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试验zt

我观察那个人已经有好几天了,几天来,他一直在我们这栋楼前转悠,眼睛时常朝上看,有时候我以为他在看我们办公室,但有的时候,他又似乎是毫无目的,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他带着一种犹豫的神情,衣着整洁,神智清醒,看来不象是精神病患者或者流浪汉。
  那么,他在这里转悠这么长的时间,多半就是为了到我这里来。
  通常人们到我这里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寻求帮助。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帮助别人的人,但是如果那个需要帮助的人有些什么事情让我感兴趣,那么他想不让我帮助也不行了。
  我继续观察他,不动声色。经验告诉我,对这种犹豫的人,如果主动上前询问,多半会将他吓跑。
  这样互相观察与期待的结果,是他让了步。他并没有发现我在观察他,这天下午,我将事情做完,照例从窗口朝下望去,却意外地没有发现他,正感到惊讶,门铃声便响了。
  来人一定就是他。我这样判断。
  果然,他带着一丝拘谨出现在门口,进门后礼貌地将手里的包放在门边,在我的指引下坐在沙发上,表现得十分有修养。
  我给他倒了一杯绿茶,然后坐在他面前,等他开口。他看来是想等我先说,等了一阵,发现这个希望不大,便清清嗓子:“我是来寻求帮助的——听说您这里能进行一些特殊的实验?”
  “是的。”我点点头,将我以前实验过的案例给他看,“不过首先必须是我感兴趣的人,才能成为实验对象。”
  “我……我大概不是你感兴趣的人,”他自卑地垂下眼帘,双手在高档衣料的下襟搓来搓去,“但是我的确非常需要帮助。”
  “哦,说说看。”我不置可否。
  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实验,通常从表面上看不出来,这是我的经验。
  忘了说明,我是一个实验室的主人,也是整个实验室唯一的工作人员,我承担一些实验业务,有时候也免费做这样的业务,但是大部分收费高昂。
  我的实验,是人性测验,通常通过这种测验的人非常少,但是他们都乐此不疲倦。
  以下是来人对自己的介绍。

他叫双喜,因为某种原因,他不允许我透露他的姓。他是一名政府公务员,在某机关一个平凡的岗位上任劳任怨地干了十五年(他的原话如此),一直谨小慎微,不敢得罪任何人。他的老婆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人没有什么激情,但是也没有什么怨恨,大家住在一起,如同友好邻邦,当然,友好的主要原因在于,他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原话如此),他的老婆倒是常有吵架的冲动,但是火气发到他这里,便如同火苗进入水里,没有燃料,自动熄灭。
  这样的生活过了十五年,他本来以为这就是很美好的生活了,因为他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原话如此),只要生活中没有灾难,也就满足了。
  但是一周之前,他遇见了以前的同学。那同学比他年长一岁,看起来却仿佛比他年轻十岁,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好不威风。
  他略有触动。
  回到家里,老婆依旧是大嗓门地指挥他行动;单位,领导和同事依旧是让他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世界上的一切地方,他永远是处于忍让退缩的那一方。
  他独自面对镜子,看着自己两鬓出现的斑白,终于产生了疑问: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
  那个夜晚,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己长期以来,并非没有怨气,只是不敢生气,没有力量生气,渐渐地不知道如何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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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些,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紧张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裁判。
  “你想学习如何发脾气?”我摆弄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他立即眉眼舒展,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您真是名不虚传!”
