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地握住石头,突然激动起来:“不要相信根本不可能的事,月光是冷的,不可能把它照得温暖起来,它不是太阳,可是……你没感觉到吗?你刚才把它给我的时候,它就是温暖的,这温暖来自你的身体,也是来自你自己内心的一种愿望和力量。”

  莲衣思考着我的话,眼睛里分明一亮,但却低下头去。

  我看了看月光下的竹林,大声道:“莲衣,不要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好吗?说点儿高兴的事,说实话我很想现在听你吹笛子,在这片竹林里,在清凉的月光之下,听你吹那首《陌上别》,肯定是另外一种感受。”

  莲衣似乎被我的话感染,淡淡一笑:“我也想,但却没有笛子。”

  我情绪一下子好起来,手指一丛绿竹喊道:“看啊,这些都是你的笛子。等明天我给你拿些工具来,你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没有人阻拦你。”

  莲衣也兴奋起来:“真的吗?”我深情地看着她:“莲衣,只要你愿意,我尊你为这片竹林里的女神。”莲衣没有说话,又是淡淡一笑。

  我看到她的笑容,简直快活极了,不由高兴地又喊起来:“女神是不可以没有宫殿的,从明天开始,我找人来为你造一座宫殿。不过我有个条件,把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我说过我在哪儿你在哪儿,好吗?”

  莲衣不置可否地看着我,不知怎的又情绪低落下来,慢慢走回竹架旁。

我看着她消瘦且又婀娜的背影,深感她正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动情地说:“莲衣,你休息吧,我不会让你再孤单了,我和月亮为你守夜。”

  莲衣没有回应我的话,斜靠在竹架旁渐渐睡着了,那朵紫金钗从她手上掉落,一阵风吹来,紫金钗向远处飘去。

  我慢慢向她走去,走到离竹架十步远的地方,慢慢坐下来,随手捡起一片竹叶在手中弯卷着,继而又松开来,最后把竹叶从手掌中吹走。

  风儿吹拂着莲衣的衣裳和鬓发,不知什么样的梦境把她扰醒。她睁开眼睛,发现我还看着她,我安然地笑着把双手合起来放在侧着的脸旁边,示意她继续睡觉,莲衣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多么安恬的一个夜晚,我不再看她,我想看看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子对面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想看看这个心里正疼着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我仔细看着我自己,我发现我的眼里是两湾清澈的柔水,一袭白衣上是斑驳陆离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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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重新回忆带莲衣来这片竹林的目的。

  我丝毫没有把莲衣当作情感的猎物,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反倒像一只窜跳在陷阱里的困兽。那是我的前生为自己设好的陷阱?我无法预料。

  也许我的前生一开始就被她的笛声和才学捕获,也许乍一看到她肩头和脖颈间那一弯弧


线就注定我前生无法逃脱。当然,更深的陷阱还是她那双能够沉没整个世界的眼睛,我从里面看到了一种至美和与生俱来的疼痛。

  所有这一切如果非要找出理由,那么,什么是让我的手抚摸她心跳的理由呢?又是哪一个理由让我把她带出了地牢?

  我的前生一定以为她被拥有,便是她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很清楚,那是我的前生想给她一个世界,可她却不描述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的前生想在心里把她看透,可是两个人的心根本无法相通,我的前生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莲衣,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呢?

  在那些回忆的碎片中,我的前生在那片竹林里每每独行到日落日升,直到那颗心和那双脚同样酸痛麻木,才不得不又走回刚刚搭好的竹屋。我以为在这一整天里她会在竹屋旁不断地唤我,可是没有。我以为她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会惊喜万分,可是没有。

  就像在刚刚过去的这夜半的竹林里面,她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便安详睡去,让我的前生在她的梦境之外寂寥地守着她的呼吸,而那束月光好像故意和我的前生作对,它始终不肯偏离莲衣的左右,让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无家可归。

  莲衣那长长的睫毛上浸润的月光弄湿了我前生的眼睛。

莲衣柔软的双唇轻抿着,让我的前生无法不猜想早晨醒来时的第一句话是冷淡还是亲昵。而她的心跳常常会引发一颗心脏不经意的停歇,它想聆听它的声音,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彻底挥去这似有似无的陌生。

  我不知道,我的前生和莲衣到底是不是相亲相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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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一 上午

  到了用蓝心月交换白小酌的日期,王狄在迷雾中沿着秦淮河岸大踏步向风月舫走来。这时的风月舫里像往常一样响着柔软的江南丝竹,几个司乐的女子寂寞无聊地演奏着。她们心里没有音乐,音乐只在她们的手上。她们用细长的手指拨弄和打发漫长的时光。

  王狄走进来,江南丝竹骤停,这让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看了看葫芦瓢的房间。

  瓶儿端着一壶茶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看到王狄之后略微一惊,转身又走回房间。王狄径直向那个房间走去。房间里,葫芦瓢正一脸神秘地和三个先生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抬头看见推门进来的王狄,忽地变成笑脸站起身点头示坐。

  王狄紧紧盯着葫芦瓢,故意把弯刀放在桌上:“风月舫有事情发生吗?”

