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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4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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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一下,我的回忆录----关于老单 附coal angel的原文节选
人应该庆幸我们拥有回忆的功能,只有通过回忆才能亲手触摸到自己的灵魂,才能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不可见的另一维存在。
两年多了,我一直尝试回忆这个人,把我见到的,有关他的故事写下来。
各种场景无数遍的在脑海里飘过,不知为什么,却始终感觉无力把这些画面捕捉下来。
直到coal angel的文章出现,还有太阳mm的配乐,才带给我我直面过去的力量。
Coal angel 文中的老单就是牵引我们相识的那个人。很喜欢coal angel给他取的这个名:单。太生动了,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生命体,或者一个符号,象征着人们对生命力最抽象和约化的认识。
只是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老字和他联系起来,在我印象中,他永远是,上个世纪的某一天,那个我进大学的第一堂力学课上,在黑压压上百号男生中,唯一一个吸引我目光的,那个穿着铁锈红汗衫的少年(我不称它为T恤,因为不想让人联想到是那种普通的圆领T恤衫。那一件汗衫无论从质地,颜色还有设计上来说,当时在我看来很特别,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简单和个性的风格。甚至我现在还觉得,一开始一定是这件衣服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才留意到这个人)。他的头发颜色很浅,柔顺的贴着头皮卷起,脸的轮廓精致,像极了一件雕塑品,上面镶嵌着一双淡褐色眼睛,眼神仿佛总是聚焦无穷远。他是那么年轻,浑身散发着青春的健硕和活力,但是从那双非进行时态的眼睛里,你无法看到自己,无法看到正在发生的现实。我知道,这个人,和我无关,他生活在别处。
那第一个学期中就见过他两三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我们系的这种大课,经常有外系的学生来选修或旁听,后来我只能确定他非本系的学生,再后来就把这个人给忘了。两年多后,我再次见到和认识这个人,但是我已经忘了是如何再次的。只记得他的身边多了个女孩,这个女孩和他同时出现在我的记忆中。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非常的照顾他。很遗憾为什么我会忘了这个再次相识的部分,我很怀疑我是不是曾经有意的选择性失忆,然后不小心把这个部分也从记忆中删减掉了。我只记得我从女孩那里得到了他的名字,和他的一些基本信息。然后就是我和我的女友还有他们两个,一起去青海了。那是一次我生命中纯粹唯美的历险记。也是个秋天,我们四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青海草原上,被藏族阿妈请进帐篷喝酥油茶;搭顺风的大货车,在棚顶上四个人紧紧偎依在一起,害怕被风吹走;在青海湖边搭帐篷过夜,清晨起来发现我们都泡在水里;走了很远的路去看一个希望小学,和在那当志愿者的挪威青年在篝火旁谈心。
走在路上有人相伴,最快乐的便是,他们和你一样,是在路上聆听内心的人。
好喜欢单的安静,还有他那善解人意的淡淡的笑。
一直以为,这一路上是我们三个坚强的女孩照顾他。其实年龄上他比我们都大一些。
真巧,三个都是姐姐型的女孩凑在一起了,都心甘情愿的争着做好所有事情,都情愿自己更累一点,更饿一点,望着他吃饱了,像个孩子一样满足的睡去,我们会相视的对笑,又不约而同的叹道:他真好看啊。
直到最后搭顺风车回西宁的时候,倔强的我不顾其他人的阻挡,执意为了一两块钱和司机钱争吵起来,当地乡民性野,被我惹急了,要动手打我,一直安静的他突然冲到我前面挡住了我,司机一拳打过去,我们在一旁惊呆了,看着他的脸侧过去,鲜血留了出来,他轻轻的用手碰了一下嘴唇,没有还手。乡民开车走了,他右边一颗牙也被打掉了。我哭了,后悔自己的莽撞,拼命道歉自责,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没事。我捡起被打下的那颗牙,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他轻轻的一摆手:扔掉吧。在那样淡漠的语气里,我突然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一刹那间一个人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胁,而就在那一刹那间,他在力图保护我们,保护我们这几个更为弱小的生命。
