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逆意诅咒

  一屋子人互相端量着,女生渐渐止住泪水,好像心里有了些寄托。可是几秒过去,大家又都一齐泄了气——谁也不知道问谁去。
  大亮低着眉头转了转眼睛,也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出来,于是就说:“今天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还不知道问谁……我觉得那个东西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不然……”话还没说完,大龙突然在一旁高声叫起来了:“不是问!不是问!门里有口!不能说!谁都不能说!”我和耗子一对视,不解,又转头看着大龙。
  “什么玩意?”大亮边说走过来坐在大龙旁边。
  大龙好像疯了一样,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指了一遍,边指边大声喊:“你!你!你!你!还有你!有一个算一个!昨天晚上的事千万不要说!谁都不要说!千万别说!门里有口!意思就是要口关在门里!谁也别在外面说!明白我了吗?你们明白我说的吗?就当为了我好不好啊!啊!……”大龙说到最后,突然特别凄惨的呜呜哭出来了,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撕拉扯拽着——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动作,好像疯了一样。
  我们几个赶紧过去把大龙的手掰开,一边掰一边喊:“大龙大龙!你振作点!你这样搞得大家都不好受!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你先松手!大龙!松手!”大龙颤抖着把手从头上移开,以手掩面,落涕无声,早上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好像突然间暗淡了下来,气氛显得有些悲凉。
  大亮也兀自摇摇头,没话可说。好像事情真的是针对大龙发生的,又好像不是,但是除了大龙之外的我们十五个人,心中都有一点点自私的念头,那就是,感觉这件事情并不会对所有人都造成伤害,起码到目前为止,可怕的结果只应验在了大龙一个人的身上。
  又过了一会,大龙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躬着腰咬着牙,一声不响地缩在床头,全然没了之前的神采。
  大亮转过头对大家说:“那么就这样,谁也不许往外说!对谁也不许说!谁说谁就是在害大龙!”大家都默默地点头,时间也不早了,几位女生这时站起来安慰了大龙几句,就走出去了,大亮和我把她们一直送到楼上,然后又回到408寝室。
 大龙的那双拖鞋还在门口,我看了一眼没敢动,大亮不声不响地一弯腰捡了起来,顺着寝室的窗口就扔了下去。只听“啪啪”两声,两只拖鞋落地了。
  大亮又回转身来拽过一长条卫生纸,缠在手里,把门上的血迹擦干净了,然后又擦了擦手,开了窗,把废纸扔到楼下。
  这时寝室兄弟八个都觉得很困了,要睡觉,于是就爬上床各自睡过去了。大龙萎靡地倚在床头,一直闭着眼睛。
  “来大龙,你也睡吧,人有精神就会好些了。”一边说着,我和大亮一边把大龙扶在床上躺好。大龙刚一躺下就睡着了,什么表情也没有,眼角还挂着刚才嚎啕大哭的眼泪。我和大亮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也各自睡去了,我检查了一下门锁,确认锁好了,我这才爬到大龙的上铺去躺好。
  那一觉好像很长,感觉浑身好像散架了一样,平时睡在下铺的大龙半夜总是爱翻身,呼隆呼隆的响,可他这一觉却睡得很死,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梦中感觉周围有声响,我迷迷糊糊地扒着床沿往下看,却见是大龙在挨个暖壶找水。
  我说:“大龙,你干吗?”大龙说:“我渴了,找水。”他找到了仅有的一些水,倒在自己的不锈钢饭缸里,贪婪地一饮而尽,然后好像还不过瘾,又继续找水。
  我说:“你不会发烧了吧?”大龙停了下来,倒出一只手摸摸额头,看看我说:“好像有点。”我爬下床来,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厉害,于是赶紧从箱子里翻出体温计来,说:“你先夹上,我给你找点药。”过了五分钟我把体温计拿出来了。大龙是真的发烧了,而且烧得厉害,那水银柱的最高处指着39和40的中间,好像还有往上涨的趋势。
  我赶紧拿出两片扑热息痛先让大龙生吞下了,然后和他说:“今天下午还不退烧的话,就去医院打吊瓶吧。”他说:“好。”结果两片扑热息痛根本就没效果,我又让他吃了两片,这回体温才稍稍降了下来。
  结果到了傍晚,大龙又开始烧起来了,我和耗子、大亮决定打辆车,陪大龙去医科大学医院打吊瓶去。
  我们几个穿好冬装就往外赶,生怕大龙被烧坏了,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却发现小茜也被她寝室的两个女生搀着下楼,原来她也发烧了。
  我们七个人一起下了楼,一出门冷风就迎面而来,吹动着眼前那排灌木悉悉索索的响着,我们几个心里都怕的要命,故意一扭头不去看它,直接转到楼后身去。结果到了楼后身,才知道又走错了路,楼后的光线更暗,前一天晚上闹鬼的那片灌木离我们更近了。
  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西门,大亮、耗子和我简直像三个保镖一样,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情况。
  于路无话。到了医院挂了号,看了门诊,医生给大龙和小茜一人开了两个吊瓶,分两天打完。我们几个就又到输液室坐下来,看着护士给他们俩输液,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大家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
  输液输了一个小时才完,于是那天晚上回去的挺晚,大龙和小茜打完吊瓶后都退了烧,精神比凌晨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块心病,这“病根”一日不除,这病就难得痊愈。
  回去的时候我们七个很默契地绕过了那片灌木,然后回到商培楼。我们寝室里几个人正用酒精炉煮着西红柿打卤面,大龙一天没吃饭,饿坏了,于是自己也拿出包方便面放在饭缸里煮起来。风卷残云过后,大龙喝干最后的汤底,突然要去上厕所了。他肯定是觉得怕了,想找个人去,又不好意思明说,于是来一句:“有没有想去厕所的?”大亮看了他一眼,猜出了他的心思,从床上翻下来,说:“走吧,一起去。”所以说这寝室里还是得有个胆大的,否则有些事情确实是摆不平的。不一会他们回来了,看看他俩也没什么异举,于是我拍拍大龙肩膀说:“好啦!没事啦!”谁知大龙摇了摇头小声说:“刚才我们去的是三楼厕所,四楼厕所以后谁都不要去了,真的。”他这一句话,点醒了屋子里每一个人——原来连大亮也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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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灌木离土

  商培楼的水房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是个套间的格局——外面是水房,水房里有个门,通向里边的厕所。四楼的厕所是女厕格局,没有小便池,左右各有三个大便池,每个便池外边有扇木头门,门上若干年前刷的不黄不白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了,木头门的下端刚好与地面卡在一条水平线上,因此木门靠下的地方经常浸水,已经腐烂发黑长霉。门高两米,假如门一关上,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
  我要说的下一件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地方,不幸的是,这件事又发生在大龙的身上。
  周六晚上相安无事,每个人也都很累了,于是睡的也挺好。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后,拿着脸盆纷纷往三楼水房走,看得对面寝室的几个哥们非常不解。
  “你们这是去哪啊?”“啊?……哦!去三楼,三楼水流大。”我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走漏了风声,又连累了大龙。于是一行八个人齐刷刷地在三楼排队等水龙头,当然大亮也在其内。
  当天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雪,鹅毛一般大的雪花,在没有一丝风的吹动下,从高空中缓缓飘下来,煞是好看。大龙这时说要去打吊瓶去了,我们说要陪他一起去,他说已经没事了,不用陪,于是自己穿上衣服戴上手套就出去了。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是没大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了才吓出病的。
  眼看着时间过了九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就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大龙接起来电话告诉我说,他在星海电子市场选碟呢,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我说好的,也没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晦气的话,只告诉他早点回来,晚上打扑克,就挂掉了电话。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关系比较铁。于是我们四个胡乱穿了些衣服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跺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喊出来了,却听见耗子朝前面大喊一声:“大龙!你在干吗呢?!”我定睛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也跟着跑了过去。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大龙的表情。
  跑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点点黑色溅在周围洁白的雪上,像是滴滴黑色的污血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的!扔了!”大亮继续朝他大喊。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像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大龙就跑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耗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我们几个也装得像没事一样,就准备爬上床睡觉了,就在这时候,大龙突然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一只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我赶忙问他。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横着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就像一只青蛙一样。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把,说:“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想怎么样?!要吐吗?”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呕”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间的门,“嗷”地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但是很少,看得出大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是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以为吐出来就会好些了,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的那个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冲,啪地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还是什么的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难道吐出苦胆了?!我赶紧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就往外跑,结果一看大龙的表情,却不是痛苦,反而是舒服了许多的,于是我就问大龙:“感觉还难受吗?”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好多了……”我说:“走,先去漱漱口去。”我刚要走,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绿色的东西从黏液里面滑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状,倏地一下就滑进了黑忽忽的下水道里——那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应该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商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是没大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了才吓出病的。
