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倾泠月 作者:倾泠月 (全)

她出身皇家,却不愿做一朵玉苑白莲,只愿做那迎风傲雪、自在无拘的冰岩雪莲。

他是侯府公子,却视富贵功名如粪土,淡泊潇洒若天上那高洁出尘的白云。

他是皇朝第一将,英姿不凡,豪情盖世:龙渊宝剑所到之处必干戈尽息,皇朝在他的守护下要是空前的盛世繁华!

她与他,桂花树下一眼即一世,却有着叔嫂人伦,有着“倾尽泠水接天月,镜花如幻空意遥”的批语,是否一切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念?

她与他,是皇帝金口赐下的姻缘,却从生到“死”缘铿一面,是否终生都是有份无缘?

一个血染寒玉终不悔,一个踏遍红尘终不忘,一个富贵齐天终有憾。

那一朵雪莲难道终生飘零,不知情归何处?

那一朵白云难道终生牵念,不知芳魂何依?

那一柄宝剑难道终生无缘,不知憾所何在?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7-28 17:00 编辑 ]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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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虫虫 两只虫虫 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不吃肉肉 一只不吃菜菜 真奇怪 真奇怪

◢██◣◢  这位同学,你的灵魂现在比大西洋还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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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大漠倾雪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7-28 16:56 编辑 ]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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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恋倾城


恋倾城---安王

八月十五日,是老师的五十寿辰。我与二位皇兄相偕前往祝寿。

风老师是学识盖世之奇人。父皇五年前亲自登门造访才为我等请来如此老师。他满腹经言文,文韬武略,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且倾心传授于我们。我和皇兄都很敬重他,因此趁其寿辰,我们都准备好最好的礼物前往拜寿,以表心意。

风府热闹非凡,百官皆前来祝贺。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提议,请风小姐献琴一曲。我早有耳闻,风小姐有倾国之容,只是一直无缘识得其容,因此不禁有一丝祈盼。

当那一袭紫衣出现在彩台上时,我的呼吸为之一顿,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天上仙子也逊其三分!

那一曲,美得令所有人如痴如醉!大哥平日也弹琴,以前还觉得可以,可现在与她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后来她还跳了一舞。那一舞啊,令满园的百花为之失色!真个如其名---绝代风华!

舞后,她走下彩台,一步一步走来,离我越来越近,而我的心却因着她的靠近而收紧、发痛!

她向风老师敬酒三杯,风老师向她介绍我和哥哥们。她一一向我们行礼,那双世间最美的眼睛,流波四溢!

我很想跟她说不用行礼了,可我无法开口;很想上前扶起她,可我似被人点住穴位一般无法动弹。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舍不得少看她一秒!

她离去了。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才回头。回头便看到大皇兄、二皇兄眼中也同样闪着倾慕。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妃,即算是亲兄弟也决不礼让!

第二天,一大早我即遣人前往风府求亲。想不到大皇兄、二皇兄也同样有此意,三方的人齐聚于风府。只是我们都没成功,风老师说,已将她许给一个叫檀傲雪的人。

我失望,但是不死心。于是三天两头的往风府跑,希望能与她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见着她一片衣角我也能开心上一天。大皇兄、二皇兄也一样,有机会就往风府跑,一时京城盛传着三王争美的韵事。说去吧,我想,我就是喜欢绝华,想要得到她,此心不渝!

只是我很少能见到她,除却她的绣楼我不能去外,风府中任何一个角落我都不放过,只盼能碰着她。

可她除却绣楼外,其它任何地方都不去,在我们三兄弟去风府时。我知道她在回避我们,可我想见她,想得我心隐隐作痛!

风老师很明白我们的心意,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委婉相劝,皇家富有天下,天下何处不芳草。

我说,溺水三千,我只饮一瓢!

风老师叹息,若无傲雪,你何尝不是佳人!

我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显然老师也未尝不欣赏我。唉!若世间没有檀傲雪这个人就好了!没有檀傲雪?世上无此人?我被脑中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我一想到背我而立、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绝华,我便心痛如绞!

檀傲雪,世上为何要有你?既生瑜,何生亮!我把所有的失意、恼恨皆转嫁于檀傲雪身上。

檀傲雪?我细细的思索这个名字,昨日边疆送来的军功册上不就有这么一个名字吗?!

檀傲雪,等着吧!


边疆又传来急报,古卢国又毁约犯界。

于是我向父皇请命,要亲率大军前往压敌,并且要好好磨炼一翻,将来好为皇兄卫边护国!

父皇极为赞赏,封我为大元帅,率十万大军出征。

出发前一日,我去风府辞行,请求见绝华一面。风老师没有拒绝。

绝华出来了,我渴慕无限的看着她。

我请求她为我弹一曲。她应承,弹的竟是一曲悲壮的《金缕曲》,我不禁拔剑高歌。

“绿树听鹈鹕,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嘀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兵、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当我唱到“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时,我明显感到绝华手一顿,琴音一凝。

绝华,你可担心我不再归来?但我却担心归来时找不到你!

后来,她向我敬酒一杯,愿我凯旋而归。我一饮而尽,绝华,为你!我绝对归来!我一定归来娶你!绝不让任何人抢走你!


我很快就见到了檀傲雪。

边城守将丁将军极力向我推荐两个人,一个檀傲雪,一个秋远天。

当我第一眼见到檀傲雪时,我便觉得他那个名字取得太贴切了。

明明一身戎装,立于千军万马中,可我却仿佛看到一株寒梅,傲然挺立于风雪之中!难怪绝华倾心于他,若他不是檀傲雪,我也愿结交于他!

而另一个秋远天,却一脸英气,有万夫莫挡之气概!

与檀傲雪接触越多,我便叹息越多。这等奇才,举世不多!为何你偏偏是檀傲雪?!我要杀他的心有那么一丝丝动摇。

只是,他有时会看着帐外翻滚的黄沙出神,有时会对着一朵花发呆,有时天空掠过一只南飞的雁鸟他会叹息。

我知道,他是在想绝华,因为我也在想绝华。所以檀傲雪,你怎么可以想绝华!绝华是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于是那绝不容他的心便坚硬如铁!

他似乎也极为欣赏我。有一次,我与他讨论着一场战术,讨论完后,他感叹,想不到皇室竟也有你这等英王,是为皇朝之福!

我听后淡然一笑。是的,檀傲雪,皇朝有我,有秋远天,所以不多一个你!

古卢退兵求和,俯道称臣。

我接受降书,准备班师回朝。其实,我知道檀傲雪说的很有道理,古卢为缩敌,几十年来缕缕毁约犯境,让边城人民不得安宁,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挥军北上,踏平古卢!

但我想念绝华,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而且,檀傲雪,也该结束你的故事了!至于古卢,终有一天,我会让它彻底消失!

回朝了,大军分成三批。第一批秋远天率领,先行一天。第二批檀傲雪率领,先行半天。最后一批我由我亲自率领。

我早已作好安排,我让青祺扮作我的模样坐在车辇中,他从小就跟着我,绝不会背叛我。而我自己领着十名武艺高强的随身护卫,追檀傲雪而来。

至燕城时,檀傲雪命大军停进,就地休息。

我用安魂香将檀傲雪营帐近旁的士兵全部迷倒,这香会让他们睡一夜,第二日醒来时只会以为自己昨夜睡着了而已。

檀傲雪的帐中还有三名护卫睡在外间,我上前先解决那三人,而我带的十人即进里间刺杀檀傲雪。想不到他武艺竟然颇高,在我解决那三人时,他竟连杀我五名护卫。于是我加入战团,他武功大概与我不相上下,但因我多人相助,他很快便露败象,很快他便身中数刀。最后,我一招“有去无回”一剑刺入他胸口,穿心而入!

当另五人还在喘息时,我手起剑落,瞬间解决掉他们。当帐中只剩我一人时,我拉下面罩微透一口气,只是帐中浓浓的血腥味令我作呕,我拉回面罩迅速离去。

第二日,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赶到燕城。

然后我将檀傲雪就地葬在燕城,我不想将他带回京城,绝不允许他隔在我与绝华之间!


当我告诉绝华,檀傲雪遇刺死在燕城时,她那满脸的绝望之情,那满脸的痛不欲生,让我心痛至极!

绝华!你有我啊!我才是这世间最爱你的人!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绝不让你难过伤心!

绝华要去燕城拜祭檀傲雪,我要求护送她去,她坚拒,我只好挑百兵护卫一路护送她。

后来她回来了,我问过护卫,除了一名醉汉对她无礼外并没发生什么意外事情。我放下心来,以她的绝世姿容,这样的小事确实会常有发生的,因此我并未放在心上。


我再次求婚,想不到绝华竟然同意了。那一刻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刻!

我找京城最好的匠人雕一支紫玉牡丹钗。绝华喜欢着紫衣,爱牡丹,却不知她在我心中就是一株绝世紫牡丹!是我倾尽所有也要拥有的花儿!