  我没有说话,望着杯子里旋转的茶叶,思考了一阵。
  这是不是个有趣的实验呢?我没有把握,既然是实验,有些结果是无法预料的,恐怕会变得不能控制,那就相当麻烦了。
  但是这个人的确让我感兴趣。
  我在想的时候,他一直紧张地望着我,生怕我拒绝。
  大约了过了5、6分钟,我终于决定了。
  “跟我来吧,”我站起身来,“我决定让你成为实验对象。”
  他大喜过望,站起来时连茶都打翻了,弄湿了地毯,又慌忙道歉。我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在意。
  我们穿过外间的会客厅,来到我的实验室。这里储藏着许多我用来做实验的药品和工具,都是一些没有经过政府合法手续审批的东西——并且永远不会有审批的一天,但是人们需要这些东西,他们有些隐秘的需求,而我满足他们的需要。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绿色的药水,那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具体成分已经记不清了,是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做的,自从完成以后,就一直没有用过。
  “这是一瓶适合你的药水。”我将那瓶子递给他,他狐疑地打量着瓶子,摇晃着里面的液体。绿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晃荡,阳光穿透它们,闪烁出美妙的光华。
  “这是什么药?”他问。
  “这种药是用来调动人们的正常情感的,人们压抑的情感可以通过这种药的作用得到释放,”我说,“在你之前,没有人吃过这种药。”
  “它的确有效吗?”
  “的确。”
  他犹豫片刻,一咬牙,拔开瓶塞便要望口里倒。我拦住了他。
  “喝药之前,你必须先签署契约。”我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那份契约详细写明了这种实验将可能带来的后果,这种后果将由被实验者独自承担;同时他必须时刻接受我的监视,以助我观测实验效果。
  我的新实验对象确实如他所言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契约上陈列的一系列后果让他的脸色变红变白,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可怕的后果?”他乞求地望着我。
  “因为这是实验,”我说,“这是实验药,你是实验对象——实验没有确定性后果,理论上它应当依照我所预定的方式进行,但是实际情况可能有偏差。你如果害怕,可以不签。”
  “那么,您对我的观察,是24小时的吗”
  “是的。”
  “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是的。”他擦了一把汗水,嘴唇翕动着,犹豫不决。我在实验室的软椅上作下,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是个很好的天气。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抖抖地从怀里抓住一支笔,在契约上签了字。我将契约收好,将药水递给他,他迟疑一下,一仰脖喝了下去,实验室里弥漫起一股辛辣的芳香。
  “你可以走了,实验开始了。”我说。
  “这就行了吗?”他疑惑地问,“您将怎么样观察我呢?”
  我笑了笑,拉开门,请他出去。他带着满肚子疑问离开了,从窗口可以看见,他一路上数次回头,有几次甚至想返回来,走了两步,又止住了。我猜他可能是有些后悔,不过后悔是没用的,契约上早已写明,实验一旦开始,就必须进行到底。
  我不准备告诉其他人我是如何观察实验对象的,有一点可以确定,我的观察不仅仅是表面的,还包括他的心理活动和情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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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双喜的观察是从他走出门的那一刻开始的。
  双喜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他所在的单位,单位里的人看见他,的确如他所说,很快就有许多事情交给他干,而那原本是别人的工作范畴。对接受这些工作,双喜的心里明显地感到生气,但是他表面并没有露出来。从表面上看去,我的实验对象依旧是谦恭卑微的,他一声不吭地接过别人递来的资料,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忙开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名同事经过双喜的身边,不小心撞了双喜一下,使得他刚刚写好的材料上划上了长长一道蓝色笔印。
  “你………”双喜望着那同事,那同事也望着双喜,然后同事笑了笑,转身走了。
  双喜转头继续做他自己的事,办公室内其他的人连头也没抬,谁也没有发现,两分钟后,双喜离开了办公桌。
  实验对象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朝四周仔细搜寻了一番,露出揣测和犹豫的神情。
  那名撞他的同事的身影在一个拐弯处一闪,双喜的犹豫消失了,他朝那个地方走过去,起先走得很慢,渐渐地加快脚步,很快就追上了那名同事。
  同事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笑着招呼:“双喜,你也上厕所?”
