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黑 黑 (1-4) to be continued

天 黑 黑

题记:天黑黑,欲落雨。原来道理外婆早就唱给我听,下起雨也要勇敢前进。

(一) 迷 途 与 寻 路

        “我们进去吧。”弗兰克,邀请我来参加这次讨论会的人,带我走进了会议厅。找个位子坐下,我装模做样地打开了笔记本,脑海中却仍是昨晚今晨的情形。

        我又看见我自己,捶着他的胸,摇晃着他的肩膀,哭湿了他的雪白衬衫。一句句嘶哑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呀?自嘲地笑了笑,引起弗兰克关切的眼神——“噢,我只是觉得没想到我能参加这次会议。谢谢你,弗兰克。”弗兰克对我一笑,单单纯纯的,很是可爱。一个法律博士,笑起来还没有尖酸算计的味道,弗兰克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礼貌,健谈。
       
        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他紧紧地搂住了我,一直搂着我,搂我在他的怀里,直到我哭得天旋地转,直到我哭得累了,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直到我睡着再醒来,他还是紧紧地搂着我,像是再没有机会搂住我一样;直到我带着泪珠在脸上露出笑意;直到我又一次发挥笨女人普遍具有的自我安慰,自己给自己解释那个为什么,那个为什么他要离开我到她怀里的为什么;直到我这个笨女人自己相信了自己的解释,甜甜地再次睡去;直到我第二天清晨,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他把酸麻到我无法了知的地步的手臂拿开,然后看着他以为熟睡着的我,在我哭花的两边脸颊上轻印下两个太过温柔的细吻……天亮了,外面的山青涩极了,丝丝细雨在浪漫的飘荡,我睁开了哭肿的眼睛,在镜子里,居然,对自己笑了。

淡淡的妆容,因为哭肿却经过巧饰变大变亮的眼眸,一身简洁干练的黑色职业装,我和他撑着一把伞,在湖山环抱的世外桃源等巴士,樱花快开了,粉嫩的花苞若我苍白上施了胭脂的两颊,我轻声问他:“我美不美?”

“嗯,美。”

我笑了,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亲爱的,等着我晚上回来。”

脸色阴晴不定,我是个精神集中的人,却在这样一个重要的讨论会上走神了。弗兰克没有发现,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个在工作学习上精神集中的人。

台上的路演一个接着一个,我也没觉得过了多久,一个上午的session就告一段落。是cocktail时间了,我一溜烟地溜出了大厅,在一个角落里,举起一杯香槟独酌。

“噢,这香槟够劲。”我旁边是一个华裔男子,我注意到了他,自然就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认识人和被人认识本就是cocktail的目的,尽管我没有心情,本着敬业工作的精神,我还是掏出了我的名片。他也递给我他的,然后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出了他中文名字——程至,说实在话,写的可不怎么好,甚至没有弗兰克好。包括他说中文,也是不如白皮肤黄头发的弗兰克,我和他攀谈着,却不礼貌地将眼神抽空藐向弗兰克:他在那里高谈阔论,兴致勃勃地发表着属于律师的典型演说。他一定很认真地听了早上的讨论,一会儿我该向他取取经了。

绕场一周,认识几个新朋友,食不知味地填了填肚子,我想要离开了,甚至不顾下面会有什么。我对弗兰克说,“我想走了。你呢?”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决定送我,“你等等,我送你,我也该走了,刚才一个同事打电话说老板找我。”

“好。”我知道他还是想再留一会儿,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送我,我知道他对我不错,从当初他离开瑞士到中国旅游的时候给远在日内瓦的我寄明信片我就知道;从他寄给我他在瑞士法语区重要的政治经济报纸L’agifi上发表的文章的时候我就知道。

苏黎世的雨在四月是常见的。原本只是阴沉,我们走出会议厅的时候却下起了很大的雨。“弗兰克,对不起,我没有带雨伞,你能带我去Urnasstrasse吗?”我很不好意思,但是这么大的雨,看来不求他是不行了。

“当然可以。Urnasstrasse?这条街我也不熟悉。等一下,我看看。”弗兰克打开他上了锁的文件箱,里面真是琳琅满目,地图、文件、纸笔、雨伞…… 他的确是个有条不紊的人,典型的瑞士德语区人。“噢,苏蒂,我给你看过我给陈水扁写的信吗?”