我亲手在那根钗上刻下一个细细的华字,华……花……我的绝华,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肯定不知道的,不知道我爱你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胜过我自己!但我知道就行了!

大婚了,盛大无比!

我高兴、激动!大皇兄、二皇兄虽难掩其失望之情,但依然来祝贺我,特别是大皇兄,望着我的神色极为奇怪,有痛、有妒、还有一丝歉然。也许是我看错了。

洞房花烛夜。当我挑开红盖头,看到凤冠霞帔、容光绝世的绝华,我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替绝华取下凤冠,然后亲手将那支紫玉钗插在她如云的鬓发上,说,以后我每天都要用这支钗帮你挽发。

绝华听后一笑,也许我看错了,怎么会觉得那一笑带着一种冷如冰剑的寒意?


当我发现绝华非处子之身时,我狂怒!我痛恨!我妒忌!

我用佩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那冰凉的剑身贴在她光洁的肌肤,我看着眼前这如玉般的人,心中狂喊,玉不洁了!玉不洁了!

可是我的手在抖,无法握紧剑,无法挥下剑。

而绝华,却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眼中闪着一种可怕的光芒,想知道是谁吗?要我告诉你吗?

我一把拋下剑,紧紧抱住她,想将她嵌进我的身体中,我疯狂的吻她,想将她融化在我的吻中……绝华!我不知道是谁,我也不要知道是谁!檀傲雪也好,其它人也好,我要忘记!我只要你以后的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是属于我的!你是属于我的!

可是,绝华,你为何要如此狠绝?!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她,美绝艳绝,无限温柔的偎近我。我如痴如醉!可接下来,我却如狂如死!

是宓王哦,是宓王哦。她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落在我耳中却比惊雷还响!

那一刻,我痛不欲生!我恨不欲生!

皇兄!为何是你?!

看着我的痛,绝华哈哈大笑,笑得那般猖狂!那般惬意!

为什么?我问。她扔给我一封血书,上书十六个大字:安王杀人,檀将可悲!若为报仇,虽死瞑目!

我征征的看着那血红的字,所谓天网灰灰,疏而不漏,可不就是如此。世上真的没有绝对的秘密,我倾尽一切想保有的秘密此刻却轻而易举的暴露在我最想隐瞒的人面前。

哈哈哈………我惨笑!绝华,你要为他报仇吗?仇是报了,可是有一点我却赢了,那就是:他永远得不到你,你永远失去了他,而我,你至死也是我安王的王妃!

此言果然让她脸色一变。绝华,你对我竟是如此不屑一顾!


我没有杀她,也绝不会杀她,杀她等于杀我自己。我要她活着,我活一天,她便也活一天!我痛,她也痛!我会痛一生一世,她也会痛一生一世!

我也不恨皇兄。必竟为了绝华,我不是还杀人了吗?比起我的不择手段,皇兄比我岂不是仁慈些?我冷冷的嘲笑。

只是,皇兄我们都是输家,我们谁也没得到她。得到了她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她的心给了那个檀傲雪,一起埋进了黄土!


十个月后,绝华生下一女。

其实只要绝华说,那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毫不犹豫的相信。可是绝华却什么也没说。

而第三天,皇兄下旨,封孩子为倾泠郡主,并御赐天下第一琴---倾泠月!

倾泠……倾怜……倾尽你所有的怜爱吗?皇兄,这是你的孩子吗?

我绝足集雪园。我怕看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的失败与耻辱!我痛恨并厌恶她!

我连纳美人为妃。这些美人我一个也不爱,可是我只要给她们几样珠宝,几件罗裳,她们便一个一个欢天喜地,一个一个对我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而绝华,我倾尽我所有的爱恋奉与你,你却视若敝屣!只给我你的恨!

那个孩子越长越大,越长越象绝华。那孩子很聪明,很沉静,似一潭深不可测的碧水!

而其它的孩子,属于我的亲生骨肉,我却提不起丝毫父爱,竟毫无为人父的喜悦之情,隔膜得似陌生人,我甚至分不清谁是谁,谁又叫什么?

绝华,自始至终我只想拥有你,只想拥有你与我的孩子!

我第一次打那孩子,绝华自进安王府以来第一次踏出集雪园。自那孩子出生后我即没见过她。六年了,她却丝毫未变,依然是一朵美绝人寰的紫牡丹!

绝华,是不是只有这孩子才能引起你的注意?那我每打这孩子一次,你是否就会出园一次?然后我就能见你一次?

可是这孩子太过聪明,似乎能感应到我想抓她犯错的迫切心情,小心翼翼的,绝不犯规!

终于等到第二次了,那孩子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隶而不顾一切的违我禁令!我佩服她的勇气!

我终于再次见到绝华了,只是她却在我的伤口上于狠狠的捅上一刀!我仿佛看见伤口上流下的血,可是我却感觉不到痛了,痛得麻木了。

她竟然将那支紫玉钗给了那卑微的丫环,然后又用它来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绝华!你比我更狠啊!看着手中的断钗,我无言惨笑。


皇兄将倾泠赐婚与秋远天之长子,他真的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赐给他的女儿!

威远侯府,除却皇室外最为显赫的门弟!我并不在意,那孩子的一切皆与我无关。

只是每次看到那孩子时,心中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这要是我的孩子多好啊!要是我与绝华的孩子……然后我的心便又会隐隐发痛,原来我还没有麻木无感!

只是我绝不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如意的!我不会那么顺利的让他们成亲!况且我还有一种隐忧,倾泠嫁离安王府后,绝华还会在吗?

所以每次婚期将近时,我就会将秋意亭调离。

皇兄虽有疑问,朝中并非无人,为何非秋意亭不可?我总是说,要好好培养他、磨炼他,好让他将来接我之位。且倾泠也颇为支持。皇兄不再说话。

倾泠支持?见鬼吧!但皇兄永远见不到她的,所以要怎么说便由我怎么说。而秋府,你再怎么显贵,在我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面前,在我这位“皇弟”面前,还不是要恭恭敬敬。

因此,每次威远侯诚惶诚恐的前来延婚时,我总是满口应承,毫不为难。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我如何会不“成全”呢?

皇兄很想知道她们母女的情况,但除公事外,我绝不提任何私事,更不用说在他面前提起她们。甚至宫中每有盛会,皇兄提出让倾泠进宫玩玩时,我都婉拒,而皇兄对于我的婉拒总是不再要求。我知道,他是因着一丝愧疚。那就愧疚吧,我就是要你们“生离死别”!

第三次延婚没有成功。

绝华竟然逼迫威远侯,要么退婚,要么婚礼如期举行。

威远侯当然不敢也不想退婚。皇帝所赐的婚事岂能取消?并且他也不想失去安王府这门婚事,安王可是除却皇帝外,万万人之上的人!

婚礼如期举行。只是没想到皇兄竟用这么一个折衷的办法“弟代兄迎”。

真是可笑!自古至今,皇家何时出现过此等可笑之事,若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容许的!不过若是我的女儿,今日之事也绝不会发生!

婚礼盛大无比,而且皇兄还加封倾泠为公主,赐公主仪仗完婚。

皇兄,你终于还是让你的女儿成为“公主”了是吗?

倾泠嫁后,我偷偷去集雪园观察,绝华与平日并无二致,我放下心来。她会在这安王府活至我死那一天!


九月十五日,我这一生最痛的日子!

绝华,你竟选择如此绝烈的手段来结束这一切?!如此迫不及待的摆脱我的一切?!真的要化为灰烬消逝得无影无踪,让我永远也抓不住你吗?!

看着集雪园中的大火,我心胆俱烈!这一刻天地同毁!


绝华死后第二年,古卢国又毁约犯界。我向皇兄请命出征,并誓言:不灭古卢,誓不归!

古卢国啊,从来不在我眼中,我要灭它易如反掌。只是绝华不在了,我就是立再大的功,建再大的传世之业,又有何意义?我就连活着也觉得是多么的无味与厌倦!

大军逼境,势如破竹。短短半年的时间,一个传世数百年的王国就在我手中灰飞烟灭。

而绝华,我也快要来找你了,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一定会找到你!而这一次,我一定要赶在檀傲雪之前找到你!

回朝时途经燕城。我下令留宿。我知道,就是这个地方了。

我抚着恶烂入骨的伤口,就这儿吧。

檀傲雪,我与你死在同一个地方,然后一同起步去找绝华。这一次,我绝不会输的!

绝华,我又看到你了,看着你一袭紫云裳在牡丹花丛中翩然起舞,风华绝代!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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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护倾城


护倾城---鹿儿

  我叫鹿儿,这是我五岁的时候拥有的名字。五岁之前叫什么,甚至我准确的出生日我都记不起来了。

  最初的记忆始于一个黑色的笼子,且一层黑布围起来。

  我就被关在那只小小的笼子。总是有人隔着这一层薄布用木棍使劲的敲我、打我、砍我,甚至用那尖尖的东西戳我,然后传来很多喊声:你叫啊!你叫啊!叫了我就饶你!