  双喜停下了。
  他没有回答同事的话,满脸茫然地望着同事,那同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摇摇头笑着走了。
  双喜继续留在原地,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汗珠沿着他修饰得很稳妥的鬓角一路下滑,在白色的衣领上留下一小团湿渍。
  他感到腹部在火一样燃烧,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升腾起来,这种东西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跟随那位同事,这种行为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并且有几分恐惧。
  我究竟想做什么?双喜喃喃自语。
  在原地呆了几分钟,双喜晃了晃头,那种茫然的神情消失了,他的脸上一如际往地谦卑着,回到办公室继续他的工作。
  两个小时后,一个男人走进了办公室。那显然是双喜的领导,他宣布大家可以去领取今年的某种津贴。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鼓起掌来,双喜也在鼓掌,他的表情十分兴奋,与这表情对应的是他的心思,他已经在考虑用这笔津贴去买一只早就眼热的剃须刀了。
  掌声停止后,领导特意走到双喜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双喜呀,今年的津贴不高,本来有一个加津贴的名额,按理说应该是轮到你了,但是考虑到有些同志比你更需要这笔津贴,就委屈你了——你是老同志了,应该能够体谅吧?”
  双喜愣了愣,很快便笑着点了点头。
  领导满意地转身走了,同事们满意地埋头做事了,双喜的笑容骤然消失了,他眼睛定定地望着领导刚刚走出去的那扇门,望了许久。
                 
  中午的时候,双喜溜了出去。
  他来到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前,站在楼下眯起眼睛朝上看了看,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便朝楼上走去。
  在朝楼上走的过程中,他有几次显出犹豫的神情,甚至曾经倒转身来朝下走,似乎想要改变来时的目的。
  然而他还是走了上去。
  一路上他始终紧抿着嘴唇,面色严峻,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跳动,这火眼将他的眼圈都烧地有些发青了,或许是感觉到口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
  在二楼,走廊里十分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双喜朝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张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双喜推门进去,领导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双喜进来,领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但很快便消失了,转而堆起笑脸:“双喜,吃了吗?”
  双喜站在他面前,严肃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领导怔住了,继而又笑了起来:“怎么了?有情绪?”
  双喜张了张嘴,点点头,又摇摇头,他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一双手紧张地在裤子边缝上搓来搓去,那种严峻的神情渐渐消失,卑微的表情又回来了,只是眼睛里的火焰还在微弱地燃烧。
  “这怎么能有情绪呢?”领导注意到他的变化,嗓门立即提高了,笑容也迅速收起,打着官腔道,“双喜同志,你要有风格……”
  “是,是,是……双喜嚅嚅道。
  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嘴唇上一小圈汗珠在日光下明亮地晃着,双喜用力揪住自己的裤子。
  领导还在继续说着。
  双喜忽然好象喘不过气来,他张大嘴努力呼吸着,同时飞快地想要解开衬衣的纽扣,急切之下解不开,便猛然一拉,将纽扣挣掉了。
  领导愣住了,他呆呆看着双喜,神色缓和下来:“双喜,你别激动,别激动。”
  双喜更加激动了,他大口喘息着,眼睛睁得极大,面上的其他部位却毫无表情,就这样一步一步朝领导走过去。
  领导不由站起了身,露出骇异的神情。
  双喜走到他面前,猛然一拍桌子。
  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这响声让领导和双喜同时一震,两人仿佛都吃了一惊,双喜看了看领导,又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仿佛不相信刚才那是自己拍的。
  领导惊疑地看着他。
  双喜看了看手,又看了看领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表情变得游移不定,他朝四周看了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双手不断互相摩挲着,汗水淋漓地从额头上淌下来,看起来又慌张又害怕。
  “双喜,你?”领导小心地叫着他。
  他蓦然一震,抬起头来,似乎是想分辨什么,飞快地冲到领导身边,领导下意识地朝后一退,退到了窗边。
  就在这个时候,双喜脸上忽然掠过一阵极度兴奋的表情,他猛然伸手朝领导一推,领导迷惑地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高大的身躯便从二楼摔了下去。
  领导发出一声惨叫,落在楼下的地面行,没有了声音。
  双喜扑到窗口朝下看着:楼下的地面上,堆着一堆钢筋,领导摔在了钢筋之上,四周是一滩红黑的血,领导的四肢还在抽搐着,一双死白的眼睛朝上翻着,不知道是在望天,还是在望着双喜。
  双喜看了领导一眼,朝四周迅速瞟了瞟:人们正慌张地跑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赶紧将头从窗口缩了回去,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和来时的迟疑不同,他的脚步轻捷而迅速,面上沉浸着一种愉快轻松的神情,仿佛放下了什么包袱,这种表情使得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得年轻了。
  他很快便混入了围在领导身边议论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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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怀疑到双喜头上,大家都认为领导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双喜平平稳稳地做了一天的工作,这一天大家都非常忙,办公室里几乎没有人说话,当大家忙完时,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人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
  双喜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他慢腾腾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关上灯,走到门口,朝门内望了一眼。
  门内的办公室,略显凌乱,关了灯后,更有几分昏暗。双喜久久凝视着这一切,忽然打了个寒噤,擦了擦汗,将门关好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双喜一言不发,始终沉默地低着头,匆匆赶路。他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四周,那眼神也是惊恐的,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跳起来逃走。
  “双喜。”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让他猛然一颤。
  “怎么了?”那人笑了起来,双喜回头一看,松了一口气:“是你啊,下班了?”