“陈水扁?”

“是呀,我给他写了一封信,希望两岸不会有战争。”

“喔!了不起呀!给我看看!”

他抿着嘴笑了,笑得很腼腆,像是对称赞不好意思一样。他把他的信认真地放在一个黄色的塑料文件夹中,“这个送给你,我电脑中有soft copy.”

“谢谢!”雨声很大,雨点很急,我大声喊出了我的喜悦和感谢。弗兰克把我当一个他的知音,我也很高兴能做他的知音。

他撑起了伞。我走在他的伞下。雨好大,让我想起了故乡——北方夏天经常的大风大雨。他很高,比我高一头多,伞也很高,被他撑得稳稳的,可惜我们两个身上还都是水。我喜欢在雨中讲话,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和平生第一次产生男女亲昵感情的男生就是在一个下得好大的雨天把手握在了一起。到现在想起来,那么朦胧的雨帘后面,真的像是一场似真似幻的梦。灰蒙蒙的一大片,只有两个人和拉在一起的手是清清晰晰的。

我把我对瑞士的雨的抱怨和弗兰克分享,我在雨中大声的讲话:“弗兰克,我喜欢这么大的雨。日内瓦可很少下这么大的雨!我总觉得瑞士的雨太小了,不够痛快!不像北京,一下雨就电闪雷鸣的,那样才像下雨嘛!”

“苏黎世也经常下雨。这么大的雨也是经常有的。也有电闪雷鸣呀。”

“可是,我怎么觉得还是北京的雨更痛快!”

“哈哈,你是想家了吧!”

“哦,对,可能。”我尽情地表达着自己,这种可以无忌惮地抒发自己,表达自己的心情好久没有过了。曾经有太久的时间里,脑海中的一切都是关于一个我爱的男人,没有任何缝隙留给任何其他的东西;一切为了他,一切想及他,甚至事业,甚至工作,甚至信仰,一切出发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有亲密关系的男人。

“Urnasstrasse到了吗?不是这附近吗?我刚才在地图上看到一个什么square,是这个吗?”

“噢,是的。让我再看看。”他把伞交给我,把他的公文箱放在湿湿的地上,我撑着伞,伞下是他和他看地图的认真。

“噢,是这里啦。好啦,我马上要去工作啦。下次苏黎世再有会议我再通知你。”弗兰克接过了他的伞,握了握我的手。

“再见!”弗兰克这个朋友让我的心很暖很暖,尽管他没有为我做什么太大的事情。他只是在我不认识路的时候给我引路。

我的世界分崩离析的日子里,正是这个朋友在一场让我重新寻回了自己的雨中,重新发现我自己的世界,原来不是只有他,那个我哭着喊着要为什么却得不到答案的人,原来还有友谊,还有事业,还有过去的回忆,和他无关的回忆。

(二) 织 梦 与 出 口

我回到了他的家。我继续着我的梦,我对着他又开始绘画着我的梦,再加上他的谎言添油加醋,我这道解密大餐吃得还不错。

“她知道我的存在?她等了你12年?她爱你爱到一个问题都不问你?她爱你爱到你背叛过她多少次她都无所谓?我和你生孩子,她也会帮我们养?她到底是谁呀?我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听你说过?”

“怎么,会是你大学同学?她已经来过瑞士了?和你一个系的?那不就是学金融的吗?”

“昨天晚上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冰箱里面的酸奶的生产日期是你在中国的时候,你到底怎么解释?”

“噢,原来是她已经过来过一次呀。”

“什么?就在你回中国的日子里?她在瑞士?住在这里?那她真厉害,来瑞士没有你帮忙,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她能那么有能力这么准确的在短时间买到一切必需品,还给你新添了一个可爱的放米的口袋。那我真该佩服她了。她会德文?”

“唉,我知道你眼光好,就算国内等你的女人也一定是英文德文皆通的。否则你怎么会要呢?你不说过你要找个女博士吗?看来她一定是了。反正我不是博士就是了。所以,你拒绝不了一个博士,就试着让我退一步做你国外的小老婆啦?那她到底过不过来和你过日子呀?”

        “什么?不过来?怎么可能?”
               
        “噢,原来是事业至上呀。不过,在国内要是读震旦金融毕业的,现在一定在大的银行机构工作吧。难道说,国内银行要和瑞士银行合作,她正好管这方面的事情?”

