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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2
二
周武王伐纣前的动员大会上,照例进行了封建迷信的占卜活动(当时也可以说是封建社会,因为中央分封建设了很多诸侯小国,包括周家)。打仗讲究天时地利,天时好不好,就是这占卜的东西说了算,也就是乌龟壳和蓍草说了算。如果领导的意见、乌龟壳的意见、蓍草的意见、卿的意见、以及庶民的意见,全都一致,那就是大吉。如果蓍草的意见、卿的意见、庶民的意见,与领导不一致,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周武王占卜显示,天时却很糟糕,乌龟壳和蓍草都说“大凶”。雄心勃勃的新兴王朝领袖们面面相觑,姜子牙老头儿当场耍赖,呸呸地吐唾沫:“不算数!枯骨死草,知道什么凶吉!不算数!命令集结在城外待命的部队拔营出征,进攻中央政府。”
据说另外还有八百同盟国辅助出兵,担任配合作战。
(一千多年以后,前秦王符坚准备南征东晋王朝,占卜的结果也是大凶。他援引了历史上武王伐纣这一幕,为自己充满信心的玩火计划辩解。然而天命却狠狠捉弄了他,乌龟壳的预言使他在淝水之战不仅输光了60万军队,还倒贴了自己的人头。)公元前1046年隆冬,西北高原风和日丽的万里长空下,一个新兴王朝久经积蓄之后,崛起在苍茫地平线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一个忍者的儿子和一位世故老人率领下,预备渡过黄河,把他们的龙旗插到几千里以东那个腐朽的旧王朝坟墓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还多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一对老哥俩,伯夷和叔齐俩大贤人,急急慌慌从养老院追出来,抱住周武王的车辕,说了一大段“子不可以背父,臣不可以叛君”、“不可以暴易暴”等等令人费解的人间第一大道理。
左手持黄铜大斧子,右手攥着白牦牛尾巴的周武王,给说哑巴了。回头看左右,左右拔出青铜宝剑,往这两个罗嗦老头儿脖子上比划。姜子牙抬手说:“都是义士啊,放他俩走了吧。”
大军带起滚滚遮日的黄土,从两个发愣的老头子面前碾过去了(这个联想却是错误的,当时的黄土高原一片苍翠,森林密布,并没有黄沙)。
伯夷、叔齐老哥俩当然懂得,大周兵旗上的图案,是龙,因为大周崇尚文采,殷商则是虎,因为他们崇尚威武,而再古远的夏代,旗子上是日月,因为他们崇尚光明。
龙旗和虎旗的一场恶斗就要来了,俩老头该站在那一方呢?当然,不食周粟的两个倔老头以饿死首阳山的实际行动,向历史交上了他们的答卷。
龙旗的一方,周武王,列阵在河南牧野的郊外,总计三百辆战车,虎贲三千人,支持战车的轻甲步兵四万五千人。
虎旗的一方,哇,蔚然大观,铺天盖地、持矛横戈,总计十七万兵马(号称七十万),蝗虫一样麇集在我国中原大地三千年前的黎明之下。
大风自东向西,从纣王仓促拼凑起来的乱哄哄的行列里(主力都去东边打东夷去了。
这些临时民兵,很多人捏戟的姿势还很像捏锄头把儿),猎猎地吹到远道而来的西北人刚劲强韧的脸庞和岩石般屹立的身形上。
战场部署完毕,姜子牙先说:
“请大家举起你们的戈,排好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欢迎领导讲话。”(矛的根部有铜钉子,可以扎进泥土,像旗杆那样竖起来)“嗟,呜呼——”周武王说,“各位友邦执事、各位诸侯领导,各位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长、千夫长、百夫长,各位战车兵、徒兵、虎贲,大家好——大家辛苦了。古话说,‘牝鸡无晨’——什么意思呢?母鸡不应该打鸣!如果母鸡负责打鸣报晓,这家人就要倾家荡产了。而今,商纣王听信妇人之言(是美女“妲己”吗?),蔑视祖先兄长,用奇技淫巧取悦妇人,真是个独夫!
