这些恶暴露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能见到它。”
  “但是暴露的代价是什么呢,是一种既成现实的罪恶。”
  华雄居然并不反驳秦歌的话,他无奈地苦笑一下:“这一切,都将在今天改变,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跳开葡萄酒的话题。”
  “结束?”秦歌疑惑地道,“为什么会结束?”
  “沉睡谷已经因你们到来而不再平静,你知道了这里的一切,以你的个性,你不会再让这种葡萄酒流传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杜传雄立刻便离开了沉睡谷,放弃了他经营了将近十年的沉睡山庄。这种洒脱和气势,让我钦佩。所以,我也相信,不管他到了什么地方,都会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如果你不告诉我葡萄酒的秘密,我又怎么会知道这葡萄酒的功效?”
  华雄再长长地叹息:“当你看到今晚那些沉睡谷居民的样子,难道还会想不到那都跟葡萄酒有关吗?”他顿了一顿,似乎满心郁结,“我没想到杜传雄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他让沉睡谷变成了一个地狱,他毁灭了沉睡谷。”
  秦歌与沙博脸上愈发凝重起来,他们似乎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那隐隐的厮杀和惨呼声。
  秦歌想了一下道:“杜传雄既与你是莫逆之交,而且你们俩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经营沉睡山庄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弃你不顾独自离开?”
  华雄怔了怔,脸上现出那么多倦意来。他轻轻用手掠了一下头发,又有几根头发留在了他的手上。
  “他本来执意不肯留我在这里,但当他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后,便果断地离开了。既然无法挽救我的生命,还不如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完我最后想做的事。别人不明白这道理,杜传雄又岂能不知道。”
  “你得了不治之症?”秦歌惊道。
  边上的雪梅这瞬间也好像吃了一惊,目光落在华雄身上,充满惊疑。
  “白血病,已经三年了。”华雄自嘲地笑笑,“我是个医生,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对我这样一个人,生亦无欢,死亦无憾,在这沉睡谷中十年时间,我也不想再到别处了。在这沉睡谷中沉睡,未尝不是件好事。”
  秦歌说不出话来。这时,他的脑壳越来越重,身子软软得几乎站立不住。沙博边上的唐婉在华雄说话时已经瘫倒在沙博的怀里,沙博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已经坐到了地上。
  沙博脑海里渐渐变得虚空,但他仍然强力支撑着,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来沉睡谷的目的。他的目光落在雪梅身上,雪梅目光刚好与他的对视,他从雪梅的目光里看到了些歉疚。
  沙博蓦然站了起来,他勉强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了华雄的对面。
  “忘忧草!”他重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华雄似乎怔了一下,接着面色变得有些沉重。他正要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雪梅忽然将手中的药匣丢在地上,转身向房间里面跑去。
  这个房间摆满了大小不同的圆型玻璃瓶,每一个瓶子里面都有一具人体标本。他们在浸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瓶内神态各异,但却全都散发着一种诡异可怖的气息。
  雪梅一跑就被竖立的玻璃瓶挡住,秦歌和沙博不知道她的用意,但华雄脸上却变了颜色。他毫不犹豫地舍了秦歌与沙博,急步飞奔而去。
  秦歌与沙博想跟过去,但脚下已踉跄,俩人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他们在昏迷之前,听到了房间里面传来玻璃碎裂声和华雄的怒斥,接下来,一声尖锐的枪声响起,秦歌身子抬了抬,终于还是伏在了地上。
  白炽灯继续闪烁,“滋滋”的声音仍然不停。闪烁的光影里,所有玻璃瓶内的人体标本神态各异,全都像是要浮动起来。
  白裙的雪梅再出现时,白裙上已满是血渍。她的脸色苍白,苍白得如同玻璃瓶内人体标本的皮肤。她缓缓走到倒地的秦歌沙博和唐婉跟前,凝视着他们,久久都一动不动,仿似一个被抽去了魂魄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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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的山谷中微有些凉意,瘦子醒来时,脑袋像裂开似地痛,接着,身上起了阵战栗。他忍痛低头,发现自己居然只穿了条内裤,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污秽不堪,沾满血迹和污渍。