        “这感情好。什么样的事情你都碰见了。看来是天意如此。你学金融,你未来国内老婆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正好总可以来瑞士,你们这也好,彼此有空间又无空间。”

        “她什么时候再过来?我看她在这留下了一双高跟鞋。”

        “我当然看得见了,别以为你藏在沙发后面我就看不见。挺成熟的样式的。果真比我年龄大,成熟。我的鞋就没有那种气质。”

        “喂,我明天不上班,晚上再回去日内瓦啊。”

        “行,明天我就待在家里等你。”

        说了很多话,我以为自己清清楚楚了,然后迷迷糊糊地我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让我在家等他。这是我第一次一整天留在这个地方。因为他住的是一个假期酒店,四月份还是旅游淡季,这个酒店的房间在淡季的时候以非常苛刻的条件租给房客,苛刻到比如,不许其他任何人访问超过每天两个小时。反正我们两个这三天是犯规了。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白房子,立在半山腰上,在圣加仑州、卢赛恩州交界的地方,美景如画,铁力士山、卢赛恩湖都可以从这里眺望到,应该是瑞士风景最美的地方之一。“欲把西湖比西子”送给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樱花树就在大门前,还没有开,我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它们能对我微笑。这几天心累极了,心上的疑问解决了,虽然还没有决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是妥协,是争取自我,是放手成全,不过先把事情搞清楚了以后再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怎么做是利己利人不伤害自己也不伤害别人,就算那个冤家总是把事情弄的一团糟,起码他到最后还是对我诚实的,而我也还不能不爱他。一觉睡到饷午,打开电脑,放点音乐。他两点回来,我该煮些什么吃?

        哼着小曲,电脑放着那首牵手,噢,记得我以前也给他唱过,还有张信哲的《真爱一生》,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让你我洗尽铅华梦,共渡每一个黄昏。”好美的爱情呀。

        打开他的抽屉,看看最近药有没有少,下次来帮他买些备用药。我抽开第一个抽屉,没有;那就是第二个了。

        还是没有,只是一些书籍。最近他看什么书呀?看看是什么呀?

        抽开上面的笔记本,两封信放在抽屉的最下面。一封信的署名是“雨”。雨?雨是谁?没听过,只听过他一个做“语文”老师的朋友,什么“雨”呀?

        娟秀的字体,“你回家的日子里,你的思念在一天又一天,未曾改变,与日俱增……你要回来,我却又选择了回国回家看看。”

        而后是他留给她的一封信。他的字迹我当然熟悉:“爱你!老公”……

        读罢,两封信飘然落在我脚下。

        这是一个在瑞士学习的中国女孩子的信,哪里是什么他震旦金融系的同学?什么瞎掰的女博士?

        我拿着这两封信,我没有眼泪。我找到了大的出口,也许以后还有挣扎,还有太多太多的心灵挣扎,不过这是最大的一个出口,帮我从一个编织的太美好的梦中慢慢醒来。
       
        两点多他回来了。他很平静的坐在那里:“你为什么会看我的信?你为什么偷翻我的东西?”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天晚上,当他再回家的时候,他说他收到了酒店管理层的一封信,让他马上离开,因为他违反规定。

        我说,不是因为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间屋子在这过去的一两个月中究竟住过谁。不过我很荣幸在你搬入上一间屋子的第一天,与你同住;在你搬出这间屋子的最后一天,与你同住。因为无论你做了些什么,我还是爱你。

        后来我回想,当时我只是那样说,我的心中没有一刻原谅过他。

[ Last edited by 水漾年华 on 2004-7-3 at 13: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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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邂 逅 与 再 见

我又来到了苏黎世。也是来参加一个讨论会,不过这次邀请我的人不是弗兰克,而是那天遇到的程至。

回到日内瓦后没多久,我就收到程至发给我的邀请函。他为北京的瑞士中心工作,又是瑞中商会的成员,知道不少活动信息。而最近国内来访问欧洲的商贸促进团体更是不少,我工作的公司就和不少国内的商务团体接洽,商机不断。尽管四月是个繁忙的月份,我也在为公司五月份组织的一场国际会议天天忙碌,然而这两个讨论会都很有参与价值,我还是决定抽空参加分别在洛桑和苏黎世举行的两个讨论会。我也开始不再喊程至程先生,因为他坚持让我喊他的名字“至”,如同他们老外喊我“蒂”一样。他说他五月份要回到北京,希望在回北京前再见到我。我觉得他很有亲和力,因为我是一个内心里非常容易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子,却很奇怪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复了他的电子邮件,而且也开始喊他“至”。