我很痛!很痛!可是我就是不肯叫,我紧紧的咬紧牙,决不肯叫出声音来。即算咬破唇,碎了牙!

  后来我感觉有一个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在我的头上,然后我感到有温热的湿湿的东西从我的头顶流下,流过我的眼、鼻,流进我的唇,我尝到腥甜的味道,是血吗?

  忽然之间有什么刺痛我的眼,原来他们终于揭开了黑布。

  有几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围在笼子周围,但他们和我绝不一样的,他们都穿着华贵的服饰!

  他们叽叽喳喳的叫嚷些什么,但我已昏沉沉,听不清了。忽然,其中一个男孩子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是要杀了我吗?那么来吧,我并不怕,痛早已麻木了,这样的生命能早点结束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只是心有不甘!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对我?!我也是人啊!

  我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我看到了她!那个坐在最远处的白衣小女孩,她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震惊的神情看着我!

  是不是那一身白衣的原故,仿佛在我这黑暗的世界里,我看到了一丝光明。

  你会救我吗?我心里轻轻的问。只是刀尖已到我的眼前,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住手!”

  是死前的幻觉吗?可是我昏眩的脑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到这一声清冷却响亮的喝止声。然后我看着那个白衣的女孩一步一步的走近,像梦中救人的仙子一般,带着一种万分痛心、怜爱的神情走近我,高贵却又圣洁无比!

  那个白衣的孩子挡在我的身前,替我挡住所有的人!以一种无比坚定、清晰的声音说:“她是人!不是畜生!”终于有人把我当人看了吗?!

  可是接下来我却看到那些恶小孩联手欺负她、打她。我好心急,好想帮她,可是我却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后来来了一位威严无比的男人,他脸上那种高贵神情很像那个小女孩,只是有几分冷厉。

  这个人可会帮那个救我的小女孩?

  错了!他竟然派人用那么粗大的木棍杖击那个小小的孩子!尽管他也杖击那些恶小孩,但我讨厌他!讨厌他竟然打我的小恩人!

  那个女孩挨的打最多,可是她和我一样,都没有叫出声来!我想那一定很痛很痛!肯定比我还痛!因为其他的孩子都尖声惨叫痛哭。但只有她咬紧牙,用那大大的、亮亮的眼睛看着,看着那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眼神中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刺得我的心很痛,那是什么?

  后来来了很多女人,花枝招展的一堆,又哭又闹的抱着那些恶小孩,只有她孤伶伶的趴在地上没人理,我好想过去扶起她,可是我还是动不了!

  正在我难过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紫衣的女子,她好美!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那些女人加起来也不及她一半美!屋子里一下很安静了,就连那个很尊贵很威严的人也定定的望着她。

  只见那紫衣的美人径直走到那白衣女孩身边,把她抱起来,然后让一位大姐姐来背她。真好!我想,终于有人抱她了。

  可是我呢?看着那即将离去的小女孩,我心中一片慌乱,你不理我了吗?

  那个女孩推开要背她的大姐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她走得很慢、很艰难!那一定是因为她的伤很痛,我知道!

  她终于走到我面前了,然后她伸出双手把我抱起,抱得紧紧的,仿佛我是她很珍贵的东西。那个小小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即算到死那一天,我也能清楚记得这种感觉!

  她没有说话,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仿佛告诉我:别怕!我会保护你!我心口一松,终于安心的失去所有知觉!

  以后的时间我都在一种昏睡状态,我在做恶梦!

  梦中总是一片黑暗,有很多的声音使劲的叫:你叫啊!你叫啊!有很多的木棍打我!有很多的刀砍我!还有那尖尖的东西刺在我全身的每一处!我挥舞着双手,想挥开那些棍,那些刀。又或是想抓住一根棍、一把刀?

  但是我的手抓住的是一双手,那双手小小的,但很温暖、很柔软!我知道,是她的!一定是她的!于是我很安心的睡去,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保护我的!

  醒来时,入眼的是那个女孩的脸,微笑的、关切的看着我。我们的手握在一块,不知道是我握住她,还是她握住我?

  女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声音是我所听过的声音中最好听、最温柔的!我很想回答她,可是我无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所以我只能摇头。

  女孩抚抚我的头说:“别难过。以后我叫你鹿儿好吗?嗯,我们相识的那一天是四月十五,就作你的生日可好?你今年五岁,比我小三岁吧。”

  我有名字啦?!我有生日啦?!我使劲的点头,点得眼睛都流出来了。

  后来我知道女孩的身份,原来她是一位郡主!由皇帝亲自册封的倾泠郡主!安王爷的长女!那天的紫衣美人是她的母亲安王妃,王妃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因为她毫无异议的同意收留我,甚至同意让我和倾泠郡主同住。她是一个很美、很美的人,但我的倾泠郡主长大后一定比她更美!我相信!

  我在安王府的集雪园中安住下来了,这里对于我来说似天堂,有高大富丽的房子,有温暖的棉被,有可口的食物、有整洁的衣裳,最重要的是有郡主,救我的倾泠郡主!

  我总是喜欢藏着我的双手,因为我双手的拇指旁都多生一指,这十二根手指的双手让我受尽他人异样的眼光,受尽他人恶毒的侮骂!

  可是倾泠郡主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说:“你的手指比别人多,那你一定比别人手巧!”为这一句话,我忽然觉得我长着十二根手指是很幸运的事,所以我一定要成为手最巧的人!

  于是我向巧儿、铃儿、书儿、琴儿几位姐姐学习,学习做针线刺绣,学习烧菜做饭,学习种花植草,学着泡出最香的茶……因为我喜欢听郡主说:“鹿儿,你做的衣真漂亮、真合身……鹿儿,这梅花糕做得真是香……

  甚至我还识字唱歌,并不是要有很高的学问,而是希望下次在郡主说荷衣蕙带时,我不要再像上次一样真的采荷叶给郡主缝衣裳,若得书儿姐姐她们大笑。虽然郡主并没有取笑我,还很高兴的要把那件荷衣珍藏起来。

  郡主总是说:鹿儿,你应该像铃儿那样活活泼伶俐;像巧儿那样乖巧温柔;像书儿那样调皮可爱;像琴儿那样开朗热情。你要多笑、多哭、多闹……甚至还要会撒娇,我希望你有一个全新的、正常的、明朗欢快乐的人生!

  我真的做到了郡主希望的那样,因为有对我这般好的郡主,有真心待我、教我的琴儿姐姐们,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不快乐?我甚至还向郡主撒娇,像对一位亲姐姐一样!

  郡主越长大越美丽!真的就像我所想的比王妃还要胜三分。只是越大她的笑容越少,她是不是很不开心呢?

  郡主最喜欢坐在流水轩数莲。她一直偏爱白色的衣裳,问为什么,她说白色干净。因此我总给她做白色的衣裳。一身白衣的她比那满池的白莲还要清丽、圣洁。

  郡主有时候会靠在亭柱上仰着着天空很久很久,不发一言。

  她呆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让我觉得似一幅画,美得不真实!只是这一幅仰望长空的画总让我觉得很难过!那似乎隔绝了所有的人,那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她,谁也无法插足!让我看着心痛!

  郡主很喜欢看书,有时躲在书楼一整天都不出来,也不让人陪伴。于是我经常在楼外等她出来,因为她呆在里面不吃不喝的,我想她出来时一定饿坏了,所以我总是准备好吃的喝的等她。

  她每次出来时精神都很好,眼睛特虽的亮。看到我总会责怪的说:鹿儿,你不是叫你不要等吗?下次再等我就赶你出集雪园!

  我总是笑笑,因为我知道郡主才不会赶我,她只是心疼我。

  郡主还很会弹琴,她的琴艺是王妃教的,王妃的琴艺听说当年京城第一,但在我眼中,郡主什么都是最好的。

  她的琴音可以使百灵羞愧的停止歌唱;可以使百花欢快的怒放;可以使轻风为之停步;可以使月光跳舞……

  可是郡主,你为什么不快乐呢?你眼中偶尔闪过的那一丝忧郁是为什么呢?

  为你的婚事吗?可是我明明感到你并不怎么在意。

  那为什么呢?为流言吗?可你一样是漠然以对。那到底为什么呢?

  若能为你解忧,鹿儿愿付出所有!因为这种不明白让我更难过,就象我永远也弄不明白当初我向郡主感谢救命之恩时,她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


  郡主终于要成亲了,经过两次延婚,这次终于如期举行,虽然是未来驸马的弟弟代为迎娶,但皇帝加封她为公主,这是比郡主更为尊贵的称号!

  是了,她是公主了,我的倾泠公主!

  只是婚期越近,公主望着天空的次数却越来越多。驸马是人人称赞的年轻将军,不但一表人才,且极受皇帝信任,前途不可限量,甚至有人预言他将超越他的父亲威远侯,有一天皇帝也许会封他为王!这样一个理想的好夫婿人选,可为什么你并没有丝毫高兴的表?