  葫芦瓢紧张地看了看弯刀:“没有,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王狄沉声道:“期限已到,我是来和你交易的。”

  葫芦瓢面露为难之色:“这……咱们今天就算了吧。”

  王狄猛地抓住弯刀:“不要让刀替我说话,那样太麻烦。”

  葫芦瓢镇定下来,奸笑道:“公子爷,不是我不想和你交易,是我们不能交易,因为我们交易的两个人,有一个人已经不在风月舫了。”

王狄听出话外之音,紧张地问:“你们把白姑娘……怎么样了?”

  葫芦瓢笑道:“白姑娘只是出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一切安然无恙。”

  王狄紧盯着葫芦瓢:“那我交给你的人呢?”

  葫芦瓢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交给我了吗?你有移交字据吗?你把她绑在我的床上就走了,剩下的事情一句也没有交代。”

  王狄猛地站起身来:“葫芦瓢,别告诉我你把她放了。”

  葫芦瓢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把她放了,可能是她走了,我说可能……是我没有见到她走,至于谁见到了我还……没有问。”

  王狄努力平息着心中怒气:“我可以不追究,我要带走白姑娘,赎金是多少?”

  葫芦瓢得意地伸出巴掌:“五百两,过了明天不候。”

  王狄没说话,鹰一样的眼睛盯了葫芦瓢片刻,然后转身走开。瓶儿看着王狄走远,小声紧张地说:“老板,白姐姐是断然不能走的,她是曹将军的人,你会闯祸的。”葫芦瓢得意地一笑:“早算计好了,我只管拿银子,要人他找曹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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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 上午

  刚下过雨的山野湿漉漉的,山岚和地气蒸腾起来,天地一片氤氲。竹叶尖上悬着一滴滴晨露,有风吹过,晨露相继垂落。

  我从竹林里走出来的身影渐渐清晰,远处是锁在晨雾中的木屋。我一步步向它走近,最后站在它面前得意地看着,然后大声喊着莲衣的名字。

  吱扭一声木门响,莲衣从屋里出来,奇怪地看着我衣衫潮湿的样子。我兴奋地说:“这片竹林太大了,我刚看过,你要做笛子和洞箫,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完。”

  莲衣显得很高兴:“是吗?那我从今天开始。”

  “莲衣,我想带你去集市,买些平时用得着的东西。”

  “你不是让蝈蝈来送东西吗?”

我不以为然地道:“他要来昨晚就该到了,不是没拿出来就是忘了,糊涂虫。”

  我的话音刚落,竹林外传来一阵好听的马铃声,接着便是林蝈蝈的叫声。

  林蝈蝈赶着马车过来,高兴地大声喊叫:“少爷,少爷——”




  我看到林蝈蝈之后也惊喜地大叫起来:“糊涂虫,你可来了。”

  林蝈蝈跳下车羡慕地在木屋前看来看去:“天哪,太漂亮了,少爷,我也来这儿跟你一块儿住吧。”我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不行,这是莲衣的宫殿,我是她的仆人,我也只能睡在外边。”

  林蝈蝈认真地说:“我也是你的仆人,你睡在外边,我睡在你外边的外边。”

  我得意地说:“那怎么行,你来这么晚,不行。”

  林蝈蝈委屈地道:“我摊上了个糊涂的少爷,想早来都不成。那天你一走了之,你了之了不要紧,告诉我木屋建在哪儿了吗?我好不容易半夜把东西偷出来,可不知道往哪儿拉。今天我起了个大早,找到为你盖木屋的人才摸到这儿来。对了,人家还等着要工钱呢。”

  我从马车上的箱子里拿出两锭银子递给林蝈蝈:“拿着,一会儿我又忘了。”

  林蝈蝈笑道:“少爷,你说咱俩谁糊涂?”我打他一拳说:“当然是你。”林蝈蝈不服气:“为什么是我?”我坏笑着说:“那天你都没想起来问我木屋在什么地方?”