  眼看着时间过了九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就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大龙接起来电话告诉我说,他在星海电子市场选碟呢,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我说好的,也没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晦气的话,只告诉他早点回来,晚上打扑克,就挂掉了电话。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关系比较铁。于是我们四个胡乱穿了些衣服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跺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喊出来了,却听见耗子朝前面大喊一声:“大龙!你在干吗呢?!”我定睛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也跟着跑了过去。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大龙的表情。
  跑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点点黑色溅在周围洁白的雪上,像是滴滴黑色的污血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的!扔了!”大亮继续朝他大喊。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像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大龙就跑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耗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我们几个也装得像没事一样,就准备爬上床睡觉了,就在这时候,大龙突然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一只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我赶忙问他。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横着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就像一只青蛙一样。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把,说:“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想怎么样?!要吐吗?”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呕”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间的门,“嗷”地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但是很少,看得出大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是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以为吐出来就会好些了,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的那个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冲,啪地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还是什么的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难道吐出苦胆了?!我赶紧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就往外跑,结果一看大龙的表情,却不是痛苦,反而是舒服了许多的,于是我就问大龙:“感觉还难受吗?”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好多了……”我说:“走,先去漱漱口去。”我刚要走,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绿色的东西从黏液里面滑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状,倏地一下就滑进了黑忽忽的下水道里——那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应该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商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是没大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了才吓出病的。
  眼看着时间过了九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就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大龙接起来电话告诉我说,他在星海电子市场选碟呢,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我说好的,也没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晦气的话,只告诉他早点回来,晚上打扑克,就挂掉了电话。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关系比较铁。于是我们四个胡乱穿了些衣服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跺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喊出来了,却听见耗子朝前面大喊一声:“大龙!你在干吗呢?!”我定睛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也跟着跑了过去。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大龙的表情。
  跑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点点黑色溅在周围洁白的雪上,像是滴滴黑色的污血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的!扔了!”大亮继续朝他大喊。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像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大龙就跑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耗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我们几个也装得像没事一样,就准备爬上床睡觉了,就在这时候,大龙突然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一只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我赶忙问他。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横着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就像一只青蛙一样。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把,说:“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想怎么样?!要吐吗?”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呕”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间的门,“嗷”地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但是很少,看得出大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是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以为吐出来就会好些了,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的那个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冲,啪地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还是什么的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难道吐出苦胆了?!我赶紧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就往外跑,结果一看大龙的表情,却不是痛苦,反而是舒服了许多的,于是我就问大龙:“感觉还难受吗?”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好多了……”我说:“走,先去漱漱口去。”我刚要走,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绿色的东西从黏液里面滑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状,倏地一下就滑进了黑忽忽的下水道里——钠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应该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商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这时寝室其他人都披着衣服赶来了,大亮冲在最前,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大亮赶忙扶了我一把。我说:“我没事,你们快把大龙扶回去,他刚才吐了。”——我死活没敢说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到了寝室,我赶紧先吃了两片扑热息痛,以免发烧。我这人受不得大的刺激,一刺激就得发烧。大龙被拉去洗漱完毕后,也上床睡觉了。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上铺,盖着鸭绒被还是觉得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寒,我甚至怀疑我要是不讲出来的话,今晚是不是就得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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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神秘师傅

  大亮和我一样也是上铺,和我床尾相接,大家睡下一阵后,我偷偷爬到大亮的床上。“大亮……大亮?”我试着慢慢推醒他。
  “恩……恩?”大亮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是我啊是我……今晚我能跟你睡不?”“……什么毛病?”“真的吓人啊!我给你讲些事……刚才就我一个人看见的。”我就把刚才见到的东西讲了一遍。
  大亮听完以后,竟然缩进被里。
  我说:“给我点地方,我坐着怪冷的。”大亮就给我让出半个床位。
  大亮在黑暗中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说:“我以前也在老家听说过一个类似的事……你知道,我爹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能动人家坟头上的树……你听说过没有?”我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快讲!”他说:“以前有个人去我们村外的坟冈子盗墓,大黑天的在坟堆里乱转,结果把一个坟头旁边的一棵小树给弄折了……你知道这树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下葬的时候栽下的,寓意就是这个故去的人可以在灵间和这个世界上的生者一起存在……实际上这树就代表这那个故去的人……”我说:“那后来呢?那个盗墓的怎么样了?”大亮说:“那个盗墓的是我们邻村的,后来过了几天,我们村有人去他们村相亲的时候,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前也是吐个不停……嘴里还咬着一截树皮……”我好像被电击一样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颤着说:“那……大龙……大龙他……”大亮说:“不知道,今天晚上看到他挖灌木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要坏事了……”“那大龙是不是没救了?啊?!”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喊出来——大龙正躺在下铺,已经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了!更让我心悸的是,大龙自己对这一切还都完全不知情!
