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瓣水仙花 隐私(2)

    整个编辑部布局简单。除了总编辑与各部的组长有单独办公室外,其他员工均坐在大厅的隔栏中。一间隔栏必备一台电脑,秦宁曾开玩笑说,老坐在这圈里迟早变成一头困兽。
    大厅里的大型编辑室,几乎全被隔栏覆盖,若悬在天花板上向下俯瞰,整个OFFICE则如同被切割得成一个巨大的蜂巢,令人作呕。

    我所在的机动部,一共只有三名成员。除了我与秦宁外,还有组长耿易,一个沉默寡言,架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

    机动部。

    顾名思义,即是没有具体工作明细,随时待命处理任何工作的部门。

    早上来到报社时,我就没有见着耿易。对桌时政部的编辑说,耿易代替他们部请假的记者,前往会议中心,采访一个政要会议。

    校对完一篇稿件后,我抬头,发现临座秦宁的位置仍旧空着。我望了一眼显示屏右下方的时间,估摸着她脱岗也有半个钟头了。平日里,秦宁素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今天怎么也磨蹭起来了?

    扭了扭微微酸痛的脖子,我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记者行走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一些,向我迎面而来的,都是些风风火火的同事。我穿梭其中,疾步而行,可就当我走过那间密封的储藏室时,脚步忽然本能地停驻了一下——

    就在前一瞬,我仿佛看见储藏室的木门裂出了一道缝,扭曲、变形着,像要将门挤开!

    身畔忙碌声依旧,电话接听声、传真声、电脑启动声不绝于耳,我却好像是一个被隔绝在外的人,尽管我明明身处在这热火朝天的编辑部!

    周围的光线,像是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如同舞台剧内,脱离聚光灯的照射,突然陷入了黑暗。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刹那间笼罩我的大脑,我缓缓回过身……

    眼前褐色的木门,除了颜色深得令人感到压抑外,没有任何异常。木门内,是一间储藏室,之所以直接设在编辑部内部,是因它的前身原是机动部前组长,宋佳琳的办公室。

    在我入《申报》当记者前,宋佳琳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暴毙在那间办公室里。

    很少有人愿意去提她的事,倒是娱乐部的组长尹清树,不经意间提到过,说是《申报》编辑部最初装修时,所用的墙面油漆,甲脘严重超标。宋佳琳的办公室又正好是封闭式,连个窗户也没有。

    直到现在,走进那间屋子还能闻到刺鼻的异味。她病情的突发,可能与装修产品不合格有关。

    这样一个没有惊险色彩,合情又合理的理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之后报社封了那间办公室,改作储藏室。但此刻,在这人声鼎沸的编辑部内,面对着这样一间封闭的空间。我竟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仿佛在那扇仄旧的木门上,随时会裂开一道口子,生出一只眼睛来!

    忘了交待的是,死去的机动部组长宋佳琳,曾是耿易的妻子。有时我会猜想,这个中年上司沉默的个性,或许是因为妻子的去世而造成。

    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我离开了大办公室。一进洗手间,门在身后“砰”的一声自行关上,惊了我一身冷汗。

    《申报》的编辑部处在一幢高层写字楼里,硬件设备还不错。但今天,我却微微感到中央空调的温度,似乎调得偏低。

    漱洗台前的镜子上,我望见了自己苍白的脸。先前那种感觉,只是那么一瞬的感觉,居然让我如此地不安。

    背后五个厕格的门均虚掩着,我站在巨大的漱妆镜前,扫了一眼厕格门下的空隙,除我之外,洗手间里并无他人。

    进入公共洗手间,要注意有没有人的习惯,是在我小时候就养成的。尽管这是一格格封闭的单间,但我仍然讨厌在人多的地方入厕。嘈杂的冲水声、脚步声、说话声,都令我感到难以适应。

    本能地,我隐约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从厕格内传来。转过身,我微微弯下腰,再一次从所有厕格的门下方,确定了没有人蹲坐后,不禁浑身一颤。

    “喀喀喀……”一阵无起伏的键盘敲击声,击毁了我所有理智的分析。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

    随着声音来源,我走向洗手间角落的最后一间厕格。强烈的好奇驱使我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秦宁?你怎么耗在这里?”

    门被推开的一刹,我看见了盘腿坐在便器上的秦宁。便器的翻盖已被放下,秦宁的整个身子陷在厕格里,显得颓废而无奈。她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剧烈地吸着烟。

    我看见地上已经堆着好几个烟蒂,忙问:“怎么躲在这里抽烟?稿子写得不顺?”

    秦宁是那种非常有个性的女记者,工作疯狂,接过最大的新闻是采访中东战势。我至今还记得,由于性别的原因,我与她入关时遭到工作人员的阻挠。秦宁便操着英语,与对方对骂。

    她感性,有冲劲。在我的印象里,似乎还没见过她像现在这般萎靡不振。

    厕格内,秦宁抬头只看了我一眼,将手里的薄荷烟拧灭后,低道:“陶子,我怀疑我要被人勒索了。”

    “什么?”我一惊,又问:“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你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

    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秦宁站起身,示意我们先回编辑部。

    出了洗手间,回座位经过储藏室时,我还是忍不住一哆嗦。那扇木门似乎又在我的眼皮底下,扭曲了一下,迅速得狡猾。等我定睛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压抑的气氛,令我如芒在背。好像门内真有一双怨毒的眼,正透过那变形的缝隙,在死死地盯着我!

    狡窄的甬道内,秦宁走在前方。她似乎也很焦急,回到座位后,立刻招呼我过去。我将身下的转椅滑去了她的工作隔栏。

    这地方虽小,但却很有工作氛围,不像普通的办公桌那样一目了然。至少当你坐在里面时,旁人不易打扰,也看不到你在做些什么。

    我坐到秦宁身边后,只见她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IE,打开电子邮箱。

    “对方寄给我一个视频文件。”为了演示给我看,的确是由邮件发送而来的,秦宁点击进入了收件箱。

    与我的情况相同,记者这一职业,使得秦宁的电子邮件箱满满当当,大多都是一些重要的稿件。匆匆扫了一眼收件箱,我的目光突然被锁在一个账号为153@***.com的信箱上,只因该人的署名有些奇怪,叫作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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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3)

    如今网络上那些以花为名的“美丽姐姐”,已让所有人大跌眼镜。我苦笑着对秦宁说:“这个叫水仙的,如果不是个GAY的话,肯定就是自恋到极点的人。”
    秦宁听了,并没有笑,表情依旧严肃。她打开水仙发来的邮件,那是一封无字的空邮件,却在附件处加了一个视频。