  “是啊,下班了。”两人寒暄几句,便分了手。
  双喜长长舒了一口气,匆匆朝自己家那栋楼走去。那座半新不旧的小楼,在落日的余辉里正散发着炊烟气息。
  越靠近小楼,双喜的步子便越快,眼睛也睁得越大。
  正在双喜与门做斗争的时候,门自己开了,双喜一时收不住势,朝门内倒去,倒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30多岁,一副精明尖锐的容貌,冷冷地将双喜推开,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厨房。
  双喜顾不得许多,一进门便跑到自己房里,倒在床上。他没有开灯,室内显得十分昏暗,一切东西都暧昧不明,只有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闪着幽光。他仰卧着,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但又仿佛并没有看见天花板,而是看着天花板之后的什么东西。
  他点燃了一支烟,朝嘴边送了送,却并不吸,张了张嘴之后,便垂下了手,任由香烟在手上燃烧着。
  从俯视的角度看去,这个人躺在床上,仿佛已经病了许久,惨白的面色在暗色的房间里十分醒目。他摊开四肢躺着,全身仿佛绵软无力,许久才动一下,而这一下微动,让他的脸上汗光一闪。
  任何一人走进来都会发现,这个人现在已经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所包围。
  我很有兴趣知道,他究竟害怕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安静的,但是这安静很快就被打破,先前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双喜的妻子,突然冲进房间里来,啪地用力按亮了灯。灯光骤然亮起,双喜忽然惊叫一声,仿佛这灯光将他从一个沉睡已久的梦中唤醒,他在床上紧缩成一团,用手捂着眼睛,发出了小声的啜泣。
  “你还象个男人吗?熊样!”女人不屑地看着他,“说说,又被谁欺负了?”
  双喜蜷缩在床上,全身瑟瑟发抖:“别骂我,别骂我。”他反复哀求着,带着哭腔,声音软弱无力。
  “你该骂——没一点男人样!”女人毫不示弱,走到床前,一把将他掀翻,努力将他蜷缩的身子板平。双喜挣扎了几下,便将身子摊平了,仿佛一只蜗牛失去了壳,卑怯而惊恐地望着妻子,全身不住发抖:“你要干什么?别惹我,千万别惹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哀哀哭泣起来,眼泪从那张安静的脸上流下来,嘴角止不住一阵抽搐。
  女人愣了愣,厌恶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下:“说说,又受了谁的气?”
  双喜坐了起来,擦了擦眼睛,慢慢地将白天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还只说到在我这里喝了一瓶药,女人便蓦然站起来,用一只尖利的手指戳着他的额头道:“你这蠢人!我活了一世人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蠢人——别人做实验都是收钱的,你倒好,自己送钱送人去给人家做实验——蠢人,活该被人欺负!”
