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放学、我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塞好书包,冲出教室,骑上车回家,然后做作业复习。我一直认为学校里不适合考虑问题,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我宁可一个人。有很多人喜欢在学校里做完作业再回家,他们总是相信相互帮助的效果。我知道波的干涉除了能相互加强以外也能够相互减弱,因为测验的时候我错了。
  
    然而,当我知道莹每天做完作业回家而且她家到我家的位移相当有限以后,我也开始每天留下,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很少的几天,我和她同路,和她聊天,但是,聊天的主题不是将来的前途就是学习和考试,很少例外。不过有一天,她问我喜不喜欢梁咏琪的歌,我说听过但是那首《自由落体》里既没有加速度又没有高度或者末速度因此不知道是不是她和我同一个星球。她笑了,很透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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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流行音乐,可能已经是我们能享受的不多的娱乐项目了。电脑被查封或者全家陪着不看电视或者临时没收所有“闲书”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录音机因为英语学习的需要能幸存于我们手中。当我们把学校称为某某监狱,把班级称为某某劳改大队,把包括下课午休和体育课和广播操在内的所有能出教室的活动称为“放风”。
  
    而把所有的办公室称为刑讯室的时候,我们的这一点享受就很举足轻重了。
  
    期中考试用了两天时间,那是相对松驰的两天,尽管我知道那以后是可怕的。
  
    发布成绩的那天,果然。
  
    吃午饭的时候,我看见莹趴在课桌上。10分钟后我回到教室,她还是这样。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过去问她。她眼睛红着,说她考得不好,我说我考糊了所以我们彼此彼此。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来没有知道过。我只能辞不达意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还好她很领情地心情变好了。而她终于没有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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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就是两天以后。
  
    可能是学校知道让这些深受迫害的考得好的要庆祝考得差的要发泄的学生在学校里发挥能量会给年纪比巴金还大的大楼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所以就法外施恩让我们出去疯。
  
    我们事先说好要是谁敢带课本去就让他头顶着书游街加上做“喷气式飞机”加上“砸烂他的狗头”,没有人不知趣。
  
    然而,不是没有事故。
  
    不知是哥们把我弄丢了还是我把他们弄丢了,反正我从WC出来就再也没有找到他们。但是我在四处乱转的时候碰到了莹。她说她把她们弄丢了。她还说既然你也是一个人那就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这样做了。
  
    然后我给她拍了一胶卷个人写真,用我的Nikon,而我有了和莹的合影。
  
    集合的时候我终于再次看见弄丢我的哥们和她弄丢的她们,我不知道如何解释会和莹在一起。莹很从容地说她拣到了一个装备精良技术精湛的她的个人免费摄影师_
  
    从那一天以后,我不是撞机会和莹同路,而是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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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为什么她的心情总是比我好。
  
    她说,比我心情好是应该的,看我哭丧着脸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在高三更要懂得放松自己的心情,用好的心情全力备战。
  
    我问她,将来想干什么。她说她要做吟游诗人,重新创立这个浪漫的职业,周游世界。
  
    我只想当个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那样的。她说她不想看我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我们用“不要和化学班的讨论动量守恒”代替了成语“对牛弹琴”,据说在历史班的版本是“不要和研究两个球怎么撞的人说农民起义”。
  
    “不要推我”成了“不要对我做功”。“小心我把你扔出去”成了“小心我让你做平抛运动”……
  
    其中有一半是莹的贡献。每个班级都会有些这样能把学科特点联系到任何东西上的高手,物理班里是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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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结束解析几何部分的第二天,老师说学校有个捐助失学儿童的倡议。
  
    放学的时候,我对莹说,要是那些可怜的孩子知道高三什么样,他们宁可失学。
  
    莹笑着,认真而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去弹子房真实地演示动量守恒或者到电脑房去体会战争的残酷。我的胆子不大,怕被老师抓,只能待在家里做考卷,一份接着一份。
  
    突然我发觉,家里到处是各种各样的考卷,多得让我懊丧,我发觉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了68%。考卷的总重量11.35公斤,如果在赤道由于离地心较远会轻一点,这也是我弄错过的物理原理。
  