  “大龙没救了吗?啊?!你是这意思吗?啊?!”我伸出手攥紧大亮的肩膀,好像要捏出水来——我不能接受一个兄弟就这样好端端的没了!他只是挖了一棵灌木而已!
  大亮沉思几秒,对我说:“明天是礼拜天,我带你去找我一个朋友,是我老乡,就咱俩去,绝对不能告诉大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救,但事到临头,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什么都得试试了!”我说:“什么意思?”大亮说:“先睡吧,明天再给你讲,怕讲完你又不睡了。”我说:“你快说说啊!我怎么睡得着!”大亮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笔仙你应该请过吧?”我说:“笔仙?玩过,怎么了?”大亮黑暗中恶狠狠瞪我一眼,说:“是'请'!要说'请'!”我心里一阵发毛,不敢言语什么,只见大亮发了一个短信,然后就顾自转头睡去,我也只好拉过被角,磨磨蹭蹭地入了梦……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我和大亮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大亮跑到大龙的桌子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把梳子,然后用塑料带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口袋里,我俩趁着天未明就出了门。
  我说:“去哪?”他说:“你跟着我就行了,到了那别乱说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我说:“你那兄弟也在这上学么?”他说:“不是兄弟,是个女的……”我吐了吐舌头,又说:“哦?哪个学校的?漂亮不?”大亮突然回头一瞪我:“我告诉你!你到了那千万别乱说话!也别问那么多!我也有点怕她!”我被他吼得一哆嗦,于是不再言语。
  我们倒了两遍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我从来没来过。大亮边走边打了个电话,口气十分恭维:“哎……我们就快到了……哎,您在家里是吧?……哎好,我们这就上去……哎好,一会见!”前面是一个老式的楼院,都是挺破旧的居民楼,大多青砖垒造,唯独其中一栋是红砖垒造的,一共六层,靠在楼院的最后方,背倚一坐小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那楼房周围茅草繁茂,与腰齐高,未来得及融化的冰雪散在楼房四周,上面很少脚印,好像人迹罕至的样子。
  我们步行上了四楼,只有两户,左边一户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亮敲了敲门,里面一个粗重的女声传出来:“进来……”大亮伸手挑起一块油乎乎的门帘布,迈步走了进去,我跟着尾随进入。
  一张暴脸展现在我眼前——但说那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生得肩宽臂长,脸上丰满出几条横肉——让我一瞬间想起《水浒传》里的某位女杰,她笑也不笑一下,甚至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一边飞快地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句:“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我四下打量她的家——没有客厅,连接大门和卧室的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里胡乱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光线很暗,看不清楚是什么,走过走廊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卧室,光线也比较暗,窗户被前面的一个楼挡住了。卧室里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再加一个衣柜,再没了别的东西。
  她“啪”地一声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说声:“坐。”大亮和我看看就一把椅子,不知道坐哪,也就没坐。我们正尴尬着,这时那女人突然两手抓住写字台的两角,忽地一下抬起来,然后轻巧地转半个身体,又轻轻将桌子放在床的旁边,大气也不喘一下,又说一声:“坐!”我心想不得了不得了,汗在淌着,心里却同时多了几份安心——因为我觉得——或许她可以救得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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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伤不可免

  我和大亮在床边坐下,那女人也扯过椅子坐定。
  “什么事?大半夜的发短信干吗?”那女人先开了口,声如洪钟。
  “是这样,我们寝室一个兄弟出麻烦了,今天还得麻烦您来请请笔仙,给他算算凶吉。”接着大亮就把大龙一番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恩……我就知道有事——带烟没有?”“哦!有有!”大亮殷勤地掏出一盒新烟,双手递过去。
  那女人熟练地拆开烟盒,取了两支并在一起叼在嘴里,从兜里摸出火机打着。只见两簇火星在她粗糙的面庞前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那女人吸完两支烟,用手指拈灭烟头,然后闭了眼睛,屋子里突然非常安静。我看了看大亮,大亮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好似喷火一般,大声说道:“把东西拿来!”大亮“哎”了一声,立马从兜里掏出大龙的那把梳子。
  那女人把手伸进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老粗的一支铅笔来,大概有两个拇指那么粗,铅笔的外皮粗糙的很,好像松树皮一般,中间的铅心足有蒜苔那么粗。然后她拿过大龙的那把梳子,从上面抹下几缕头发来。
  “东西不会错吧?”那女人一边问,一边烧大龙的头发。
  “不会错不会错,梳子就是他自己用的。”大亮赶紧回答。
  那女人把大龙的头发取了三根,烧成灰后,又用一个折叠的纸片把头发灰倒进铅笔尾端的一个槽里,然后摇晃了几下铅笔,最后用锡纸封住槽顶。这时她又同时点着两根烟,叼在嘴里,双手合十捧着那支笔,放在额前,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我不是怕这个女人,我觉得她虽然挺凶,但是很善意,让我担心的是——大龙的命运,一会就将反映在她的笔下了,那将会是怎样的呢?
