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熊猫那一段往事

冬日阳光

　  以保护大熊猫的名义———上周，面积9000多平方公里的中国四川大熊猫栖息地，被作为世界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中国国宝大熊猫再次全球聚焦。其实，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熊猫可爱的黑白身影就频频为世界瞩目。
　　在不久前外交部最新解密的第二批档案上，以大熊猫的名义推进民间交往与世界和平，早在中国与西方关系尚未打开时，曾经就有这样的“熊猫外交”故事……

　　这样的请求可谓“大胆”？

　　翻开外交解密档案，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1956年至1957年，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稀有鸟类饲养场和美国芝加哥动物园都分别先后两次致信给北京动物园，希望“以货币或动物交换中国一对大熊猫”。其中一位名叫安东·福里门的迈阿密鸟类饲养场主席在信中这么写道：“我极感兴趣的是雪豹、云豹、西伯利亚虎、西伯利亚赤胸雁、蒙古马和其他你们国家出产的各种哺乳动物和鸟类，更不用说，我最感兴趣的是大熊猫。”

　　他的请求获准了吗？

　　据北京园林局1956年的文件，北京动物园当时只有3只雌熊猫，其中2只已经预定送给前苏联。更重要的是，时值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实行经济封锁和政治压迫，此时中国答应美方的要求，几乎不可能。但中国外交部出于增进中美人民友好交流的考虑，数度斟酌后，通知对方，“原则上可以交换”，但需要“双方互派人员到对方动物园访问并领取交换的动物”。坚持直接交换而不通过第三方，是中方当时的唯一要求。
　　可当时的美国国务院并不“领情”，尽管美国动物园求之若渴，但仍“不同意直接与中国进行动物交换”，大熊猫最终没能在当时突破国家关系的藩篱走出去。
　　除了美国，当时英国、荷兰等也向中国提出了类似的要求。1959年，联邦德国（西德）哈诺佛州动物园园长克洛斯·缪勒多次来信，甚至提出了希望亲自来华捕捉2只活熊猫和3只活羚羊并以外汇购买。在当时的外交背景下，这样的请求可谓“大胆”。但中方以“皆属稀有的珍贵动物且不易捕捉”等理由婉拒。

　　尼克松夫人的惊喜

　　时移事异，曾经为得不到熊猫而沮丧的美国人安东·福里门和德国人克洛斯·缪勒们，并没有遗憾终身。1972年，随着中美关系破冰，乒乓外交挑开大幕，大熊猫玲玲和兴兴赠送美国，这是1949年以后，国宝大熊猫第一次被送到西方国家。
　　“玲玲和兴兴被送到美国，那可是熊猫外交史上最轰动的一件大事。”时任外交部美澳司（今美大司）美国处处长、亲身参与尼克松访华中方筹备第一线的老大使丁原洪回忆往事，“周恩来总理在招待尼克松的一个宴会上，把熊猫牌香烟递给尼克松夫人，问她：‘喜欢吗？’尼克松夫人说：‘不吸烟。’周总理就指着烟盒上的熊猫图说：‘喜欢这个吗？你们把两头麝香牛送给中国人民，北京动物园也送两只大熊猫给美国人民。’尼克松夫人一听，惊喜地对尼克松叫道：‘天哪！你听到吗？大熊猫！总理要送大熊猫给我们！’”
　　送到哪些国家？何时送出？大熊猫出国年表的背后实际上是一张中国外交路线走势图。可爱的大熊猫能够发挥的作用，往往不亚于一名外交官或政治家。
　　1957年，平平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只作为国家礼物送出的大熊猫来到前苏联，象征着当时中国与苏联老大哥之间的深厚感情。1959年，安安又作为配偶送到苏联。
　　与尼克松带走大熊猫同年，中国还向日本赠送了一对大熊猫兰兰和康康，当时中国与日本已开始“邦交正常化”。随着中国与欧洲国家关系渐趋缓和，1973年，在西方国家中第一个与中国建交的法国率先获赠一对大熊猫燕燕和黎黎。1974年，送联邦德国一对大熊猫天天和宝宝，又送给英国一对大熊猫佳佳和晶晶……
　　当时的人民日报记载了当年熊猫出使到一国时，那万人空巷的场面，许多大熊猫抵达当地都得到“国家元首的待遇”。如大熊猫宝宝运抵西德时，受到了红地毯的接待；兰兰和康康的座机一进入日本领空，就有一个战斗机编队的护航……
　　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大熊猫曾遭到外国列强的掠夺。新中国的成立，让大熊猫得到了切实有效的保护，外国只能通过国家赠送获得大熊猫。但据外交部解密档案显示，只有一次大熊猫未作为友好象征走出国门：1958年，奥地利一个专门经营动物的商人海尼·德默以3只长颈鹿、2只犀牛以及河马、斑马等动物，与北京动物园换得1只雌性大熊猫，后来被伦敦动物园花了1.2万英镑买去，并取名姬姬。1965年，姬姬发情，狂躁不堪，英国向中国求援，被中国拒绝。
　　1957年到1982年，我国先后将23只大熊猫分别赠送给前苏联、朝鲜、美国、日本、法国、英国、墨西哥、西班牙、联邦德国等9个国家……