  公主,你不要望着天空好吗?不管如何,鹿儿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公主终于成亲了,嫁入威远侯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尊敬公主。毕竟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且皇帝不知为何极为宠爱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女。

  成亲的第二天,见到了那个秋意遥,那个代兄迎娶公主,和公主拜堂成亲的威远侯府二公子---秋意遥。

  第一眼见到那个人时,我有一瞬间的震憾!

  从未见过这样淡雅如仙的男子,一身白衣衬得他如天上白云一般高洁出尘,一双眼睛深得象秋日的湖水也温柔得象湖水,脸上那一比淡淡的微笑明净得如流水轩的白莲。

  那一瞬间我忽然很希望他是秋意亭!因为只有他才配我的公主!

  而公主?我知道的,从第一眼起,公主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那双深不可测的眼中藏着一种特别的东西,那样的眼神是她第一次露出!

  想不到秋意遥竟然会吹箫,而且吹得那般好,更想不到的是竟能和公主合奏!那一曲《五湖醉月》天衣无缝!仿佛他们俩就是那范蠡西施,同醉于湖光山色,其他所有人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无法插进一丝一缝!

  有一天晚上,公主弹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美如天籁!秋意遥竟也和着公主的琴音吹出来,我肯定秋意遥以前从未听过此曲,因为连我也没听过。这是否公主新创的曲子?但不管怎样,这首曲子由他俩人弹吹出来是那般完美,就象一个半圆终于找到另一个半圆一样的契合著。他们俩人是否就是书上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秋意遥喜欢在公主不注意时悄悄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痛看着公主,象是用眼睛在他的心中刻下一幅画!

  其实我想公主是能感觉到他的注视的,只是她当作不知道,而我也是看得到的,所以他们若是碰巧在府中遇上时,我总是借口走开,其实还是观望着他们,也观望着他人。

  以前看公主总觉得不管在哪都是一幅画,只是那幅画一直让我难过。

  现在这画中多了一个秋意遥,我忽然明白,以前难过什么了,那是因为那幅画是那般孤绝寂寞!那是一种融进天地的孤寂!而现在,两个人无须言语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或坐着,感觉却是那般的安祥、和谐与温馨!

  只是公主并未见得有多开怀一点,她的笑容依然不多,而她眼中偶然闪过的竟是一种痛,一种深沉的痛!那是以前未曾见过的。

  公主,秋意遥竟然让你痛?他对你而言果然是特别的!


  当那道剑光刺来,带着那眩目的光芒及彻骨的寒意向公主刺来时,我毫不犹豫的倾身一挡。公主,这一回轮到我保护你了,鹿儿愿以生命保护你!可是公主,你快走,你决不可以出事!

  当那冰凉的剑刺进我的身体时,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不能见到公主,再也不能陪伴公主!再也不能为公主做一件荷衣!

  我又陷入黑暗之中。无边无垠的黑暗中,闪亮的剑光一次又一次的刺来,我一次双一次的挡住,对着身后的公主说,公主,快走!

  当我再次看到光明时,就象很多年前一样,第一眼看到的是公主,我的手握着的是公主的手。公主,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鹿儿都会陪着你。


  嫁入侯府一个月了,秋意亭一直未归,公主眼中的痛越来越深刻,我的心也越来越痛,可是无能为力。因此我劝公主,回王府看看王妃吧。公主同意了。

  于是我跟着公主由侯府的人护送回去。

  回到安王府,公主并未去拜见王爷,而是直奔集雪园。

  王妃见到公主是很开心的,那张比公主笑得还少的脸露出那种慈爱的笑。只是她们母女话总是不多,不过我想她们是不用多言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关怀吧。王妃把公主细细看了看,沉思良久似乎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然后进内室,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对公主说:泠儿,你要的答案我早已准备好了,全写在这里面,但你要答应娘,回到侯府才可以打开看。公主答应了。然后王妃把巧儿、铃儿、琴儿、书儿几位姐姐叫来,然后又从内室抱出四个一尺见方的箱子,让她们一人抱一个,说是送给公主的礼物,要她们给平安送到侯府才可以回来。

  公主似乎给那封信吸引住了,并没有注意到王妃有点特别的行为,我虽然觉得有点怪,但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只有公主,其他并不在意。

  一路上,我和琴儿她们一起步行,护在公主轿旁,周围还有十名护卫保护着公主。

  只是离侯府门口还有几步路时公主突然在轿中大叫:停轿!停轿!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与凄厉!

  我一惊,赶忙让轿夫停下,公主,你怎么啦?

  只是轿子刚落地,公主便一把掀帘走出来,并不理采我,然后竟夺了侯府门口一个人的马,骑上去飞也似的往回跑!

  天啦,公主并没有学过骑马啊!她如果摔下来了怎么办?她刚才怎么上去的啊?

  我跟着追向公主,公主,千万不能出事啊!

琴儿她们在后面追着我,叫我等等!怎么可以等,我的公主在前面!

我一路跑啊跑啊,跑得我脚痛、肚子痛、胸口痛,头晕、呼吸困难,感觉随时会倒下去,但是我决不能倒下去,在没有找到我的公主前!

我终于跑到安王府了,那匹马正停在府门口,公主呢?我跑进去,府中一片慌乱,我问一个小厮,怎么回事?

他说:集雪园起大火了,现正在救护火呢!

我一听,眼前发黑,只觉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公主呢?公主在哪?

公主冲进去了,拉都拉不住啊!

我推开他,向集雪园飞奔,一路上我撞到了多少人?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向前跑,因为我的公主在前面,仿佛有很多人叫我站住,叫我回来,在集雪园门口仿佛还看到了被七八个人架住的安王爷,仿佛还看到他那一脸的绝望的痛………

那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公主。

公主,鹿儿说过永远陪着你的,既然你在火里,那我当然也在火里。

………


九月十五日晚,德意园。

秋意遥临窗吹箫,吹的正是那一曲《倾泠月》,忽然秋童匆匆跑进来,大声嚷道:“公子……公子……不好了,公主死了!倾泠公主被火烧死了!”

秋意遥只觉喉咙一甜,然后手一软,玉箫坠落。

他弯腰去拾,只是手指似不听使呼,怎么也无法抓住玉箫,连拾三次都未能拾起。然后眼前一黑,四肢一软竟跌坐于地。

“公子……公子……你怎么啦?”迷糊中听到秋童焦急的喊叫声,他睁开眼睛,“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可能刚才吹箫太久所致。”停顿一下,然后似忽然想起的问道:“秋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公主死了!安王府集雪园无故起大火,公主想去救王妃被火困在里面烧死了。”

“哦。”秋意遥木然应道。

“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哦。”秋意遥似听到又似没听到一样,扶着秋童站起来,“秋童,我有点不舒服,去休息了,你不要来吵我,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公子。”秋童看着他惨白无丝毫血色的脸色很是担心,“公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叫大夫?”

“不用,我睡一觉就会好了。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秋意遥向卧房走去。

“是。”秋童看着主子,那背影似承受着什么不能承受之物,重逾千斤,让他摇摇欲坠,似一根小小的指头随意一点,他就会倒下。

秋意遥进门,关门,走到床边,一头栽倒,不醒人事!

秋童见玉箫还在地上,便弯腰拾起,却见箫上落有几滴血,红得触目惊心!箫尾想来是刚才坠地的原因,有一道伤痕,似一滴泪划过。

他用手帕使劲擦拭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去。通体莹莹白玉的箫上,便点缀着这几滴红印,红得似朱砂痣。

泣心之血,岂能擦拭无痕!


燕城。

檀将军墓,已一派茺芜。旁边却堆起一座新坟,无碑无字。坟前立着一白一蓝两位少女。

“公主,为何要将王妃葬在这儿?”蓝衣的少女问。

“因为娘想要葬在这儿。”白衣的少女回答。长长叹息,娘,我已达成你的心愿,你与檀将军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鹿儿,那盒子中的珠宝,你取一半去吧。去找个好人家,嫁个好夫婿,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去吧。”白衣少女回转身来,赫然是已死在大火中的倾泠,那蓝衣的少女自是与她形影不离的鹿儿了。

“公主,你不要鹿儿了吗?”鹿儿惶恐的问道,“你要赶鹿儿走了吗?”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鹿儿,你别哭,我不是这意思。”倾泠上前轻抚鹿儿,“我以后将飘零天下,你跟着我会受很多苦的,我不忍心,所以放你自由,以后你是你自己的主人,你爱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

“我不要什么自由,我只要跟着公主就好了。”鹿儿牵住倾泠的衣袖,“我才不管以后如何,只要和公主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去。”

“你这丫头呀,已进了一次火海了!”倾泠怜惜的看着她。

“况且,我不跟着公主,以后谁做饭给你吃?谁做衣给你穿?你弹琴时谁给你唱歌?”鹿儿擦着眼泪,“鹿儿全是为公主才学这些的,没了公主,那鹿儿以后做给谁?”

