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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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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武大连忙将武松扶起来,看着虎背熊腰的亲弟弟,武大满心欢喜。武松见了兄长也开心极了,他从小顽皮莽撞,经常惹祸,近几年也几乎不怎么回家,只在外面交结各路豪杰,去年回乡的时候又差点打死人,怕吃官司,这一年多都没有回老家去。这次他本来就是想要回家看望武大,路过景阳岗的时候遇到恶虎将其打死,到阳谷县来领赏时被县令一眼看中,让他做了步兵都头。男子汉大丈夫,本来就想着成一番事业,他就先将探亲的心思放下,领了差事。刚才闲逛的时候还在考虑要找机会回乡给哥哥报个喜讯,让大哥为他骄傲一把。没想到竟然在阳谷县的大街上遇到武大,他真是又惊又喜,心里直感谢老天的安排。
“一年不见了,哥哥你怎么会在阳谷县?”武松寻思着是自己的官司连累武大,心生愧疚。
见周围不少人都好奇的听他们讲话,武大也不好将事实说出来,只能说:“唉,别提了。大哥今年娶了个漂亮媳妇,清河县的人啥样你也清楚,都来欺负我们。要是有你在他们也不敢这么嚣张,潘大哥也帮不了我们什么,就安排我们离开老家,到阳谷县来居住。这一年真是出了不少事情,大哥好想你啊。”
武松听了大怒,他本来就脾气火爆,遇事喜欢用拳头说话,生平最亲近的就是亲哥哥。他在清河县的时候,如果有人说武大一个不字,他会立刻冲到人家家里去报以老拳,事后被人告上衙门,还得是武大去衙门里磕头作揖。说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帮武大的时候多,还是连累武大的时候多。一年前,他也是喝醉酒回家,正好看到有人买了武大的烧饼不给钱就走,他冲上去抓住就打,武大拉也拉不住,这才差点摊上人命官司。虽然现在做了步兵都头,他的脾气仍在,立刻就要回清河县去找人理论。
武大吓坏了,死死拉住他,连声说:“兄弟莫急,兄弟莫急,你现在已经是做官的人了,咱们日后慢慢和他们理论去,现在先和哥哥回家去坐坐吧。”
武松听了觉得有道理,他也正想见见嫂子,就接了武大的担子,自己挑起来,问:“哥,家在什么地方?”武大放松下来,咧开大嘴嘿嘿笑着说:“就前面,紫石街上。”
说了也没用,武松刚到这里,对阳谷县不熟,还是武大骄傲地在前面引路,转过两个弯,一直来到紫石街。武大家就在一个茶坊隔壁,到了门口,武大先喊了一声,“娘子,我回来了。”只要他白天回家,照例都是这么喊,喊给外人听,也喊给自己听。每次金莲从里面出来接他,他都感到非常幸福。今天,他想在弟弟面前显示显示,虽然终究得告诉亲弟弟实情,但就这短短一刹那,他心里都是满足。武松听出哥哥语气中的骄傲,他也替哥哥高兴。亲哥哥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以前还担心哥哥的婚姻大事,现在他完全放心了。哥哥嫂嫂的感情应该很好,否则哥哥不会连叫个门都这么开心。
金莲正在家里做白日梦,忽然听到武大的声音,心里奇怪,嘴里说着:“大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边快步迎出来帮武大开门。刚走到帘子下面,就听到武大喜滋滋的声音:“我弟弟来了。”金莲听了,停住脚步,犹豫要怎么见这位‘小叔’。武大已经将担子挑进来,看到金莲犹豫的样子,笑了笑,对仍然站在外面的武松高喊:“二弟,你嫂嫂脸皮薄,还是进来相见吧。”
武松听了,掀起帘子进到屋里,刚从大太阳下面走进屋子里,他眼睛不适应,眼前一片昏黑,隐约只见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站在面前,他当下纳头便拜。金莲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和武大截然不同的彪形大汉,慌乱地扶住武松说:“叔叔,折杀奴家了。”说完仍然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武松,只觉得越看和梦中人越像,一样的魁梧身材,一样的刚阳十足,虽然没有梦中人的温柔,但也不是那种轻浮无礼之人。是他!一定就是他了!
