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天生属于流浪

生命天生属于流浪
   如果你厌倦了一个城市，最好的方法就是换一个城市。如果你厌倦了一种生活，最好的方法就是换一种生活。

   于是，我离开了我以前的城市，同时，也离开了我已经厌倦的生活。

   夜里一点三十分，我在柏林机场下飞机。走出大厅，外面飘着细雨。

   雨细，如丝。

   一排排的路灯把本来应该黑暗的世界照得明亮，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有一个长相滑稽的德国人拿着一瓶啤酒傻笑。在机场大厅门口有一个公共汽车站。虽然是深夜，可是还是有每十分钟一班的大客车驶来，很规律。

   我坐上汽车，看着机场的灯光渐渐远去。

   房子不大，只有一个卧室，没有客厅，有厨房。我始终认为厨房是一套房子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超过了卧室和卫生间。理由很简单：你可以在大街上睡，可以在大街上撒尿，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做爱，但是去很难在大街上炒菜或者煲汤。

   睡觉不需要工具，但是做饭要。

   卧室里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字台。家具很少，但是我很满意，因为有一张很大很舒服的床。我拿出自己的床单，洁白，一尘不染。我很庄严地把床单铺在床上，展平。我把行李随手放在屋角，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出门碰见邻居，也是来德国上学的，是一个西班牙女孩，美丽，性感，一头火红的长发炫耀着青春。她的名字很长，最后一个音节是娜，所以，我一直管她叫娜。她不会汉语或者英语，我也不会西班牙语，我们只好用德语交流。

   幸亏，我们德语很好。

   一个星期后，开学。这时我很娜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就是无话不说但是没有上床的那种。我知道她家在西班牙南部一个小镇，宁静，景色优美。我经常随着她对自己家乡的介绍而神游，直到她把我从那个小镇拉回来。我经常做中国菜给她吃，并告诉她为什么这个菜叫“鱼香肉丝”，那个菜叫“宫保鸡丁”。她显然很喜欢我的菜，也很喜欢我。

      她经常在吃饭时被我讲的笑话逗笑，笑得全身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等到笑得没力气或者肚子疼就爬在饭桌上，并且喘息着对我说，你真可爱。

      后来，她就由爬在我的饭桌上变成了爬在我的床上。没变的是她依然经常喘息着对我说，你真可爱。

      我们都喜欢雨，尽管娜看起来那么晴朗。我们经常在细雨中依偎着散步。我们不喜欢打伞。雨水打湿娜的长发，让她的头发变得一缕一缕的，呈现出美丽的曲线，就象我们的生活，美丽而毫无规律。

      黄昏，刚刚做过爱的我靠在床头，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窗外。廉价的二手音响里传出来的音乐充斥着整个房间。有时是贝多芬，有时是柴柯夫司基，有时是雷蒙斯，有时甚至是小甜甜。娜在这个时候总是很安静地躺在我胸前，一边不停抚摸着我的每寸肌肤。她说，我的皮肤很滑。我说，那是泪水浸润过的结果。她从来不问我的往事，我也没有问过她的。我们很默契，都觉得没有必要。

   我们活在现在，不是从前。

   在我们一起生活了109天之后，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给我留下一封信。


   天，
   我走了，继续自己的生活。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些日子。

      我拿着这封信，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只是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提过爱字，我不能确信我是否爱她，更不能确信她是否爱我。

      可是没有爱，又如何呢？

      我们需要的也许仅仅是依偎。

      在我来到德国的第347天，我转学了。我又一次收起行囊，又一次离开我刚刚熟悉了的地方。

      如果你厌倦一个城市，最好的方法就是换一个城市，如果你厌倦了生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活下去。

                                                                                       12.12.2003 LEIPZIG GERMANY

[ Last edited by 刀手 on 2004-10-22 at 11: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