“纣王作威作福,恶贯满盈(成语出处),荒废政事,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上帝都不照顾他。我父亲西伯好比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顺应天意。虽然纣王有亿兆之人,但是离心离德,我有能臣十人,而同心同德,诸侯拥戴。我要执行老天的惩罚,率领熊虎之师,吊民伐罪,永清四海。”
这篇记录于《尚书》的誓词,光成语就出了一大堆,什么“离心离德、同心同德、恶贯满盈、牝鸡司晨”,还有“独夫”“革命”,以及“自绝于人民”。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周武王身后的一个史官,回望了一下天际渐渐淡去的星影,记录下了这一激动人心时刻,天空上的星座和月相,从而使得3000年后的学者,在借助计算机的复杂计算下,推算出当天的时间是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
战鼓从周武王身后擂起,起初声音不大,你精神太集中了,以至于觉察不到鼓从什么时候敲起。随后,你知道它是在你的胸膛里和你的心脏一起敲动,咚咚咚咚,旌旗和鼓指挥着战车像幽灵一样轻轻在日影下布置成十几纵列方阵,横排展开。鼓声指挥战车的车位,指挥步兵的脚步和站姿、蹲姿,指挥各种兵器错落有致地扬起或挺向前方,甚至每一个士兵的举目仰头,每一张脸上的严峻表情,胸膛的呼吸,肌肉的抽动,牙齿的咀嚼,都在鼓声信号指导下,精确地调动。这支数万人的队伍,就像一只猛兽,把身体里所有的发条,紧紧上满。
当敌众我寡时,只有把三军统帅得像一个人,才能够稳操胜券。深明此理的大白胡子前敌总指挥姜子牙,在指挥车上将令旗向日中直指,“杀蔼—”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最大规模的战车协同步兵野战,在两大决定王朝命运的军团之间,残酷展开了。
牧野之战的风云际会与喧嚣变幻,是尽人皆知的,尽管商朝人临阵倒戈,调转武器,为武王前驱,向七十里外的商朝老窝“朝歌”(河南淇县)杀去,但战争机器一旦启动,就一定要搅出血汁。这次战役中的牺牲据说是流血漂杵,够意思的了,血水漂浮起了杵。杵是棍棒,两端带棱,比起昂贵的青铜武器来,杵是廉价的劣等兵器,自然是那些仓促组织起来的农夫和政府奴婢们用的。可见主要是他们失掉了武器,也是他们的血在飘。
按不可信的《逸周书》记载,武王伐纣,杀死一亿零七万人,俘虏三亿人。
这固然是“天呀!不可能的。”古人的亿和现今不一样吧!按照十进位的标准,个、十、百、千、万、亿,亿应该是十万。杀死一亿七万人,俘虏三亿人,应该是杀死17万,俘虏30万(仍嫌略多)。
牧野之战大获全胜的周武王乘胜奔袭七十里,碾碎朝歌城垣,兵临王宫。纣王不想让自己落到臣子手里,就穿了珠玉连缀的礼服,在鹿台上,像希特勒那样自焚了。周武王用他那举了一路的大斧子,割下商纣王烧糊了的脑袋,从而登上了周天子的宝座,来自西北老家的威风腰鼓队,骤雨飞溅样的鼓点,乱蛙蹦跳般的脚步,想必也在登基大典上献技表演(此艺据说有四千年历史,很像求雨的仪式)。
(这一时期,欧洲地中海畔的古希腊,也正发生“特洛伊战争”。顺便说一下,武王割商纣王脑袋所使用的大斧子叫做钺,这习惯一直流传下去,直到汉代,砍罪犯脑袋还使用这种钺,使用的时候还要配合一个菜板子——叫“砧”。所谓“不避斧锧”,斧锧就是砍头用的。
至于刽子手改用鬼头大刀,那是很后代的事了。“钺”和斧子其实略有不同,“钺”刃部弯月形,样子夸张,像戏台上程咬金的板斧,后来当做皇家仪仗队的道具,欧洲也是如此。皇帝赐钺就表示授予军权。而斧子是有效的野战兵器,宋朝人经常使用长柄斧砍金军“拐子马”的马腿。)出师一捷身就死,周武王在灭掉商朝第二年后就于陕西镐京驾崩了,找爸爸西伯升天言好事去了。接任的周成王是个小孩,请叔叔周公辅政。
辅政的周公并不姓周,他姓周王室的姬姓,周公整个的名字应该是“姬旦”,但我可以发誓,那时候的鸡蛋一定不念鸡蛋,不然姬旦先生是不会容忍的。其实,姬姓这个姓氏,是家族标识,但并不冠在名字前面,所以不会出现“姬旦”连写的称呼。
并且,鸡在古代也不叫鸡,叫雉,后来呢,为了避刘邦媳妇也就是毒婆子吕太后——“吕雉”的讳,雉才改叫鸡了,鸡蛋叫“鸡子”。但鸡为什么现在又指“小姐”,还需要继续研究。
“周公旦”(姬旦)辅佐周成王,建设新的国家,日理万机,忙什么事情呢?——制定战俘政策,签署禁酒条例,讨伐周边跟商王朝一鼻眼出气的小国,镇压民间“反周复商”势力,还得安置商朝遗老遗少。忙的时候,周公洗澡都有人打搅,古时候男人头发长,周公握着湿头发从浴室跑出来,接见完客人了,又进去接着洗,反复三次,中间料理三拨客人。