他继承了瑞士德语区人高度的条理与死板。我们的电子邮件通的很勤,然而话题却是非常实际——安排两个人的时间,如同工作汇报,通知对方因为自己会在什么时间去哪里参加具有什么意义的活动,所以将于什么时间有空安排时间互相联络,还有就是一些参加会议注册的细节与流程等。我喜欢来自德语区的人。相较法语区的人,他们更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因为他们说一就是一,丝毫不增不减;而且在语言上,我也有很多自由,可以和他们讲英文或者法文都不必在意,因为德语区的人法文英文都讲的不错,而让法语区的人讲德文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很遗憾的是,弗兰克却不能参加这两个讨论会,因为他要服兵役。瑞士成年男子在一次性服三个月兵役之后,每年要服兵役两周。弗兰克是一个中尉,我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级别,反正他告诉我说他不喜欢服兵役,他说当兵还没有像当个农民,在太阳下绿草坪上流汗来得舒服。

在会上我见到了程至,却没有机会和他聊天,因为我临时帮助一位来自中国的商人做了点口译,也遇到了几个潜在的商务伙伴。所以我留给了他电话号码,告诉他我第二天会留在苏黎世,晚上再回去日内瓦,他可以联系我。当我已经在旅店中熄灯入睡,已经几乎进入梦乡,未关的手机突然响了。我迷迷糊糊地接听了电话,居然是程至。

“想不想在苏黎世及其附近转转?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每次过来都是公务,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河与湖。”

“嗯,是。”我迷迷糊糊地应道。“那你要有时间的话可以领着我转转?”

“那是当然。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喝咖啡怎么样?9点半,到HapteBahnhof 等Taxi的地方?”

“噢,好。”我依稀只记得了时间地点,要是我清醒的话,一定会问更多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喝咖啡要先在等Taxi的地方碰面,还比如说,大约多长时间,以便我安排下面的时间。

“你已经睡了?”他应该听出来我的睡意,“噢,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明天见。”我挂断了电话,继续进入我的梦乡,但,突然有点睡不着了。为什么他会那么晚给我打电话?难道我已经是一个他可以在深夜的时候可以随意播打电话不用考虑的人吗?难道我给过他我们是这种好朋友关系的暗示?还只是,我太多虑了?……

许久,我才真正入梦。

转天的苏黎世有一个好天气。我心情轻松的出街。戴上墨镜,背上旅游包,这是我第一次在苏黎世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可以不谈公事只享受美景。我期待在这样的一个美好的日子中有一个难忘的回忆,不一定和谁,不一定为什么,但求开心。

果然我的运气不错。轻盈的走在路边,我看见一个年轻英俊的亚裔男子有点盲目和迷惑地拉着一个提箱立在一个水果摊前面,仿佛在找路。我们的眼神相遇了,很愉快地相遇,尽管相遇的时间短到我甚至来不及送给他一个微笑,但是那一种很奇怪的舒心让我经过停在那里的他以后嫣然而笑。有一种美丽,叫做serendipity, 你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遇见,就能喜悦和轻松到完美,徐志摩早就描绘地美轮美奂了,“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是的,只是那一瞬间的光亮,我想足以让我高兴一个早上了。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和一种让人心情完全放松的偶然。

穿过一个路口,我走到了车站,掏出硬币买车票。糟糕,最后还差20生丁。正在翻口袋到处找硬币的时候, “早上好”,一个宽厚的声音响起。叮当叮当,售票机响了几声,票自动印了出来,我转身一看,竟然是我刚才遇到的男子!他帮我付了那最后的20生丁,朝我笑了。我忙道谢,“十分感谢,你也要去火车站?”“是呀,火车站”很难描述我的惊讶之情,我对那个能够对视的眼神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没想到他居然也要和我同乘一辆车,到同一个目的地。他的眼神清澈极了,眉毛浓密而有型,整个人透着一种很严肃却清淡若最凉的绿茶的感觉,清冷,却并不让人觉得寒。

“你来自哪里?旅游吗?”我猜他是韩国人或者中国人。因为日本人身上没有那种让人踏实的真诚的气息。日本人的礼貌太虚伪。

“韩国,但是我在东京工作,现在在度假。”我没猜错。文化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烙下印,无论离开故国多久,它们的气息是难以改变的。“你呢?”