武松说了声:“嫂嫂受礼。”说完抬起头,见到金莲呆呆的打量自己,心里奇怪。但金莲是长嫂,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板板的站着让金莲看个够。
武大看到金莲的样子,也很奇怪,忽然想起金莲反复提起的梦中人,再看看亲弟弟,可不正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汉,他一开始怎么没想到?!这个发现简直如晴天霹雳,他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而且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如果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他咬咬牙,跺跺脚,将金莲送出去也就是了。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亲弟弟?日后可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看到金莲对武松一脸痴迷,武大已经感到胸闷气短,要他一辈子看金莲和亲弟弟卿卿我我,相亲相爱,这岂不是要他的命?武大完全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古怪。
一旦看清了金莲的样子,武松也大吃一惊。金莲比他想象的,要美太多,要年轻太多。他想象中的嫂嫂,应该是个身材健壮,相貌普通,憨厚老实,朴实无华的女人。金莲本来生得就偏媚气,现在认定武松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梦中情人,看他的眼神自然带了几分痴迷。如果是其他女人这么打量他,哪怕只有金莲一半的美貌,武松也会满心欢喜,跃跃欲试。可是这个女人是他的嫂嫂,她不应该这么看除大哥以外的任何男人!
看到武松的表情越来越冷,武大也意识到金莲现在的行为与礼不合,他急忙笑着帮金莲掩饰道:“金莲,不用猜了,我兄弟真的就是前日的打虎英雄。”说完又转向武松说:“我前几日听到有个姓武的打虎打虎英雄,回来就和金莲提了说像是你,她还不信,哈哈~~。”
从美梦中惊醒的金莲明白武大是在帮她掩饰,初见武松的惊讶和兴奋被羞愧取代,她满脸通红,害羞的低下头,顺着武大的话解释说:“奴家早就听隔壁的王干娘和武大哥提有个打虎英雄,没想到真的是叔叔。刚才还在心里猜想,不敢相信,真是失礼了,快请楼上坐吧。”听他们这么说,武松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甚至也有点发红,他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能这么随意怀疑嫂嫂。
三个人一起上楼,金莲急着想要多接近武松,就对武大说:“武大哥,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去买些酒菜回来招待叔叔吧。”武大听了无奈,只能用眼色警告金莲注意言行举止,自己到外面去买酒肉。正在兴头上的金莲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喜滋滋地想:看武大哥这个样子,没想到却有个如此威武的兄弟,难怪老天要托梦给我,不想我的姻缘却在这里。武大哥怕还没和他说过我们是假夫妻的事情,这种事情不该我提,还是求武大哥早日和他说清楚了,好安排日后的事情。倒是不知道武二哥娶妻了没有?
经过了这一年多的变故,金莲的性情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也不那么害怕和陌生的男人说话,何况这个还是她名义上的小叔,日后的丈夫。她笑着和武松寒暄:“叔叔来了几日?住在哪里?”
武松连忙回答:“十几天了,暂时住在县衙里,早晚有士兵照料,还算不错。”
金莲听了急忙说:“士兵怎么会照顾人呢?叔叔不如搬到我们这里,一家人住在一起,总比县衙舒服些,还互相有个照顾。”
武松想了想,想等哥哥回来再定,也不说好还是不好,只说:“深谢嫂嫂。”
金莲有点失望,她以为武松会立刻答应搬过来,急忙问:“叔叔可是已有家眷,觉得不方便。”武松笑着摇头说:“武二还没有娶妻。”
金莲这才放心,更觉得武松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良人,她有点害羞地追问:“叔叔,青春多少?”
做嫂嫂的问这些也不奇怪,武松道:“武二今年二十五岁。”金莲娇笑着说:“比奴家大三四岁呢,叔叔这次从哪里来?”
