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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0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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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镜怀着幽默和欣喜的心境静观对李明溪的新闻炒作。他知道李明溪被炒得越焦
越糊,他手中财富就会越大。但新闻毕竟是喜新厌旧,到了次年三月市人大会和政协会
召开的时候,荆都的报刊上再也见不到李明溪的名字了。就连朱怀镜也只是偶尔想起这
位失踪的朋友,猜想他这会儿是流落他乡了?还是早已冻死在某个荒野了?
这是本届人大和政协的第二次会议,没有牵涉人事问题,本来可以开得很顺利的。
不曾想,中途节外生枝,两个会议都弥漫着火药味儿。异常气氛首先是从政协会议上散
发出来的。近来,政协主席张先觉同市人大主任李光同、市长皮德求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通常,人大会议比政协会议开得有气派。人大代表住的宾馆高级些,会议伙食丰盛些,
发的纪念品也会多些。纪念品都是市里的一些企业赞助的,这些企业的头儿通常是人大
代表。每次政协会议,委员们都会意见纷纷,觉得自己比人大代表低了一等。这次政协
会议开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有委员听说人大会议那边今年发的纪念品更多,每位代表各
有衬衣一件、领带一条、皮鞋一双、白酒两瓶、香烟两条。而政协会议这边,已有着落
的纪念品就只是每人白酒一瓶、香烟一条。于是,委员们在讨论工作报告的时候,自然
就对政协委员的地位问题表示关注了。当然,市一级政协委员,大多还算是有身份的,
发表起意见来措辞温文尔雅,似乎谁也不在乎一双破皮鞋。而张先觉却是明察秋毫,见
微知著。于是,他临时决定,在次日的大会上作了一次关于切实改进政协会风的讲话。
张主席的开场白是高度评价政协多年来一贯坚持的好会风,要求大家继续发扬。随即提
出了新的要求。首先是要求委员们认真开好会,坚持想大事议大事,积极建言献策。最
后话锋一转,强调坚持廉洁的会风,并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超标准安排会议餐;第二,
不准发会议纪念品;第三,不准安排高档娱乐活动。张主席语言很有艺术,短短三十分
钟的口头讲话几乎达到了煽情的效果,会场气氛被弄得庄严肃穆。尽管张主席只是就会
风讲会风,委员却是心领神会,明白他的意思是针对人大会议的,便对他的意见表示赞
同了。所以从当天中餐开始,政协会议改革就餐方式,开自助餐。委员们各自拿着盘子、
勺子、筷子,依次领取食物。大家的表情似乎有种崇高感,场面几乎有些悲壮。早己运
抵会议后勤组的纪念品,按照张主席的意见,全部物归原主。预定的三个晚上娱乐活动
也被取消了。
人大会议就被推到一个尴尬境地了。人大李主任感到很恼火,找到皮市长议这事。
皮市长意见,让人大办公厅去个领导,同政协协商一下。于是人大办公厅王主任奉命去
找政协周秘书长,建议政协会上纪念品还是照发,两个会议平衡一下,发一样的东西。
周秘书长说,关于廉洁会风的约法三章,是委员们提议的,主席会议表示同意,而且张
主席也在会上宣布了,不便再推翻。同政协的这次别开生面的政治协商没有成功。李主
任便再次找皮市长商量,说人大会是不是也不发纪念品算了?皮市长说代表们多是基层
的同志,到市里来开一次会不容易,还是照发吧。个中曲折在政协委员们中间悄悄传开
了,一股义愤的情绪便在暗自生长着。义愤是针对人大的。委员们听说人大会的纪念品
照发不误,便越加觉得政协廉洁会风的约法三章意义重大。某种不可名状的气氛在政协
会上弥漫着,几乎有些群情激愤了。各组讨论的焦点便一次比一次更加集中到了反腐败
问题上,起初只是谈一些现象,后来慢慢就点到具体的人和事了,甚至形成了政协议案。
事情就复杂起来了。本来,最近由于财政厅等单位腐败案件的发生,反腐败已经成为全
市的热门话题。可人大会和政协会是要议大事,定大事的,不能开成反腐败专题会议。
事先,为了保证人大、政协会议按法定程序圆满完成议程,市委领导专门研究过,决定
“两会”暂时回避反腐败问题。按照市委指示,人大和政协领导事先都吹了风,要求大
家集中精力想大事,议大事,不要过多讨论一些具体的个别的问题。宣传部门早早就开
始了配合,清洁荧屏,清洁报刊,只发正面报道,特别重点宣传上次人大会和政协会以
来各方面的重要成就。会议期间,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所议话题凡是涉及反腐败的都不
予报道。可是,会议开到第四天的时候,政协会议几乎开成了反腐败的主题会,而人大
会仍是按部就班依照程序顺利召开着。
朱怀镜在人大会上服务。这天晚上,张天奇邀他去房间扯谈。见面说笑一阵,张天
奇轻声道:“怀镜,你受委屈了。有能力的人必然有人嫉妒,这是很正常的事。”朱怀
镜忙道了谢。自从上次朱怀镜帮他了结向吉富贪污税款案后,两人见过几次面。可每次
两人都只是邀几位朋友凑在一起喝喝酒,对那件案子半个字都没提及。张天奇在私下也
没对朱怀镜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朱怀镜有时想这也许正是张天奇
的老道之处,可有时又觉得张天奇薄情寡义。他望着张天奇问:“张书记最近还好吗?