“噢,我也是在度假。我是中国人。”

车来了,我们开始在车上愉快地攀谈起来。我给他介绍瑞士的美景,他告诉我怎么使用他旅游用的欧洲火车联票;后来我们居然谈到了国际电信联盟把每年一度的电信联盟大会从日内瓦搬到香港,还有日本与韩国以及中国发展的手机通讯业。他是学通讯的,在DoCoMo工作,他刚做完一个项目,所以有一周时间自己到欧洲走走。

电车开到了bahnhofstrasse,我们都到站了。下了tram,在透射着缕缕阳光的绿荫下,我们握了握彼此的手,道了声“祝你今天玩得愉快”。我消失在流入火车站的人潮中,他消失在另一个方向。我们并没有留下彼此的名字。但我记住了他,在我心中,他叫做愉快的完美的邂逅。

我找到火车站药店前的Taxi站,坐在荫凉下的石椅上。我无法控制自己向上微翘的嘴角,笑意盈然。若是人与人每天都这样相遇这样分离,那有多美!没用纠缠不清,没有欲望情潮,没有患得患失,没有惆怅感叹,也没有大喜大悲。若问有什么,只有清淡的风,温柔的阳光,新鲜的春天的空气,人与人间的不经意的扶持和相伴,和在这不经意中流露的真善美。我坐在那里,继续漫天遍地的任思绪飞驰,任想象驰骋——倘若有轮回,可能是上辈子他欠我20生丁吧,他感激我所以要以这么美好的方式还给我。或许,这偶然,是下辈子我遇到他的缘起吧。嗯,若是真有下辈子,我愿意也在这样一个有太阳的清晨,以一张微笑的容颜送去他一天美好的心情,和他需要的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几个生丁,然后相忘于江湖,如两尾自由自在的鱼。

时间早就过了9点半,我没有看到程至的身影。不过我耐得住等待,我很少急躁,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力所能及,也相信每个人做事情的时候都是在努力做的。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看见他从火车站里面走了出来。“噢,你在这里呀,我忘了,苏黎世火车站有两个Taxi站呢,我在另外的那个地方等你呢。我们走吧。”“到哪里去?”“想到哪里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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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有啊,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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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下文!biggri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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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樱花 雪山 静湖
12.06.04
我坐在至的车上,爬上了阿尔卑斯山。压了一圈苏黎世的马路,还是自然风光合我们的口味,沿着苏黎世的湖边向北行,我们来到了圣加仑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湖。

“这是我最喜欢的湖。”

“别看它小,但是它很深,而且颜色经常变换不定。”并不健谈,只是喜欢微笑的他开始高谈阔论起来。(03.07.04)“你看到那边的喷泉了吗?当然比不上日内瓦的喷泉,但实际上它们是无法比拟的。”

湖岸边是窄窄的小路,小路旁是各色各样的树,树下绿草如茵,百花缤纷,更有若干开满粉红色花朵的樱树,顺着至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湖边山色的尽头是阿尔卑斯的雪,白茫茫的一丛,和蓝色的天鲜明的隔离。“来,我们快把它拍下来。”至兴高采烈,仿佛我们早已熟识。而我,还是拘谨的很。在这世外桃源般如仙境美丽的地方,我的浪漫细胞不够多,可能是神经轴突不够发达,也或许是我本来就不习惯在短暂的时间内迸发出任何逾越的感情。那个如此放松的他让我们似乎看来是一对春天里甜蜜的恋人,而那个却怎么也入不了戏的我,却仿佛只是个没有什么情感的木偶,或是摄影师,因为我只是傻傻的举着相机,不知道该怎么拍,甚至也没有察觉到,我自己也是一身粉装,站在樱花树下正适合和樱花相对无言。一阵风吹过,樱花那么自然的纷纷飘落,下了一场樱花雨。我们两个站在樱花雨中,我陶醉得忘了一切,愣愣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樱花雨,任由樱花的花香把我们包围;而至情不自禁,大声笑了出来,“蒂,快给我相机,我把它照下来。”喀嚓一声,截住了沐浴着我们彼此的这一场雨,也将我放入这雨中的纪念里。樱树更加妖娆,花朵一再再飘来,我们忘了一切,笑着,跑着,捉着这朵朵飘落的粉红精灵。我承认我是个有点书呆气的女生,最早一个喜欢过我的男生如此评价我并因此选择了不再喜欢我。如此出乎意料的浪漫,我是太不适应了,幸亏有他,带我一起慢慢入戏,也慢慢走入另一种奇怪的情感。我从此对他,不再单纯若朋友。