  双喜被那女人骂得不断朝后缩,气息越来越急促,那张苍白的脸,慢慢泛红了。
  女人的骂声并没有停下来,双喜的脸越来越红,连眼睛也开始发红了,他的神色也越来越恐惧,眼睛张大得几乎要从眼眶内瞪出来,终于,他大吼了一声:“住嘴!”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女人真住了嘴,呆呆地望着他,仿佛不相信他也会这样的吼叫。
  双喜吼过这一声后,立即显出后悔的神情,低声哀求道:“你别骂我,别惹我,真的,那药真的有效,我控制不了自己,我…………”
  “放屁!”女人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后,石破天惊地大吼一声,将双喜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你真是有出息了啊?在外头尽受气,回来就拿屋里人出气!你有本事就去外面吵去啊,你怎么不对你们领导吼哇?你也就是个窝里横,熊样!……”
  双喜愣愣地望着她,在她的骂声中软弱地继续说:“那药真有效啊,局长已经死了,不是我啊,是那药,那药我控制不了啊……。”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骂声中,完全没注意到双喜的话。
  当然的,女人也没注意到双喜的变化。
  这个男人起先很恐惧、很软弱,但是过了一阵,他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那双眼睛里火光一闪,潮红色的面颊红到极点,仿佛要燃烧了一般。没有任何预兆的,那女人还在继续骂着时,他忽然猛扑过去,双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用力摇晃着,从他嘴里发出的咆哮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了:“你这个蠢女人,欺负了我一辈子,我跟你说了不要惹我,你不听,你不听,你不听,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不听?”他一边摇晃着女人,一边不断地问着。女人在他手底下早已发不出声音,那张精明尖锐的面孔逐渐被恐惧占领,渐渐地涨得发紫,最后失去了一切动静。
  双喜继续摇晃着那女人已经软垂的身体,继续问着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惹我?我说了不要惹我啊?”
  他终于疲倦地扔下了女人,自己坐在床边上,看着女人呆呆出神。
  过了许久,他忽然朝后一倒,双手捂在眼睛上,低声道:“天哪,不会是真的吧?”他慢慢地又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皮肤仿佛在一瞬间绷紧了。
  他舔了舔嘴唇,咬咬牙,慢慢地蹲在女人身边。
  女人躺在地板上,眼睛没有闭上,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凝视着他,他看了看,伸出手去摸了摸女人的鼻孔和胸口,又闪电般地缩回来,猛然将床上一件衣服扯下来,扔到女人脸上,盖住了那双眼睛。
  做完这一切,他一把坐倒在地板上,张大嘴看着那具尸体,大口喘气,仿佛一条刚刚上岸的鱼,除了喘气,再也不知道做别的。
  过了几分钟,他忽然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将头埋在两腿间,是不是抬头看女人一眼,伸手摸摸那具尸体,同时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我真没想杀人啊……”他一边哭一边道。
  哭了大约半个小时,他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朝四周茫然得看看,努力想要站起来,脚底下一软,又坐了下去。他扶着床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便在屋里忙开了。他象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窜来窜去,窜了几趟之后,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张大塑料布和一条麻绳。他拿着这两样东西,一边抽噎、发抖,一边将女人的尸体包裹起来,那尸体依旧是柔软的,他包的时候,尽量避免接触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但是一个不留神,还是碰到了,每次碰到皮肤,他都会一阵剧烈的痉挛,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地上哭上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继续工作。
      当他包扎到头部时,他托起女人的头颅将绳子穿过去,一个没拿稳,女人的头从他手上落了下去,摔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而那件盖着尸体脸的衣服,也悄然滑落,那张紫胀而恐惧的面孔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尖叫一声,扔下手里的绳子跑到了房间外,一路跑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呕吐起来。
  呕吐完之后,他摇晃着身子,将女人包裹好,费劲地塞到床底下,又用一张毯子盖好,并且将地板全部拖了一遍,这才安静下来,坐在客厅里呆呆出神。
  一个小时后,他忽然站了起来。