工作顺利吗?”张天奇微微一叹,说:“还好吧。只是个别小人在捣鬼。黄达洪那个人,
你是知道的,他现在只要回到乌县去,随便在什么场合都会臭我。蒋伟这个同志也不讲
原则。他去乌县任县委书记是我推荐的,可是在对待黄达洪的问题上他没有处理好。黄
达洪说要回到乌县投资,蒋伟就把他当财神菩萨了。黄达洪是在我手上被处分了的,他
现在回去提出要让县委领导到县界边迎接要警车开道,蒋伟居然完全照办。一个因打牌
赌博被撤了职的公安局长,去深圳做了鸡头的人,却让县委书记陪着警车开道在乌县风
风光光地兜了几天风!也不知怎么搞的上面居然还有人给黄达洪授警衔!他怎么又成了
市公安厅的干部了?即便是落实政策,也得回乌县去落实嘛!”
朱怀镜知道黄达洪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要回乌县如此风光一番。
朱怀镜说:“黄达洪这人嘴巴子硬,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又没什么事值得他说的,怕
他干什么?”张天奇说:“我能有什么事让他说?只是干部群众不明真相,会让他搅乱
了视听。有些话他说得难听,有些同志听了很义愤哩。”朱怀镜想知道黄达洪到底说了
些什么,可张天奇自己不说,他也不便问,就换了话题:“张书记,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我老弟朱怀玉,在你手上被提为镇长。对他你是了解的。他如今当镇长也有两年多了,
最近县里调整乡镇领导班子,能不能给他加点担子,去哪个乡镇任个党委书记。”张天
奇笑道:“这个好说,我同蒋伟打个招呼就是了。不过话又说不死,蒋伟这人年轻,有
点个性。我叫他堵一下黄达洪的嘴,让他别再乱说。蒋伟口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能就没
有说。”朱怀镜明白了,张天奇其实是想让他出面同黄达洪说说。朱怀镜知道自己是降
不住黄达洪的,干休所网球场工程黄达洪居然也伸手从中要了一笔,这就说明他把朱怀
镜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听张天奇的意思,分明是在同他做交换。朱怀镜心想这张天奇是
只有你帮他的,没有他帮你的。要他帮你,你就得为他做点什么。为了老弟的前程,只
好同他做交换了。想了想熟识的人,只怕只有严尚明降得了黄达洪,而严尚明又只有皮
市长降得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朱怀镜就问张天奇:“张书记你是管政法的,严尚明你
很熟吧?”张天奇说:“熟是熟,但都是工作往来,没有私交。”朱怀镜说:“我有个
建议,你看怎么样。黄达洪是个匪性很大的人,宜软不宜硬。我想,干脆你放下架子,
我约严厅长、黄达洪,再来几位朋友,吃顿饭。事先我把事情同严尚明说说,到了饭桌
上,严尚明不用多说,只要点一下,黄达洪就明白了。”张天奇略作沉吟,点头笑道:
“这样也好。黄达洪我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看他发达到什么样子了?我听你安排吧。
你老弟的事你放心吧。蒋伟再怎么有个性,用个把乡镇书记,我这地委副书记的话,他
还是要听的。”
说好了这事,朱怀镜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事情了,正准备去玉琴那里,有人敲了
门。来的是鲁夫。鲁夫说:“朱处长,敲了你好几次门了,你都不在。”朱怀镜倒了杯
