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在火锅间奔涌 ZT

在家待客,我最喜火锅。自己烹饪技艺有限,唯恐折磨朋友口舌;且登门的多为知己好友,天南海北聚聊为主,不在乎菜品粗劣。围着火锅,省了做菜,轻松自在,也有更多时间交谈。出门在外,除了必须参加的应酬场面,相熟的哥们见面吃饭,也常吃火锅。这些年四川麻辣火锅,东北酸菜白肉火锅,广东打边炉,北京涮羊肉都有所领略。各地火锅各有所长,一路吃来,倒也有些心得故事。

    第一次吃毛肚火锅不在重庆,而是初到成都念大学时。当时重庆麻辣火锅即使在以吃闻名的成都也未见流行。因此仅说火锅,我可算领时尚之先。记得是在成都盐市口地下人防工事改成的店里,与同班来自重庆的江小妹豪饮成都绿叶啤酒,暴嘬毛肚,黄喉,鸭肠,猪脑等平生未识美味,初识麻辣火锅的妙处,全身心体会麻辣并快乐着。当时兄弟我还有件溴事:结帐时发现自己囊中银两不足,羞答答的又是要求老板打折,又是言称押下学生证,下次补上云云。不料江小妹一番话如火锅里的辣椒水劈面而来:你龟儿子咋那么扯(唠叨)奈?老子请你就是喽。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吃女生买单,也是首次被人斥为。。。(三字与上文同,省略),更是见识重庆小女生的威猛。虽然以后大学四年小妹吃我请NN次,但那次小妹喜怒笑骂永存记忆。如果说成都妹子小家碧玉,如薛涛香干卤香耐嚼。重庆姑娘绝对就是正宗重庆冠生园出品的怪味胡豆,麻辣甜咸,五味俱全,豪爽大气,又不失细腻体贴的温柔本色,可作一生的朋友。

    幼时冬天随母亲回东北吉林榆树县探亲,春节里酸菜火锅必不可少。白肉掌长,粉带指宽,酸菜可口。家人围坐热炕,"唠嗑(聊天)"吃火锅,醇厚亲情皆在其中。酸菜白肉美味不必细表,还有仨样吃食至今难忘,就是血肠,冻梨,山楂酒。血肠柔软微脆,口感甚佳。当时太小,白酒不准,但果酒随便。山楂酒味甜,但后劲很大,喝不多时便浑身发烫。端过预先浸在水中融好的冻梨,努嘴长吸,寒香冷甜尽入心底。许多年后,当着到西安的表妹我还向哥们吹嘘东北冻梨如何美味。哥们走后,表妹笑我:大哥,别扯了,还开水泡冻梨呢,净瞎掰。

    去海南三亚散心,白天海水泡肉,沙滩曝皮,玩得尽兴。晚上几个广东哥们找个馆子,要我见识广东打边炉。虾蟹鱼蚌,肥牛小羊(东山羊),各种肉丸,沙茶酱风格独具。吃来如躺过的沙滩般细腻,又层次分明。我忽然心里灵光电闪,明白了一个久未得解的迷惑。对哥们说道:今天终于明白你们老广为何嗜鲜如命,换我天天泡在海水里打拼捞食,不时嘴巴里溅些苦涩腥咸的海水,到了陆地,自然没有心思吃香喝辣,只求份清淡爽口的自在。几个广佬不知忙着碗里的什么"斑",还是真心赞同,口不能言,却都点头不止。

    北京美食荟萃,特色小吃也算琳琅满目。我对烤鸭和涮羊肉情有"二"钟。烤鸭咽下口水暂且不提,涮羊肉可是每年冬天的必修课。按我的想法,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涮几回,但是只有长了秋膘的肥羊涮来才是美味,只好耐心等待。慕名吃过大名鼎鼎的东来顺涮羊肉。紫铜火锅居中,羊肉精选细切,佐以豆腐粉丝白菜,蘸料口味众多。吃来风格独具,和京戏一样,存着份老北京的独到韵味。在北京吃涮羊肉感觉最小家子气的一次是在北大。记不得勺园还是佟园。总之极新潮,一人面前一小火锅,酒精炉模样,各涮自家门前肉,莫管他人锅中藕,全无聚众而食的酣畅。如此吃法,还真不如来份沙锅吃得火热。当年北京晚报称有店家以驴肉充羊肉,掺水压秤。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当是美味。以我多年经验,竟无察觉,可见食海无涯,吃无止境。抑或自己福浅(还是有幸),无缘一识,只有涮羊肉的命吧。