  过了一会,她又突然睁开眼睛,低头说:“我只可算凶吉,不可左右结果——听天由命吧!你们谁来?”大亮说:“我来!”说着他就挽起袖子。
  这时我突然对那女人说:“师傅,可以三人一起吗?我也很想知道大龙会怎么样。”她透过额前的乱发斜眼瞟了我一看,看得我差点窒息,这时她说:“等着!”说着她又拿起两根烟放进嘴里抽起来。
  两根烟抽到烟头,她一甩手把烟头扔向脑后,然后左手一撸右手的袖子,把黑黝黝的一段手臂伸向前来,右手攥着铅笔,嘴里大喝一声——“来!”三只手的手指绞缠在了一起,中间是那根粗粗的铅笔。
  那女人喊一声“走”,我和大亮两个顿时将呼吸调整均匀,目不转睛地目送笔尖游走。
  笔尖开始缓缓移动,刚开始线条不是很流畅,后来才慢慢圆滑起来,起初的图案象是一个高音符号,后来就完全不认得了,我偷偷看了那女人一眼,只见她正闭着眼睛,不管那笔下作何图案,我又看了大亮一眼,却见他也在偷偷瞄我。
  “你没乱动吧?”大亮居然忍不住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没啊……我还想问你呢……”“你们都给我闭嘴……”那女人突然发话——声音很轻,气息均匀——让我俩立刻都闭了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样子,只感觉我的手心都攥出汗了,被他们两人的手指夹得生疼,突然之间,笔停住了。
  我的整个胳膊悬在半空,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转头看看大亮,他也在瞪大眼睛很纳闷的样子。这时那女人突然睁开两眼,轻轻把笔尖提起来,说一句:“可以了,松手!”我和大亮都松开手,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图案不得要领。那女人把纸翻过来,迎着台灯的光线看了一会,然后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钵(不知道是不是银质的),钵里面是厚厚一层纸灰。那女人就开始烧刚才那张纸。
  看得我和大亮面面相觑,我记着大亮告诫我的话,于是没敢放声,大亮却忍不住急的来一句:“解得怎么样?”那女人松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把铅笔末端的锡纸拨开,把头发灰也一起倒进银钵里,淡淡地说一句:“死可免,伤不可免……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怎么叫'伤不可免'?大龙会受什么伤?”我忍不住也问了一句。
  “到时便知,何必问我。”那女人轻轻地说,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
  “那您可以解释一下刚才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大龙的安全!”我急着继续问她。
  “解释?!”她凌厉地扫了我一眼,“这就是解释!”大亮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意思不让我继续说话,我只好闭了嘴。
  这时大亮拉着我起身,对她说:“那谢谢您了师傅,我看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打扰您一早上,真不好意思。”那女人点了点头没言语,懒散地躺在椅子上,说:“梳子拿走,烟也拿走,我平时不抽……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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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玄秘误泄

  走出她的房门,我们照来时的样子把门虚掩上,就快步下了楼。
  我对大亮说:“刚才她说的好几个地方我没懂。”“哪?”“她刚才说,笔画出来的和她看到的一样……她说她看到的是什么?”“她和我们不同——人有三目你懂不?她已经开了天目,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刚才她拿着笔放在额间的时候,就是用天目在看,咱们肯定就不行。她每次一静坐一段时间天目就会随着打开……她是我们邻乡的,本来小时候还挺好看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疯疯癫癫的了,身体也变形了……再后来,有人就说她有特异功能了,谁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也都陆陆续续求她来做法事。现在在大连也没个正经工作,有时候摆地摊给人算算命……”当时我并没有害怕,只是觉着这世界之大,何奇不有?以前总是听人说谁谁有特异功能了,并不确信,但这回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和大亮看快到中午了,就打了辆车回,下了车后找个饭店吃了点饭。
  “回去让大龙提防着点。”大亮边吃边说。
  “恩。”我一边扒饭一边回应。
  生死有命,贫富在天。我和大亮都知道大龙须遭一劫,但却都在心底侥幸地希望命运之神是否可以打个瞌睡,放过大龙这一回?
  然而,命运的交响曲是不会因为个半音符的走音而影响到它的主旋律。
  大龙遭劫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我和大亮回到寝室,却见大龙还没起床,可能这几天的经历已让他疲惫不堪,他勾起身子,搂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微微颤抖,我心里一阵难受。
  “大龙,你吃点什么不?我去帮你买回来。”我对大龙说。
  大龙一蹭一蹭地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目光毫无神采,眼睛周围乌黑一片,而且浮肿的厉害。他张了张干瘪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像是张不开嘴,最后吃力地摇了摇头。
  我说:“我给你打一点稀粥回来吧,你这么虚下去身体受不了。”大龙惨淡地笑了笑,算是同意了,于是我拎着饭缸转身往外就走。
  突然这时大龙“恩……啊”地叫了一声,我连忙回头一看,他在招呼我。
  我说:“想吃什么?”“你……你们……没说出去吧……啊?”大龙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我听后的一瞬间,心脏几乎快停止了跳动!妈的!完了!事情已经说出去了!居然是我和大亮干的!
  我回避开大龙的眼神,掩饰住内心的惶恐,冲他摇了摇头就慌忙走了出去。到了走廊我就给大亮打电话,刚响了一声大亮就按死了,紧接着从寝室夺门而出。
  “你刚才听到了没?!大龙刚才和我说的你听到没?!”“听到了……怪我怪我!我一急居然就忘了这回事!”“那现在怎么办?啊?!”“走走,出去!走远了再说!”我俩快步走出去,后来是一路小跑,从商培一直跑到二食堂,打了一饭缸的稀粥,然后又顺原路快步往回走。
  大亮的眉头紧皱,我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我们真怕自己会害了大龙!如果大龙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这让我们以后怎样面对他!
  回了寝室,我们把大龙扶起来,看着他喝完一饭缸的粥后,我们又扶他躺好,并且告诉他哪也别动,一会回来找他。大龙点点头说好,就又缩起身子,翻身睡过去了。
  大亮拍拍我,我俩飞快地闪了出去,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出了门,大亮就拿起他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哎是我!是我大亮!坏事了坏事了!……我现在去你家说吧,一句话说不清楚!你得想个办法啊!……哎!我们马上过去!”大亮揣了手机,拉了我就往外面飞奔,我俩一直跑出西门,拦了辆出租车就跳了上去!
  “去×××!快快快!”一路风驰电掣——司机被我们催了不下二十次。下了车我俩就往楼上跑,一口起跑到四楼,直接拉开门,顶开门帘就撞进去,却见那女人黑塔一般耸立在门后,给我吓得差掉叫出声来!
  “又是怎么回事?”“完了!你得救救大龙!都怪我!”大亮顾不得擦汗,只是朝那女师傅大声喊着。
  “我说过,死可免,伤不可免,我改变不了结果!”那女人喝道。
  “我上次忘说了一件事!上次大龙受伤的时候,门上有字!……”接着大亮就把有关“口”字的事情说了一遍。
  “为什么不早说!”那女人突然雷霆一般朝我们大吼,震得我俩鼓膜直响!