    将视频下载到本机上后,秦宁急着双击播放。我看出她有些急了,右手正在微微地颤抖,显示屏上的指针扭动了好几下,才勉强点到realplayer播放器。

    蓦然间,画面一下子切大了,几乎占满整个屏幕。晃动的镜头下,我看到秦宁坐在她的那辆雪弗兰里,正在公路上驾驶。

    画面是在晚间拍摄的,车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不像普通的探头摄影那样呆板,眼前的短片镜头,还会自行移动。我猜想,镜头应该是隐藏在车顶的某个位置,且可以360度全方位旋转。

    “你这是要开车回家吗,有什么不对劲?”我问。

    “别说话,接着看。”秦宁眉头深锁,说完又取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再一次目视屏幕,只见这时镜头的方向竟在迅速转变,它不再盯着驾驶座上的秦宁,而是转向了挡风玻璃。

    刺目的车灯照射下,眼前是一条无人的公路。突然间,画面一下子动荡起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忽从画面上掠了过去!

    “前面那是什么?”我忍不住地叫道。

    秦宁拧灭刚刚点燃的烟,纤长的手指将鼠标放在了进度条上,往回拉,接着把画面定格——

    这一次我看清了,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在秦宁的雪弗兰飞驶而过的一瞬间,有一个女人从马路中间横穿而出。短到不足一秒的时间,她便从挡风玻璃上滑了下去,竟是被辗进了车轮!

    “你撞了人?”这句话,我说得很小声,除了我与秦宁,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没有答我的话,秦宁再次按向了“播放键”。画面上,她的雪弗兰动荡着停下了。那个诡异的摄像头如同是一双由大脑操控的眼睛,居然又慢慢地将摄影范围返回到了驾驶座!

    短片内的秦宁在喘息着,她受惊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无论是谁都无法安心开车。返光镜上,秦宁看到了车后那个倒下的女人,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敢肯定,先前的女人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后,必定是卷入了车轮。秦宁素来开车不慢,刚才画面一瞬间的颤动,一定是车轮辗过伤者的身体引发的震荡所致!

    这个女人应该必死无疑了吧。

    看得出,坐在我身边的秦宁和短片中的她一样惊慌。车内,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下车察看那名女子,但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倒在车后的女人居然直直地站了起来!穿着一身白衣的她,低垂着脑袋,头发散乱,正缓缓地向秦宁的车走来!

    经历了那种撞击,怎么会还有人活着?

    望着那女人走来时的僵硬动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诈尸!

    显然,当时的秦宁与我一样惊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可怕地发生着。就在那个诡异的白衣女子即将抓住她的车尾时,秦宁终于反应过来,猛踩油门,将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视频结束,我的呼吸却已急促,问道:“那个伤者怎么样了?你事后有没有去那条路打听过?”

    像是不愿把这个可怕的文件留在电脑内,秦宁直接将它拖进回收站,清空后,说道:“我第二天去向那条路的交警打听过,前一天晚上,由于大雾,发生了十几起事故。我又去了附近的医院,并没有找到情况相似的女人。”

    不知不觉间,我的后背已经汗湿起来。不可否认,秦宁的这段经历确实惊心动魄。而最让我不明白的是,这一切是怎么记录下来的。

    “很奇怪是不是?”秦宁的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她接着道:“我检查过我的车子了,在车顶上被人安了一枚针孔摄像头。”

    仅仅一枚的数量,是不足以摄制这么多方位的画面的。何况短片中镜头的切换,如此自然,像是有人远程操控着它那样,完全不似普通探头可以办到。

    但对于这些细节,秦宁似乎并没有顾虑到。她给了我一个眼色,像是在说她已大致猜到了是谁做了这一切。

    朝着秦宁视线望去,我看到了不远处尹清树的办公间。尹清树是《申报》娱乐部的组长,此刻,正逢他从内走出。与普通的记者形像大相径庭,尹清树染了一头金发,出入编辑部也不从穿职业装,形像完全与娱乐圈挂勾。

    不可否认,尹清树确实是整个《申报》内,比较爱传人是非的一个人。就连所有人都不愿提起的宋佳琳之死,我也是从他那里才得知了一些眉目。但仅凭他性格上的缺点,并不能断定就是他装的针孔摄像机。

    我拍拍秦宁的肩,劝道:“不要太在意,那个伤者可能没事已经自行回家了。至于摄像头,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也不能随便说是尹清树做的。”

    “车子把整个人都辗过去,会有生还的可能吗?”秦宁冷冷一句,击碎了我的劝辞,她又道:“普通人根本没有针孔摄像头这样的设备,只有专业娱记者做得到。一定是尹清树,一定是他想要偷拍我的隐私!”

    秦宁肯定的语气令我微感震惊,我说道:“秦宁,撞人的事,你必须负起责任。如果真的是勒索的话,对方一定还会发信给你。到时你也别怕,直接把邮件拿给警方看。”

    这一次,秦宁没有回复我的话,许久才道:“我知道。谢谢你,陶子,忙去吧。”

    回到座位后,忙碌依旧。我不断地接着电话,输入着文字,隐约间却感到一阵不安。储藏室的门正对着我的后背,那道扭曲的裂痕,不时在我的心头跳动。还有秦宁给我看的诡异视频。

    至今,我都难以相信那个被车撞的女人,会有力气从地上直直地爬起来。那副可怖的模样不时占据我的脑海,令我一阵发怵。

    二

    午饭过后,继续工作。

    先前接到海外驻派记者的来电,说是发来了一份重要文件。我站在传真机前,等待文件传出。

    嘟!纸张缓缓从仪器内导出,可就当我伸手去接时,却顿时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因传来的,根本不是报社所需的文件,而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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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4)

    照片上的场景,像是在一间昏暗的酒吧内,红男绿女们疯狂地欢庆着。他们有的衣不遮体,有的神情猥琐,相拥在一起,混乱到了极点。
    这是一张描述都市夜生活,淫靡一面的照片。最令我瞠目结舌的是,在狂乱的人群内,我居然看到了尹清树!他正紧拥着一名女子,大跳贴面舞!