  他到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理好头发,关上门便出去了。

[ Last edited by 九尾 on 2005-9-2 at 13: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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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到了自己的父母家,敲开门,没有多说话,只说要接儿子回去。母亲惊讶地望着他,犹豫道:“这么晚了……”
  “今天有老同学来,要见见孩子。”双喜说,不由分说地从母亲手里抱过孩子。
  那孩子大约五岁,有点打瞌睡,看见双喜,睡眼朦胧地朝他身上一靠,叫了声“爸爸”。双喜应了一声,擦了擦眼睛,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带着孩子去了游乐园,孩子要玩什么他就让玩什么,孩子十分兴奋,玩得不住尖叫,瞌睡早没了。双喜看着他,自己也笑得很开心,似乎已经忘记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了。
  到了九点钟左右,双喜抱着孩子坐在游乐园边上的草地里。孩子意犹未尽,双喜拉着他不让他再玩。
  “儿子,爸爸要跟你说件事。”双喜说。
  “什么事?”儿子玩着自己的手指头问,眼睛还在盯着游乐场内的其他孩子们。
  双喜沉默了一小会,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儿子,喉咙耸动一下,猛然在孩子头上亲了好几下,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儿子,爸爸做错事了。”他说着哭了起来,这让孩子吃了一惊,定定地望着他,用手抹他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
  双喜抓着儿子的手又连连亲了几口,哽咽道:“儿子,爸爸吃了一种药,那种药会让人脾气变得很坏,爸爸的脾气变坏了。”
  “没有啊,爸爸今天最好!”儿子说。
  “爸爸今天脾气变坏了,”双喜说,“我杀了两个人,你妈妈被我杀了,儿子,你没有妈妈了……”
  孩子哭了起来:“我要妈妈!”
  “你没妈了,是我干的,”双喜哭着说,“我得去自首,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爸爸不是坏人,这真不是我想干的,是那种药的错,我没想过要杀你妈妈,虽然你们一直让我觉得累,但我没想过要杀谁……”
  “我要妈妈!”孩子完全不听他的话,在他手心里扭动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有些人开始朝这边望过来了。
  双喜惊恐地抓着儿子:“别这么大声,儿子,爸爸会去自首,别这么大声啊。”
  儿子依旧大声哭着,并且大声说:“你杀了妈妈,你是坏人!”
  双喜泪水和汗水流了满脸,他捂着儿子的嘴道:“不是,爸爸不是坏人,都是那种药害的,爸爸不是坏人……”
  他不知说了多久,儿子也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的哭声停了,只剩下双喜一个人在说话。
  他过了几分钟才发现这件事,慌忙松开手。
  儿子已经让他捂死了。
  他摇晃着孩子的尸体,大声呼唤着,人群慢慢围拢来。
  双喜朝周围看了看,茫然无助地望着那些人,人们发出各种议论,而他只是不理会,只是喃喃说:“不是我干的,是那种药……是那种药……”他连念了几遍之后,突然一跃而起,将儿子的尸体留在原地,自己跑开了。
  他一边跑一边发出野兽般咆哮,双手无目的地挥舞着,如果有人从正面看见他,可以看见他青色的面孔上已经吐满了白沫,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焦点,一直茫然地瞪着、瞪着。
  人们纷纷给他让路,谁也不敢阻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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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从游乐场离开后,一路跌跌撞撞,不时有人关心地询问他是怎么了。面对别人的关心,他总是极度恐惧地缩着身子飞快地躲开,不停地念着:“别碰我,别惹我,别理我……”
  这个男人已经被恐惧击垮了。
  他不知是怎么样摸到我的小楼前的。
  象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在我家小楼下徘徊了许久。有时候仿佛想上来,但是又止住了。
  我从窗口凝视着他,不去打扰他。
  什么时候他上来了,什么时候实验就结束了。
  双喜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里面的肉色来。他不断抹着汗珠,双手抱着肩膀,抖索着在楼下穿梭。每当他靠近楼梯口时,他的表情变会变得非常紧张,恐惧象雾一样弥漫在他脸上,仿佛楼内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有几次他似乎想要离开,但是当他离开小楼一定距离后,他又犹豫起来,转身朝楼上我的窗户望来——那眼神无比绝望,充满憎恨。
  如是者再三,他终于还是上来了。
  我将门打开,叫着他的名字。他看到我,整个身体朝后一退,抖动的手紧紧的互相握着,整条胳膊上都是冷汗。
  “进来吧。”我将他领进门,照例给他泡了杯茶。
  他没有碰眼前的茶,只是沉默着。