  “你们都进来!”那女人大喝一声,扭身就进了卧室。
  我俩只听见卧室里轰隆一声巨响,迈步看时,发现那写字台已经给我们摆在床边了。
  我俩赶紧坐下,那女人拿出纸笔来递给大亮,说:“你画!什么样的'口'?!”大亮几笔就画出来了一个“口”字,把纸倒过来给她看,那女人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咬了咬牙关,两腮的肉突起一大块。
  “怎么了?是什么说法?”大亮急得一头汗问。
  “这个口是哪天画的?恩?快说!”那女人突然也急起来了回问大亮。
  大亮被她这一喝问居然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嘴里说不出半个字。
  我赶忙接过话来说:“就在前天早上!”“几点?几点!”那女人急得直咬牙。
  “大概早上七八点……是不是大亮?大龙刚要出门手就出血了,然后就发现门上有血字了?!”“哦对对!”大亮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和着。
  那女人看了看墙上那只滴答作响的老式挂钟,语速却缓了下来,只说了一句话,让我和大亮差点当时就哭出来:“恐怕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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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两张灵符

  “什么叫来不及?!大龙会出什么事?啊?求求你救救大龙!”“师傅求求你救救大龙吧!我们求你了!求你了!”我和大亮带着哭腔一直喊!
  那女人摇了摇头,说:“我见过的事情比你们多,门上画血字的事情,是我第三次遇见……大龙当时说的没错,这个字符的意思,不是要你们'问',而是让你们不要外传——'问'和'不要外传'恰好是两个相反的意思,这是那东西给你们下的圈套,大龙当时说对了,但是……遗憾的是,你们还是把它说破了……”“说破了会怎么样?啊?”我俩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继续追问。
  “12个时辰,也就是24个小时以内,如果你们找我,还来得及,但是你们真的来晚了,我帮不了了……对了大亮,我们村里的张家娃子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啊?哪个张家娃子?”“就是死的时候,嘴里还含一块树皮的那个。”“就是你和我说过的那个是不是?!”我突然朝大亮喊。
大亮睁圆了眼睛看了看我没回答,又转头继续看着那女人讲。
  那女人继续说:“你们都不知道,他是晚上死的,死的那天早上,他家门上也出现了一个口字,他也不识字,所以没当回事就给抹掉了,结果晚上就死了,嘴里还咬着一截树皮——现在想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龙会吐出树叶来了。”那女人接着说:“他家人觉得他死得蹊跷,所以要我给他做场法事,做法事的时候我就感觉门前阴气太重,于是就发现门上有血迹……这事多少年了我从没和他家人说起,因为不想他们家人受到牵连,不过现在张娃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和他们关系也是疏远,我和你们说起来也已经并无大碍。”大亮和我相顾一看,发现对方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大龙的事还没有解决,于是就问她:“大龙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出危险?出什么危险?”那女人说:“如果按时辰来算的话,危险应该已出了,你们仔细想想,在血字出现后的12个时辰里,大龙有什么不对劲没有?你们还没有和我说起过的?”我和大亮盯着对方的双眼一直看,似乎想想起什么,但是过了几秒种,我俩还是没想起来什么。
  “好像真的没有,如果24小时内没有出事的话,是不是就是说大龙没事了?”我俩好像得到一丝宽慰,继续问她。
  “死可免,伤不可免,至于何伤,我这里也看不到,毕竟人鬼殊途。你们最好再仔细想想。”我和大亮又回忆了一遍——门上出现血字后不久,大龙就发烧了,然后就去了医院打了吊针。第二天大龙打完吊针回来后,就挖了灌木,被我们拉回寝室后大龙就吐了,然后就是现在病殃殃的……难道发烧就是所谓的“出事”吗?可是大龙现在已经不烧了啊!
  到底大龙会怎样?!我和大亮急得直挠头!
  “你们等等,我想想办法。”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卧室地板的一角,蹲下来朝地板上猛地一拍,一小块地板吱嘎地掀开一个角,她伸出两手探进去,从里面掏出一个猩红色的四角木头盒子,外面裹着一层油纸。
  我和大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见她打开油纸,再把盒子盖拉开,盒子里面分成大小两个格间,大的格间里摆放着许多张黄色的小纸条,整齐地摞在一起,小的格间里放着一支精致的毛笔,然后毛笔旁边是一盏带盖子的陶瓷小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女人拿出两张黄色的小纸条,然后把陶瓷碟子放在纸的左首,毛笔放在右首,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静坐起来。
  过了一会,她张开眼睛,右手执笔,左手打开小碟子——原来碟子里面盛着半碟子朱砂——她用笔尖在朱砂上搅动几下,笔尖上瞬间有了颜色,这时她又拿过一张黄色的纸条来,开始在上面写起了东西。
  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粗人,但是写起东西来却很是漂亮。虽然我看不懂她写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笔在起承转接之间,就如同一条红鱼在游走,显得驾轻就熟,而且执笔的力度掌握得相当好,笔尖的毛束始终不破,饱时如满月,细时如新月,让我和大亮看得啧啧称奇。
  不一会,两张纸条写好了,那女人却又从木盒子靠下方的地方拉出来一个很小的暗抽屉,拿出三个石章来,饱蘸了朱砂后盖在纸条上,然后对我们说:“可以了。”这时我们细看那两张纸条,上面勾画的图案并不相同,但是看了那两副图案后,只觉得犰劲中透着一股霸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那女人说:“你们拿着这两道符回去,越快越好,一张贴在你们的门上,一张立刻烧了让大龙和水吞服——贴在门上的那张,要保证三日72小时之内不落地,大龙便可得救。”我和大亮顿时大喜,心想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法子了,于是赶紧拜谢后就急急地奔了出去!
  我们坐在出租车里,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大亮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刚才我这汗真是出透了。”我听他这一说,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也早已是汗如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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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凶形再现

  转眼之间,我和大亮就回到了学校,兴冲冲地跑回四楼,已经是满头满身大汗淋漓。
  一推门进去,发现大龙的床上没了人,被子堆在一角,我摸过去,床铺还有余温。大亮抬头朝挨个上铺都看了看,也没见大龙的踪影。
  “大龙哪去了?病了也不好好养着,乱跑什么!”我边嘟囔边和大亮说:“走,出去找找他,他应该刚走不久。”关了寝室门,我在走廊拿出手机给大龙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嘟——嘟——嘟……”一声一声从耳边传来,我们边走往前走边听着,突然大亮一把拉住了我!
  “你听你听!……三星铃声!是大龙的!”我把电话移开耳朵,听着静静的走廊上那渐渐大起来的手机铃声——正是从四楼的厕所里面传了出来!
  我和大亮一对视,然后发疯一样往厕所的方向跑过去!
  跑进水房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大龙!
  我俩一前一后钻进去,只见大龙平躺在地上,目光迷离,仿佛只剩一丝游气,身体和头发泡在地上的脏水里。这时他伸出手僵硬地指着左手的第一扇门的下面,我和大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头发登时就竖了起来——那门的下面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大龙的那双拖鞋,已经被熏得发黑发臭,上面粘满了黏糊糊的绿色的胶质,正在顺着拖鞋的鞋面往下缓缓滑去!