    被尹清树抱住的女子,十分面熟,我认出她就是最近一部热播电视剧的女主角。尹清树曾在《申报》的娱乐版上,发表过几篇关于她的专访。

    入行以来,我一直不清楚尹清树是用什么方法,摆脱明星经纪人繁琐的要求,取得独家专访权。现在看来,或许他是个用“身体”工作的人。

    传真机仍在运转着,不等我反应,第二张照片也已传出。相较第一张,这次摄像者更为清晰、大胆地进行了拍摄。照片上,尹清树和那名女演员正倒在酒吧的角落内,胡混、纠缠着。

    我忽感一阵恶心,照片中他们丑陋的形像,无异于两条扭曲的蛇。我觉得有些讽刺,尹清树绝对想不到,他做了这么久的娱记,竟也会被别人愚弄了一把,如同黑吃黑一般。

    浓厚的兴趣在我脑中生成,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拍下了这一组照片。查看了一下传真号码来源,简单的三个数字——153!

    一个念头,忽在我心中跳跃,这不正是水仙的邮箱账号吗?

    那一瞬,我只感有些发冷,事情似乎比我想像得更为复杂。如果相同的号码可以代表,发邮件与传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就可以排除水仙是尹清树的可能了。毕竟,他不会连自己的隐私也挖掘出来,传入编辑部。

    正在犹豫要怎么处理时,一只手忽从我身后绕来,夺走了那两张传真照片。

    “哈!这不是尹清树嘛。难怪他能接到这么多女明星的独家采访,原来是做鸭……”

    秦宁的突然出现,令我有些猝不及防。无论尹清树在私生活方面,是多么地放纵,但毕竟大家还共事在一个单位。我后悔没能及时拉住秦宁,让她说出如此难听的话。

    待我反应过来,想去要回传真照片时,不料秦宁刚才的话,已经引来其他同事的注意。

    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偶尔夹杂一些趣闻会起到润滑的作用。尽管那些用来调侃、嚼舌根的话题是别人的隐私。

    传真照片一经传开,立刻引得大家的议论纷纷。话语之中,无不夹杂着对尹清树的鄙视。那一刻,我瞥见了秦宁的眼神。她像是有些得意,目中带着一缕复仇成功的快感。

    不可否认,这个眼神令我有些不寒而栗。

    大门外,尹清树的归来,让编辑部顿时安静了下来。同事间怪异的目光,令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我忙上前,说道:“小尹,我下午正好有个名人采访,你和我一起去吧。”

    想要化解的尴尬场面,最终还是被秦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击溃,她走来,当成全体员工的面,说道:“陶子,你还是别和他搭档。这种人,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病啊!”

    那一瞬,尹清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一把推开我,冲秦宁吼道:“说什么呢你?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早揍你了!”

    尹清树很激动,他想要去拽住秦宁的手,却被她猛地甩掉。我从没见过秦宁如此地愤怒,她瞪着尹清树,一字一句道:“有本事就来点儿真的,别跟我玩那套猫腻,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编辑部内的氛围越发紧张,我知道秦宁说的是什么事,她在怀疑是尹清树在她的车内,安装了针孔摄像机,拍下了那段可怕的短片,发到她的邮箱里进行勒索。

    “怎么回事?都围在这里,不用上班?”针锋相对之际,耿易及时赶到。同样为组长,比起尹清树,他则稳重许多。

    我向耿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拉开秦宁与尹清树。组长心领神会,立即走去,劝道:“快回自己座位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呵,我算知道什么事了。”蓦然间,尹清树的语气又变了一变,他的目光来回在耿易与秦宁之间,像是知道了他们两人一个重大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正贴合现今的氛围。忽听有人高喊:“不得了,文件烧着了!说了多少次,别在编辑部吸烟!”

    我闻声看去,那正是秦宁的座位。她赶稿时,偶尔有吸烟的习惯,今天竟大意到没将烟蒂拧灭就离开座位。看来那封诡异的邮件,对她产生的影响实在太大。

    最后瞪了尹清树一眼,秦宁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她的火气很大,猛地将烧着的文件挥落在地,狠狠地踩上几脚灭了火。

    三

    第二天要用的稿子被烧,当天夜里,秦宁不得不留下加班。

    看她忙得焦头烂额,我实在不好意思先行下班,走去敲敲她的办公桌,说:“你先去吃饭吧,写好的稿子我来帮你输入。”

    向我言谢后,秦宁便匆匆下楼,偌大的编辑部顿时只剩下我一人。中央空调的气温仍旧过低,长久坐着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正当我打开WORD文档,准备输入文稿时。“噔”的一声巨大提示音,显示秦宁的MSN信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我顺手想要关闭提示栏,指针却在还未按上右上角的“×”时,先行左击了。顿时收件网页即刻跳出。

    153@***.com!

    当我发现发信人一栏内的“水仙”二字时,身体情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又是水仙!操纵着这一化名的人,真的是尹清树吗?莫非他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准备向秦宁撞人一事提出勒索?

    多个问题在我脑中一下子膨胀开,没有来得及多想,我已点击打开了那封邮件。

    ——接电话吧!

    信中内容只有这简短四字,但于我而言,却是触目惊心。只因这四个大字均以黑色粗体大字标识,看起来格外诡异,如同灵堂上那些失去生命的干枯字体。

    忽然间,一阵突兀的手机铃音响起,惊得我整个人为之一震。

    接电话吧?

    难道这邮件竟有未知的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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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5)

    面对这响得不是时候的手机,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最终,我还是颤颤微微地将手机从衣袋中取出。看了屏幕的来电显示一眼,总算松了口气,打电话来的人是秦宁!
    “喂,你吃完饭没有?”心跳渐渐平静下来,我对着手机说道。不料,另一头居然无人回应,有的只是一片嘈杂的喧闹。

    秦宁在外与人吵架了?

    这是我心头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再度叫唤了她几声,仍然没有响应。隐约间,我听见手机内传来争吵的声音,就如白天在编辑部发生的那幕一样。

    是不是秦宁把那段过程,用手机录音了?

    我轻咳一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算了,别再和尹清树计较了。”

    这一回,电话突然收了线。听着手机内的“嘟嘟”声,我顿感奇怪,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总算等到秦宁回来,她手里提了盒饭,对我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吃饭高峰,排队的人特别多。我手机也没带身上,联系不上你。”

    想要去接盒饭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我险些将饭菜洒在地上。木然起身让座给秦宁后,我惊讶地看着她打开抽屉,从中取出她的手机,查收短信。

    “你刚刚没有打电话给我?”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期间发生的突然剧变,已让我的嗓音显得沙哑。

    “打电话给你?”秦宁抬头,一头雾水:“我的手机就搁抽屉里,怎么可能打给你?”