樱花的雨下完了,至约了另外的一个好朋友,熟悉这里的地形,我们结伴上山。这里地势很特别,是雪山的一个小山头,驶过一条斜率约45%度的陡坡,南岸北岸就可以徒步穿越了。我第一次从书本外如此身临其境的了解了南岸和北岸的区别。山南岸是绿色的,尽管那草绿的很老很深,但仍是绿色的;而北岸的,却是厚厚的积雪了。我们沿着小路走在这绿色白色和天蓝色中间,还有一条尽管很老却很可爱的狗。那是至的朋友的,已经11岁了,至说,狗的一年相当于人七年,算起来,这条老狗已经77岁高龄了。至和朋友没有讲德文,因为照顾我,大家讲英文,我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是他们的一份子。一个华裔的瑞士人,一个当地瑞士人,一个中国女孩,还有一条老狗,汪汪声,带着不同口音的英语,混杂着伯尔尼、圣加仑各异的瑞士德语单词发音,在阿尔卑斯山脉中独一无二的南岸北岸交汇地,草地和野花的围簇下,蓝天和雪山的映影中,奇异地和谐着,相互交融着。能让我这个历来独来独忘又总是特行独立置身事外的人如此融入其中,我不得不承认,至的亲和力,最起码至对我的亲和力,令我暗暗吃惊。或许这就是缘了。我突然想起一件很蠢的事情。那还是在我认识至之前,一个网络上的江湖术士说我这个月会遇到有缘人,住在我家东面。难道是他?其实自我和他上山来后,我已经认定是他了。嗯,有缘吧,希望不再是让我伤心的缘分。

我们顺着走的小路到了尽头,这是一个悬崖,下面就是至最喜欢的湖。湖水那么静,仿佛凝固了一样,如一块碧绿的玉石。我倚靠着悬崖的栏杆探出双手,至在一旁和朋友看空中的山鹰。那山鹰飞得好高好高,刚刚才嬉闹着,一会就冲上了云霄,变成了两个小点点。他朋友给我们讲湖的地理。他说,山上的雪融化了就在这半山腰形成了这个小湖。别看它小,它可是直接连接了苏黎世的Lima河并将雪水送到苏黎世湖去。至说,他也是第一次除了知道这未名小湖的美丽外,知道了它的功用。不过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我只知道,这天的我,心情真的放飞了,天空、静湖、山鹰、雪山、草坪,它们平定了我很少停歇的大脑,让我如痴如醉般变成痴儿,聋了、哑了、心飞了,也又隐隐约约牢靠地降落在哪里了。

再美的音乐也有停的一刻。天要黑了,至送朋友回家,我们遇到了他朋友的父母。原来那个朋友是他的中学同学,和同学父母一起当然他们在讲德文了,反正我听不大懂,只是隐约的知道他的母亲仿佛对我这个女孩子很感兴趣,而至在一旁有点兴奋又有点羞赧。而我也一样,有点羞赧也有点兴奋。

我们下了山,我要回日内瓦了。放松了一整天的我们之间仿佛一下子变了。我想他并没有刻意追求我,我也并没有刻意吸引他。我们只是彼此都对对方感兴趣,然后突然之间发现彼此很融洽,而这种融洽不是朋友间的,是比朋友更亲密的融洽。他开始讲笑话,用很幽默的口吻,我开始自然地发表演说,直到他知道我的生肖和他的生肖,而后愣住了,他没有再说话,我也一下子变得无言。

原来我们相差11岁。

他把我送到车站,帮我买了块三明治在路上吃,而后站在火车旁看着已经坐在里面的我。他略有所思,也再不多话。不过最后他还是在我的车窗外做出了打电话的动作。我点了点头,做了个敲键盘的动作。火车开了,我不敢去看他,而他,就在我窗外。

