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亦然三箴之情感篇《Decade,十年 》

〉“亦然三箴”之二-----Decade,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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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cade,十年

“Rain……”她的声音很低,但余音很长,像小溪流淌。
  
   吴哥的丛林,古老不知疲惫的佛像下,青苔在高大的台阶上肆意蔓延,要把张扬的春机弥漫整个空间。
   她在画。致力于描绘高棉那为世人所称道的神秘微笑,人类的记忆在这莫测的微笑中一点点被残酷的唤醒。那似安详又似狡黠的笑容被勾勒出来了在她和高棉相对的视觉效果里。她仰着头,直面这座高大的佛像。直视他的眼球和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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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无关生死,足球高于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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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缺乏归属感,是Rain最大的不幸。也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同样不幸的吧。她曾把爱与生活混为一谈。Rain许久,许久没有碰过那副《高棉的微笑》了,她缺乏勇气,因为那一张脸早已模糊。她需要一点看的真真切切的东西认证生活。直到有一天,Rain在家整理旧物时,不小心把它从衣柜上滑落下来,午后的阳光洒在画面上,暖暖的,她站在高处望着它,笑了。
   天赋。跌跌撞撞走到今天,总算…… ……
  
   Rain重操画业,原来这才是她生命的真正依托,拿起画笔的手总是那样轻盈,可以重新随心所欲挥洒心情了,巴黎永远是艺术的故乡,得天独厚的财富。从事艺术,天赋比任何一种职业都来得重要,当然熏陶也必不可少。Rain喜欢一个人看着笔端在画布上缓缓移动,浮现出美丽的温润画面,我编织的世界,精彩绝伦。生命本无色,你给我颜彩。这一年,Rain22岁。
   水到渠成,总是那么干脆。生命的浪漫颜彩,总会在这千色之中。难以言传。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可思议的坚持,不管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毫无意义,它依然会被倔强而任性的坚持,有时候,它被称之为信仰。
   坚贞而隐忍。再下去,也许就成了一种习惯,挥之不去。
   从何时开始,到吴哥去,成了Rain的一种习惯。
   每次渴望与失望结伴而生的旅程,Rain学会了平静地在心里踱步,她接受了这样的生存方式,不再渴望迁徙。
   久而久之,Rain像每年按时去看望老朋友一样,到高棉面前絮絮不断地讲这一年的事,什么家长里短,快乐悲伤,她习惯高棉用那种微笑接受她的话语。Rain不会记得她最初到吴哥是来挖掘秘密的,现在她把什么都埋到了这里。她再不会在吴哥窟里迷路了。
   毕竟一个Decade过去了,Rain不知不觉到了初遇Even时,他的那个年龄。
   Decade,十年。
   有些人是这样的,她们是为爱情而生,而当她们执着坚定的爱情然擦肩而过或是阴阳永隔时,她们的坚定依然可以写在脸上,化做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勇敢的站起来,耀眼的走下去。
  
   就算心里思念一个人,还是与自己的正常生活不相隔阂的。有时,Rain也忘记了,到底是等Even重要,还是看望高棉重要,也许,都重要吧。反正久了,就不再那么计较了。
  
   她总还是想感激Even,感激苏格兰偶遇的紫蓟,生命中,还是有些坚持的好…… ……
   当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再次飘扬在吴哥上空,或许是Rain,或许是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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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开始学着为自己的生命找寻一种能生根发芽的东西,从前她随心所欲的打发日子,走在爱好的边缘,从没有珍惜,她把所有涉猎的东西都当作自己的业余爱好,她始终没有准备好把自己的余生交付给,音乐,雕塑,建筑,亦或是做一个教师,医生,律师……,所以的一切让她找不到归属感,她不放心,不肯定,她心有不甘,我的生命里缺少中流砥柱。
   Rain小心翼翼地学着成长,当然这并不容易,你随心打发日子的时候,轻松随意,倒觉得运气不错,而你认真的去做一件事,失败往往不因为你的小心翼翼就弃你而去。Rain体会到各种成长的烦恼,不谙世事之前急于把自己当成大人,去咀嚼善恶难辨的世间暧昧,现在独立了,反而想拒绝。很长时间,她和别人保持悠长的疏离感。
   Even依然是Rain的生命依托,当Rain迷失自我,还会是Even帮她点灯。
   温暖的悲凉感应运而生。
  