    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扎在原地,我一时无法反应,回过神来后立即取出自己的手机,说:“不可能,你一定拨过的。”

    快速地翻阅到“已接来电”的选项,手机屏上赫然显出的号码,立即让我倒吸一口凉气——153!

    怎么可能?!

    捂住微微发胀的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秦宁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刚才的确接到了你手机打来的电话,但现在来电显示里的号码,已经变成水仙的号码了。”

    感觉得出,“水仙的号码”几个字,给秦宁带来的触动很大。渐渐地,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又是他!一定又是尹清树在搞恶作剧!”秦宁咬牙切齿,“不如这样,你就照着这个号码拨过去,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我打心底里觉得这个提议很糟,但此时笼罩在心头的疑云已越来越多。心底不时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快些找到出口。

    手机屏上幽暗的背光,照亮了我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终于就着那个号码,颤抖地拨下了通话键。

    长时间的等待,仿佛这一通电话已接去了地狱。我与秦宁都屏息着,像在守候那来自地狱的回音。随之,一串诡异的铃音突降而至。我一愣,放下手机,仔细聆听。

    没错,那串铃音是从编辑部内传出的!尽管忽远忽近,却一直缠绕在我们周围。我下意识地挂断手机,再次拨打,相同的状况便再度出现!

    “在那里……”蓦然间,秦宁突然开口。等我看向她时,发现她的脸色已格外苍白。伸出微颤的手,秦宁指向前方的储藏室,机械道:“手机铃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鬼使神差地,秦宁站了起来,像是一只被引线所牵制的木偶,缓缓地向储藏室走去。此刻的编辑部只有我与她两人,秦宁桌上台灯所散发的丁点亮光,根本无法遍布每个角落。

    我望着她渐渐走入黑暗,背影开始模糊,像是要进入一个可怕的异度空间。

    “秦宁!”就在她的手要触向储藏室的木门时,我及时喊出了声。

    不知为何,早上储藏室木门裂缝的情景,不时在我心头闪烁。直觉告诉我,一定不能去碰那扇古怪的门,好似那道裂开的缝隙,随时会演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陶子!那里面有人!”秦宁没有回头,声音颤抖着对我说道。

    被她的话猛地一惊,我顿感头皮发麻。那间被似为凶宅的储藏室,平日里几乎不开,怎么可能会有人跑进去?

    但先前从里面传出的电话铃音,让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部手机漏在了储藏室里。究竟是谁的手机卡,会拥有如此怪异的三位号码?

    所有的疑团,在我走近储藏室木门的一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时,我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木门底部的缝隙内,有一抹黑影抹过!

    这里确实有人!他的移动,造成了黑影的生成!

    再次看向眼前的木门时,它好似变得更加扭曲了,表面的木屑正在脱落,像一张干瘦、布满皱纹的脸,正冲着我和秦宁诡异地笑着。

    “哐——”

    一声巨响过后,我与秦宁皆被吓得浑身酥软。而令我们更为恐惧的是,那一声撞击正是从储藏室内传来,在它的内部正有一个未知的事物,想要破门而出!

    哐!又是一击!

    仄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战栗着,就快倾倒。秦宁突然靠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感觉得到她发自内心的恐惧。

    嘟!处在我们身后的传真机,突然自动响起。刹时,一张A4纸飞落到我们脚边。秦宁捡起了那张纸,她只看了一眼,身体便痉挛地抽搐了一下。

    如同刚才我接到的邮件一般,传真的内容同样简单,只有两个字:开门!

    “怎么办?”秦宁无助地问我,声音竟已哽咽了起来。混乱间,她拉起我的衣袖,想要逃出编辑部,却不慎被一根裸露的电线绊倒。

    我刚想伸手扶她,却又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音所打断。此时此刻,身后的储藏室内正涌涌不断地奏响着那催命般的可怕铃音,如同厉鬼的凄鸣一般。

    我的身体几乎完全无法动弹,直直地钉着。转过头的一刹,只见那木门正在迅速地扭曲、变形着,如同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

    “吱噶——”

    一声类似从阴间传来的鬼魅声响后,储藏室的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视线跃入储藏室的一刹那,我立刻意识到里面站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人的形态有点骇人,轻飘飘的,好似腾空而立。

    大脑瞬间又被新的恐惧所笼罩,当我的耳膜几乎被秦宁撕心裂肺的尖叫震破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储藏室里人的脸。

    那是尹清树!

    他的身体好似正以一根无形杠杆为轴,缓慢地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似哭非笑的扭曲脸孔,储藏内昏暗的灯光下,尹清树脸上的皮肤已经呈现紫斑,一团一团,聚集在他的面部,触目惊心!

    最为可怕的是他那双即将掉落的眼珠,尽管已经充血、模糊。但我依然能读出,其中所涵盖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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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6)

    此时的尹清树仍在原地旋转着,我们发现他脖颈上的领带,已牢牢地勒住了他的咽喉,一头挂于顶上的吊灯处。
    “他死了?”秦宁木然站起身,歇斯底里地问。不等我去搀扶,她再一次踉跄着跌倒,口中喃喃说道:“他也死在了这间办公室里了……”

    隐隐约约,我感觉到秦宁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混乱的思维让我想不起,今天下班时尹清树有没有照例离开编辑部。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吊尸在了编辑部的储藏室内,那个同样葬送了宋佳琳的储藏室。

    四

    混乱的编辑部外,与警方一同赶到的,还有我们机动部的组长耿易。

    受了巨大惊吓的秦宁见到他后,立即扑入耿易的怀里,泣不成声,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尹清树死了,他居然死了……”

    耿易抱着秦宁,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劝慰。两人相拥的模样,如同两个经历了生死劫难后重逢的恋人。

    说实话,进入机动部的几年来,我一直以为耿易与秦宁间,是那种淡如水的同事关系。不料今天突发的这场命案,居然会捅破他们之间长久的隔阂。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甩门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侧头去看,被自行甩上的,正是尸体所在储藏室的木门。明明是在无风的办公室内,且它已被警方圈围了起来,却莫名自行地重重关上,像在喧泻着某种被压抑的情绪。

    忽然,一个念头猛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为什么会天真地认为,秦宁与耿易的感情是在患难的这一刻才迸发的?