天黑了,我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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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一出熟悉又陌生的剧本,只是不知道这种灵犀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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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决 定 不 回 头
2005.02.11

那个愉快的没有公务的苏黎世假日之后,我们又见过一面,那次,他带来了一个令我沮丧的消息,他要被派驻北京了,至少三年,三天内启程。他用极度生涩的中文说:“太难了。”我问他:“什么太难了?”他只是看着我,再次说:“太难了。”我嫣然一笑,“嗯,我明白了,祝你旅途愉快,等我什么时候回国,我去看你。现在嘛,我只想回家。”我的心情落差的很大,虽然不是落到谷底,却黯淡到只剩一点微微的火光。我本就对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不报希望,没想到,要分手的日子这么快。

“我送你回家。”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我喜欢开车。我以前也经常从苏黎世开车到洛桑。日内瓦不过就是洛桑再过去半个小时。”一种补偿?要在这三天中再多陪我一会儿?不,我不要的。我要的太长,他没有条件给。

“你会累的,送我到苏黎世火车站吧,或者我可以帮你做点启程的准备工作?”我轻声的说着,掩饰着低落的情绪。

“真的?”他眼睛一亮,“你愿意帮我收拾东西?”

“是朋友嘛,我当然义不容辞。”

于是他带我到他家,靠近苏黎世机场的地方,走之前有点凌乱。我的任务并不复杂,却也并不轻松,我需要将他自上大学以来读书的内容大纲扫描进一张光盘。看着他搬来一箱子一箱子的书,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样子这个晚上我也回不去了。我一边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出神的想着他和我——一场再自然不过的绝对普通的相识,一次再自然不过超级普通的短途旅行,再一次普通到朋友之间每天都会发生的互相帮助,难道就值得我踏上一条漫长的能够挈阔生死的情路?我对爱情的概念太纯粹,我要的太简单,我要的不是露水姻缘,我要的是天长地久。可是,难道现在经历的不是爱情?但是执拗于那种梦中完美情感的我也绝不能相信这就是爱情了。我在这绕不出的圈中一遍一遍走不出来。到底什么是动心?什么是爱情?突然才发现这些概念太过模糊,其实一个人可以和很多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只要时间不长。这却不一定是爱呀。我问自己,爱他吗?我用大脑回答:不爱他,因为他的年龄大过我理智分析可以接受的结果;我用我的心回答:不爱他,只是彼此互相吸引,却没到生死相许的爱情。或许,这个世界爱过一次伤过一次后再也不可能生死相许,我不该用这个理由扼杀一段萌芽的感情,然而,我更相信,爱是需要时间沉淀的。我不应该上浪漫的当,把自己伤害成一个痴儿。

一时间尽管混沌,突然有意股理智的冲动,程至,这个名字我决定忘记。

专心的我终于在午夜二点完成了这所有的任务。在一旁忙碌收拾行装的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居然都做完了?几点了?”傻傻的表情让人怜惜。

“两点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姑且相信他真不知道。不过真的假的,对已经做出了决定的我没有太大意义。“我有点饿了,我弄点东西一起吃吧,你收拾你的,看来今天晚上不能睡了。你四点送我到苏黎世机场好吗?我要做最早一班火车回日内瓦。”

“你还要回去?”他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休息一下,真的!我自己来弄,你至少应该休息一下,坐中午的火车回去。”

“嘻嘻,可惜现在我饿了。”我懂得如何找借口了。可能我真的长大了。

吃了点面,磨磨蹭蹭地捱到了四点钟,他一直都没有再和我说什么,只是显得非常疲倦。深夜,没有月亮,漆漆黑黑的,没有阳光,2点和4点没有什么区别。连虫生都罕见,苏黎世机场高速没有什么车子,安静的有如瑞士山林深处。开车到了苏黎世机场,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却坚持要陪着我等车。那班火车是36分开,我们坐在站台前的长椅上,还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还是他先开口:“今年看来我不会有什么假期了。估计明年春天才能回瑞士度假。”

“噢。”

见我不吱声,他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真的不让我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了日内瓦后可以把车票退掉。”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我真的不累。”他回答的像个大孩子,一个做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的孩子。

“你还有10分钟来做决定。”面对着他的执着,我依然笑笑。

“还有5分钟……”远远地已经可以听到这寂静的夜里,传来火车细微的隆隆声。

车到站了,我站起身来。他在等着我做决定。“做决定了吗?”