　　民间大使不可小瞧

　　你可别小瞧大熊猫的作用。
　　丁原洪大使说：“在中美关系还没完全打开局面时，两国人民的交流太少了，大熊猫一到美国，就可以在当地人民心中留下一个和平、友善的美好形象，最重要的是，这个形象来自中国。”
　　1972年被美国民众称为“熊猫年”。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蔡佳禾教授告诉记者：“那时，大熊猫为争取国际对中国的认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1972年送给美国一对大熊猫就曾轰动一时，世界各大报刊都登载这一特大消息，以后每年平均有300多万美国人到华盛顿国家动物园观看。”熊猫温和可爱的形象，天然地成为了和平使者，特别是对于美国孩子，熊猫打开了他们了解中国并对中国产生兴趣之门。
　　中国大熊猫到美国后，掀起经久不衰的热潮。蔡教授介绍，1983年玲玲第一次怀孕，美国国家动物园提前一个月关闭了大熊猫馆，请了90位义务观察员，用3台录像机进行全天24小时监视。但玲玲产下的幼仔3小时后就死了。不幸的消息震动全美，世界自然保护基金会的瑞士总部也第一次下半旗志哀。1997年美国国家动物园为熊猫立碑：本国的大熊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礼物，为几百万游客带来欢乐。“可以说，大熊猫是中国与各国之间促进民间文化交流的新媒介。”
　　外交学院院长、前驻法国大使吴建民说：“在人们的印象中比较神秘的外交，有时正需要寻求大熊猫这样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使各自更容易被对方了解、认可并接受。中国对美国、对日本的著名的熊猫外交和以‘小球转动大球’的乒乓外交，都是如此。它们对帮助对方国家人民了解中国的人文特点，增进对中国的友好感情，进而打开中美、中日关系的局面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把情谊带给全世界

　　国宝大熊猫自古就是中国的一张名片。
　　据日本皇家年鉴记载，公元685年，唐朝皇帝送给日本天武天皇两只白熊和70张毛皮。这一年是唐玄宗李隆基诞生之年，也是女皇武则天登基之年，因此天朝以珍贵礼物赏赐邻邦。过去史家一直认为这白熊是北极熊，但中国大熊猫专家胡锦矗后来考证说，北极熊产地距中国数千公里，要送到唐都长安，再送到日本，那太难了！当时长安的皇苑内就有大熊猫，因此所谓的白熊应该就是大熊猫。这是迄今为止史书记载的第一次大熊猫出使记。
　　自1985年以后，中国政府没有再向外国赠送大熊猫。许多国家纷纷通过各种方式邀请中国大熊猫去“访问”，中国政府也先后组织了数十次“大熊猫访问团”。美国洛杉矶奥运会期间，国际奥委会就特邀了一对中国大熊猫前去展出。
　　为新中国外交作出重要贡献的“熊猫大使”，如今健在的已寥寥无几。不过，它们还在与后来租借或科研合作走出国门的大熊猫一道，与外国人民一起快乐地生活着，传递着中国人民的情谊。
　　在美国，人们用对待好莱坞明星的方式爱着熊猫，熊猫所住的都是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豪宅”。你还记得大熊猫美香和添添吗？这对几年前赴美旅居的“夫妻”，去年在美国喜得贵子泰山。小泰山降生时，全美国掀起了一轮给它起名字的热潮；前些天泰山第一次过生日，美国动物园特地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生日会来为它庆祝。泰山从去年12月首次亮相以来，已经接见了120多万名游客，其中就包括美国第一夫人劳拉。
　　在德国，人们像做科学实验一样严格关注着大熊猫的健康。西柏林动物园专门为大熊猫定做装有自动显示器磅秤的小床，以随时观察大熊猫的体重变化；大熊猫吃的竹子，定期派专机从法国运到德国，然后冷藏消毒，保证每天供应新鲜卫生的竹子……
　　熊猫出国，也给熊猫保护体系输入了新鲜血液。国家林业局卧龙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王鹏彦说，由于国外掌握了大量饲养野生种群的技术和经验，使得双方的合作取得很多技术上的突破。“比如，熊猫食谱过去除了竹子就是窝头、牛奶；现在，通过国际交流合作与研究，我们调整了饲料，在配方中加入竹粉、蛋白质粉、维生素等成分，最终形成现行喂养大熊猫最合理的食谱。”
　　“通过合作研究的形式让大熊猫出国，就是为了动用全世界更多力量来保护大熊猫。四川大熊猫栖息地申遗，也有这个目的。”
　　而目标只有一个，让这被视为动物界“活化石”的大熊猫，这全人类的朋友，能够永远地活泼可爱在我们身边，把中国人民的吉祥祝福与和平心愿，带向全世界。

记者 孙佳华 夏俊（来源：解放日报）2006年0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