茶给他,说:“我知道你大作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一定是有什么事。”鲁夫喝了几
口茶,摇了半天头,才说:“朱处长,我是没有办法才找你的。袁小奇这人他妈的真不
是东西!《大师小奇》你是看过的。当初他说得好好的,说付我两万块钱稿费。可是,
书出了这么久了,帮他出了名,让他财源滚滚,却一分钱的稿费都不付给我。我知道他
这次来开政协会了,想找找他。可他却面都不肯见!这一次,他要是不给钱,就别怪我
不客气。”朱怀镜大惑不解:“袁小奇如今是声名显赫的慈善家,怎么会吝惜一两万块
钱?”鲁夫冷冷一笑,说:“哼,慈善家!”听鲁夫这不屑一顾的口气,朱怀镜不禁有
些兴奋。他想从鲁夫嘴里知道些袁小奇的隐秘,便欲擒故纵:“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我虽然同他常打交道,但真正了解他只是从你书中。”鲁夫道:“自古到今,书上的话
有几句是真的?袁小奇若是识相,我就手下留情,就让他这个谬种流传吧,不然我就实
话实说了。”朱怀镜发现鲁夫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红都不红一下。第一次见识到文人的
脸皮也会这么厚,朱怀镜暗叹大开眼界:“你的大作《大师小奇》洋洋三十万言,难道
就没有一件事是真的?”鲁夫故作幽默说:“方块字是真的。”朱怀镜哭笑不得,发现
这位鲁大作家可能也是位病人。可鲁夫马上说了些比任何人都正常的话:“朱处长,我
知道袁小奇现在同上上下下达官贵人都有联系,根基很牢。正因为这样,我如果放弃了
沉默,会让很多人难堪的。所以,还是烦你递个话,让他顾忌些。”鲁夫脸上阴阳怪气
的。朱怀镜头一次意识到维护谎言也可以成为众多体面人的共同利益。袁小奇如果真的
是一只戳不得的纸灯笼,就连他自己也会陷入窘境:“鲁夫先生,你理智些。我答应你,
帮你去找找袁小奇。我相信袁小奇不会在乎一两万块钱的。你千万别急着发什么文章说
这说那,那样对谁都不好。”鲁夫说:“那好,就拜托朱处长了。”
鲁夫起身告辞。朱怀镜看时间,还早,才九点多钟。好几天没去玉琴那里了,真有
些想念。可又想文人们多半有些神经质,说不定鲁夫一觉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的形象很
高大,用不着为区区两万块钱低三下四,干脆他妈的呼唤真理算了。若是这样,事情就
糟了。反正不晚,去找一下袁小奇吧。
朱怀镜到了天元,乘电梯直上八楼。楼道口有两位保安站在那里,拦住了朱怀镜,
问他找谁。朱怀镜说找袁小奇。保安说对不起,袁先生说今天不见客人。朱怀镜心头早
有火了,可同保安争起来又失自己身份。他压住火头,自我介绍了。保安并不在乎他是
市政府处长,只说对不起,我们对客人负责。朱怀镜便有些忍不住了,正要发作,黄达
洪走来了,老远叫道:“朱处长,对不起对不起,我才要下去接你哩。袁先生在等你。”
两位保安这才立正鞠躬,齐声道歉。走在走廊里,黄达洪告诉朱怀镜,袁先生每次回来,
都是热门新闻人物,休息不成。没办法,只好在这里包一层楼,请酒店的保安把关。朱
怀镜却想,这都是屁话!人大会和政协会的住地都有公安人员负责保卫,来客都需登记,
并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袁小奇不过是故作神秘,抖抖威风罢了。
门一开,见里面客厅里坐了好些人,有些是朱怀镜见过的,他们是袁小奇的手下。
多是些新面孔,而且多半面呈凶相。袁小奇靠在沙发上笑道:“啊呀,朱处长,你好
啊!”直到朱怀镜快走近了,他才慢慢站了起来,握手道好。朱怀镜刚才在楼道口本来