   想在自己的生命中找到可以坚持一生的东西,不是件容易的事。
   Rain很努力的找寻Even。一个人的心里总有一条船,而船总是要靠岸的,港湾就是船的归属感。
   生命中不能缺少面对孤独的勇气。
  
   那需要一个奇迹,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Rain清楚地知道。
   有些事是不会再重来的,比如,在吴哥重新邂逅那个叫Even的苏格兰人。
   但是Rain依然这么做了。
   她每一年,每一年都会到吴哥去,看着那佛像一点点老去,不一样的旅途,总伴随着同样的结果,多少无望的期待,与未曾绝望的等待。
   Rain千百次回忆起那一抹夕阳和那一捧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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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说的很急,连带比划,路人都只是摇头,并且拿奇异的眼光打量她,噢,Even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就是时常在Rain的心里和梦里浮现。挥之不去。Rain却没有失望,她依然坚信这里是他的故乡,她安心坐下来和他感受同样的月色,皎洁而明净的月色,Rain奇怪,漫山的雨雾的都哪儿去了,能留下这片未被尘烟漂染过的广漠晴空,月光温情脉脉,俯察尘世的离合悲欢。Even,Even有月亮一样明净的心,干净的纤尘不染。依稀能闻山涧中溪流的淙淙声,打破了她对他的想念,辜负了如此的良辰美景了,Rain决定明天下谷去看看滋养群山的涓涓细流,到底有何等的灵性。
   果不其然,天一亮,又是一派云遮雾绕的景象,Even早起时也可以看到吧,雨雾如带环绕着群山。想到这,Rain舒展了眉头,这里的山都不是很高,却都很扎实地坐卧在这寂寞的高原上,有散落的圆石,正好让Rain顺利的爬下去,这一天有风,满山坡的青草齐齐地向背风地一面翻转过去,Rain的长发被打散了。她小心翼翼地向谷地爬去,这儿果真人烟稀少,一个人可以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不错地感觉。Rain不知爬了多久,渐渐地听到了水声,她宽心了,却一不小心跌落了两米,还好,脚蹬到了一块大的圆石,Rain深吸了一口气,定一定神,向下望去,她要感激这块圆石,雨雾太浓,她看不清,那里隐约有紫色的东西,Rain好奇,贴近它,恰巧一阵风吹过,Rain看清楚,它随之而飘摇,继而又挣扎着挺过来,淡紫色的一株小植物,但是生命力很旺盛,孤零零的流落至此,却不气馁,依然开出了小花,它生长在岩石的边沿,也许根部就紧帖着岩石,它迎风独立,自己弱小的身躯毫不拒绝疾风劲雨的洗礼,这里已经很偏僻了。当然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它的花儿为谁所开?难道这就是……蓟,苏格兰的国花,淡紫色的蓟,最罕见的一种,Rain惊呆了,花开十年不败,死而复生,一代传一代的蓟,当时在书上看到时,她不相信有这等的植物,现在信了。它本该比任何植物都更有优越感,尽管沦落到此,却不改初衷,难怪苏格兰人要尊它为国花,它多么像苏格兰这个民族,顽强,倔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热爱和平,却更要独立。有幸,在这里遇上苏格兰最珍奇的蓟,Rain无心再去寻找那溪流了,就在这儿待着吧,陪伴这罕见的蓟,人真的是要有点坚持的,否则一切转瞬即逝,有花开十年不败的植物。真是奇迹了。也许Even也见过这株蓟,或许受了它的影响,所以坚定而执着,坚贞而隐忍。苏格兰可以被打败,却不可以被征服,他们坚持穿着独有的“基而特”,谁也无法改变。等雨雾尽散,月夜重新来临时,Rain向蓟祈祷,照亮我回家的路。
   Rain坐上了回家的飞机,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不由得想起一一个词,地老天荒。悠扬的苏格兰风笛飘过秀美的山峦,一切依然如往日的宁静,不可琢磨的苏格兰,古老的迷人忧伤,Even的诞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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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Rain离开吴哥的日子。起大早,是去告别吴哥。Rain的一切皆随心而发。谈不上计划。更没有变化。她去了机场。又拖着行李回来了,怀抱着那副高棉的微笑。她没有完全明了,自己强烈的挫败感,究竟源于何。她想弄清楚。
   Rain到服务台询问Even的讯息,小姐告诉她她走之后他就离开了。
   Rain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高棉的微笑,从手中滑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弯腰去捡,一下子怔了,这个巨大的微笑。让她陡然感到无限陌生,她不敢直视,大滴的泪滑落到高棉的脸上,高棉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 ……
   Rain恍惚中搭乘了驶往巴黎的班机,一路上涂想让她怎么也搞不清楚的事,她在空气中嗅到了思念的味道,怀念那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Even。
  