倾泠看着鹿儿,那又褐色的大眼睛中有一种温柔的坚持。

“那好吧,以后我们还是一块儿,有我便有你。”倾泠承诺。

“太好了。”鹿儿喜极,一把抱住倾泠,“鹿儿就怕公主不要我了。”

“鹿儿,以后不要叫我公主了。倾泠公主已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倾泠看着母亲的坟,“我现在是风倾雪,你以后就是风鹿儿。”

“是,鹿儿明白。”鹿儿点头,“那我以后叫你小姐?”

“你可以叫我姐姐啊,反正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倾泠道。

“不要。你是我永远的公主!”鹿儿坚持。

“随你吧,你爱叫什么就什么。”倾泠道,“现在,我们走吧。”

“小姐,二公子呢?”鹿儿轻轻的问道,“你不见二公子一面吗?”

“二公子?”倾泠惊异的看着鹿儿。

“你们俩不是互相喜欢吗?”鹿儿小小声的说。

“鹿儿呀,我什么你都知道啊。”倾泠叹道。

“至少你有武功我到现在才知道。”鹿儿似乎有点嗔怪。

倾泠看着那并排的一新一旧的坟,良久说:“他日若能相遇于江湖,他非他,我非我,或许能再续情缘。”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呢?”风鹿儿轻轻的问。

风倾雪看着那碧蓝明凈的天空,“我想去天山,看看那冰岩之上迎风傲然的雪莲!”


安王妃死后第二年春。

三月中旬,古卢新王即位,撕毁盟书,收回割让之五百里土地,将居住其上的皇朝子民全数杀害,并挥军攻境,边城守军措手不及,被之连破三座城池。

四月初,安王亲自挂师,率大军出征,秋意亭为副帅,兵分两路进发。

五月初,安王至祁城,与占城之古卢军大战一天一夜,城破,安王斬古卢守将卢卢哈儿,歼敌四千。皇朝收回第一城。

五月十日,安王至历城。

五月十七日,历城破,安王崭古卢将领冼尔奇,歼敌五千。皇朝收回第二城。

五月二十日,秋意亭至顺城。

五朋二十四日,顺城破,秋意亭崭古卢将特哲儿,俘兵三千,歼二千。皇朝收回第三城。

六月初,东、西大军向古卢进发。

六月四日,秋意亭诱敌于慕沙谷,歼敌一万五千,俘兵八千,得土地八百里。

六月六日,安王攻古卢格齐济沙城。

六月十日,城破,安王崭古卢大将豪佳木儿,歼敌一万。

六月二十日,安王与古卢大元帅连锋泽相会蒙罗大草原,两军对恃。

六月二十五日,安王诱连锋泽出战,用奇门阵法将之围困。

六月二十七日,连锋泽死于安王箭下,其所率五万大军尽数为安王歼灭。

七月初,古卢王派人投递降书,安王撕毁降书,并崭来使于阵前,誓言:不灭古卢,誓不归朝!三军欢呼!

七月十日,秋意亭破古卢齐城。

七月十二日,安王破古卢费城

七月十六日,秋意亭破古卢吕城。

………

至八月初六,两军共破古卢十五城,然后东、西交合包围古卢都城古勃儿。

八月十日,古勃儿城破,古卢国王率百官投降。

八月十五日,安王崭古卢国王及王室五百八十二人,断其血脉。

八月二十日,安王废其国号,毁其宗宙,灭其文字。从此古卢国成为一则传说。

皇朝的土地又向北扩延一万五千里。

九月四日,安王班师回朝。

九月十四日,安王抵燕城。

九月十五日,安王毙。

整个大军、整个皇朝都为之震撼!皇帝伤痛欲绝,罢朝一月!

十月十日,安王灵柩运回京城,皇帝亲迎百里。

为安王更衣的的待人发现,其右胸有一溃烂腐化的箭伤!只是安王却没有任何疗治,任其恶化、夺命!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安王是何时受伤?为何安王要如此?但确实是这小小的并不致命的箭伤慢慢夺去安王性命!

消息传遍天下时,风倾雪正在酒泉一家客栈吃午饭,闻之连碎三碗!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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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当他发现我并非处子之身时,脸上那种表情令我疯狂的大笑!我的恨啊,我的痛啊,终于得到了回报!

  他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那样的眼神如恨不能撕碎对方的野兽!

  想杀我吗?来吧,我求之不得!我闭目等待。

  只是脖子上的剑在剧烈的抖动,却迟迟不挥下。

  于是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一步一步后退。我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是谁吗?我诡异的笑着:要我告诉你吗?

  他终于无法再忍受,终于挥起了剑!

  我仰头承受。只是剑并未挥向我,他扔开剑向我扑过来,疯狂的抱着我、吻着我……,口中喃喃而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可是我怎么可以放过他!我不会动手杀他,但我要他痛!要他痛一辈子!

  第二天早晨,当他醒来时,我无限温柔、无限甜蜜的偎近他的耳边:知道吗?是宓王哦!是宓王哦!

  我终于看到了,看到他眼中浮起的那种锯心的痛、恨、苦……

  那一刻,我知道我报仇了!这一份痛已铬在他身上,让他痛一生一世!

  他问我,为什么?

  我将那封血书丢给他。他一看,低着头很久很久,然后抬头看着我,脸上浮现一份怪异之极的笑容:报仇吗?要为他报仇吗?

  哈…哈…哈…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惨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我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

  良久,他止了笑声,看着我,说:是我杀了他!我一剑穿心而过!恨我吗?那又如何?他永远得不到你,而你永远失去他!至于我,到死你都是我安王的王妃!

  我咬牙看着他,那一刻,痛与恨绞着我的心,让我恨不能立时死去,或让眼前的人化为灰烬!

  他也看着我,那双冷傲的眼睛此时仅有痛与恨!

  我们彼此对视,中间唯有至死方休的恨!

  只是他竟然没有杀我。难道他不知道,我多活一日,便等于提醒他的耻辱?!让他的痛日益加深!

  我会好好的活着,象他心口上的一道伤疤,快要痊愈时,我会狠狠的揭开它,让它流血、化脓!

  他也没去找宓王。这点倒是小看了他,不过他俩人反目将动摇国本,并不是我乐见的。

  只是他们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将永不再现!

  安王,这是你为一已私欲而杀人害命应得的报应!


  五月,皇帝驾崩,宓王即位。

  六月,我发现我怀有身孕。

  十二月三十日凌晨,我生下一女。

  真是一个讽刺的日子啊!我可怜的孩子,连娘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你的生身之父!

  那一天下很大的雪,因此我给孩子娶名倾雪。

  倾雪……傲雪……我的檀郎,我多希望这孩子是我与檀郎的!

  安王无法掩饰对这孩子的厌恶。哈,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他的孩子!就连我自己也不承认这是他的孩子!

  而生下孩子的第三天,皇帝下旨,封我的小倾雪为倾泠郡主,赐名倾泠,并御赐天下第一琴---倾泠月!

  想不到皇帝竟毫不怀疑的相信这孩子是他的!因此才会格外恩宠!

  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小倾雪,娘对不起你。娘也不知道生下你是对是错,但有一点娘可以肯定,那就是绝不后悔!娘才不管谁才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生的,不属于宓王也与安王无关,是独属于我,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

  孩子出生后,安王绝足集雪园,且连纳美人为妃。这却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小倾泠非常聪明可爱,半岁能说话,一岁能走,二岁教她背诗竟朗朗上口!长到五六岁时,那小模样已可看出完全承自我的外貌,只有两道眉毛,斜飞入鬓。可是安王与皇帝乃一母同胞之兄弟,相貌本就有几分相象,且都长着长长的两道剑眉。看来,小倾泠的父亲是谁,将成为终生之谜!

  泠儿六岁的时候,因擅自出府门而遭安王重罚!当我赶到时,只看到孩子小小的身子绻缩在地上,血浸透衣裳!那一刻我忽然感到害怕极了,就如当初害怕檀郎不能归来一般,我害怕失去我的孩子!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我将孩子带到书楼,那满楼的书乃父亲当年搜集珍藏,二年前,父亲辞官与母亲同归故里洛阳时,将所有的书全送给我。我指着满楼的书对泠儿说:孩子,看完这些书吧,从书中学习保护自己的智慧及力量!