  林蝈蝈觉出吃亏,不满地走到一边:“倒打一耙。”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走到林蝈蝈近前,小声问:“有人找过掬霞坊的麻烦没有?”林蝈蝈翻了我一眼:“你说呢?你一走了之不要紧,那个驸马去过一次,老爷说你到外边搜香了。他要见那个疯子,老爷说把疯子送回乡下老家了。”

  我紧张地问:“后来呢?”林蝈蝈皱着眉说:“再也没去过,我也奇怪,他那么容易骗?”我放下心来:“当然不会,肯定有人拦着。”

  林蝈蝈不解地问:“谁?谁这么好心?”

  我不想说出长公主的名字,搪塞道:“我……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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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 正午

  驿馆里,铁笛公主坐在镜前梳妆,几个侍女在她身后为她挑选衣服。铁笛公主觉得衣裳难看,抓起梳子摔在地上,梳子蹦起很高。

  王狄走过来站在铁笛公主身后,捡起梳子之后从镜中看着她的表情,想说什么又突然住口。铁笛公主气呼呼地问:“你想说什么?”

  王狄把梳子放到梳妆台上:“等你高兴些再说,你这样我无法开口。”

  铁笛公主拿起桌上的皮鞭:“我怎么了?就要你现在说。”王狄沉声道:“放下。”

  铁笛公主非但不听,反而扭身扬起皮鞭朝王狄打来。王狄一动不动,额上立刻显出一道血痕。铁笛公主有些意外,尴尬地:“怎么不躲?以前你总能抓到皮鞭的。”

  王狄摸了摸额头,看着手上的血:“我不躲,是因为有事求你。”

铁笛公主本来还心存愧疚,突然笑了起来:“你终于要求我了,你不是从不求人吗?好,我高兴了,你说。”王狄阴沉着脸:“我需要纹银五百两,现在就要。”

  铁笛公主充满戒备地道:“五百两不是小数目,足够在南京城买一座大宅院。你要在这里安家落户,还是要……金屋藏娇?”

  王狄坦率地说:“我想救一个人,这是她的身价。”

  铁笛公主思忖片刻,走到王狄的身后:“我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什么时候把林一若抓到我的面前,什么时候给你银票。”

  王狄转过身看着铁笛公主:“我去过掬霞坊,他几天没有回家。”

  铁笛公主蛮横地说:“那我不管,我就要见到他。”

  王狄为难地道:“我在南京无亲无故,不要把我逼到上街卖艺的境地。我是你王兄的安答,不想为蒙古人丢脸。”

  铁笛公主气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觉得丢脸,那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呢?你跪下求我吧,我给你银票,反正也没人看见。”说罢示意侍女们出去。

  侍女们匆匆走出去,王狄冷冷地看着铁笛公主,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慢慢跪了下来。铁笛公主没有料到他真的下跪,看到他低三下四的样子忽又生起气来,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王狄的头上走了出去。

  王狄羞愤地闭上眼睛,半晌,抬手从头上拿下银票,待睁开眼睛看清楚银票上的数字,脸上的肌肉不由颤抖起来,原来那是一张五两的银票。

  王狄委屈、愤怒地把银票揉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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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 下午

  街道上的雾气淡了许多,掬霞坊前面那条街的拐弯处,好奇的人们围着一个汉子,看他练把式,汉子手中一把宝剑舞动得寒光四射。过了一会儿,汉子收势转过身来,竟是额上有鞭伤的王狄。

  王狄拱手恭谦地道:“诸位看官,在下路过南京遇到难处,若有好心人相助一把,在下感激不尽,这把宝剑……”王狄的话还没说完,我父亲和林再春从人群中挤到前面,二人都认出了被官兵捉拿的王狄,父亲惊诧间急忙示意林再春走开。

  王狄也认出父亲,急忙追上来:“林老伯,我去过掬霞坊,本想向林公子借些银两救一位知己,可他不在家。您来得正好,我把它抵押给您,您借我五百两银子,过几天我筹好了再去您那儿送还。”不等父亲反应过来,王狄已把宝剑塞到父亲手里。

父亲看了看宝剑,突然面露异色,继尔转头看着林再春。林再春接过宝剑看着,眼神里也突然有了不祥。父亲颤声对王狄说:“这把宝剑……你从何处得来?”

  王狄坦然地道:“恩师所传。”

  父亲惊诧地又问:“你的恩师?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什么地方?”




  王狄:“恩师名叫解非,现在在草原。”

  父亲手里的剑突然掉到地上,他回忆着当年和解非在一起习武的情景,捡起宝剑后失魂落魄地走出人群,喃喃地说:“解非,这么多年了,因为你,我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老天有眼,让我找到了你的下落,我有心去草原找你,说明当年的一切,可是你我相隔千里,况且当你得知惠儿死的消息,未必相信我,未必跟我回来,而我也舍不得若儿,舍不得阿珍,舍不下掬霞坊……”父亲说不下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王狄追上来看出我父亲神色有异,关切地问:“林老伯,你怎么了?”