    相对于东北酸菜白肉火锅,北京涮羊肉,广东打边炉,我个人偏好重庆麻辣火锅。川菜有个有趣的现象,常常是重庆江湖菜层出不穷,但是改良提高的却是成都的厨子。这大概也是性格使然,巴人性格火爆,富于创新开拓;蜀人沉稳细致,擅长改良发展。火锅也是一样。重庆小天鹅火锅店历史久远,重庆的三五,红九九麻辣火锅调料也有名,但是近年来流行全国的皇城老妈,谭鱼头火锅,香辣蟹火锅,魏香鱼火锅,黄拉丁火锅。鹅肠火锅,啤酒鸭火锅,辣子鸡火锅等花样翻新的后起之秀却多源自成都。共同之处在于预先烹制主味。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粗锅大灶原始做法的重庆老灶火锅,牛肉大片,毛肚飞扬,黄鳝滴血,再来几把青菜,与三五知己,大口江津高粱酒,笑谈江湖风雨,实在是人生乐事。

    刚入厨房的主儿有个人人皆知的不传之秘,炒菜时喜欢什么都加一些,以求稳妥,结果口味混杂,缺乏菜格。进一步实践,自然懂得运用佐料,调配口味。我对中华佳肴中的各地鱼翅菜一直心存非议。此类菜肴多是百味混合,干贝,火腿,鸡鸭,菌类熬汤,鲜美之物混杂而成,且为人推崇。但我总有皇帝新衣的联想。觉得高明的厨师以最稳妥的方式满足达官显贵猎奇的心态。如此做法,东家无可挑剔,且鱼翅本身希罕,想来吃的人多是奔名气而去,味道是否真合各自口味不论,但是价格高昂,也会为美味增份想象的空间。银耳早先亦属八珍,现今种殖技术发达,价格可为大众接受,吃来自然感觉无它。或许我孤陋寡闻,至今未闻鱼翅火锅。实在无法想象劳苦大众会有闲情逸致化费数日泡制鱼翅,进而小火煨之几个时辰。对与我们这些每日为稻粮谋的人来说,还是速烫即食的火锅对胃口,和脾气。

    再一次见到江小妹是上世纪末在深圳。地王大厦附近一座金碧辉煌的火锅城里,我与小妹久别重逢,她家夫君同席把盏。已是成功证券界人士的小妹本性不改,喝到高兴处,戴着钻戒的葱手(踏嘘小妹专用,踏嘘,四川话,讽刺意)主人端着金威啤酒,杏眼圆睁,教训一旁陪坐暗示小妹少饮的香港夫婿:你。。。(三字还与上文同,也省略)少管老子,我们同学见面高兴,喝酒算啥子嘛!川哥,酒端起,整!香港哥们看着十几个640ml的空酒瓶,一脸苦笑,不无委屈地对初次见面的我说:柏先生,偶夫人的脾气你系(是)明白的啦。我点头如捣蒜,口齿含混,跌跌绊绊地表态:明白明白。我心里对自己说,多少年前就领教了,敢不明白。

    葛老二到西安。我在东二环一家火锅城请他,约了大嘴,小四等作陪。聊起当年在川大时牛羊肉价极贵且罕有,所以此番流窜西安,定要他相约地道西北牛羊。除常见荤素外,特意点了羊肉。众人边聊边食,各种菜品断续而来,气氛火热。席间,葛老二涮过服务生刚端来的羊肉,连称鲜嫩。不料小四尝过,喊来服务生,耳语数句。少时,一个经理模样的汉子走来,称问何事。小四语出惊人:伙计,这是牛肉!我等闻言皆惊。汉子环顾四周,低语道:朋友莫生气,可能是娃们(指服务生)忙,端差了。这样,牛肉白送,我叫娃们再端一盘地道羊肉如何?确实老道生意人,一场风波,化于无形。葛老二极有兴趣,请教小四个中关窍。小四涮着刚端来的羊肉:你看,羊肉涮出来的颜色较白,牛肉较黑,而且羊肉肉质细腻,牛肉略粗,食多便知。葛老二连称佩服。小四接着道:羊肉15块一盘,牛肉9块,10个食客里有一个吃出来是牛肉,白送羊肉都划得来。老板精明,才不会与我等争执,搞得满座皆知。

    前年在重庆南岸几公里处,方娃子非要在家做火锅请我。吊汤,熬味,方娃子行家里手,隔三差五地就要实践一番,驾熟就轻,调制火锅水平极高,自诩可以以此养家。什么毛肚起泡,鸭肠起圈;妙用醪糟,巧吃蘸料,心得体会如同重庆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一般层层递进,令我仰视叹服。那天本已待下箸,但方娃子翻箱倒柜,四处搜寻不止,要找"头痛粉"。多少年的朋友,明白这虾子(小子)的把戏,我取出随身备用的贵州神奇止咳冲剂递给他。方娃子见状一乐,连称将就,止咳用,火锅也用。原因为何,容我卖个关子不表。其实增减与否味道并无多少差别,心理作用罢了。地道吃家阅此,当会心一笑;您的确不知也罢。人生短促,无数人擦肩而过,未知事纷叠涌来,何况此等些许小事。