  瘦子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他只记得昨夜被人强行灌了好多葡萄酒,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全无印象。他展目向四周望去,身上顿起一阵痉挛,一股大力在胃中翻江倒海般涌动,他再也忍不住,翻过身去呕吐起来。
  整个广场,地上趴满了赤裸着身子的人。这些人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蠕动呻吟。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血迹,有一些人的肢体已经残缺不全。呻吟声此起彼伏,它们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再飘回来,声音里便更带上了些诡异的感觉。
  瘦子的边上,有两个脑袋被砸得稀烂的男人,血液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渐渐凝结。他们趴在一个千疮百孔的女人身上,好像至死还要牢牢抓住那女人。
  瘦子还在继续呕吐,忽然脖子被人大力掐住,他拼命挣扎,却还是不能挣脱。他顺手绰起地上遗落的一把尖刀,回身就刺进了那人的小腹。掐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瘦子回身,看到了一张如同被血浇过的脸孔。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却想掐死他,他无奈之下,只好杀了他。
  血汩汩地从那人嘴里涌出,瘦子惊慌地飞快向边上爬去。他爬行时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侧身,看到了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
  那是一个孩子,躺在几具尸体间眼睛瞬息不眨地盯着他。
  孩子的目光有些异样,好像在看着一个让他恐惧的怪物。这广场上让孩子恐惧的本来应该是血液和尸体,他为什么会恐惧地盯着瘦子看?
  瘦子低头,看到了自己瘦得不成人型的身体。所有的皮肤都能隐现出下面的骨胳,他像一根被削尖了的芦苇,又像是一条被人斩断的蛇。瘦子再次重重地呻吟一声,接着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干呕声。
  ——连他自己看了都要忍不住呕吐的身体。
  脑袋裂开似地疼,他想赶快找件衣服来遮挡住身子,但他却必须死死地抱住脑袋,否则,那种痛会把他整个脑袋都炸裂开来。
  瘦子抱着脑袋躺在地上抽搐,他接连又遇上了好几道目光,都用那种异样的目光瞪着他。在这些目光后面,他看到了一张张惊恐的脸。那些男人和女人,那些老人和孩子,他们毫不掩饰地把他们的惊惧刺到瘦子的心中。
  瘦子抽搐得更厉害了些,他无法阻止任何人的目光,他甚至不能把自己再隐藏起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他脑子里这时现出几个女人的模样来,她们有些面孔已经模糊不清,有的却清晰可辨。这些女人都曾讥诮过他,她们为一时的讥诮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此刻,她们全都围绕在瘦子的周围,她们全都指着他的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瘦子咒骂了一句什么,这些女人便消散了。他的脑袋又开始往外流血,血液透过他的指缝慢慢下滑,沾在他的身体上。瘦子眼中露出切骨的仇恨来,他毫不畏缩地回应着那些望向他的目光,冲目光的主人露出最凶恶的眼神。但到了这时候,瘦子自己知道,他再也不能惩罚任何讥诮他的人了。
  他能惩罚的,只能是他自己。
  当第一缕阳光从山背后折射过来,落在广场上时,瘦子死去了。他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脸上保持着恶毒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却再也不能触及到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整个沉睡山庄此时都被阳光笼罩,那些血腥的气味在阳光下渐消渐散。
  
  “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雪梅说。
  相继醒来的秦歌沙博和唐婉围坐在雪梅对面,秦歌和沙博已经到里面去查看过了,华雄死在一堆碎玻璃上,那些碎玻璃是一只玻璃瓶的残片,那玻璃瓶内,原本装着的是秦方柔的标本。
  秦方柔纵然是秦歌的姐姐,秦歌也没有胆量上前,他只是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到了她的身上。
  “我只是跑进去打碎了那个玻璃瓶,他跑进来,便摔倒在碎玻璃上。碎玻璃刺破了他的喉咙,他就这样死了。”雪梅面无表情地说,语气却很轻松。
  “你为什么要进去打碎那个玻璃瓶,是为了要救我们?”秦歌疑惑地问,但他心里却知道肯定不会是这个原因。华雄既然让雪梅给他们注射了麻醉剂,便必然不会再伤害他们。
  “我要救的是我自己。”雪梅说,“因为我不想像这些人一样,被他做成标本。”
  秦歌与沙博怔了怔,俱已想到了华雄其实早就心理变异了,雪梅说的话,未必不可能成为现实。