(注:当时男人畜长发,把头发盘成大髻。甲骨文里的“夫”字,最上边一横就表示男子发髻上的簪子,以示爱美之心,而“妻”字上面插簪子更多,使她的脑袋像一个鸟窝。)除了洗澡被打扰,大忙人周公吃饭也很麻烦,扒拉进一口小米干饭,不等嚼完又得把米吐出来,因为三教九流的客人又来求见了,所谓“一饭三吐哺”。这样吃饭很容易闹胃病,从浴室跑进跑出,也容易着凉,但周公心里装的是黎民百姓,唯独没有他自己,所以他成了圣人——“汤武周孔”中的周就是他,名字还排在孔老二之前。孔子做梦的时候还经常自诩“梦见周公”,用以抬高自己身价。(柯云路大师则硬胡说孔子这是“开天目”。)据说周公不光主持政府工作可以,文笔也很行,他制定了《周礼》,规定起坐卧行和男女尊卑。《世说新语》上谢安的老婆不喜欢男人当权,她抱怨说,要是《周礼》是周公的老婆(周婆)制定的就好了,就能反过来压迫男人了。
即使是周公这样一个圣人,也会遭受不白之冤。周成王的另外两个叔叔,管叔、蔡叔,也许受人蛊惑,也许心怀嫉恨,就诬陷咱们周圣人篡夺周天子权位,并且策反了两名地方大员,伙同商朝遗民和东夷族武装,发兵诛杀周公。
周公在历史关键时刻,社稷存亡之机,毅然决定用武,他和姜子牙东征三年,剿灭山东地区的东夷族“不服气”势力,将窝藏在那里的管叔捉住杀头,蔡叔流放。然后周公向惊恐甫定的周成王解释自己的忠诚,又四年后,等周成王长大成人,周公归还政权给成王,自己重新做臣子。后代科举考试,写策论或者八股文,周公成了文章里的明星,言必及周公。
他给后人立下了做臣子的规矩和标准。
因为周公功大,他儿子被封到山东曲阜,成为鲁国诸侯的祖爷爷(当然,在此之前,鲁地早有土著,是东夷人,会制作精美的青铜樽,还会养猪。)周朝是封建制,封建指的是分封诸侯的意思,和周公一样,很多周天子的弟兄被分了出去,各自承包一块儿土地(其实更关键是获得一批人口),成为诸侯国。
异姓功臣也有受封的,比如姜子牙,被封在了山东的临淄,是为齐国。
当初追随周武王伐纣的众多诸侯,也得了正果,被封回原籍,比如“汉阳诸姬”,就是分封在长江汉水流域的一帮诸侯。更有一些诸侯无功受禄,比如黄帝的后代被封到了济南附近,尧的后代封到北京大兴县(离我住处很近!),舜的后代被封到陈国(包拯“陈州防粮”的地方),大禹后代封到杞(“杞人忧天”的地方,开封附近)。
他们受封,没什么讲究,全凭了一个好祖宗,但这也可以看出周人的一种大襟魄!
最后要说的是商朝的遗老遗少,按姜子牙创造的那个成语“爱屋及乌”——爱一个人的屋子,就连同爱他的乌鸦;恨一个人的社稷,就要铲除他的遗民——那么,商朝遗民就要被种族灭绝了。事实上,他们原封不动留在“朝歌”(河南淇县),继续接受纣王的儿子“武庚”领导。
然而武庚实在不知道惜福,居然参加前面的了“反周公暴动”,结果被周公杀掉,商朝遗民只好也跟着倒霉,被贬称“殷顽”,迁到如今的洛阳白马寺附近居祝另一批“商朝余孽”,则跟随大贤人“微子启”被封到了宋国(河南商丘)。由于他们是古怪可笑的遗民,所以大家拿笑话编排他们,比如“拔苗助长”之类的。杞人忧天,则是编排夏朝遗民的。
这种制度就是封建制。封建好处固然是大大的,缓和了各部落、各民族斗争,给地方以政治经济发展的自由模式,容许了多民族个性文化的百花齐放,在此基础上才慢慢融汇起伟大的汉文化。诸侯各国自己养活自己,不给朝廷增加负担,还能拱卫京城(两处京城,陕西镐京、河南洛阳)。平时,诸侯们派大夫进京贡献纳宝,打仗时候,就随王军出征。当然从人性角度来讲,他们不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基层当土皇帝,但是呢,由于诸侯国数目众多(据说有300多个,甚至上千个,面积都很小,方圆不足百里,相当现在一个县城),于是想闹事也多半是小国之间互相斗殴,或者国内争权夺利的内讧,战争再升级,也不过是地方上的群殴,很难统一起来对抗中央。
即便如此,中央对地方的军队编制和活动区域,都做了严格的等级限制。
汉朝人借鉴了这种体系,汉武帝以及后面的刘秀等人都实行推恩令,把以前分封的大诸侯,细胞分裂似的,分解成多个小诸侯,这样越分越小,鼓鼓囊囊地拥挤在全国版图里,没有力量对抗中央,因此从整体宏观上看(比如说从月球上看),全国是安定团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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