  那以后,泠儿每日必花半天时间呆在书楼看书。她实在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闲瑕之余我也教她弹琴,皇帝赐她之倾泠月,便等于一面护身符,不可不用。

  八岁时,泠儿再次遭安王杖罚,不过是为救一个小女孩。她竟是那般迫切的要救那孩子!我成全她。

  说也奇怪,那孩子特别爱沾泠儿,而性情有几分漠然的泠儿竟也喜与她亲近,同吃同住如亲生姐妹一般。我看着也有几分欣喜,泠儿实在太过寂寞,有一个伴也不错。

  除去那两次外,我的泠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且越长越美。有时我看着那张倾国之颜,总是暗暗叹息:有着绝世容颜,不知是福是祸!自古以来,有几位绝代佳人能有好下场,就如我自己……

  泠儿十二岁的时候,皇帝赐婚威远侯之长子。昔日的威远大将军已进封为侯,除却皇族外,这是朝中最为显贵的门第。这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门好婚事,我知道皇帝是出于爱护之心,所以要将最好的赐与倾泠。但我却宁愿泠儿嫁入平民百姓家,一辈子平平凡凡,一辈子安安康康。


  泠儿慢慢长大,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她有时在书楼呆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出来时却容光焕发,精神翼翼。看来这孩子还真把书当饭吃了。

  她有时坐在流水轩,看着那满池莲花,一朵一朵的数、一瓣一瓣的数,数上一个时辰、二个时辰甚至一天。

  她有时靠在桃树上,双手交握,掌心向上,抬头仰望着浩浩长空,不言不语,长长久久。 

  那是她的世界,就连我这母亲也无法插足。只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每当集雪园上空掠过一只飞鸟时,泠儿总会迅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怅然。

  原来我的泠儿想到外面去!

  我可怜的泠儿,除却每月十五向安王请安会踏出集雪园外,其余时间全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园了里,从未到过外面,从不知道外面是何样!

  威远侯府连延婚两次,泠儿并未有任何不高兴的反应,似乎此事与她无关一般。令我费解。我虽然并不在意侯府延婚之事,但我在意泠儿。


  泠儿在十六岁生日那天,竟然显露出一身非凡的武功!

  我高兴至极!我知道,我的泠儿以后即算没有我也能好好的保护自己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七月二十八日,威远侯又前来延婚。此已为第三次延婚,我绝不允许!因此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婚礼如期举行!要么彻底取消这门婚事!

  因为我知道,有了第三次那么肯定还会有第四次。秋意亭的每次“因公不能归”绝不是那么简单!他虽为一等大将,但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是安王!朝中不至于只有秋意亭一人勘为重任。这其中不会没有安王的手段,毕竟二十年前我就已见识过他的手段。皇帝虽然对泠儿另眼相看,但从未谋面,而安王天天朝见,他要如何说如何办无人能阴!

  威远侯不答应取消婚约。这确实可以理解:安王为皇帝亲弟,最得皇帝信任,掌管天下兵马,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倾泠为皇家郡主,且极得皇帝宠爱,与安王府缔姻,定能更加巩固他们家在朝中地位、权势!

  他亲自进宫向皇帝请求,调秋意亭回京成亲。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用这么一个折衷的方法:弟代兄迎娶!可圣旨已下,便是铁定的事实!


  婚期越近,泠儿独自呆着的时候越多,就连鹿儿也不让打扰。

  她不开心吗?可怎么也看不出。

  她不想要这门婚事吗?可从未有过反对与不满之言。

  她只是沉默着。

  泠儿,你只有两个选择:做一朵玉苑白莲,或做一朵冰岩雪莲!

  玉苑雪莲,便以你公主的尊贵身份嫁入侯府,一生荣华,富贵终老!以你的绝世姿容若嫁入平常百姓家反招横祸,而权倾朝野的侯府却能保你一生平安。

  冰岩雪莲,便抛开你所有的一切,到外面的世界,做你想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人!但前提是要抛开你生命之外所有的一切!

  泠儿,你还有犹豫,还有着你所不能抛开的东西。

  那么,你便只能做玉苑白莲,安心嫁入侯府。

  秋意亭虽未谋面,但观其父,闻其名,且为皇帝亲自挑选,绝不会差到哪去的。也许你嫁过后与之琴瑟和鸣,能得一美满幸福的人生也说不定。

  泠儿,只有你安好,娘才能放心的离开啊!


  泠儿大婚了。那场面比起我当年嫁入安王府更为盛大。整个京城都为之震憾。这全是因为皇帝的特别宠爱,这一刻,我由衷的感谢皇帝这么多年来对我母女的照顾。

  泠儿嫁后的日子,园子里格外冷清,虽然泠儿在时,这园中也并未多些笑语,但人在感觉就不一样。于是,我便着手整理、准备,那一天不远了。


  信写到此处已完,但后面另有一张,墨迹很新,想来即是刚才娘才写的。倾泠继续看下去。

  泠儿,今天你回来了,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你与往日不同。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平日漠然、无绪无波的眼睛,此时藏着一种深沉的痛!那种痛我太过熟悉!

  令娘感觉欣慰的是,你终于下定了决心。当你问我你失踪了对我会有何影响时,我断然告诉你:没有!

  是真的没有任何影响啊,娘只会感到高兴,高兴你终于可以象那白雕一般自由的飞翔!娘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泠儿,娘留给你的四个箱子,一个装有珠宝首饰。外面的世界是需要钱才能生活的。一个里面是几本珍贵书册,娘不想它们绝迹。一个里面放有两套衣裳,是娘最后亲手为你缝制。最后一个里面是一个紫玉手环,乃当年宓王所赠,你戴着它,愿它能佑你一生!

  泠儿,去吧,去外面的世界吧!不要回头!不论发生任何事!

  娘活这么些年真是太久了,我不能再让檀郎多等片刻。

  我不要死后在安王府留下任何痕迹!也不要死后还是安王妃!安王曾说,我至死也是他的王妃!

  我决不!我死后化为灰烬随风而逝,决不让他沾一分一毫!而我的魂魄,自是去燕城会我的檀郎!

  泠儿,不要伤心,也不要哭,说真的,你长这么大,娘从未见你哭过!娘这样真是一种解脱,带着恨与痛的活着真的很累很辛苦!娘再也不愿承受!

  你好好的活着,决不要做娘第二,这样娘才走得安心!


  不!!!决不可以!!!

  倾泠大声叫道:“停轿!停轿!”

  轿一着地她便掀帘而出,侯府门口正有一人下马,她飞奔过去,一把夺过缰绳,“借马一用!”

  那马的主人锦衣玉带,本对有人要夺其马脑怒不已,可一看到那双眼睛,那双凄厉、绝望、哀求的眼睛,他心一震,手一松,放开了缰绳。

  倾泠飞身而上,使劲挥鞭,马儿,求你快点!娘,求您不要出事!

  一到安王府,便看见后院冲天的火光!倾泠飞身而进,这一刻她顾不得显露出武功。

  娘,希望来得及,一定等等我!

  她一路飞奔,府中的人全在救火,她一到集雪园门口,大火已燃烧着整个园子,那一片火光照亮整个天空,灿烂夺目却毁灭一切!

  “娘!”她扑向门口。忽然被人拉住,竟是总管青祺,“公主,你不可以进去!”

  “放手!娘在里面,我要去救娘!”她焦急惶恐。

  “公主,已经无法挽救!请保重自己!”青祺面无表情。

  “胡说!放手!”倾泠用力一甩手,青祺无法承其力连连后退。

  “我要去救娘!谢谢你,青祺!”倾泠最后看一眼青祺,然后飞身扑进那雄雄烈火中!

  青祺被那一股力量震憾,被那一种不顾一切的眼神慑住!公主?天啊!公主在里面!他厉声呼叫:“快救护火啊!你们这么笨奴才!还愣着干么,快救火!公主和王妃都在里面啊!”

  “你说什么?青祺。”刚赶到的安王爷一脸震惊的问道。

  “王爷,公主和王妃都在里面!”青祺哑着嗓子说道,说完,那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这样落下来。

  “什么?!”安王爷一声惊喝,“绝华!”声音凄绝,闪身扑向集雪园去。

  “不可以!王爷!”青祺死命抱住安王爷,“你们这些人都死了吗,还不过来拦住王爷!”一时上去七八人帮忙拉住安王爷。

  远远的传来呼声:“公主……公主……等等我啊!”只见鹿儿一路跑来。

  一个小厮拦住她,“别过去了,那边危险!”

  “公主呢?”

  “公主跑进集雪园了,拉都拉不住!”

  “走开!我要去找公主!”鹿儿一把推开小厮,冲进大火中!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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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恨倾城



恨倾城---风绝华

  洛阳,牡丹之都,我就出生在牡丹盛放的四月,因此父亲为我取名“绝华”---风绝华,意为愿我似牡丹一般绝代风华!

  家中五代为官,所以家道颇为殷实,但父亲虽然才名满天下,却不喜欢官场习气,因此隐居洛阳效外之庄园里,闲时钻研六艺,著书立说,淡出世外,怡然自乐。父母恩爱,视我为掌上明珠,一家三口生活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只是十岁的时候,皇帝亲自微服登门造访,因着父亲满腹的才学,特延请父亲为王子师,为国培养将来的明君。

  父亲感皇帝盛情,应其要求。于是举家迁入京城,随后父亲官司拜尚书,授太子太傅。

  在京城转眼即过五年,我十五岁了。

  这几年,父亲除却忙碌一点外,与洛阳时并无二致。他不喜官场应酬,一有时间总是呆在家中,指点母亲如何培养最好的牡丹,精心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请来最好的舞师教我习舞,他希望我不但能有美丽的外表,还能有绝世才华,成为内外兼优的非凡女子!

