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赵作海:被打得生不如死,我就招了

新京报5月12日报道 “我是无罪释放。”赵作海好几次把释放证摆到胸口,指着证说:“你们看,你们看,最高法院,无罪释放。”

看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证叠起来。有人拿去拍照,他伸着脖子,眼睛不眨,一刻都不离开那张证。

赵作海背微驼,看人时眼神总有点紧张。

他的哭总是突如其来,哭声从喉咙里咳出来。不到一天,他哭了七八次。最厉害的一次,是说起儿子到监狱看他,没有叫一声爸。

他愿意提到自己曾经挨打,说到激动处,站起来缩着身子和手,演示着怎么被铐在凳子上、怎么被打。

他不愿意提追责。他总说,“我不懂,那是公家的事情,公家说怎样就怎样。”

公家的人来慰问他,他会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手贴着裤缝,鞠一个躬,90度。

对话动机

从杀人罪犯,到获释洗冤,在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中,赵作海还信法律吗?办案人员当初如何审他?面对疑问,赵作海说,挨打时生不如死,最后只能招供。经此磨难,赵作海说他更相信法律了。

对话人物:赵作海

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老王集乡赵楼村村民,服刑11年洗冤,被称“河南佘祥林”。

被打,生不如死

新京报: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赵作海:一入狱开始,头总是嗡嗡地叫,叫的常睡不着觉,这都是当时审讯时候落下的毛病,打的。

新京报:你当时在派出所两天,在县公安局一个多月,在哪里挨打了?

赵作海:都挨打了。在刑警队挨打最厉害。

新京报:你还记得当时怎么打你吗?

赵作海:拳打脚踢,从抓走那天就开始打。你看我头上的伤,这是用枪头打的,留下了疤。他们用擀面杖一样的小棍敲我的脑袋,一直敲一直敲,敲的头发晕。他们还在我头上放鞭炮。我被铐在板凳腿上,头晕乎乎的时候,他们就把一个一个的鞭炮放在我头上,点着了,炸我的头。

新京报:疼吗?

赵作海:直接放头上咋不疼呢。炸一下炸一下的,让你没法睡觉。他们还用开水兑上啥药给我喝,一喝就不知道了。用脚跺我,我动不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新京报:能睡觉吗?

赵作海:铐在板凳上,那三十多天都不让你睡觉。

新京报:受得了吗?

赵作海:受不了咋办啊?他叫你死,你就该死。当时刑警队一个人跟我说,你不招,开个小车拉你出去,站在车门我一脚把你跺下去,然后给你一枪,我就说你逃跑了。当时打的我真是,活着不如死,叫我咋说我咋说。

真是搁不住(受不了)打得狠。我就跟你们说,这么打你们,你们也要承认。你说秦香莲可是个好人,那她为啥招供,还不是打得狠。一天两天,三天,五天,搁不住时间长。再硬也招不住。

我后来说,不要打了,你让我说啥我说啥。

新京报:你的口供都是他们让你说的?

赵作海:他们教我说的。他对我说啥样啥样,我就开始重复,我一重复,他就说是我说的了。怎么打死赵振裳,都是他们教我的。说得不对就打。

新京报:在你的口供里,尸体在哪里,有两次供述,一次说是扔到河里了,一次说埋了,这也是他们教的?

赵作海:我胡乱说的,都是假的。他们问我,尸体弄哪里去了,我打得受不了,就胡乱说。

新京报:当时打你的人都是谁,几个人?

赵作海:四五个人。是谁我都忘了,12年了,其中一个主要的(当时)30来岁。

冤枉,我是有口难言

新京报:这么多年,想起这件事,你觉得自己冤枉吗?

赵作海:能不想吗?我冤枉啊。我脑子里转圈想着这个事情。我知道冤,冤有什么办法?墙倒一路都歪。你说没杀人,他们说你没杀,咋进来公安局了?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不相信还打我,说是我杀的。都说是你杀的,没人相信。

新京报:你在法庭上说过冤枉吗?

赵作海:我敢说吗?我说了他们再打我怎么办。别说那时候,就是前几天,我们监狱里的干部,因为这个事情来重新问我,我都不敢说。我害怕。后来干部非问我,他说你说实话吧,不说实话,你还想不想出去了。我才一五一十地说了,那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新京报:你提出过一次申诉,后来放弃了?

赵作海:我到了监狱里面,监狱里对我很照顾,我想减减刑,我就出去了。就没申诉。我也不会写申诉。我还想,如果申诉出去了,弄不好人家再打我咋办。不敢想翻案,没啥指望了。

新京报:和亲友提到过冤枉这回事吗?