我突然想起来前一天大龙吐出的东西,就吐在这个便间里,于是心里一阵发毛。大亮究竟是胆子大过我许多,他拔起身来,上去一脚就往那个便间的门上踹过去,可怎知那木门虽然古旧却也结实,竟纹丝不动,原来是里面上了锁了。大亮以为里面有人,于是大喊一声“对不起了”,然后就回身扑向大龙,把大龙拉起来,朝他的人中穴就按去……
  可怎知那木门里面寂静无声,不过当时我们却也没太在意,只顾忙活大龙。谁知几秒过后,木门里面传出一阵“呱啦呱啦”的声响,当时在我听来,就像是两块外表粗糙的硬物用它们之间棱角分明的部位在不断摩擦,发出“呱啦呱啦”的声响!
  听到这一声响,我当时简直就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顿声凉意,仿佛那个黑头白面的东西就在我的脑后嗅着我的头发!
  大亮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两臂夹起大龙的两腋就往外拖,我见了赶紧跟上前去,完全不敢看便间的方向,只顾扯起大龙的两条腿,拔腿就跑!我俩就一前一后地把大龙横着抬回了寝室!
  按了很久的人中穴,大龙终于缓过来了,眼见着他的左胸在持续猛跳,头上的汗哗哗直冒,和着厕所里的脏水,一会就把枕头给浸透了。
  我看着大龙慢慢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微微抖动,心里特别难受。我转头一看,大亮正靠在床边的墙上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向对面上铺的方向。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大亮一句:“看见什么了吗?”大亮头倚着墙,边喘气边上下挪动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我没见过大亮有这么害怕过,于是不敢继续问。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女师傅来——对了!不是还有两个符么!
  “大亮!把那两道符拿出来!快快!”大亮诈尸一样突然跳起来,匆忙摸向怀里面的口袋,打开油纸,取出两道符来。一道让我烧掉让大龙服下,另一道他自己贴在了门上。
  我哆哆嗦嗦地把符烧掉,把纸灰盛在油纸上,拿过大龙的杯子,把他扶起来,一口灰一口水的咽了下去。
  “大龙,好了,你喝了就没事了。”我又把他扶下躺好,给他盖好被子。
  转头看大亮,他正在用胶水粘那道符,生怕那符掉了,在符的背面糊了厚厚一层。
  “大亮,你一定一定看着时间!七十二个小时,千万千万不能让符掉了!”这时候大亮又给那个女师傅打电话。
  那边接起电话后,大亮说:“师傅您好!是这样,刚才大龙已经服下一道符了,另一道已经帖在门上,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比较小。
  大亮又说:“大龙刚才晕倒在厕所了!师傅……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我也见到了那个东西!”我在一边听了,当时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只听电话那边又不知道在说写什么。
  大亮一阵沉默后突然一阵惊呼:“晚了?!怎么还是晚了?!不是说符可以压得住吗?!”我心头一阵惊悸,赶忙把耳朵凑到手机旁边一起听。
  只听那女人说:“血字出现后的12个时辰内,如果不出事,这符还有它的用处,过了12个时辰,我也真的没有办法……”大亮这时打断她说:“你为什么说是已经出了事了?刚才的事是血字出现后12个时辰以后发生的,你说的12时辰以内的事是什么?”只听那边说:“别问我,我不知道。人鬼殊途,何来知晓。怕是大龙发生过什么,他没有跟你们说起吧。”我和大亮一时没有言语,于是那边挂掉了电话。我们齐看大龙,只见他面色发青,唇齿抖动。
  我和大亮感觉大龙不对劲,于是赶紧过去,只见他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汗流如注,浑身都湿透了!
  我赶紧把大龙拉起来背在背上,大亮在后面托着他的两腿往上使劲顶了顶,然后我们关了门,就朝楼下疾步走去。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就去。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赶紧抢救,过了一会医生出来后说大龙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们问大龙是什么状况,医生说是心肺功能紊乱,问题比较严重。
  然后医生就让我们去交押金5000元。可是那是5000啊?!我们上哪弄去!
  我和大亮决定分头行动,我守在医院,让大亮回去和学校那边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借些钱——其实当时我之所以要留在医院,也是有一些私心的,因为我真怕回去以后看见大亮说的那个什么东西!
  于是大亮就回去了,我要进去看看大龙,医生说不可以。没办法,我就在外面的椅子上等。
  那时候已经是晚5点左右了。又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大亮怀揣一沓钱出现了。
  “哪来的钱?”“老张的!他还真够意思!”老张是教他们课的一位老师,平时管他们挺严,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够意思!
  交完押金,晚上大龙就住在了医院里,护士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看他,没办法我和大亮只好回到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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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心乱如麻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快9点了,寝室里只有耗子一个人在,其他的估计都在自习室里用功。
  听见门响,耗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问:“你们去干吗了?”大亮说:“大龙住院了。”“啊?大龙怎么了?”耗子一把扔下手里的书,猛地直起身子坐起来。
  大亮和我在他的床上坐下来,大亮说:“今天四楼厕所出事了……这件事只能我们寝室几个知道,谁都不能外传,谁要是外传了,咱们几个就都得遭殃!”“出什么事了?!那东西又来了?!什么时候?!”耗子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恩……是大白天……被我看见了!”大亮绷紧了脸说。
  当时耗子就噎住了,只见耗子的脸唰的一下子白到耳朵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往我俩跟前凑合。