武松叹了口气说:“在沧州住了一年多,还以为哥哥仍然住在清河县,没想到却搬在这里。”提到清河县,金莲心里发酸,她的命运在这一年之中上上下下,不幸的起点就是在清河,只求这次能安稳下来,快点结束这场折磨,早日有个安稳的家。她也不好和武松说什么,只是红着眼圈轻声说:“一言难尽,我和武大哥被人欺负,那边住不得,搬来这边。如果有叔叔这么雄壮的人在身旁,别人怎敢说个不字。”
见金莲似乎对武大有怨言,武松安慰说:“大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像我经常惹事生非,过日子还是顶好的。”
若是以前,金莲一定点头称是,可是现在一颗心都在武松身上,怎么看他怎么好,连武松自己说自己的坏话她都受不了,她笑着说:“叔叔怎么能这么说?常言道:人无钢骨,安身不牢。武大哥就是心太善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还是叔叔这样的男人可靠些呢。”
正在说话,武大已经买了酒肉果品回来,请隔壁的王干娘将酒菜安排端正了,端上楼来。武大叫金莲坐主位,武松对席,武大自己打横坐下。看起来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实际上只有武松这么想,他还在为久违的家庭温暖而激动。而金莲眼里只有武松,把以前侍奉李夫人时的小心劲都拿出来,不停的帮他到酒夹菜,看到武松喝酒时豪迈的样子就脸色微红,眼前是梦中人挥斧砍树时的矫健。武大坐在一边,脸上是笑,心里却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连感觉都没有了,只是没命的喝酒,拼命的傻笑。
喝了好久,武松站起身说是时候回去了。金莲着急,急忙说:“叔叔,记得一定要搬过来啊,如果叔叔不来,我们倒让街坊耻笑,你和武大哥是亲兄弟,难比别人。武大哥,你就安排个房间给二哥住吧。”看着金莲乞求的眼神,武大醉眼朦胧的连连点头,说:“兄弟,你就搬过来,也叫哥哥争口气。”心里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接着灌酒。
武松见武大也同意,这才点头说好。他也很想和哥哥一起生活,立刻就回去把东西都取了,搬到武大这里。金莲见他这么快就搬过来,喜上眉梢,觉得武松一定对她也有意,更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眼前似乎有一扇门再次对她敞开,这次,她可要抓住了……。
趁着武松在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金莲跑去央求武大尽快和武松讲清楚,她不想再做‘嫂嫂’了。武大喝得醉醺醺的,偏偏脑袋仍然清醒,金莲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痛苦的闭上眼睛,该来的总该来,想起来当时李夫人指定将金莲嫁给自己,恐怕冥冥中也是天意。金莲确实是武家的人,不过不是他武大,而是武二。他打定主意要成人之美,就算自己下半生每天都在地狱中煎熬也没关系。
他狂笑几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下去,打算去把实情告诉弟弟,然后让弟弟自己决定要不要娶金莲,毕竟这是婚姻大事,若是弟弟在外面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不好了。金莲喜出望外,回到自己房间里,兴奋地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武大晃进武松的房间里,武松连忙搀住他,武大傻笑着张开嘴,说:“大哥跟你说啊,金莲可是个好姑娘……”。还没说完开场白,鼻腔里涌入一股浓烈的桂花香,这香气到有几大桶烈酒的作用。他俩眼一番,彻底醉死过去,发出如雷的鼾声。武松见了好笑,将哥哥抱到自己床上,打了盆冷水,给武大擦去身上的汗水。然后帮哥哥盖好被子,自己在屋子里运动身体。
武大一觉醒来,已经快要黑天,他晃晃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见武松坐在椅子上笑他,他傻乎乎的问:“我和你说过金莲的事情没有?”
“说了,是个好姑娘。”武松以为哥哥当时是要过来夸耀老婆。
“那你怎么想?”武大问的很紧张。
“挺好的。”武松替哥哥高兴。
武大低下头,有点落寞的样子,但很快还是振作起来,下床拍拍弟弟结实的肩膀,说:“那就好,具体的事情,还得去和潘大哥商量,我明天就给他去信。”说完逃似的离开武松的房间,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抱头痛哭。
武松听得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还以为武大在说醉话,也就没放在心上,自己收拾收拾也睡下了。
明月高挂在天上,紫石街的一个屋檐下,一楼的房间里有人在打鼾,二楼的两个人却是彻夜难眠。一个绝望地在哭,一个因为新生的希望而笑。
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缭绕在周围,是悔,是无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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