   Rain查询关于苏格兰的一切。她多么庆幸。Even告诉她他是苏格兰人。她厌恶伦敦的大笨钟和英格兰。
   Rain看到大段大段描述苏格兰的文字。潸然泪下。这里是冰河世纪的最后一个据点,她的美让人难以捉摸。尽头往往也是另一个境界的开启。苏格兰高地像世界的尽头,站在苏格兰高地上遥望天际,像站在天堂门口遥望永恒。
   她翻遍了关于苏格兰的一切。她手指着西北部的苏格兰高地,这里一定是Even的故乡,留有他的足迹。她要去找寻,不顾一切。
   穿越了英吉利海峡,靠近苏格兰,站在苏格兰高地上。Rain感觉到一种失意的美,在这里,她愿意忘却一切,做一个失意的小孩。冰川时代遗留的地貌,连绵起伏的山峦,长满青草的山坡,碧蓝幽深的湖水在无风的时候平静如镜,倒映着群山、树林成为一幅定格。Rain站在被低矮的绿草和苔藓所覆盖的舒缓起伏的大地上,望着山坡下拥抱着宁静溪流的宽敞谷地。一定不会错。这儿是Even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他爱造物主赐予这里的万物,澄净的眼神中不含一丝污浊。自然的儿子。Rain设想着Even的一切。他在这里结识了传说中的棕精灵,她愿意调皮可爱的小精灵带给他无止限的快乐,他们一起在草地上翻滚,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青翠欲滴的自然中。如镜般明亮的湖面上,Even和综精灵的影子倒映其中,夜晚的篝火旁,Even怀抱着精灵,听它讲传说中的故事,那些发生在这个美丽地方的故事。Rain醒了,这里是清冷的。长年笼罩着雨雾的群山,远古的动人之美。苏格兰人是倔强坚韧的。他们经历几个世纪的奋战守护这片神赐的家园,辽远空旷的土地,人烟稀少。Rain不忘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打听Even。
   个子有这么高,茶褐色眼睛,很透亮。口齿不太伶俐,可能是个考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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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4点的吴哥,在孟春时刻,很懵懂,不清晰。Rain睁开眼,推开窗,寒气迎面袭来。匆匆套了件宽大的毛线衣,出门了。
   吴哥的雾,沉沉的。Rain行走于其间,脚步不甚从容。她的胆子一点不小。然而一些不知名儿的鸟叫,让她很不自在。她想起大早,去看看朝阳升起的最初一刻与夕阳西沉最后一刻的不同。昨天她见证了那最后一刻,和Even。越靠近它,步子越慢,雾气太浓郁,打冷颤的同时,她感到阴森,圣地变成邪地。踏进吴哥窟,她迷了路,都是巨大的佛像雕塑,同样的布满青苔。无论走到哪里,那张反反复复,面带微笑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每次抬头,几乎总是与那些有着宽阔前额,低垂着眼睑,微翘着厚唇,透着神秘微笑的四方脸四目相对,这张悲喜不行于色的雕像,让Rain开始由衷的厌恶,她受不了这种被熟视无睹的渺小感,起源于自心的。Rain心乱了,开始狂奔,找寻出口,可是到处是迷雾。甚至还游浮不定。让人绝望的吴哥的凌晨,迷失了白天的清醒和勇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未曾料到,想落泪,胸中的丘壑起伏不定。她被靠着一座佛像,无助地划到地上,触到了青苔,她像抓住了一跟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不肯放手。头埋在膝上,不敢大声哭泣,呜咽中沉沉昏睡过去,不知过了许久。
   Rain被唤醒,亦或是被冻醒,总之她听到或感觉到佛像的另一面的祈祷,准确地说,那是在倾诉,听着,听着那喃喃的话语,Rain渐渐松开了紧抓着青苔的手,她抬着头靠在冰冷的雕塑上,慢慢地心暖。
   吴哥窟在晨曦中慢慢醒来,太阳的缕缕金光穿透高耸入云的原始丛林,洒在佛像的身上,真的像是佛光普照。Rain感觉到了,也记起了迷雾中的狂奔,意识到那不是在梦里,她起的太早,在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候,于是她不可避免的迷失了。Rain站起身轻轻沿着佛像走到另一面,她想偷偷的看一眼对着佛像祈祷的第一个人,等到发现她的目标时,Rain眨了眨眼,这是她希望中看到的,Even.
   Rain没有多探听到什么。Even早已缄默了。情深至动人之处就是缄默,一如高棉的沉默,源于她的深度。
   Rain走过去,来到Even的面前。她看到的遇水成冰的清澈眼神。
   “你有执着的信仰。”
   “是。”
   “信仰什么?”
   “历史。”
   “历史?”
   “当你迷路时,他会给你勇气,告诉你回家的路。”
   “我迷路了,是你给我的力量。”
   “不,是信仰。”
   Rain无言,乖僻的精灵除了坚持自己的随心所欲以外。别无他途。
   孩子气的游戏人间,不谙世事地咀嚼善恶难辨的世间暧昧,这一切让Rain理亏.
   在Even面前,她再也抬不起高昂的头,不再骄傲。
   原来坚持的一切如此不堪一击,在这个略带口吃的苏格兰人面前。
   Rain转身。狼狈的离开。
   一只飞鸟剑一样穿过云层,直刺天穹。Even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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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从晨雾中的朝阳,到暮霭的夕阳。
   夕阳又一次洒向吴哥了, 寂寥的丛林被染成赭红色,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终于舒展了眉头,开始端详起她的画,有些难以掩盖的张扬神态。都说高棉的微笑和蒙娜丽莎的一样难于描绘,因为捕捉这个镜头,一个太瞬间,一个太永久。
   历经沧桑迭变的吴哥窟,显得相当班驳,看上去,有些凝重感,不太轻松。
   她的笑亦正亦邪,吴哥是埋葬秘密的圣地,如果没有,就会来挖掘。
  