  “现在,你该告诉我关于忘忧草的所有事情了吧。”沙博说。
  雪梅沉吟了一下,带些歉意望着沙博:“现在,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欺骗了你,我发给你的照片,其实是我死去的妹妹雪萍。”
  沙博与秦歌对视一眼,再一起看着雪梅。
  “我这样做是想有人因为雪萍来到沉睡谷,从而能发现江南的秘密。”雪梅脸上现出些悲伤的表情,“因为是江南杀死了我的妹妹。”
  秦歌与沙博其实早已料到雪萍的死跟江南有关,所以也不吃惊,只等着雪梅说出整个事情的过程。
  “六年前,我嫁给江南。我妹妹雪萍那时候还只有十四岁,江南对我这个妹妹非常好,我起初并没有生疑,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江南前妻的照片。”
  雪梅看看秦歌:“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前妻就是你的姐姐。我没有想到,雪萍长得竟然会和你姐姐那么相似,我想到,江南对雪萍好,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洛丽塔!”沙博脱口而出。
  秦歌与唐婉立刻便想到了后来的事情,但雪梅却疑惑地看着沙博。沙博说:“其实江南喜欢上的是你十四岁的妹妹,但因为她还未成年,所以,他跟你结了婚,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跟雪萍在一块儿。谁也不会想到他真正喜欢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雪梅怔怔地点头。
  “但是,在雪萍心里,却是只把他当成自己的姐夫。随着年龄的增长,当雪萍长成一个大姑娘时,她必然要有自己的生活,她恋爱了,或者有人开始追求她,江南不能看着她被别人抢走,所以杀了她。”
  雪梅诧异极了,她不知道沙博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沙博最后告诉了她原因:“我说的这些,都是一个美国作家一本小说里的情节,想不到,它们会在现实里真的发生。惟一不同的,就是小说里的主人公爱上洛丽塔是因为他本身就喜欢年龄小的女孩,而华雄,喜欢雪萍却是因为他的前妻。”
  知道了忘忧草的事,其它来到沉睡谷后的疑团便不解自破了。雪梅引秦歌与沙博去墓地,在请帖上留下那个图案,都是给他们追查雪萍留下线索,并将他们的视线引到华雄身上。雪萍的坟墓,是她死后华雄为掩人耳目而设,她的尸体则早已被华雄做成了标本。沙博初到沉睡谷,拿着雪萍的照片询问沉睡谷居民,所有人都说小镇上没有这个人,那是因为沉睡山庄杜传雄早已用葡萄酒控制了全镇的人,没有人敢逆沉睡山庄主人的心意行事。还有疯女人何青死时,那对老夫妇连悲痛都要抑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密室中那个婴儿标本,其实便是何青失踪的孩子。雪萍本来以为这一切做得很隐秘,却不料一切全在江南的掌握之中,这跟沙博一到沉睡谷便拿着雪萍的照片去问华雄有推不去的关系。那晚雪梅引秦歌沙博去墓地之后,便被华雄送到了沉睡山庄软禁起来,直到昨天晚上,山庄里一片混乱,她才趁机脱困而出,并且引领秦歌等人来到这间密室。秦歌等人进入密室后,她正想着该如何与他们见面,却不料却被华雄找到。
  知道华雄得了白血病,雪梅心里的恐惧开始蔓延,而且,她从华雄的口中听到“生亦无欢死亦无憾”这句话时,便知道自己再不能等了。如果华雄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那么,他在临死前唯一不能放过的就是她。他将两个最喜欢的女人做成标本,她是他现在的妻子,他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才抢先发动,过去打碎了盛放秦方柔标本的玻璃瓶,本来还想再打碎装雪萍的那一个,但华雄动作快,不容她打碎第二个玻璃瓶,便已赶到。他气急败坏之下,向着雪梅开了枪,却不料脚下踉跄,竟会跌倒在玻璃瓶的残片上被戳死。
  最后,雪梅说:“我送你们离开沉睡谷。”
  “等一等。”沙博满脸忧色,“我还有两个学生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你说的是杨星和小菲?”雪梅忽然露出异样的神色,目光也开始变得闪烁起来,“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沉睡谷。”
  “不可能,他们决不会不跟我们说就独自离开的。”
  雪梅看着沙博好一会儿,忽然叹息一声,站起来:“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找你的学生,那就跟我来。”
  沙博等三人跟在雪梅的后面走出密室,外面天已全亮了,透过房子中间的缝隙,可以见到阳光灿烂地照射在广场上。广场上狼籍一片,有人在哭号,有人开始走动,那些血腥味已经在阳光下消散得差不多了。
  雪梅带着沙博等人来到另一个房门前,说:“你的学生就在里面。”
  房门是从外面插上的,沙博快步上前,拉开插销的时候,秦歌忽然抢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沙博愣一下,接着心里便有了些惧意。
  秦歌抢着打开房门。
  屋里只剩下杨星一个人了。在他的边上,还有一具尸体,小菲的尸体。