  我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十五岁的我亭亭玉立,比那园子里的牡丹花还要娇艳。精通六艺,满腹诗书,最出色的应该是我的琴艺,十三岁时初露光芒便将京城最出色的琴师、皇帝御用琴师司马秋给比下去。那时候有这么一句话称赞我:艳色倾城,琴冠天下!

  于是慕名求亲的快将门槛踏平,只是父亲却全将那些求亲者拒之门外。他说:我的华儿岂是这些纨侉子弟可以匹配的?私底下,父亲总是郑重的说:华儿,你的丈夫由你自己挑选,只要是你喜欢的,即算是一贫寒布衣我也答应!

  四月的时候,母亲精心照料的那些牡丹全都盛放,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开满整个花园。我最爱那紫牡丹,喜欢穿着一袭紫衣坐在花中弹琴、看书,甚至累了就睡在那儿。才进府的两个小丫头铃儿、巧儿总是因为找不着我而急得团团转,我喜欢逗这两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喜欢在她们着急的时候突然跳出去吓吓她们,喜欢看她们吓得抱头尖叫的模样。

  那一天,我同样躲在花丛中,听到脚步声时我便一把跳出去,是吓了别人一跳,但我同样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并不是铃儿她们,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

  我一抬眼,便看到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那一眼,之于我,便是一生一世!

  那双眼睛从最初的讶异,到惊艳,最后一丝笑意从那双眼睛中慢慢散开,漫延上整个清俊的脸庞,然后一个清郎的声音似低语一般在我耳边轻轻响起:花中的仙子吗?

  我一羞,赶忙转身逃去,只是走到园门口却忍不住倚门回头一视,他一袭青布衣衫,丰神如玉,匆匆一视间竟觉得满园的牡丹皆失色!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檀傲雪。我的檀郎,令我牵挂一生一世的檀郎!

  晚间,我特意去父亲的书房,因为我想知道白天来的他是谁。用不着我旁敲侧击,父亲已兴奋的一股脑的向我说起他。

  原来他慕父亲之名,特意不远千里从江南而来,为的是向父亲求教。父亲说:奇才啊!这檀傲雪真是奇才啊!从未见过如此之文韬武略的绝世奇葩!才二十二岁,这么年轻!可我枉活这么多年,哪还有什么可以指教他的,应该说我向他请教才是!从未见父亲如此称赞过一个人!

  我知道了!是他!就是他了!

  当下我毫不顾羞色,便与父亲说:我要嫁他!

  父亲一听,更是喜形于色:好!好!好!也只有他才配我的华儿!明天我就跟他说!

  第二天,他来了。我悄悄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父亲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与他提起婚事。他一听,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小姐如百花之王牡丹一般雍容高贵、美艳无双,而我仅为一介布衣,且家徒四壁……

  我一听这话,心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般尖锐的痛起来:怎么?你也在乎这所谓的门第?要拒绝吗?你也太小看了我!

  却听到他继续说道:所以,傲雪请求,能否请小姐等三年?三年之后傲雪定会功成名就,以盛大的仪式风光迎娶小姐!

  我一听,顾不得礼节,一下从屏风后走出去,走到他面前,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他:我并不希罕荣华富贵!

  他看着我,也以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我:我舍不得你吃苦!我要好好的照顾你一辈子!

  看着那一双眼睛,我知道他说到做到!所以我不再多言,只是从脖子上取下从出生那天就贴身戴着的紫玉坠,挂在他的脖子上,仔细的、紧紧的系好结:不管是三年三十年,还是三生三世,非君不嫁!

  我们彼此紧紧相视,因为我们要在心中刻下对方的模样,我们要记三生三世!

  他去了北方边城,投身军营,因边城不断受到古卢国的侵犯。他说:我要用三年,使古卢国三十年不敢犯界!他要建一翻丰功伟业!

  一年后,他来信,他已从一名普通士兵升至偏将,当他当上大将军时,也就是他归来之时。

  这一年也迎来了父亲的五十大寿。

  八月十五是父亲的寿辰,不但皇帝亲自发昭贺寿,父亲的得意门生宓王子、宜王子、安王子还亲自来府道贺,于是朝中百官皆前来祝贺。

  那一天,家中大摆宴席,真是热闹啊。府中到处是人,到处是喜庆的喧笑声!

  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提议的:听闻令千金不但有倾国之颜,而且琴艺天下无双,趁着今日的喜庆日子,请令千金弹奏一曲,一来可为您老贺寿,二来也可令我等开开眼界,可好?

  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的附合,当在我闺房中听到丫环的传报时,我穿上我最漂亮的紫云裳,细细的描妆。我要让父亲以我为荣!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羡慕我的父亲!

  如若可以重来,那一天我但愿我丑如无盐!

  花园中本来搭起一座彩台,是准备晚间看戏用的。我便登上彩台,为我的父亲,为所有祝贺我父亲的人倾心弹奏一曲。一曲毕后,掌声如雷!

  只是又有人提议:有曲还应有舞!

  于是宫中第一琴师司马秋为我弹琴,我按曲翩然起舞。

  那一舞,我就似一朵紫牡丹,舞尽我的绝代风华!整个花园只有琴音,所有的人都为我震憾!所有的人那一刻都为我倾倒!

  那一天,是我最美的一天!那一天,也是我最为荣耀的一天!但那一天却也埋下一颗种子,一颗让我悔、痛一生的种子!

  一舞过后,众人似乎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然后震天的掌声响起,夹着那不绝于耳的赞美声:风绝华!真是人如其名,风华绝代!

  那一刻我是骄傲的!那一刻我不想作闺阁女子的姿态!我要做我,父亲眼中不同凡响的女儿---风绝华!

  我走下采台,径直向父亲的席位走去。父亲坐在首席,他含笑的、自豪的看着我走到他面前。

  我斟下三杯酒敬父亲:第一杯,祝我朝国富兵强、国泰民安!第二,杯祝父亲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第三杯,祝父母亲长命百岁,白头皆老!

  父亲心满意足的喝下三杯酒,然后为我介绍他同桌的三位客人,三位乃父亲最为得意的门生:有一双明亮智慧的眼睛的是宓王子,父亲曾说他将来必是一位明君。温文尔雅的是宜王子,父亲说他将来是一位辅佐明君的贤王。神情冷傲高贵,一双眼睛锐利如剑的是安王子,父亲说他为将帅之才,有安邦定国之能。

  三位王子都看着我,眼中带着惊艳与爱慕。只是安王子的眼神格外不同,后来我知道,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神,志在必得!

  敬酒后,我即告退回房。一路走过,叹息声声!


  第二天,三位王子皆请人前来求亲,父亲当然以我已定亲为由婉拒三人。

  三人虽然不再提婚事,但以后都爱上风府,经常一呆是一整天。只是希望能在某一天,在府中能偶然遇见我。父亲虽为我骄傲,但却感到一种隐患。

  有一天,父亲突然问我:觉得安王子其人如何?

  我诧异,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自然是人中龙凤,但这与我何干。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对你太过执着!若世间无檀傲雪其人,他确实是足与你匹配之良人。只是相逢不早啊!

  我说:除却檀郎,其他人再优秀,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即算世间无檀郎,我也不喜欢安王子,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

  自那一日后,我整日呆在房中,连最爱的花园也不去了,只为不想有任何遇到安王子的可能。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一日父亲忽然派人前来让我上前厅去。到那后只见厅中摆着酒席,三位王子皆在座。

  原来边城古卢国国王竟率大军侵境,大有铁骑踏平中原之意。而安王子已向皇帝请命,明日将率大军前往镇敌,特来向父亲辞行,更想见我最后一次。父亲见他即往战场,凶险非常,不好婉拒,因此让我前来。

我坐在宓王子与宜王子之间,这两位王子不似安王子一般让我总感觉一种不安。宜王子总是有一脸温和的笑容,而宓王子,我欣赏那一双智慧的眼睛,似能看透任何事、人,只有安王子,那一双眼睛太过锐利,盯着我时,总觉背脊一阵寒意。那一双眼睛侵略性太强!

  我勉强敬了一杯酒即想离席,安王子却忽然道:小姐能否为我最后弹奏一曲?

  我无法拒绝,因他即将上战场。我弹了一曲悲壮的《金缕曲》,想不到他竟然拔剑而歌,歌声雄厚悲沧!剑光如雪!

  “绿树听鹈鹕,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嘀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当他唱到此句时,我不禁想到我的檀郎,他可安好?想着不觉心口一痛,一滴泪忍不住滴在琴弦上。

  他继续高歌,那剑舞得似一团银龙环绕。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兵、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最后一句时他注目于我,目光中有一种东西是我一直回避的。

  当一曲歌尽时,宓王子道:琴好歌也好!只是三弟即将赴战场,不宜如此悲怆之曲,令人肝肠寸断,还是弹高昂激进之曲为佳,以壮行色。说完看着我:请小姐另弹一曲如何?我点头,只是手指发抖,试拔几次竟全不成调!我好担心!我的檀郎!他可有受伤?他可会安然归来?惨烈的战场随时都有危险发生,我放心不下!我忽然间害怕他不能回来!