    或许,在耿易的妻子宋佳琳死去后,他们就开始交往;或许更早,早在宋佳琳还活着的时候……

    有些惊讶这些奇怪的念头,竟会一同涌入我的脑海。我从来不是个爱干涉别人私生活的人,对于朋友的隐私,我并不感兴趣。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整个城市被吞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照例回答了警方的提问,我看得出,他们有些怀疑我和秦宁。

    毕竟集两个女人的力量,还是足以杀死类似尹清树这样的男子。加上白天工作时,秦宁与尹清树发生的剧烈冲突,她的麻烦会更大一些。

    尹清树的尸体被抬出储藏室时,以白布包裹。抬过秦宁身边时,想不到的一幕居然发生了——只见尸体的手忽从裹尸布内滑出,岔开的五指,正好拽住了秦宁的衣角!

    这一动作,引来秦宁的惊声尖叫,连我也忽感无比恐惧。只因尹清树死时过份挣扎,他的手指都僵硬、可怖地伸张着,像一只干枯的爪子那样。

    死不瞑目?!

    一个严重的词语,突然跳入我的心头。

    尽管遭到怀疑,但警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尹清树除了颈部有勒痕外,身上再无外伤。如若是我与秦宁硬逼他上吊的话,怎么说也有抓扯的伤痕。

    尸体鉴定的初步结论为,尹清树系自缢身亡!

    显然,这一结论并不让我满意。因为我曾近距离接触了死者的眼神,他是如此地畏惧,如此地害怕,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变了形。这样的死容,根本不会是一个看透红尘的寻短见者会有的。

    采证、笔录一直进行的深夜。报社的老总也被及时传唤入编辑部配合调查。看这架势,想必明天前来上班的同事都会一一进行笔录,这一程序。

    角落处,耿易买来了热汤,还在劝慰情绪不稳的秦宁,总编辑与几位元老级的记者正忙碌于警方的交涉中。

    我独自一人坐到自己的工作区,打开电脑,登录电子邮箱。太多的疑问纠缠在我的心底,难以理清,也难以剪断。

    这是记者的一份应具备的探知欲,与低级地探听他人隐私不同。

    我渴望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尹清树惊吓过度,竟用领带活活将自己缢死。而隐藏在水仙邮件背后的眼睛,又来源于谁?

    不错,的确是眼睛!

    我吁了一口气,即便是在这人多灯亮之处,却还是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奇怪的视频、邮件、传真,无不证明着这双可怕眼睛的存在。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正躲在暗处阴森惨笑着,带着鄙夷与不屑。仿佛所有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心底的每一个秘密都会被之看穿!

    这种感觉确实糟糕,令我一刻也无法忍受,惟一解脱的出口,便是弄清真相。

    进入写邮件界面后,我在“收件人”及“抄送”处均填入了一个邮箱账号——153@***.com!

    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字后,我便按下了“发送”键。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你是谁?

    几秒过后,我按下了F5刷新页面,收件箱内果然已经躺着一封由水仙发来的E?鄄mail。没有半点犹豫的时间,我立即打开了邮件,仍是那诡异的黑框粗字,却是竖书而下,如同灵牌上的字体,像被深深地凿在了屏幕上。

    ——你可以在那个人身上找到答案。

    “谁?”我脱口问出。

    不可思议的事继续上演着,那一刻,我亲眼看着眼前的邮件,渐渐搅作一团,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此时的画面还很模糊,屏幕上的物什无非是个胚胎雏形,缓缓地,它生了出五官肤发!

    当那张完整的人脸呈现在屏幕上去,我的心顿时一沉,那个人是耿易!

    相隔娱乐部的尹清树之死,已经整整半个月了。警方多方打探,最后出具的结论仍显示他是自尽而亡。

    面对这一结果,编辑部的同事们都心存质疑,毕竟尹清树死前,并没有任何厌世的情绪。此人素来放纵,以取乐他人为爱好,如何看也不像是那种会自杀的人。更何况,在死亡现场及死者的家里,都没有找到尹清树留下的遗书。

    得知尹清树之死,被判定为自杀后,最心神不宁的应数秦宁。自从编辑部发生命案后,她的神经就变得异常脆弱,有时连高声的叫唤,也能吓到她。

    这个中午的午休时间,我拒绝了所有女同事出去逛街的邀请,独自带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了编辑部楼下的星巴克咖啡厅。

    为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后,我又请服务员上了一杯清咖,不加任何奶与糖。与那个人同事了这么久,他喝咖啡的嗜好,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远远的,我看见耿易走近了咖啡厅,我立即向他招手,示意他快些入座。

    “怎么今天有兴致要请我喝咖啡?是不是采访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耿易走来,坐到我对面。

    “组长,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开玩笑的人。”我直截了当,在咖啡桌上翻开笔记本电脑:“我有一个视频文件,是从秦宁的电脑里拷下来的,想请组长过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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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7)

    听了我的话,耿易的脸色猝然一变,他沉声道:“陶子,你怎么不经同事允许,随便拷取别人电脑里的资源?”
    没有理会这不痛不痒的说辞,我将电脑推到他面前,说:“组长,你和秦宁这么好。大概她也告诉你了,不久前,她驾驶的雪弗兰撞了人,但一直没有找到伤者。而整个撞车的过程,这段短片全部忠实地记录了。我请你看的目的,是为了让你辨认一个人。”

    说着,我便按下了“拨放”确定。刹时,那一段惊悚、诡异的短片,整个呈现到了耿易的面前。

    尽管是在这温馨、舒适的咖啡厅内,尽管放眼四周皆是谈笑风生的人们,但我却仍看到耿易在不住地战栗,无法自控,难以自拔地战栗。

    “那个被撞的女人……是她……”一滴冷汗顺着耿易的金丝边眼镜,滚落。

    我赶紧问道:“她是谁?是不是你已经死去的妻子,宋佳琳?”

    对于我的逼问,耿易不敢回答,他整个人顿时陷入沙发中,难以动弹。脑中忽然回想起,秦宁曾哭着对他说起见到了宋佳琳,他还不以为然。但面对视频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耿易死也不会忘记她的面容。

    那是一段被沉封的可怕记忆,望着对桌深埋着头,显得痛不欲生的耿易,我发现自己竟一点恻隐之心也没动。

    静静地,我说道:“宋佳琳的死,使你直接晋升为机动部的组长。她的死,不是简单的心脏病突发吧?”

    “你什么意思?”耿易忽然抬头,“你怀疑我杀了我的妻子?”