赵作海:没有。谁也没提过。我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家里谁我也不敢说。

新京报:你在心里从未承认过?

赵作海:我从来没有在心里承认。那时候,法院的档案上给我写的是认定。啥叫认定?比如,我偷了菜,别人说我偷了,我没偷。别人说就是你偷的,这是认定。但我心里从来没有服过。

新京报:这些年在监狱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赵作海:我就想着减减刑,早点出来。这次如果我不回来,我又该减刑了。

新京报:想过赵振裳回村里吗?

赵作海:我不敢想。

新京报:如果赵振裳没有回来,你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

赵作海:70岁,70岁我就能出来了。

新京报:想过那时候出来的生活吗?

赵作海:我想着,我出来要捡捡破烂,做点小生意,还要生活。

新京报: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出来吧?

赵作海:我都没想过我能活,没想到能混到这一步。

新京报:你希望那些打你的人给你道歉吗?

赵作海:道歉不道歉的无所谓了,打罢了再道歉,也没有啥意思,你原来的疼也不能揭下来。

狱中,蒙着被子哭

新京报:你在监狱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赵作海:我在监狱里主要就是打扫卫生,在服装厂叠个衣服。我年纪大了,人家也不指望我,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后来,监狱照顾我,还让我当管理人员,管几百个人。干活累了,往那一坐,看着谁不干活,就能管管。监狱人很照顾我,其他人还没吃饭,我就能去吃饭,年龄大了。不挨打,说了还能算,我在里面也就不想啥了。

新京报:每个月有生活费吗?

赵作海:有6块钱,我也花不着,我都攒起来,我想着出去还需要钱,现在物价这么贵。

新京报:在监狱里是不是盼着出来?

赵作海:我是数着日子过,进来多少天,还有多少天能出去,一天一天算。

新京报:在监狱里最想谁?

赵作海:想儿子女儿,想家。

新京报:在监狱里会做梦想起以前的事吗?

赵作海:做梦都是梦见孩子去了。一做梦,就梦见孩子来了。我心里难受。我屈打成招,我不是冤的狠吗?

新京报:想到这些会哭吗?

赵作海:我哭,都蒙在被子里哭,不出声,被子都被我哭湿了。

新京报:孩子去看过你吗?

赵作海:二儿子去年看过一次。可是,他见到我没言语一声,一句爸都没叫。从来到走,没说一句爸。我急得,我心里特别难受。他恨我。你说我的孩子都不叫我了,我不是个孬人吗?他这么来看我,还不如不来,来了我心里更难受。

新京报:孩子怨你?

赵作海:我出了这事,妻子走了,家里没人了,孩子连学都上不成,满处要饭。我挨打,孩子受了很多苦。

新京报:在监狱里听到赵振裳回来的消息,什么感受?

赵作海:我哭了,我恨不得能一下子坐在地上。

新京报: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赵作海:想到我被冤枉这么多年,我生气,悲伤。我也知道自己快被放出来了。

现在,我相信法律了

新京报:你知道妻子改嫁了吗?

赵作海:我知道,我也理解。我判了刑,连自己也养活不了了。我因为这个事情,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心里掉泪了,真是这八个字。

新京报:儿子知道你出来了吗?

赵作海:他知道了。他在外地打工,看报纸了。他跟我说要回来看我。现在,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回来也没用。再说,他打工回来,人家不给他工钱。

新京报: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作海:还是想做个小生意,贩个青菜卖,我以前就干这个。房子啥的,要弄弄,给儿子们成个家。

新京报:听说家里的坟被挖了?

赵作海:公安当时让我说尸体藏在哪里,我实在被打的不行,就说在坟里。他们把我父母和兄弟的坟都挖了。我要给父母重新修个坟。

新京报:对赔偿金有什么想法?

赵作海:我觉得不能低于150万。我是按照国家的标准,我不会算,别人给我算的。盖房子,给儿子娶媳妇,我还要养老。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

赵作海:那是公家的事情。国家说他不行,他就不行,我说不行,也没用。我以前还是个劳改犯呢。

新京报:出来后觉得外面变化大吗?

赵作海:变化大,真是不敢想。土房也变成楼了,路我也找不着了。

新京报:你恨赵振裳吗?

赵作海:啥叫恨,啥叫不恨。我也不能知法犯法了,骂他打他都不行。

新京报:你现在相信法律吗?


赵作海:我是老百姓,以前不知道啥是法律。现在经过这次,我相信法律了。

新京报:以前大家说你脾气比较大,现在呢?