“做了。”尽管看着他充满自信的眼睛,那双因为期待而摒弃疲倦的眼睛,我还是小声说道,“对不起。”然后轻轻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三下瑞士传统的见面与告别吻。我没有回头,拿起了行李,登上了火车,向前走过了好几个空的车厢,直到火车开动,我确定前方的视线不会出现他的时候才坐下来。不知道他会震惊还是会失望还是会觉得无所谓,我没有回头。

列车当然也不会回头,渐行渐远。当长长的列车驶出苏黎世,我看到远处地平线开始变得明亮。当窗外的夜渐渐被晨曦漂白的时候,黎明又驱走了黑黑的天,千百年来日复一日生生不息。其实,看到天黑的时候,黎明就快来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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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我摇身一变,从几乎全身进入商圈变到大学重新做个本分的学子,放弃对在欧工作、创业、身份的追求。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可以不依据他人感情的回馈而确定自己爱着的东西。我在兼修半职管理硕士的同时做起了全职的大一学子,学的是说自然很自然,说不自然很不自然的数学。尽管时间不长,我发现我选对了。我爱数学爱到真想退掉那个半职的硕士学位的学习专心一门,爱到心情不好只有数学可以陪我。

在确定了这条旁人觉得很奇怪的路之后,我曾经回过一次北京。我也播打了程至的手机。他只应答了一次,而且还没有说几句话,只是说以后打电话给我。我等了七天他没有给我电话。于是我坐上回日内瓦的飞机再没有主动联系他。他后来写电子邮件说当时几个从瑞士到北京的朋友需要他陪着到南方旅行,而那一周他因为旅行的关系根本不在北京。我回答了一句“谢谢你的信息”再无话语。

第一学期的课程结束了。结果很奇怪,管理硕士的论文答辩我缺席,让项目同组的同学完全承担;而数学物理我却大获全胜。很令我兴奋,也着实让一些希望我飞黄腾达的人惋惜了一把。

放假后第一天我就又开始了短途旅行。这次没有人邀请,也没有人陪伴。我先到巴黎,而后去德国鲁尔区,最后的目的地是罗马。安排旅行的时候没想到正好是春节期间,直到坐在从巴黎市区驶向戴高乐机场的洲际火车上听到电话响起。

“蒂,你好吗?”是弗兰克的声音。“祝你春节快乐事事顺利。”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祝福居然是来自他。我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他的消息了。“你也是。”我的笑意相信透过多远的电波都能传达。

“你在哪里?怎样过春节呀?”

“在巴黎,在旅游,重新寻找一下放松的感觉。”

“嗯,那我就不多说了,再次祝你节日快乐,漫游电话费很贵的。”他的话音刚落,火车进站,网络断了。尽管他没有再打来,这短暂的问候还是能让我一直微笑着从巴黎到多特蒙德。

我住在杜塞尔多夫,在从多特蒙德到杜塞尔多夫的火车上,我的手机又响了。又是苏黎世的号码,但是我不认识。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接,相反还关了机,因为当时,我突然想起的人是程至。他说过快到春天的时候会回来的。我不知道我是成熟了还是仍然幼稚,我不忍心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不接这个我不熟悉的电话。我已经决定了,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怎么可能回头?我要找的是相伴一生可以相扶到老的人,不是假期的男女朋友,尽管我在假期中。
我的BBS年华, 大水泛滥~~~ 灌水净口业。 南无修理修理摩诃修理修修理萨婆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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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伤过的或者目睹爱恨别离而对爱情敬而远之的女人们通常并不了解“爱”的真正含义。
我爱谁?爱你还是爱你的前途和将来?你爱我么?爱我当下的容颜还是不老的气质?
很多时候,我们看不清自己。在理想现实间犹疑不定,故而错失一路风景。

活在当下,爱在此刻。既然女人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不如放心大胆跟从心的方向。
若是还不明白,就做个简单的游戏:扔一枚硬币,人头是甲,字是乙;正面是离开,反面是留下;数字是接受他,花是拒绝他。
当硬币在空中翻腾的时候,你心里企盼哪个答案,这就是了。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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