    最接近麻辣火锅原创状态的体验是在和三姐去重庆附近旅游的归途。车过永川隆济,刚入壁山,汽车陷在某处丘陵公路的低洼处,无奈请两三当地汉子帮忙。几经周折,再三努力,终于将车拖出泥潭。费时耗力,众人污衣浊手,饥肠辘辘。我心存感激,小做表示后,邀大家同去前面镇子再随便吃些东西。找了家火锅店。端上来的有牛肉,毛肚,新鲜青菜,竹笋,粉带,土豆,意料不到还有狗肉。于是叫了几斤江津白酒,围着喷香的火锅,大家吃喝起来。言语才知,此地即来凤镇,乃大名鼎鼎的来凤鱼的所在,难怪小镇虽然偏僻,火锅滋味地道。与这些热情的汉子告别时,望着头缠青巾,背负竹篓,佝偻前行的身影,他们艰辛苦难的生活,但又达观乐天的性格,不由想起很佩服的四川画家罗中立的名画------父亲,一时间两者的身影有些重叠。时值秋冬,但空气湿润,草色起伏,满眼葱茏,心中的确有份感动。

    并非所有的朋友都喜欢火锅。最响的非议是无论汤头还是蘸料,火锅总归口味单一。其实火锅最大的乐趣在于与何人,在何时享用。清人诗云:围炉聚饮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百味次第入口,固然口腹之乐,如无至友佳人相伴,岂不心底索然?喜欢菜根谭里的句子:鱼得水游,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三五知心朋友围坐火锅笑谈忘机,其意在火锅,又不在火锅。人为名利二字,大部时间行走忙碌,朋友本就相忘江湖。不明白相聚是为了别离,还是作别是为了重逢,但我知道友情暖意却永远奔涌在那热气腾腾的火锅之中,这大概才是火锅的真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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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风吹的雪 at 2004-6-27 08:29 PM:
看的我好想哭。。。

到我怀里来哭biggrin.gibiggrin.gibiggri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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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的成都人不少哦
男人的欲望是占有女人,而女人的欲望是撩起男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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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湿湿的夜,一片片棉花糖似的天空,一条条暧昧莫测的街道,每个人都是心不在焉地走路;心不在焉地泡吧;心不在焉地堵车;心不在焉地排下“一四七”的“宽叫”,但心有灵犀猛地和上一把麻将牌。

    成都的定位就是没有人能把这座2300年的城市准确定位,就像没有人能搞明白成都人哪有这么多时间、金钱消费人生,上帝偏爱成都——却不给它观点。

    在翟迪说的“来历不明的夜”,或我说的“暧昧不清的天空”里;在“空瓶子”主唱沙哑的声线,或欧阳巧舌如簧的说唱上;在“仁和春天”高昂地Shopping,或染房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采购中;在外地人喜欢的“皇城老妈”和本地人习惯的“粑子火锅”……每个人每天都在干两件事情:玩,和想着下一步怎么玩。

    把人生兑作啤酒中的泡沫,把理想兑作芝华士中的绿茶,把追求延长至南延线、两延线外的九尺生抠鹅肠……我把梦撕了一页,不知明天该怎么给。

    至于观点,让流沙河、余杰或魏明伦去说,让《新周刊》或慕容雪村去叙述,成都人用李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方式去生活享乐,哪用一丝半招套路。

    爱一个人,送他去成都;恨一个人,送他去成都。天堂建在地狱之上,成都建在天堂之上——已经在天堂之上了,何必再长翅膀,所以在成都呆惯的人感觉湿润如母亲的子宫,何必远走高飞。

    “锦里蚕市,满街珠翠,千红万妆”,韦庄《怨王孙》怨的是生活如此多娇。

    在古老青石板上碾过的司马相如高头驷马的车轱辘声;在青羊宫灯会上流动的是轻舞歌女的眼波如丝;在锦江剧场响起的是李伯清东拉西扯式的川味评书声。

    如果这时你以为成都是个销魂蚀骨的温柔之乡,便会突然杀出几彪人马:有长衫裹头的“袍哥”;有腰揣利矛的“哥老会”;有单枪匹马干死赵尔丰的尹昌衡;有在科甲巷要冒死从法场劫出石达开的铁衫党…… 

    还有魏群,一个为朋友身中17刀痛死都不打麻药的“魏大侠”——玉林小区的青色石路上,至今淌着挥发的“侠气”。

    你无法给魏群定位,无法给“袍哥”定位,无法给这座城市人们的生活方式定位——全世界,只有成都的“肯德基”才低下高昂的头,给每位顾客涂配“辣椒包”。

    生活在舌头上,生活在酒瓶中,生活在砸金花、斗地主、“机麻”的轮回中。夜一页一页暧昧不清地翻将过去,马麦罗打死也不想回巴西老家,“龟儿子,这儿巴适得很”,他会用最纯正的成都话述说人生的最后归宿。

    在接受所有生活方式之后,成都人却不接受徐明的足球方式,球场的人慢慢稀少了,还抵不上一次“空瓶子”夜场的酒客。  

    只有一个数字可以告慰:四川足球在甲A十年中居然可以排到官方统计总分第五——这比《新周刊》的“第四城”更让人实惠受用。  

    每天出门,天空都那么暧昧,不止在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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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成都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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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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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我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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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看这样的帖子。
看得我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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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贴真是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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