就不高兴了,这会儿见袁小奇半天不起身,显得怠慢,心里越发恨恨的。便玩笑道:
“袁先生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差点儿都进不来了。”袁小奇摇摇手,朗声一笑,
“哪里啊,朱处长真会批评人。我袁小奇能有什么架子?对不起,这次一来就开会,没
有来得及拜访你。我知道朱处长很忙,没事不会来找我的。朱处长有什么事?请指示。”
朱怀镜笑道:“说指示不敢。有个小事情,想单独同袁先生说说。”袁小奇说:“好吧。
我也正好有事向你汇报。”袁小奇话音刚落,其他人就起身点点头回自己房间了。袁小
奇比刚才客气多了,亲自为朱怀镜点了烟:“什么指示?”朱怀镜心想这袁小奇真是演
技超群,他也许有意要让手下弟兄们知道,自己在政府官员面前是怎么个架势。朱怀镜
也就故意端起政府官员的架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慢吞吞吸了几口烟,才把鲁夫索稿
费的事说了。袁小奇听罢,鄙夷地摇摇头说:“这些文人,难怪让人看不起!为了两万
块钱,搞得天摇地动。他早惹得我心烦了,如今又来烦你朱处长!”朱怀镜不想同袁小
奇讨论文人如何,只把直话说了:“我的意思,就只是两万块钱的事,给他吧,省得麻
烦。”袁小奇说:“朱处长,不是我不给。鲁夫的稿费由出版社付。鲁夫又反过来找我。
一两万块钱,我不在乎,可得有个给的理由。我不能因为人家说我是慈善家,见人就给
钱是吗?帮助失学儿童,我给钱;帮助孤寡老人,我给钱;支援灾区,我也给钱。可是
鲁夫这稿费不明不白,我不能给。”听了袁小奇这番话,朱怀镜明白了他的处世之道。
能给他带来名利的钱,再多也给;否则,钱再少也不给。看样子,只有对袁小奇晓以利
害了。可又不能把话说得太露了,他考虑了一下措辞,说:“袁先生,俗话说,小鬼难
缠。万一鲁夫什么也不顾忌了,写篇说坏话的文章到外面一发,皮市长面子上不好过的。
当领导的,最注意的就是影响。”袁小奇笑道:“我明白朱处长的意思。你是说怕鲁夫
写文章说他自己那本书全是胡编乱造的?那他就写吧。到头来只会让人家说他不是东西
哩!我还可以站出来证明那本书的确是假的,我还可以去法庭告他把我描绘成三分不像
人,七分不像鬼的神汉哩!笑话!”
想不到袁小奇自己点破了这层意思,朱怀镜便感觉这人原来骨子里是个无赖。“袁
先生,何必要把事情弄到这地步呢?对谁都不利。既然你说到这意思,我就说,书的真
假,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一旦鲁夫在这事上做文章,同你有联系的所有领导、朋友都
会陷入尴尬境地,当然也包括你自己。不瞒你说,我最关心的还是皮市长怎么看这事。
所以,你还是付他两万块钱算了。”袁小奇沉默片刻,终于松口了,“好吧,我就当看
你朱处长的面子。”说罢就打电话叫来了黄达洪,让他明天拿两万块钱付给鲁夫。袁小
奇笑道:“朱处长,我很佩服你,为朋友舍得出力。”朱怀镜说:“袁先生,不是我讨
你的人情。要说朋友,你和鲁夫都是朋友。但在这件事上,我是为你考虑的。”袁小奇
说:“谢谢你朱处长。”回头又对黄达洪说:“达洪你十分钟之后叫弟兄们过来,我们
消夜去。我同朱处长还有话要说。”
黄达洪走了,袁小奇神秘兮兮起来,“朱处长,政协会上的气氛不对头,成天讨论
的是反腐败,有件事是冲着皮市长的。今天下午有人讲到皮杰的天马娱乐城,说那里是
荆都最大的淫窝。我估计,明天会有委员提案的。我想找皮市长汇报这事,他忙,找他
不到。”朱怀镜吃了一惊,却没有表露出来,说:“有些人对领导干部子弟经商有成见。
说句实话,平民百姓子女是人,领导干部子女也是人。只兴平民百姓子女做生意,就不