  父亲强自做出笑容:“我没事,我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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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二 夜

  依然是烛影摇红,依然是一片靡乐之声,王狄坐在桌前饮酒,怀里揣着从我父亲那里拿来的五百两银票,不时地抬眼看着葫芦瓢的房门。

瓶儿看到王狄后端着一壶茶过来,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有个歌妓大声叫喊:“瓶儿,再拿壶茶来——”瓶儿应着,飞快地瞥一眼王狄,把一个纸团塞到王狄的手里。

  瓶儿端着茶壶走开,王狄环视一下周围,小心地打开纸团,看到纸上写着:“事有诈,小心。” 王狄知道事情有变,把纸团悄悄揣入怀中,下意识看一眼正在为客人倒茶的瓶儿。瓶儿的脸上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王狄起身走向葫芦瓢的房间,刚走了两步突然改变主意,转身经过喧哗的大厅出了风月舫,从秦淮河边向白小酌的窗下绕去。白小酌在自己的房间里发愣,窗外起风了,窗户被风打开,对岸那些摇曳的树影仿佛就在眼前。白小酌走到窗前想关窗户,王狄突然出现在窗外。白小酌吓了一跳,险些大叫失声。

  王狄飞身跃入窗内,一把拉住白小酌:“小酌姑娘,快跟我走。”

  白小酌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房门响了一下,一位女倌走了进来。

  女倌看见王狄和那把弯刀,不由大叫起来:“有人……”

  王狄担心救人不成情急之中出手,一片幽幽的刀光闪过,女倌的脖子上浸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倒在地上一命呜呼。白小酌惊恐地看看王狄,又看看死去的女倌,吓得抖成一团。

  曹云、张可、杜彬听到叫声闯了进来,曹云看到女倌的尸体,又看看王狄,突然笑了起来。曹云不阴不阳地道:“如果没猜错,你就是第一个……听她弹琴的人?”说着和张可、杜彬将王狄和白小酌紧紧围住。

  王狄把白小酌拉到怀里,沉声说:“不错。”曹云厉声大喝:“放下刀,免你一死。”

  白小酌一看阵势不妙,惊慌地叫道:“公子,你快走,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王狄一笑:“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曹云将手一挥,张可和杜彬扑上来和王狄打在一处。王狄一时无法顾及白小酌,曹云趁机抓住白小酌带出屋外,将门紧紧关闭。

  没了白小酌,王狄反倒没了顾及,加之他再寻白小酌之心急切,刹那间屋内兵器相撞之声连响,张可、杜彬的身体相继破门而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狄用力拉开破损的房门,再看风月舫内,早没了曹云和白小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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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五 正午

  我和莲衣开始像一家人那样坐在桌前吃饭。盘中是极为素净的菜,但是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莲衣,吃完饭我想带你到北边走走,有一条小溪很漂亮,相信你会喜欢。”

  “我还要做洞箫,你自己去吧,没有人打搅你,心情会更好。”

  我急忙说:“我去过好多次,我想让你去看看,你也会有个好心情的。”

  莲衣抬起头来看着我:“林公子,谢谢你,我已经很好了。”

  我直直地看着莲衣:“你为何总是这么客气?莲衣,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移植些莲花过来,你也许会喜欢。”

  莲衣无语,半晌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掬霞坊?”

  我有些诧异:“我说过要回去吗?因为你在这儿,这儿有你的宫殿,宫殿不能没有卫兵。”莲衣垂下长长的睫毛,幽幽地道:“我一个人挺好的,也会成为习惯。”

  我忽然不知说什么才好,起身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景致,莲衣也起身收拾碗筷。

  我有些伤感,轻声说:“莲衣,如果让你一辈子生活在这儿,会觉得寂寞吗?”

  莲衣拿着碗筷往厨房走,听到我的话不由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我不懂你说的寂寞,我也不会觉得寂寞,这样很好。”

  我很尴尬,讨好般地说:“我想我也不会寂寞的,莲衣,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要你在,我也一定会在,请相信。”莲衣不说话,走回厨房里洗碗,我在窗前静静地等待,半晌,莲衣走出来看到我还站在窗前看着她,一时竟也有些窘迫。

我轻声说:“莲衣,我的话……让你为难了吗?”