  大亮说:“其他兄弟呢?”耗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醒过神来——“啊?啊!他们……他们都在楼上自习!”大亮不知道给谁打了一电话:“喂,你们在一起学呢么?……你们都下来,快!……对,在寝室!赶紧的!”过了一会,楼上轰隆轰隆下来四个人,一个不少。安子走在前面,一推门就问:“怎么了大亮?!不会又出事了吧?!”大亮说:“关好门——哎!小心门上那道符!别碰掉了!——我跟你们说,大龙今天住院了,突然心肺功能紊乱,很严重,今天刚跟老张借了钱把住院费垫上,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近来发生的这些事,谁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不希望大龙的情况变得更坏,我想兄弟们也一样!第三件事就是,大龙病成这个样子,我觉得需要他家里人来这边看看他,明天我就跟班主任提议,让他联系大龙的父母,等大龙父母来这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和他们说起那些事!我会提前和大龙说好,他也不会说出去!这些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你们明白吗?”大亮一口气说完以后,七个人都目瞪口呆杵在那里,半天才眨巴一下眼,然后谁也不说话,只低下头,默默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看得出大家都很害怕,我也知道大亮的用心——他并没有把他在四楼厕所又撞见那东西的事说给他们听,是为了避免大家过分害怕。那天晚上寝室死气沉沉的,床上好像躺着七具尸体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连平时爱打呼噜的两位,那天晚上也没了动静,不时从谁的床上突然发出点幽幽的绿色的手机荧光,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睡着。
  张震的鬼故事磁带应该还放在桌子上那个小小的手提录音机里,这几天一直没人敢打开过。
  那一晚真是难熬,第二天早上大家爬起来互相看看,都是一眼睛血丝,那天早上八点他们都要在商培楼里上课,我也要在八点去主楼上课,于是就一同起来,各自拿了洗漱的东西,结伴往三楼厕所赶去。
  我死活没敢去三楼上厕所,只见他们几个一个一个鱼贯而入,看得我心里禁不住阵阵发毛,真怕里面又传出来昨天大亮那种撕心裂肺的号叫。
  大亮见他们几个相继进去又出来了,于是他也进了去,我看在眼里,心里为他捏一把汗。
  过了一会,大亮出来了,把脸盆凑到我旁边,小声向我耳语:“三楼的没事,门都是开着的。”我这才稍稍缓和过来,迈了几步,把头探进厕所里往上看了一看,只见左手边第一个便池的正上方,湿漉漉的悬着一大片水滴,将滴未滴地挂在那里,还微微泛点草绿色。登时我浑身打个冷战就退出来,胡乱几下擦干净脸,和他们一起朝寝室走过去。
  到了寝室,我扔下脸盆毛巾,和他们说:“以后上厕所都去二楼吧,三楼的也不要去了。”“又怎么了么?”他们都问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三楼也不对劲,别问了,反正你们谁都不要去就是了。”我没敢把我看到的和他们说,只顾闷头叠被子。
  那天我先去主楼上了趟厕所然后才跑去上课,中午下课以后,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回了寝室,一推门看见他们都打了饭在寝室吃。
  “恩,下课了?来一起吃。今天我早上就跟班主任说了大龙的事了,他上午联系了大龙的父母,他们大概明后天就能从鹤岗过来。”我说:“好,到时候他们来了再说。下午你们有课没有?我下午没课,想去看看大龙。”他们都说一起去。于是吃完饭,大家坐了车就来到医科大学医院。
  护士允许我们探望十五分钟,我们几个赶紧钻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大龙非常憔悴消瘦,一夜之间,眼眶凹进去一块,脸上好像没剩多少肉了,看得我们几个都很难受。
  大亮走到床头,说:“大龙,你爸你妈明后天就过来看你了,你别担心,配合大夫慢慢养着就行了,有事就打手机给我们几个……那个……大龙,有个事要提前跟你说……”大亮琢磨怎么说这话才好。
  “什么事?”大龙静静地看着他问,表情非常平静。
  “你不能把这几天的事和你爸妈讲……你明白吗?说出去对谁都不好,谁都不能说,还记得吗?”说着大亮画了个口字在自己掌心。
  “恩……我明白……明白……这几天你们都好吧?”大龙还没忘问问我们。
  “我们都挺好的。”我们几个一起凑上前来,有点诀别的气氛,感觉耗子差点就哭出来了。
  我们几个和大龙又闲话了几句,想尽量让大龙高兴起来,可气氛始终是压抑的。十五分钟转眼过去了,护士进来催了,没办法我们就走出去了,出门前又告诉大龙,千万不能说那些事情,大龙眨眨眼睛说好。
  回去的车上,我突然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
  住在商培的自考的学生,也就是我寝室的这些哥们,都是入学就统一住在这栋楼里的,没的选择,而我这样走读进来的学生,其实是可以选择宿舍楼入住的,当时我就是图商培楼离主楼比较近,才误打误撞报名进去住下了……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说实话,我是想换个地方了……
  “大亮,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说……”我突然拍了下大亮的肩膀。
  “恩?”大亮转头看我。
“我想……算了,等大龙好的吧……”我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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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误露灵踪

  大龙的父母是赶第二天第一班的班机来的,上午的时候,我们几个刚好没课,就在寝室里看会书。这时寝室门“咚咚咚”敲响了,同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408,开门啊!”耗子跳下床,把门打开,见班主任一个人站在门外。
  “老师好,老师好……”寝室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候。
  “大龙家长刚刚来了,在我办公室,你们现在有没有事?去说说情况?”“走走!”大亮跳下床来先穿上了鞋。我们跟着他几个鱼贯而出。
  到了办公室,一推门进去,看见大龙的妈妈哭得已经是个泪人了,大龙爸爸坐在一边,默默地大口抽烟。
  班主任介绍了一下:“这是大龙的父母,这是大龙寝室的同学,大龙当时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是他们送大龙去医院的。”“快带我们过去!现在就要看他!”大龙父母两个显然已经急得不行了。
  怕人多嘴杂说错话,于是只有我、大亮、班主任,还有大龙父母一共五个人挤了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大龙妈妈一见大龙就是大哭一通,他爸爸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然后突然把我们拉在一旁,问:“到底怎么回事?”大亮说:“也不知道怎么了,大龙有一天突然发高烧不退,然后吐了一通,接着就越来越严重,我俩几个见不好,就跟老师借了钱,把大龙送医院来了。”“哦……谢谢你们俩。”说着,大龙爸爸和我俩挨个握了握手说。然后他接着说:“就这么一个孩子,自己在外边,真是不放心……”住院住了四五天的样子,大龙终于出院了,精神还可以,只是看起来身体疲倦,医生说要加强营养。
  大龙他爸说要留下来陪大龙几天,等身体好了再走。大龙他妈就和他吵起来了,一定要给大龙办退学,回鹤岗照顾。大龙他爸说,这学校不好进,这退了以后,大龙没个文凭怎么办,可大龙他妈根本听不进去,直接就到办公室,要给大龙办退学手续。
  ……
  其实如果直接退学的话,说不准大龙还不能疯,可是这能怪谁呢?难道能怪父母对她儿子深深的爱么?