  我也保持沉默。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我……我想取消实验。”他舔着嘴唇急切地道,目光不敢和我对视。
  “实验已经结束了。”我说。
  “你这究竟是什么实验?”他低声道,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正慢慢高起来,面色又开始发红了,“那种药,那种药让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时刻想杀人!”他蓦然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我本来是个好人,是你逼得我成了杀人犯,你才是凶手!”他开始目露凶光了,那种紧张卑怯从他眼睛里彻底消失,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了嗜血的渴望。
  我笑了起来:“是你自己要参加实验的。”
  “对。”他更加激动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迅速瞟了一眼旁边放的一个哑铃——当然,用这个铁家伙的确可以让人脑袋开花——我又忍不住笑了。
  “我是主动要求做实验,”他说,“可是我是要你帮我,没叫你让我杀人!”他慢慢朝哑铃靠近。
  我没再说话,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扔给他。
  那份文件上很清楚地说明了那种药的成分:青苹果汁、青椒汁、胡椒粉、壁虎尾巴上的黏液。
  就是这样。
  他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有点不明白地望着我。
  “这是什么?”他问我。
  “那种药,”我说,“你喝的就是这种药。”
  “就是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让我失去控制的?”他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我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唯一的坏处就是,味道不好,”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这不过是我小时候胡闹乱弄的东西,你不用紧张。”
  他仿佛是糊涂了,迷惑地望着我:“我吃的就是这个?”
  “对?”
  “但是它们的确让我失去了控制。”
  “它们没有,”我盯着他说,“它们只是一些胡闹的东西,没有任何作用。”
  他勃然大怒了,举起哑铃对我挥舞着,咆哮道:“那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种杀人的念头是从哪里来的?”
  我继续喝着茶:“你说呢?”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毁了,他挥舞着哑铃,却并没有砸下来,仿佛在考虑该将这铁家伙砸到谁的头上,是我,还是他?
  实验的结果总是难以预料的,那份无害的药我已经给人喝过多次,那些人喝了之后都毫无变化,当然这有个前提——我并没有告诉他们这种药会让人失去控制,我只这么对双喜一个人说了,于是他就失去了控制,这事很奇妙。
  如果不是药起的作用,双喜发生这种变化就只能从他自身找原因,不过他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兴趣,他现在只对杀人有兴趣。
  我等待着。
  他没有让我等太久,哑铃便落了下来。
  毕竟还是有这一步,我笑了笑,对他摇摇头。
  哑铃没有落到我身上,它落在了及时赶来的警察手里。双喜在警察们手里挣扎扭动着,大声对我吼叫着,称我为凶手。
  究竟谁才是凶手呢?
  “谁是凶手?”我问警察。
  “先生,这个人是凶手,他疯了。”警察说。
  “我没疯,这个人才是凶手,这个人才是凶手!”双喜象头困兽,血红的眼睛对着我,看起来很想一口吃了我。
  “双喜,每个人都说你是凶手,怎么你自己就不知道呢?”我说。
  警察们将双喜带走了,我为他泡的茶还一口没动,我将茶倒掉,洗了洗手,开始写我的实验总结。
  在实验总结上,我最后是这样写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杀人的愿望,通常人们习惯控制这种愿望,而一旦找到了失去控制的理由,这种压抑了许久的杀人愿望象火山一样爆发。
  本次实验彻底结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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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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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尾JJ,,,,你怎么老写那些吓死人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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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个人在家, 不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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