准领导干部子女做生意?其实天马我去过,并不是外面说的那么回事。对皮市长,我可
以说是最了解了,他对皮杰是严厉有余,关爱不多,从来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就对
他有什么特别关照。领导干部,不好做人啊!好吧,我向皮市长汇报一下。袁先生,我
先替皮市长感谢你。”袁小奇说:“哪里的话,皮市长对我很关心,对他忠心,是应该
的嘛。朱处长,我们一起去消消夜吧。”
朱怀镜想马上去找皮市长汇报,便推说还有事,谢谢了。下了楼,见时间已是十一
点了,他先打了方明远的手机,问这会儿皮市长在哪里。方明远问有什么事。朱怀镜说
这事不大也不小,电话里不好说。方明远想了想,让朱怀镜去荆园六号楼,他在楼下厅
里等他。朱怀镜坐的士飞快地去了荆园六号楼。方明远已在楼下等着了。两人上去敲了
门,开门的竟是陈雁,一身睡装打扮。陈雁说道请进,完全是主人味道。走过门厅,才
见皮市长穿着睡衣,正伏案批阅文件。陈雁给朱方二位倒了杯茶,进卧室里去了。皮市
长日理万机的样子,眼睛半天才从文件上抬起来:“怀镜,什么事这么急?”朱怀镜便
把政协会上的情况细细说了。皮市长听罢非常气愤,“这个皮杰,尽给我惹麻烦!政协
委员们提的意见是对的!荆都市区,应是全荆都的首善之区,怎么能让腐朽的生活方式
如此大行其道?你们传我的指示,今晚马上封了天马娱乐城,看到底问题有多大!该怎
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姑息!”朱怀镜和方明远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皮市长
站起来,来回踱了一会儿,站在客厅中央,缓和了语气说:“这个问题不能过夜,今晚
一定要处理。请你两位连夜同公安部门联系一下。怀镜不是同分局的宋达清同志熟吗?
要他亲自督阵。你们去吧。”
两人出来,去了隔壁方明远的房间,商量这事怎么办。方明远说:“皮市长对皮杰
一向要求很严,这事今晚一定要办的。这样吧,我们先去天马找皮杰,把他老爸的指示
传达了,让他自己有个数。然后我们再去找宋达清,同他商量一下怎么行动。”两人便
飞快地奔天马而去。这会儿已是午夜十二点,娱乐场所的男男女女们玩兴正酣。
第二天,关于天马娱乐城被查封的消息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间传播开了,而且
差不多都知道是皮市长亲自下令给公安部门的。对此事却是各有各的评价。有人说皮市
长是在演戏,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有人说皮市长哪是在封天马?而是在封人大代
表和政协委员的嘴巴;当然也有人说皮市长敢于对自己儿子下手,铁面无私,难能可贵。
不过说这话的多是头上有一定职务的领导,也多是在公开场合。
但政协会上反腐败的话题还是没有压下来,很快就传染给人大会了。两会的提案和
议案很大一部分是有关反腐败的,点到了具体部门或人和事。市政府一些手中掌有实权
的部门几乎成了众矢之的。事态既然如此了,市委和市政府就该有个态度了。市委书记
陈寅生和市长皮德求在人大会上专门就反腐败问题讲了话,全体政协委员列席了会议。
陈书记主要讲了反腐败的重要意义和市委反腐败的决心。皮市长接下来讲,按惯例首先
自然要对陈书记的讲话作简要概括和高度评价,再讲下去就很实在了,大家喜欢听。皮
市长说有少数领导干部自律不严,见利忘义,见色起意。从最近发生的几起领导干部经
济案件看,有一条规律,就是人人都有情妇,有的甚至不止一个情妇。金钱总同美色绞
在一起。要洁身自好啊,同志们!