    “呵呵,恐怕不只你一个人。”我冷笑,“你与秦宁联手策划了这场高明的慢性谋杀,你们分明知道宋佳琳的心脏不好,却故意以那种龌龊的婚外关系去刺激她。你和秦宁的计划进行得很小心,你们俩之间的关系,除了你太太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承受痛苦的也就只有宋佳琳一人。”

    决定与耿易进行这次谈话前,我曾直接跑去总编那里,请求他告诉我关于宋佳琳的事。刚一开始,总编坚持不肯多透露。直到我忍无可忍,冲他老人家喊:“编辑部都已出了第二个牺牲者了,您还觉得不够吗?”

    这句话一出口,总编看了我许久。那是一位很和蔼的老先生,叹了一口长气后,他最终还是将关于宋佳琳的事,一点一点告诉了我。

    她是一个很内向的职业女性,保守、矜持、循规蹈矩。

    与耿易的结合,一直是宋佳琳向往的幸福。被命运玩弄于股掌内的她,尚不知道,这个错误的婚姻,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婚后,耿易渐渐厌恶了与宋佳琳间的平凡生活。男人更渴望追求刺激,而这种刺激在妻子的身上,耿易已难以寻觅。相比之下,集年轻、美貌、智慧于一身的秦宁,却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对于丈夫的出轨,天生就纳于言辞的宋佳琳选择了默默忍受,在这同进同出的办公室,无人知道,她与耿易已经貌合神离。

    最后,宋佳琳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内。总编一直为她感到惋惜,他总觉得,宋佳琳是受了过大的刺激,才导致病情的急剧恶化,连医院也来不及送。

    如此说来,宋佳琳算是被耿易、秦宁逼死的。脑中虽还有未解开的结,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我实在沉不住气。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和你这样的人,共事在一个部门。”我站了起来,说道:“下午,我就会向总编提出要转组。”

    五

    十三点整,我准时回到编辑部,开始下午的工作。

    走过秦宁的座位时,她突然伸出一条腿,挡住我的去路,特挑衅地说道:“你刚才找了组长了吧,什么事?”

    “问一点故人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用同样的眼神,回敬她。

    不料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秦宁的愤怒,她一推座椅,站起来直视我说:“谁让你动我电脑?你拷走了那段视频,当我不知道吗?难不成想勒索我的不是尹清树,而是你?”

    见她有些歇斯底里,我冷笑:“秦宁,想不到你还真会瞒。那一晚你撞的是谁,你不会真不清楚吧。我想你怎么见伤者站了起来,就吓成这样,立马开车逃跑。原来你心里果真有鬼!”

    此话直中秦宁的心脏,她的脸顿时苍白,气急道:“你说我撞了宋佳琳?卑鄙,你那时还没入行,你用什么方式知道?她的死和我无关!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介入别人的婚姻,怎么会弄成这样?你还敢说不是你?”

    语落的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支配起我的手,突然掐住秦宁的咽喉。我看见她死命地挣扎,表情不住扭曲着,我想放开她,却如何也松不开手。

    “陶子!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围的同事及时赶来,用力将我与秦宁扯开。手一离开她的脖子,我立刻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刹时清醒。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像是被附上了灵魂一样。

    “让她走让她走!”同事的簇拥中,秦宁望着我嘶声大叫,她的眼里已充满了恐惧。

    我意识到她视线的焦距,并不完全落在我的身上,而是在我背后的位置。转过身,我看见的,只有那扇沉重的储藏室木门!

    身边的人忙将我拉走,离开时,我听见秦宁说了一句话,她说:“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别站在门前瞪着我……”

    而后的一周,秦宁请了长假。机部动的人手短缺,致使我的转组请求遭到了驳回。当我第二次提出申请时,得知秦宁终于受不了惊吓与谴责,已递上了辞呈,离开了《申报》。

    对于她的离开,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耿易。

    我看得出他也在恐惧,即便是在这人声鼎沸的编辑部内,他时常还会像陷入无人境地那样,看着储藏室的木门惊叫或是大笑。这极大地影响了其他同事的工作情绪,搞得人心惶惶。

    终于,在某个工作日的下午,耿易眼神呆滞地将一叠打印纸,扔在储藏室门口,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时,被众人拉了下来。

    那时的耿易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他痴痴傻傻,目无焦距,粗暴地推搡着想要拦住他的同事。

    大家看出他的不对劲,简单快速地商议后,决定报警。耿易已经崩溃了,或许他也与秦宁一样,可以看见在宋佳琳的亡灵,徘徊在储藏室的门口!

    警方赶来之前,被大伙箝制住的耿易不住重复着一句话,他说:“你们逃不掉的,有龌龊隐私的人统统逃不掉!你们全会受到报应!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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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8)

    这句话着实震慑了在场不少同事,我看着人们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谁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它们见不得光,见不得人,惟有掩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慢慢腐败、变质。

    耿易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我即时发了一封邮件到153@***.com。

    我问:尹清树、秦宁、耿易都已相继得到惩罚了,你可以告诉我宋佳琳到底是因何而死了吗?真的与他们有关?

    几秒钟后,几个冰冷的汉字竖着,回复而来——

    她死于无法面对隐私暴露。

    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因子,我看着电脑屏幕,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照水仙的提示来看,莫非宋佳琳并不是直接被秦宁、耿易设计所害?

    正思索着,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着实惊得我战栗了一下。我拿起手机,赫然发现发送者的号码正是153!

    还是水仙!

    它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我一段音频文件,文件名则为“隐私”。

    这个诱人心神的标题,立刻让我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探知欲。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我从抽屉中取出耳机线,插上手机,按下播放确定键。

    音频一开始,马上令我微微皱眉。只因里面传来的低微呻吟声,显然是男欢女爱时所发出。尽管音频中的女人极力克制,但她在喘息中偶尔吐出的几句话,还是让我确定声音的主人正是秦宁!

    她在呼唤与之纠缠的男子,我听见秦宁叫着耿易的名字!与她做苟且之事的人,果然就是耿易!

    心头突然生起强烈的厌恶,我实在听不下去,正想调快音频时,耳机内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女性的哭泣。

    那个声音很陌生,我确定这个人,我并认识。但我猜得到她的身份,她一定就是机动部原来的组长,宋佳琳!