  莲衣低下头,答非所问地道:“过几天……我想出去一趟。”

  我走到她的近前,关切地道:“需要什么东西我可以去买,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呆在这儿安全些。”莲衣坚决地说:“不,我必须去。”




  我不解地问:“什么事?很重要吗?”

  莲衣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声音却很痛苦:“我要找我母亲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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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五 正午

  我原以为把莲衣带到竹林之后,我们会安然无恙地生活,没想到朝廷还是没有放过她,就在莲衣准备出去寻找母亲的坟墓的时候,危险已经悄悄向她逼近。

  这天正午,长公主悠闲地在池边赏鱼,柯桐气呼呼走进来。

  长公主亲昵地拉住柯桐:“柯大将军,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柯桐不满地看着长公主:“还能有谁?”

  长公主委屈地道:“是我吗?我可没有惹你。”

  柯桐生气地说:“我已经听了你的吩咐,不再找掬霞坊的麻烦。可是没想到,你为了一盒香粉,为了那个林一若,真放走了一个钦犯。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儿?”

  长公主惊慌片刻,突然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个下人吗?放就放了,给林一若一个顺水人情对我来说小事一桩,可他的香粉不是谁想要就能得到的,再说……还不是想让你喜欢?”

柯桐瞪了长公主一眼:“下人?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可敢在皇上面前这么说?”长公主惊诧地看着柯桐:“父皇……他知道了?”

  柯桐:“本来就有人对我做大将军心存不满,前些天他们从蓝家被抄的字画里找到了一张画像,上面清楚地写着蓝莲衣的名字。皇上要斩草除根,召了宫里所有的画师,要他们根据画像画影图形,悬赏捉拿。”

  长公主着急地道:“为什么不捉拿蓝心月?她也是被救走的。”

  柯桐一筹莫展:“当初少了两个人,我灵机一动跟皇上说蓝家死了一个下人,还一急之下说了莲衣是蓝心月的乳名,怕让皇上怪罪。”

  长公主一下子慌乱起来:“那……蓝心月岂不是占了便宜?还不能往下追查了,少卿,这可如何是好?”

  柯桐埋怨道:“都是你做的好事,现在必须按着画像把蓝莲衣抓回来。”

  长公主愣怔地自言自语:“林一若,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

  柯桐没有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长公主醒过神来,急忙笑了笑:“没……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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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五 黄昏

  因为柯桐在朱元璋面前的一句话,蓝心月居然免了一死。其实就算没有柯桐那句话的阴差阳错,蓝心月照样不会死,因为她的聪明,她早挣脱了王狄的报复,而且把自己伪装得很好,简直天衣无缝。

  这个黄昏有些奇怪,天还没有黑下来,风月舫里早已灯火通明。

  歌妓、乐女和女倌们几乎都站在大厅里,曹云和葫芦瓢站在众人面前。

  葫芦瓢脸上是兴奋的笑容,他清清嗓子大声道:“诸位,从今天起,风月舫改了名号,曹将军曹爷就是咱们的新主人!老主人带着银子走了,以后咱们得靠曹爷赏饭吃。曹爷待我不薄,让我继续担任管事,我年岁也大了,想找一个帮手,大家若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推荐一个,她是我的远房侄女,前几天从老家来投奔我的。”

  歌妓、乐女和女倌们下意识往舫里看,却没发现生人。

  葫芦瓢朝舫里大声喊:“铭儿,出来。”一位长相极为丑陋,脸上有着数道疤痕的女子从舫里出来,众人看到她的相貌,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丑陋女子走到众人面前朝曹云一笑,又不卑不亢地看着众人,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咱们认识一下,我叫铭儿,我们既然都是曹爷的人,就应当齐心协力为他效劳。曹爷是朝廷重臣,家财无可估量,自然不会亏待大家,以后我会经常把曹爷的意思转告给大家,当然,大家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我也会当面告诉曹爷。总之,风月舫换了新主人,就应该有更新的气象。”

  曹云听得连连点头,众人脸上也显诚服之色,葫芦瓢的笑容却别有一番深意。

  曹云高兴地说:“葫芦瓢,舫上的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你们好自为之。”

  铭儿恭敬地道:“曹爷放心,我会尽力的。”曹云点点头,突然又心情烦乱起来,低声对葫芦瓢说:“我去……看看那个贱人。”说完朝白小酌的房间走去。

  铭儿看着曹云的背影,无意间和葫芦瓢对视一眼,二人眼里闪出得意的光芒。

  葫芦瓢低声说:“小姐,我把你安顿好了,两万两银子的话你可不能食言。”

  铭儿淡淡一笑,小声道:“葫芦瓢,你就放宽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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