   “很像,但是少了两样。”
   “什么?”
   “张扬的绿色和黯淡的赭红色,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在吴哥,它们已成为佛像的一部分。”
   她开始转过头,夕阳的光辉从四面斜射过来,把他涌到她的面前。一张隽刻的,干净的脸。略带模糊的茶褐色眼睛,一口还算标准的,不甚清晰的英语。
   她笑了。
   “我只关注,我想关注的一切。这些是我看到的。那些被我遗弃的,我没看到。”
   “哦……不,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这些青苔和余辉的话,高棉的微笑将不再绝对,历史的厚度和它的沉积感成正比。所以高棉的微笑若想继续迷人下去,青苔弥漫他的脸颊是最美的。而观赏高棉的最好时刻,正在此时,余辉做了他成长的见证。他们浑然一体了。这些都是有生命的实体。我不止愿意把它看成历史的标本。这么些静止的雕像,如果前进一步,那就是行走着的悲伤了……。不可忘却,它们是通向吴哥王朝的时间隧道。”
   她又笑了。很自在的不以为然。
   继而又调皮的说“当然,我也喜欢历史的破烂感。”
   轮到他涩涩的笑了。
   她更开心了,一下子从坐着的石头上跳起来,拍拍牛仔裤上的灰,伸出手,欠一下身,长长的棕色卷发都垂了下去,又猛的一抬头,眨了眨眼睛。
   “Rain……”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道,真像小溪流淌,还是那种清澈见底的小溪。
   他也赶快把左手伸过去,她的手有些凉,可是神情完全是仅属于年轻人的张扬。他和她相比,老。
   “Even,苏格兰。”
   夕阳和余辉躲在了高大的佛像后面,只留有相握的双手的影子。
  
   17岁的Rain有直视人眼睛的魔力。和她对视,你会吃亏,她的眼光很尖,可以直插你的心扉。Even吃亏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Rain又一次胜利。然而Even是敢与她对视时间最久的,Rain清楚.
   所以她笑了,笑得纯真又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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