    夹杂着她的哭声,又一个男音窜入我的耳朵。我蓦然听到尹清树语气油滑地说:“宋姐,你也别这么伤心了。我给你听这段录音的目的,也是想让你知道,耿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他和秦宁的关系了……”宋佳琳含糊道。

    尹清树的声音渐渐猥琐起来,他邪笑道:“哎呀呀,那怎么办好啊?宋姐可是我们《申报》的著名编辑啊,这件事捅出去怎么了得?难怪你一直瞒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似乎听出他话里有话,宋佳琳问:“你想怎么样?”

    猥琐的声音再度响起,尹清树道:“你想让我不说出去你们三个的隐私,可以用钱堵住我的嘴!或者,用你自己也可以,呵呵,既然耿易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这么矜持做什么?”

    真是下流无耻!

    音频听到这里,我已是热血沸腾,心中暗暗骂道。

    几秒钟的空白后,耳机内传出瓶盖被开启的声音。我听见一颗颗类似药丸的东西,被人倒了出来。

    倒水、吞药、咳喘、灌水、强忍呕吐……

    所有的动作都已通过音频,再现到了我的面前。我意识到有人正在服药,那是宋佳琳!她一定在吞刺激心脏的药物!

    我终于明白邮件中那句话的意思了。所谓隐私,原来指的是纠缠这四个人间,所有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佳琳的懦弱,奠定了她悲剧的婚姻。为了事业上的形像,她拒绝了揭穿一切,自欺欺人。没有料到得是,上天竟再一次玩弄了这个悲惨的女人。秦宁与耿易偷情时的录音,被尹清树得到后,他竟厚颜无耻地以此相要,将宋佳琳彻底推上了绝路。

    砰!一声身体倒地的声音过后,告知了宋佳琳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

    我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不发一言。忽觉人们的探知欲很可怕,别人越是要掩藏的东西,自己就越想挖掘。但有时,这一做法的结局往往是如此地不堪设想。

    正当我要摘去耳机的那一刻,无声的音频突然又响了起来。我木然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平仄地说道:“陶子,难道你以为你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吗?”

    下一瞬,明明已呈屏幕保护的屏幕,突然跳动,直切邮箱界面。我收到了一封水仙发来的邮件!

    这一刻,我忽感大敌当前。一种直觉告诉我,这一次的邮件是冲着我来的。从小到大,我从未向人提起的事,只有一件!一件困扰了我很多年的事!

    我想到了我的奶奶,一个满脸皱纹、眼睛浑浊的老太太。她的离去对于我的家人而言,是一种解脱,因为奶奶足足在医院躺了三年。

    医生曾多次给我的父母暗示,是否还要继续治疗。爸妈很为难,家里的条件已不允许他们再养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人。

    那时我才上初中,由于没及时交上学费,被同学耻笑。那一天,我去了医院,我对着奶奶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只会拖累我们全家,让我们都不能活。”

    那一刻,我望见奶奶的眼神变了,她瞪着我,显得很可怕。在我尖叫着冲出病房后,她便真的断了气,应了我对她说的话。

    这些年来,这一直是我心底的伤痛,我不愿去揭开它。这一时刻,面对那封可怕的邮件,我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查看。

    刹时,一张苍老、可怖的脸顿时出现在屏幕上,她狠狠地瞪着我,就如她临死前那样。那个人,正是我的奶奶!

    颈项一阵酸痛,陶子放下手中的书稿,本想从座位上站起稍作活动,不料她刚一站立,眼前就笼上一阵黑。

    轻微的贫血,让陶子时常出现这种状况。但她知道,刚才那一瞬的晕眩,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上的不适,更大的原因是那叠匿名寄来的书稿。陶子并不是连载部的记者,如果是要投稿灵异短篇的话,也不该把稿子送来她这里。

    隐私?

    这一题目是在暗示她,不要管得太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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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9)

    又一阵平仄的敲门声,打断了陶子的思路。未等她作出回应,来者已自行开门,走入了办公室。
    “师姐,你刚刚叫我录入的采访手稿,我已发去你的邮箱了。你可以再校对一下。”

    见来的是师弟,陶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点点头,坐回电脑前,查收邮件。

    胡子走到她的身侧,问:“那起坠楼事件疑点这么多,简直不像是人类可以办到的。继续调查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准备接着采访吗?”

    忽感胡子的口吻有些奇怪,陶子望了他一眼。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和她一样,满怀正义,渴望揭露真相,今天怎么迟疑起来了。

    “那是当然,我不会停止采访的。”陶子说着,点开了自己的邮箱,令她奇怪的是,里面根本没有胡子所谓发来的成稿。

    开口询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声呻吟之中。陶子惊愕地看,身侧的小师弟猛地冲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眼前的胡子早已没有了平日的亲和,眼中折射出狰狞。

    “你不是胡子……”含糊地说出几个字,颈部的束缚越来越紧,陶子感到浑身的血似乎都在向她的头部涌。但这一时刻,她仍清醒。真觉告诉她,她的猜测没有出错。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秦川制造的可怕怪物!

    怎么办?

    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得近,陶子没用力气去挣扎,仅靠自己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机器。她必须留下一个讯息给真正胡子,即便那时她已经死去!

    眼角瞥到了显示屏上的摄像头,在被猛地拎离座位时,陶子用了那一瞬间,按下了摄影确定键。

    怪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陶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已给师弟留下了线索,好了,就快结束了。

    嘟!一声讯号音忽从袭击者的心脏处发出。

    呼吸一下子舒畅,陶子猛地跌坐在地。她意识到153本身出了问题,她暂时逃过了一劫。刚欲大声呼喊,下一刻,人又被打横抬起。

    窗户已被打开,立刻吹乱了陶子的头发。当她被153架在肩上,背出窗外,沿着办公大楼的墙面飞快跳到房顶,又跃至另一幢楼时,陶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与秦媚颖同入大楼的男子会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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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瓣水仙花 迷藏(1)

    《申报》女记者陶子在报社的神秘失踪,引起了员工们的一阵骚动。多名同事证明,陶记者早晨采访归来,进入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在她的办公室内,除了那敝开的窗户外,没有任何途径供其离开。
    可报社的编辑部设在写字楼的第十层,常人根本无法从窗口离开。第二天,报社方面在与陶记者的家人取得联系,得知她仍然毫无音信后,作出了报警的决定。

    这一次的人物专访,胡子是一个人完成的。少有人知,与他搭档的师姐,这时身在何方。

    胡子叹了口气,将镜头对准了大厅中央那对光彩夺目的新人,他目前出席的是富豪卓夕同的婚宴。排场很大,宴席就设在卓夕同的私人豪宅里。

    司仪大声地调侃新人,胡子望着那身穿白纱的新娘,忽觉替她惋惜。回想昨天对卓夕同的采访,这个靠着翻炒房产而一夜暴富的男人,给胡子的最大感觉就是轻浮。

    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不会主动借助新闻媒体来曝光自己的婚事的。采访中,除了大谈自己的创业之路外,卓夕同更大的兴趣则是叙述他的新娘有多么地完美。言谈举止中,那幅狎昵的神态令胡子反感。

    镜头不觉间又瞄向了那位高贵的新娘,胡子暗叹,这个叫乔君娅的女孩看起来是如此脱俗不凡,高雅的气质无疑超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位女宾,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铜腥十足的暴发户?