    同时我发现,原来高三不需要书包,每天只要带老师要讲的试卷就可以了。我带文件夹上学,被老师训了,她说不管书包多空,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我不知道满的文件夹和空的书包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同,但我知道老师很在乎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高三的老师不花时间解释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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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3+1考试的复习很早就开始了,整整一个月。也就是说是在圣诞节后一天开始的。我们很小规模地庆祝了一下圣诞节就投人到热火朝天的复习中去了。
  
    老师都忘了下课铃声是干什么的了,我可以理解;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忘了我们还要睡觉,我可理解;老师对体育课后我们男生的满头大汗大发雷霆,我可以理解……我发现我对老师体谅起来,因为我还不够体谅自己。
  
    这个时候,语文老师布置的题目为《话说考试》的作文,这称为有史以来平均水平最高的作文。老师说我们很有真情实感。
  
    我想到一句诗——-“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稍微改一下就很能形容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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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环境里,莹和我还是经常在一起。不过,开始经常较量测验的成绩,经常一起复习。不同的局势,我们有不同方式的交流。因为我们的成绩都在上升,老师没有干涉。
  
    显然,莹不如以前那么开朗了。很少,我能看到她透明的明亮的笑容。虽然她的苦笑仍然比任何人都甜蜜,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了高三的烙印。
  
    她解题的时候经常用手比划出函数图象或者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动作舒展而优美。我总是在心里默想。她兴奋的时候或者生气的时候会拿书砸我。在这样的局势里,我不会生气了,也兴奋不起来。
  
    这样。一直到3+1考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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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只有有限的几天,如果除去春节不得不到处转悠的那几天,和做寒假作业需要的时间。我和莹用了一天一起出去。这是我们有预谋的第一次“约会”。
  
    在那个时候考试的成绩还不知道,感觉总是有的。成绩都写在我们脸上。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莹的心情总是清楚地显示在她的一举一动中,她并不愉快。
  
    我或者她,从来没有直接对对方有过什么直接的表示。这天,她褪了她手腕上的许愿砂,送给我;我给她我脖子上的子弹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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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必胜客”,我们享用我们的午餐。看着心形的心意匹萨放在面前,视觉效果就很好。
  
    她说下个学期惨了,必须非常拼命,不然只能读高四了。
  
    我说,我也一样,差不多只能破釜沉舟一次。
  
    她说,我们分兵突进,各自为战,在大学会合。
  
    我手中的餐刀自由落体。我看她,她是不得已的。我想我能理解。
  
    我说,虽然路程不同,位移是一样的,可以。
  
    餐厅的背景音乐是《笨鸟先飞》,然后我注意到我面前的那块匹萨,被我消灭了很大的一块。我知道;能在大学会合,已经不是加不加油的问题,而是加不加核燃料的问题。
  
    下午,我们去看了日本电影《情书》,这是一个和物理无关的一天的最后议程。
  
    我知道,现在是高三,我们在物理班。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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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爱情故事
  作者:丁妍
  
    上海一日的早晨,我一如既往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天阴冷冷的,空气无色无味透明地散布在我的周围---之所以不说无嗅,是因为我喜欢按心情给空气抹上味道,以显示自己的生活情趣。我使劲地抽着鼻子,今天的空气是甜甜的,我想到。这时,我就见到了那个女孩,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我本能地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她……她应该曾经在东京的机场里举着一块牌子,焦急地叫着“完治,永尾完治”吧?那个……那个酷似赤名莉香的女孩儿。
    我读初二,正是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年纪,学习压力不轻也不重,成绩算不上拔尖可也过得去,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来善待自己,读书啦,逛街啦,听音乐啦,看电视啦,热热闹闹地生活。我曾经疯狂地看日本连续剧,《东京爱情故事》便是其中之一,然后又极其迷恋那个女主角---赤名莉香。想一下,曾经写过4篇随笔从不同的角度来赞颂她,把我那个语文老师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劲儿地劝我:“考试时千万别写这种东西。”我知道,她还对上次期末考试时,我在作文中提到张爱玲、穆时英的作品,可阅卷老师没读过,给了一个不怎么高的分数而耿耿于怀,但我一向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语文老师的苦口婆心所能改变的。我是个任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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