  大龙躺在寝室的床上一动不动,大龙他爸终于拗不过大龙他妈的眼泪,终于也同意给大龙办了退学手续,他们两个正在办公室里和老师在谈。寝室哥几个都在屋子里,围着大龙说这说那的。
  过了一会,门开了,大龙爸妈走进来,我们都站起来给他们让个座位,让他们坐在大龙旁边。
  “大龙,退学手续办好了,明天一早咱就走,啊,回家养一段时间咱们再做打算。”大龙冲她点点头。
  说完,他妈又转过头来,对我们几个说:“老师的钱我们已经还了,真是太谢谢你们这些小同学了!阿姨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好!”“哎,阿姨说哪去了,咱们跟大龙都是兄弟。”大龙这时候突然一转脸偷偷哭了,搞得我们都挺难受。
  这时候大龙他爸突然说:“请问洗手间在哪,我要去一下。”我们几个心里咯噔一下,我正想说话,只见大龙猛地转过头来,大喊一声:“别去四楼!有鬼!”我们几个当时就慌作一团,大龙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爸,张着嘴想收回刚才的话,可是为时已晚。大龙他爸警察出身,洞察能力不一般,瞪大了眼睛,朝我们8个人惊异的脸上那么一扫,就发现出了端倪,然后头绕过半周,突然对准了我的两眼就问:“哪有鬼?!大龙的病是闹鬼闹的?!”我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斜眼看看大龙,却见大龙也在张大眼睛看我!我心头一急,嘴上赶紧说:“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大龙在说什么!”“你们等着我!”说着大龙他爸甩开大步就往外面走去。我们几个哪里拦得住!只见他甩着两只粗壮的胳膊,几步就走出了很远!
  这时幸亏大龙他妈,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毕竟女人还是胆子小些,大龙他妈见他一夺门而出,赶紧跑着追了上去,我们几个赶紧也跟着追出去,只见大龙他妈把他拦腰一把揽住,大声喊:“逞什么能!再出事怎么办!赶紧回来!”我们几个赶紧又缩头回了寝室,紧接着他们两个人也进来了,大龙他爸被他女人大声吼了一嗓子,明显有些冤气,瞪了大龙他妈一眼,大龙他妈也不甘示弱,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大龙。
  我赶紧岔开话题:“叔叔阿姨你们今天晚上住哪?用不用我们帮你们联系学校宾馆?”他们说:“那就谢谢了。”又说些闲话,那个白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后来我们都猜,应该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大龙才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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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最后诀别

  那天晚上大龙没和我们住一起,而是和他爸他妈一起住了学校宾馆。我直到现在也不能确认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只听商培楼里有人在惊呼:“哎?这些灌木怎么都被拔了,谁干的啊?”当时我们寝室的七个人是在三楼的水房一起洗脸,是别的寝室的一个人一边靠窗刷着牙,一边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当时我脑子里只觉得嗡地一声,临窗往下一看,只见楼前的那些灌木被连根掘起,七歪八斜地横在地上,草地上一片狼籍。
  大亮这时也贴过来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抱起脸盆就往寝室跑,我跟着也跑了回去!
  大亮和我扔下脸盆,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简直一句都不须多言,我们心照不宣地往学校宾馆方向跑过去。
 到了宾馆我们问服务台,问×××在几号房,结果服务小姐告诉我们:“他们昨天晚上就退房了。”我和大亮说:“不可能的,昨天傍晚才入住的怎么会马上就退房了!”结果小姐又核对了一下说:“哦错了,不是昨天晚上,是今天一大早退房的,是……凌晨5点。”我和大亮一对视,同时抓起手机拨大龙的电话,结果是我的先拨通了,听着一声一声“嘟——嘟——……”的盲音传过来,我这汗就顺着两边脸淌下来了。
  打了一遍没人接,我挂掉又打一遍,这回刚响一声就有人接起来了。
  “喂?!”接电话的不是大龙,而是他爸,声音很着急。
  “喂?叔叔吗?我是大龙寝室的同学!你们在哪呢?!”他爸刚要说话,只听见一个女人突然在旁边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冲着鼓膜就刺过来,歇斯底里的很是恐怖!
  “喂?!喂?!叔叔你们现在在哪?!”“在医院,昨天那个医院!”他爸好像还可以保持住清醒。
  “好!你们等着!我们马上过去!”边挂掉电话,我边拉起大亮就跑,一口气跑出学校,打了辆车就飞了过去!
  不过我们没有看见大龙,大龙正在急救室里面尚未脱险,门前的椅子上坐着他爸和他妈,他妈哭得一塌糊涂,边哭嚎边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爸低着头,把手绕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我和大亮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这时大龙他妈拿出纸巾来擦眼泪,发现了我们站在那里,我们于是迎上前去叫了声“叔叔阿姨”,然后就问大龙他爸:“大龙又怎么了?!”他爸说:“昨天半夜大龙突然发烧,后来我们想熬到早上再送他去医院,结果5点的时候他突然吐了,吐出些绿色的东西,我们就赶紧把他送来这了……”我和大亮感觉头皮一紧,背后冰凉。绿色的东西?!大亮赶紧问:“昨天你们晚上一直待在宾馆里吗?!”只见大龙他爸低下头,两手手指交拢在一起放在鼻子下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半天,大龙他爸才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我突然间想起什么,于是大声喊了声:“停!先别说!”他爸吓了一跳,打了一激灵然后看着我,大亮也转头过来看,皱着眉头说:“怎么了?”我凑过去,朝大亮耳语几句。大亮听完倒吸口凉气,嘴里碎碎念道:“哦是是!真悬!真悬……”大龙他爸看得不解,怔怔地看着我俩不知道在干吗。这时我说:“叔叔,是这样!昨天晚上的事,可能就你们三个人知道!这就够了!你们千万千万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受牵连的也就越多,大龙的病就越坏!所以您也不要向我们说起了!”大龙他爸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大龙他妈也止住了哭,在静静听我说话。
  ……
  其实刚才我和大亮耳语的是:“刚才我们没到他们宾馆房间门口去看看,不知道门上情况怎么样,一旦上面有'口'字,那说出去了无异于自杀。”当时钟慢慢转过6个小时以后,大龙被推出了急救室,身上插了氧气管——这时候的大龙已经疯了。
  大龙躺在抢救床上,被两个护士一前一后跟床一起拉了出来。大龙鼻子里塞了跟吸氧管,但是看不到他的胸腔有呼吸时的起伏,他两眼大张,直勾勾地望向空中虚无的一点,像是向谁求助,也像是无力报复。大龙爸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发疯一样奔向那张移动的病床,我和大亮也不禁大哭起来,上去抓住大龙的手,希望他能看认出我们来……
  ……
  但是一切都无可挽回——至少直到现在,我从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大龙的好消息——甚至坏消息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过了几天,大龙被他的父母接回了鹤岗,那个北方的陌生小城,临走之前,我们和大龙父母说,到了那边,一定要告诉我们大龙的情况,大龙父母哭着说好,我们泪撒机场,依依道别。然而谁知道,从那以后,我们却失去了大龙一家三口的一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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