    一场作秀般的婚宴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开。负责清理的工人收拾完毕后,也很快离开。接下来的时间,这栋豪宅都将属于卓夕同与他美丽的妻子。

    婚宴上,卓夕同感觉到所有的年轻男士,像是都在垂涎乔君娅的美色。如此迷人的她,多数人见了后都会想入非非。

    这令卓夕同感到很满足。与乔君娅接触只有短短一个月,卓夕同暗忖,以她的条件,追求者应当络绎不绝。将她闪电般地骗到手后,甚至还为自己庆幸。

    “君娅!你在哪里啊?”

    猥琐的男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卓夕同已经等不急了,他大声呼唤着乔君娅,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女人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侍服于他脚下的玩物。

    将整个底楼大厅转了个遍,并没发现乔君娅的身影。邪恶的笑浮在卓夕同的嘴角,那个调皮的新娘也许是要与他玩捉迷藏。

    松了松领带,卓夕同将西服脱下,随手扔上皮制沙发。准备上楼寻找的他,刚一转身,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幽暗的楼梯上,正有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滚落而下。

    冷汗冒上了卓夕同的额头,他不住后退,可那条手臂却像长了触角,直直地向他滚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卓夕同狼狈至极,猛地将那条断臂踢开,他接着嘶声竭力地大喊:“君娅!你在哪里?”

    为了营造浪漫气氛而专设的壁灯,这时看来却是如此诡异。二楼的楼梯口,一条被拉长的黑影慢慢步入了卓夕同的眼帘。她一身白纱,左臂断缺,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怕。

    “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吗?为什么连我的手臂都这么害怕?”

    卓夕同的表情正在疾速扭曲,他双腿直颤,“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看着明明拧断了胳膊却滴血未渗的乔君娅,卓夕同惊叹自己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怪物回来?

    “你不是很喜欢玩儿吗?”拖着白纱,乔君娅缓缓走下楼梯:“那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捉迷藏的故事。你来作主人公好不好?”

    “不,不要!你放过我吧!”再也没有了富豪的霸气,卓夕同不敢直视,抱头说道。

    一阵尖锐的大笑后,乔君娅捡起了她的断臂,喀一下,就安在了身体上。她又道:“可惜,像你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肮脏人类,已经无权选择!”

    这时的卓夕同早已瘫软无力,他趴在地上,无论如何堵住耳朵,仍然逃不开乔君娅的声音。汗珠已从他的额上滚落,身体前方,卓夕同的僵尸新娘正充满兴致地扮演着他的角色,诉说着一个可怕的故事……

    周三,上午九点。

    我走进办公室,开始每天工作的第一件事。

    打开电脑,自动连接网络,然后电子邮箱里出现了“三封新邮件”的字样。打开邮件,前两封是客户发给我的合同样本。第三封的来信邮址有些陌生,内容也有些古怪: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来件的邮址是“153@***.com”。我将整个邮箱查了一遍,这的确是一个从未联系过的人。

    这算什么?

    一首现代散文诗?还是恶作剧?

    邮件并没有附件,也没有其他的内容,所以不必担心是病毒邮件。这让我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这样一封邮件,让整个公司的电脑网络瘫痪,或者丢失什么重要文件,老板一定会杀了我。

    我靠在沙发上,将那些奇怪的文字又看了一遍。然后用鼠标点击“回复”键,开始输入文字:

    文字不错,但这是什么意思?

    迷藏的游戏、钢铁的树、空中的透明罩子,还有地狱、天堂,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先锋派的散文诗吗?

    为什么发到我的邮箱里?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邮件很快发送出去。等了五分钟,并没有收到回复,我开始做其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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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瓣水仙花 迷藏(2)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完成了一个合同的草案,再次打开邮箱,里面已经有了一封新邮件。
    打开收件箱,是从“153@***.com”这个邮箱发来的。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我回复:

    当然玩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邮箱地址?

    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五分钟后再次收到新邮件:

    我们再来玩捉迷藏的游戏,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要是找不到的话……

    我立即回信问:

    找不到怎么样?

    你究竟在哪里?

    捉迷藏也总有一个范围吧,否则我怎么找得到你?

    回信: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同第一封信的内容一模一样,对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我回信:

    为什么把第一封信的内容再重复一遍?

    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至少要有一个范围,这样我才能找你。

    是不是我找到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找不到又怎么样?

    这一次的时间很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回信: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只因为属于你的游戏还没有开始。

    不用着急。

    当游戏开始的时候,你将是其中一员,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结局只有两处,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这封信依然说得不明不白。

    我继续回信:

    为什么我的游戏还没有开始?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地狱和天堂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才是地狱,什么是天堂?

    可是这次那边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关闭了邮箱,开始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

    我环视着整个办公室,公司里算上老板至少有四十多个人,而跟我同一间办公室的也有六七个人,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虽然关闭了邮箱,可是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对话却始终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奇怪的邮件也都未曾再出现过。而我也始终没能够从身边的人中,找到那个给我发邮件的神秘角色。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二

    周三,晚上十点。

    我还未曾睡熟,便被手机短信的声音吵醒了。拿起手机,是黄磊发给我的短信。

    黄磊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来到公司工作,而现在我们两个都已经是业务经理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

    公司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

    我皱了皱眉头。

    公司在商务楼租了一整层楼,少说有十间房间,每个地方都可以躲人。从睡梦中被吵醒,我的心情有些糟糕。我按着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

    你有病啊?公司里哪都能躲人,从仓库到食堂,少说有几十个地方,难道你让我都说一遍?

    我埋头继续睡觉。

    黄磊的短信也没有再来。

    三

    周四,上午九点。

    如往常一般,我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从“153@***.com”发来的: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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