单很安静,和人谈话只谈哲学和诗。我和他谈话也很少,只是谈到我们都喜欢哲学,都想以后去读哲学。但是我们分明就是截然相反的思维方式,我是向往科学式的收敛和系统,而他身上是纯粹的艺术家的灵动,或者宗教家的神秘。
我和女友曾经问那个他身边的女孩,你喜欢他吗?她点点头肯定的说,嗯。她告诉我们,其实有很多人都在无私的给他很多帮助。为什么?我问。她望着在一旁睡着的单,顿了一会儿,说:也许人们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吧。
回想起来,直到现在还很敬佩这个女孩,一个当年不到20岁却如此懂事的小女孩。
我和女友都想到过,哪个女孩要是喜欢上单,真的也很不简单。
至少我们俩都承担不起。
从青海回来后,我印象中带他去过一次我住的地方,他给我带了一本S艾略特的诗集。介绍说,这是他最喜欢的诗人,非常非常喜欢。我翻了一下那本诗集,感觉很糟,只有一个念头冒上来,我一定要远离他,远离,远远的,再也不要见他。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的精神活动无边无际,就是发散发散,我惧怕这样的精神黑洞。
从此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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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关于回忆及2002(节选)
coal angel
我们相互问,开始回忆的时候,是不是就开始老了,答案是Y。然后MSN上,我听到另一个答案:当你对当前生活状态不满的时候,就开始回忆。不禁拍案叫绝,这么简单一个道理两个蠢女人竟然都看不透,实在很丢脸。
起码,我还承认我对现状的不满。
老单
老单出现在我的生活,其实是2001年。毕业没多久,经常回学校附近晃荡,碰上了卖打口的他。
老单高挑单薄,有一张线条分明的苍白脸庞,灰色的眸子,细软卷曲的长发,很希腊的鼻子。笑的时候,有点朦胧,隔了一层毛玻璃似的。眼神总落在焦距以外,像丢失的飞鸟。
老单天天在川大里卖旧书。自己打开书就一头扎进去,别人叫也不理。他听the doors,看哲学,总谈论《四个四重奏》。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有为什么;然后淡淡地跟我聊起,说总问为什么,难道不累吗。他的口气很轻,像他眸子的淡色,烟一样。
下了班,就带他去吃饭。他笑得像小孩子,拿the doors的录影带给我,拿《四个四重奏》给我。牛鬼蛇神聚餐时,被我拖去的他,局外人般用毛衣裹住头,或者吃够了就吹埙,很空洞的呜咽声。天气逐渐冷起来,他点烟,说我们烤火吧。
触手可及的人,却远在天边。刚感觉到他,就断了念想。他说,我不会爱人。
2002年1月1日,我和0000去昆明音乐节,还打算周游全国;大理鸟吧,看着老单写的email,那些零碎的句子,和着外面细碎的雨,我要回家。
老单会玩笑地说我们结婚吧;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他抚摸我的头;他说回家后要开店名字叫兔子跑吧。他留给我的帽子,在虎跳峡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夏天,他回来了。神情不是太好,幸好还有小样照顾他。没多久,又离开。他开始画画,给他钱路上用,他开心地笑,说可以买好多颜料。他画了一张雪球,留给我。雪球后来去了西藏,断了消息,我知道,是我故意。
天气转凉的时候,他又回来了,浑身伤痕,又黑又瘦。还是小样照顾他。可他跑掉,电话我,说没有地方住;找到地方安顿好他,第二天又跑掉,继续电话说没有地方住;再找地方,再跑掉。他自言自语,眼神涣散。无力开始蚕食我的心,面对他只有无力。我要做什么,才能反抗侵蚀他精神的黑洞,才能让他笑出以前的笑容。于是开始躲避,掐掉电话,托人带钱给他,反复叮咛,回家,不要死在路上。只害怕他死在路上,求他回家去,恨自己无法做任何事,然后看着他,被黑洞吞噬。
心上一辈子都欠的债,虽然所有人对我说,你做了你能做的事情;只是为什么我无法做得更多。
2007年10月20日,他回给我两行字: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情况不是很好;他问我跑到美国做什么。10月27日,他某个朋友回信说,很久没他消息,一年前最后看到他,手上多了两道很深很长的伤疤,很难受;可我却漠然得没有任何感觉,早已接受,他活着便是最好的事实。
我知道很多人记得他。一旦在生命中出现,对他的记忆就不会轻易随时间淡去。可是,某个秋天晚上,在电子科大打篮球给我看的少年,已经永远消失。那天,我说,我叫你老单吧,你思维真简单,单细胞生物;他笑得像孩子一样开心。
[ 本帖最后由 fussfun 于 2007-11-4 21:59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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