赵作海:我现在还有啥脾气,经过这个事,啥脾气也磨没了。

新京报:到现在,你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赵作海:最高兴的就是说让我出来,那个时候最高兴。这个事情最悲惨,也最高兴。

新京报:为什么?

赵作海:这个事情是悲惨的。但是现在人回来了,知道我是被冤枉了,这也是最高兴的时候。所以说,最悲惨,最高兴。
CSUCHEN--追逐你的梦想

猪qoko如是说:

忠于自己心中道德的人其实是最自私的,因为她\他可以为了道德而什么都不顾。

本帖最后由 songruohui 于 2010-5-14 12:02 编辑

我觉得,讨论每年有多少人冤死没有意义,因为也讨论不出结果。
现在是关注被冤枉的人平反后,受到多少赔偿,纪检法机关相关责任人受到如何处理。

p.s 赔了65万,太少了。。。。。。。
当时逼供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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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是中国没有这样的机构,中国判死刑立刻就执行了,对于那些农村人来说,连申诉的时间都没有。

赵作海不是刑讯逼供,而是警方指定假证词,刑讯让其招认,是警方明知其无罪,故意陷害。
无敌大杏 发表于 2010-5-12 18:41

对,这个和刑讯逼供性质不一样。
警察这么做的动机也不同。
CSUCHEN--追逐你的梦想

猪qoko如是说:

忠于自己心中道德的人其实是最自私的,因为她\他可以为了道德而什么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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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暗了!大家回国要小心,被当场现行反革命,阴谋颠覆政府罪,要坐17年的牢。
德国的牛 发表于 2010-5-12 21:54

反革命好像没有了,颠覆还是有的。
CSUCHEN--追逐你的梦想

猪qoko如是说:

忠于自己心中道德的人其实是最自私的,因为她\他可以为了道德而什么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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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暗了!大家回国要小心,被当场现行反革命,阴谋颠覆政府罪,要坐17年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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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是中国没有这样的机构,中国判死刑立刻就执行了,对于那些农村人来说,连申诉的时间都没有。

赵作海不是刑讯逼供,而是警方指定假证词,刑讯让其招认,是警方明知其无罪,故意陷害。
无敌大杏 发表于 2010-5-12 18:41


麻烦你如果不知道死刑立即执行的程序 你可以问问百度Google嘛
现在中国的死刑除了罪大恶极之外 大部分都是死缓的 即使立即执行的也是有复核程序的
2007年开始 死刑核准权收归最高人民法院统一行使 即使死刑犯不上诉 二审也是要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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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10年就有大约30人被证明清白,中国死刑人数是美国数百倍。
保守估计每年也有300人枉死。
无敌大杏 发表于 2010-5-12 18:33


你可真牛 你这是什么估算方法啊……
2005年中国被判处死刑的人数是3900人,被执行死刑的至少有1770人。
你倒好,一个保守估计一下就冤死了300人……
杀人犯表示此等误判率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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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是中国没有这样的机构,中国判死刑立刻就执行了,对于那些农村人来说,连申诉的时间都没有。

赵作海不是刑讯逼供,而是警方指定假证词,刑讯让其招认,是警方明知其无罪,故意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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Über 160 Fälle werden derzeit (August 2007) bearbeitet, im Jahr 2006 gab es pro Monat etwa 200 neue Anfragen. Seit Bestehen des Projekts wurde die Unschuld von über 200 Personen, davon 15 zur Todesstrafe Verurteilten, bewiesen. Durchschnittlich verbrachten diese Personen 12 Jahre in Haft, bevor sie rehabilitiert wurden. In mehr als 75 Prozent dieser Fälle kam es zu falschen Identifizierungen durch Augenzeugen, in über 15 Prozent waren Falschaussagen von Informanten eine Ursache für das Fehlurteil. In fast 25 Prozent der Fälle legten die Beschuldigten im Verlauf des Verfahrens falsche Geständnisse ab, weil sie von den Ermittlungsbehörden unter Druck gesetzt wurden oder sich dadurch ein milderes Urteil erhoff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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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10年就有大约30人被证明清白,中国死刑人数是美国数百倍。
保守估计每年也有300人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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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以前还有类似的冤案,都是:1所谓被杀的现身,2被告判死缓,才能平反,这概率有多低?

居然在几年之中连续出现2起。可见中国被屈打成招冤死的相当之多。太恐怖了。说不定一年有几千人就被错杀了。

我怀疑 ...
无敌大杏 发表于 2010-5-12 12:36


请自行google,关键词:Innocence 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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