  外面的光亮倾泄到杨星的脸上,他惊恐地蜷缩起身子蹲到墙角,嘴里唔唔啊啊地呢喃着什么。在他的手上,还抓着一块血淋淋的肉,那肉刚从他的嘴上移开,他的嘴角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小菲躺在一个破裂的酒桶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去,全身都似在血液中浸过一般。一些创口处,还有血不断地涌出。
  秦歌沙博同时弯腰呕吐起来。
  后面的唐婉人影刚到门口,沙博急步回身抱住她,把她拖到外面。唐婉一迭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沙博却不闻不问,脚下不停,一直奔到阳光下面。他的脸色煞白,大口喘息。
  奔到阳光下,沙博脸上的惊恐更浓。
  他又看到了满眼的尸体,还有些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在尸体间呻吟哀号的人。阳光毫无遮掩地落在他们身上,死亡的气息在阳光下,居然也能如此浓郁且诡异。
  随后奔来的唐婉也随即在边上呕吐起来。
  沉睡谷,已经成为死亡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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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西北地区某个小城的拍卖交易厅,几家破产企业正在进行拍卖。
  交易厅内座无虚席,在座的人虽然全都西装革履,但还是遮掩不住身上浓郁的乡土气息。这次拍卖会的主要竞投人本来就以农民企业家居多。
  拍卖师已经成功地将一家小型农机厂与一家饲料加工厂拍卖出去,想到会后将会有一笔数目可观的费用,拍卖师的脸上开始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接下来拍卖的这家企业无人问津,拍卖师连着问了三声,都没人举牌。
  后面还有两家企业要拍卖,如果实在没人举牌的话,拍卖师便打算放弃这家企业了。
  就在他问最后一遍的时候,交易厅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宏亮的声音报出了一个数字。拍卖师很奇怪,对进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充满好奇。
  报价的人三十多岁年纪,白衬衫,黑裤子,头发很短,根根向上直竖,皮肤略黑,脸上的线条很柔和,两边嘴角微往上翘,这种面相的人一定很随和。拍卖师那瞬间便对这位竞投者心生好感。
  因为那家企业只有这一个人报价,所以,拍卖师手中的锤很快落下。
  拍卖会结束以后,小城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中标者。当话筒递到那白衣黑裤的中年人面前时,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说:
  “我的名字叫杜传雄,我竞投下这家葡萄酒厂,将重点改良葡萄酒的配方,并且会在最短时间内,凭借优良的品质打入中国所有的大中城市……”
  葡萄酒陈列在商场的柜台内,包装精美。
  葡萄酒入口甘甜,有种悠远的回香。
  葡萄酒,你喝了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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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总算能安心去睡觉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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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这"慎入“ 是因为故事很长呀????:o

我还以为故事恐怖呢han.gif

老实说。。。故事的名字改得不错。。。。的确想 “沉睡“ :P
We ride together, we die together! Bad Boys for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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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叫唐婉的女子都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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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之前进来几次都还没有认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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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很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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