不管怎样,人大会和政协会还是要圆满结束的。散会的当天,朱怀镜约了严尚明、
张天奇、袁小奇、皮杰、宋达清、黄达洪等在龙兴大酒店吃晚饭。他事先同严尚明把张
天奇的意思说了。严尚明同张天奇本来就有联系,免不了需要相互关照,便满口答应从
中撮合。朱怀镜和张天奇、宋达清三人先到了,坐在包厢喝茶说话。玉琴专门出来陪着。
一会儿皮杰到了,见了宋达清,就玩笑道:“宋局长,辛苦你了,三更半夜的,还亲自
率领弟兄们去我们天马检查指导工作。”宋达清却不好意思了,握着皮杰的手使劲摇了
摇说:“对不起你了。你老爸也太认真了。要是所有领导干部都像皮市长这样,老百姓
就满意了。”皮杰很是生气的样子:“我也是老百姓啊,我就不满意。做他的儿子,别
想捞什么好处!全家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我算是遵纪守法的了,可我老爸还总是动用
专政工具来对付我。”皮杰这话又让宋达清手足无措了,只知嘿嘿地笑。
袁小奇和黄达洪到了。黄达洪一进门,来不及介绍袁小奇,先啊呀呀一声,握了张
天奇的手,说:“是张书记啊,你好你好!”张天奇也很是热情,道:“达洪啊,早就
听说你发达了,果然气派不凡。”看他俩场面上一来一往,不知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
们之间有过节。张天奇同袁小奇没有见过面,朱怀镜替他们介绍了。张天奇把手伸了过
去,“久闻袁先生大名,幸会幸会。”袁小奇豪爽道:“张书记,你好你好。我们虽未
见过面,可常听朱处长说起你。”他说着就望望朱怀镜。朱怀镜便点头而笑,很有面子。
袁小奇放下张天奇的手,恭请他先入座,“正好我同张书记的名字共着一个‘奇’字,
最大的莫过于天,所以张书记是天奇,我袁某只是小奇。托张书记的福了。”大伙儿一
齐笑了。这时严尚明到了,进门就拱手致歉。大家都站了起来,请严尚明入座。相互让
了让,最后请严尚明坐了首席,次者张天奇、袁小奇。其他各位随意就座。各位带来的
司机安排在隔壁,另开了一桌。玉琴客气着问问各位,就招呼服务小姐上菜。大家都说
不喝白酒,便上了葡萄干红。
朱怀镜举了杯,感谢各位赏脸,请大家先干一杯。自然有说干的,有说不干的。朱
怀镜就说头一杯,干了吧。严尚明今天爽快,一仰脖子干了。朱怀镜早干了,亮着空杯
子晃了一圈,说严厅长都干了,我看谁不干。大家只得干了。严尚明听着这话,心里很
受用,很风度地笑着。
喝红酒,气氛轻松自在些,随意举杯,随意说话。喝了一会儿,严尚明愈加高兴了,
说:“今天正好是八位,算是八仙了。正好又有一位女士,梅总就是何仙姑了。”这话
本不太幽默,可严尚明能有此等表现已很不错了。大家笑了起来。朱怀镜抓住这话借题
发挥:“俗话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我们这八仙之间要的是同舟共济。对不对严
厅长?”严尚明点点头:“朱处长说得好。袁先生在外面没有办不了的事,若万一在荆
都碰上什么麻烦,找我找小宋都行。张书记是地方大员,达洪常驻荆都,有事别客气,
你同张书记是老乡吧?听说你在他们那里也有生意?跟你说,在若有碰上什么不方便的,
你只管找张书记,他是我的老朋友了。袁先生是你的老总,你自然要听他的。在荆都你
多听我的,去若有你就听张书记的,袁先生不会有意见吧?”黄达洪就专门举杯同张天
奇碰了,很是诚恳:“张书记,我黄达洪本是你一手栽培的,只怪我自己不争气,硬要
出来闯江湖。今后要请你多多关照。”张天奇笑道:“达洪说到哪里去了。你以后去若
有就不要客气,找我吧。”黄达洪虽是个土匪性子,但要是比他高一等的人有意思伸出
一条腿来,他便什么也不顾巴不得抱住粗腿往上爬。最老道的要数严尚明,假装糊涂,
只当什么事都不清楚,就把两人的过节轻描淡写地化开了。朱怀镜觉得很长见识,他原
来想着这事很难处理的。
皮杰总是拿宋达清开玩笑,要他写份汇报材料,向市政府详细汇报那天晚上在天马
检查的情况,看到底有多大问题。宋达清笑嘻嘻的,说天马不照样开业了吗?早没问题
了,还用汇什么报?严厅长便以叔辈身份数落皮杰,说你爸爸这是爱护你。你那里要是
真有违法行为,下次不要宋局长去了,我亲自带领厅直属大队去。尽管严厅长脸色严肃,
大家却只当玩话来听,都笑了起来。严厅长便也笑了。大家尽欢方散。
朱怀镜送走各位,自己借故留下了。玉琴有些怪他,去了房间,便生起气来,“你
呀,今天要不是请客,也不会来看我的。”朱怀镜直喊冤枉:“我每天晚上都想来看你。
我一个人睡在荆园也是睡,何必不过来搂着个人儿睡?只是这几天太忙了,每晚都忙到
深更半夜。太晚了,又怕吵了你,就不来了。”玉琴不相信他这么忙,问:“你以往都
说会前忙些,真到开会了就没事了。这回怎么这么忙?”朱怀镜不便细说这次人大会和
政协会的内幕和花絮,只假言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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