  宓王子见我如此,便从我面前将琴取走,然后坐下自己弹起来,想不到他竟然也会弹琴,琴艺虽然比不上我,但一曲《将军令》在他的指下,雄壮浑厚,气势万千!

  在他的琴音中我慢慢平复心情,曲终,我走到安王子面前斟下一杯酒说:绝华刚才无状,敬王子一杯,愿王子凯旋而归!

  安王子眼睛雪一般明亮,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一杯,递与我,说:谢小姐刚才赐曲!我定会得胜归来!

  我也一饮而尽,然后告退。临行前看一眼宓王子,以谢刚才解围。他点头致意,只是那双一直明亮智慧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安王子走后半年,檀郎来信了,道及他已升为左将军,并多次提到安王子,与他一见如故。说他不但通兵法,精战术,且察纳良言,善用人才,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皇室有此英王,是为皇朝之福。并说古卢国不日可破,不久将归。

  对于他即将归来,我满心高兴。只是对于他对安王子的赞赏,我却极为讶异,我一直担心他因我的缘故为难檀郎,看来是我看错了他。能得檀郎与父亲如此称赞的人实为不多!

  果然,第二年春二月时,边境传来捷报,古卢称臣,退兵求和。

  檀郎又来信,说:皇帝论功行赏,封他为震武大将军,另一位同僚秋远天封为威远大将军,安王子加封安定亲王,令他们班师回朝,并令太子宓王十里亲迎。对于这种荣耀檀郎表现得极为平淡,似乎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应得的。最让他开怀的是他终于可以实现诺言,归来迎娶他最美的新娘!

  檀郎要回来了?!我的檀郎要回来了!我高兴至极!恨不能高声欢呼!

  我并没有高声欢呼,只是我变得特别爱笑,走路笑、吃饭笑、看书笑、弹琴笑……时时刻刻都带着满脸的微笑,因此巧儿、铃儿戏称我为笑小姐!我才不管!我的檀郎要回来了,我就是高兴!

  我每天都精心妆扮着自己,等着我的檀郎归来。我等啊等啊……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等来的竟然是檀郎的死讯!

  当安王将那我亲手系在檀郎脖子上的紫玉坠递给我时,满脸沉痛的告诉我:檀将军在燕城遇刺身亡!

  那一刻,我但愿天地同毁!

  我哆嗦着接过玉坠。我不信!我看着他,执言:我不信!我不信檀郎会死!

  可他却无比肯定的告诉我:他死了!死在燕城!

  不!!!我放声大喊!喊得我心肺巨痛!我不信!他绝不会弃我而去!仿佛想让上苍也听得到我的喊声,我用尽所有的力量对天狂吼!想让苍天把檀郎还给我!

  可是檀郎真的走了!他真的不再回来!


  一个月后,我对父母说:我要去燕城。我要去拜祭檀郎!

  父母并未阴拦,只说:记住,不可做傻事,你家有老父老母!

  是的,我还有高堂,所以檀郎,请再等我几年。

  我去燕城,安王定要领百名护卫相随,说:不想檀将军之事重演!我妥协,但坚决不让他同行!我要自己一个人去见我的檀郎!

  燕城,檀郎墓前。我将护卫们遣得远远的,我要一个人静静的陪我的檀郎。

  抚着墓碑仿佛抚着他清俊的脸庞:檀郎,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便会去找你!

  我抱着墓碑一天一夜。

  第二日,当第一缕朝阳射在檀郎墓碑时,我站起身来,由众人扶我离去,不曾回头!檀郎等我!

  当天,宿在燕城一家客栈。吃饭时忽然闯进一个男人,进来竟一把抱住我,满座身酒气,满嘴胡言:好美的妞!陪大爷玩玩!

  我怒!护卫们很快上前将他拉开,赶他出店。但他竟一把甩开护卫,然后夺过一把刀,和护卫们打起来,嘴嚷着:我砍死你们这此狗娘养的!我砍死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他的武艺不错,但那一百名护卫乃安王精选,自是身手不凡,在众人的围攻下,他很快便身中数刀,眼见他即将被制,他却横刀于颈,仰天狂笑:老子不用你们的脏手碰!然后刀锋一转,血贱三尽!临死前却看着我,带着一种深沉的哀求与决绝!

  我受惊非小,因此早早回房歇息。宽衣时怀中忽然掉下一幅绢,拾起一看,竟然是一封血书,上书十六个大字:安王杀人,檀郎可悲!若为雪仇,死亦瞑目!

  看完,我眼前发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是怎么到我怀中?冷静!冷静!我细细回想,想起刚才那男子异样的举动,难道这血书竟是他那一抱时留下的?!

  他是谁?为何要这般做?这可是真的?檀郎竟是安王所害?我只觉浑身冰冷!慢慢的回想,想起安王一直以来对我势在必得的那种眼神,想起他特意请旨出征,想起他明明可以将檀郎灵柩运回京城却偏偏葬在这里,想起他临行前定要跟随的举动……这所有的全是他的安排?!他竟然杀害了我的檀郎!

  我紧紧抓住血书,一种彻骨的仇恨在我心中生根!我要报仇!我要为檀郎报仇!安王!我定叫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我回到了京城,藏起满身的伤痛,也藏起满怀的仇恨。我静静的等候。

  六月,安王再次派人前来求亲。父亲问我时,我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初。

  那几个月足够我想好怎么报复安王!怎么狠狠的给他最重的一击!我只是静候那一日的到来。

  二月二十九日,明天就是大婚,府中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只有我一个人最清闲,最不在意。

  晚上,我悄悄的从后门溜出。下定决心:出门遇着谁就是谁!

  那一夜,浅浅的月光。我沿着府外的小路向前走着,毫无目的。忽然见到前面立着一道人影,仔细一看,竟是宓王!真是天意啊!

  只见他痴痴的凝视前方,良久长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他看着的方向正是我的绣楼!

  我向他走过去。看到他一脸不敢置信的震惊与惊喜!我不再犹豫,带着我的复仇之剑温柔的投入他的怀抱!

  我能感到他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抱住我,唇热烈的吻着我……那真是一个疯逛的夜晚!那一晚,他无限温柔与爱怜,那浓浓的情意,瞎子也能感受到!只是我的心已冷硬如铁!不动分毫!

  第二天,大婚。

  当安王挑开红盖,志得意满的看着我,笑得傲然无比!

  我也笑,心中冷冷的笑:快了!很快你连哭也哭不出来!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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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六日,在请安时,倾泠问威远侯:“爹,那日的刺客因何要害我,可有问清?”

  “唉!”威远侯叹一口气,“公主,说来真是惭愧,不论用何方法,刺客就是不肯开口,就差没有用刑了。”

  “这样吗?”倾泠沉呤片刻,“那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这个……”威远侯犹疑,若公主出事如何是好?

  “她要杀的是我,也许我问她会告诉我原因。”倾泠见威远侯犹疑,便再加一句,“若爹担心倾泠安危,可请二公子同行,凭二公子的武艺定能护得倾泠周全。”

  “好吧。”威远侯点头同意,然后对秋意遥说:“遥儿,你随公主前去,定要十分小心。”

  “嗯。”秋意遥淡淡点头,起身伴倾泠而去。

  一路上两人皆无言,走到一半时,倾泠忽道:“二公子如何习得这般武艺?”

  秋意遥看着远处某一点,“八岁时,遇到一云游道士,教了我三月,以后每隔二年他来看我一次,一次呆一月,直到十八岁时,他说不会再来。”说完后转回目光,看着倾泠,“哥哥也和他学武,比我高多了。”

  倾泠看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然后一直前走,到了关人的地方,原来是几间石屋,以前用来关府中犯过的奴仆。

  秋意遥上前叫守卫打开门,倾泠进去,里面四面石壁,只留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透气,除却光线阴暗,并不太差。

  那黑衣女子盘膝闭目坐有石床上,对于进来何人,漠不关心。

  秋意遥也跟进来,但并不开口,只是站在倾泠身旁,以防刺客伤她。

  倾泠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站着。

  半晌后,黑衣女子见来人竟不开口,不觉奇怪,便睁目一看,只见眼前立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皆是白衣如雪,丰神如玉,似画图中的仙人,让人生出一种神仙眷侣之感。再定晴一看,总算看清是何人,于是眼中那种愤恨的光芒又现。

  “你恨我,也想杀我,能告诉我原因吗?”倾泠开口道,声音平淡无波,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她记得,那日她叫她“倾泠公主”后一剑刺来,她是杀她而来,绝不会错!

  黑衣女子看了看秋意遥,然后又闭上眼睛。

  倾泠看着秋意遥,“看来她只告诉我一人。”

  秋意遥点点头,走到黑衣女子面前,手一挥连点她四处大穴,然后转身离去,拉开门前看一眼倾泠,“二个时辰后我再进来。”

  倾泠点头。

  秋意遥走后,倾泠上前几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女子的面容。很是秀丽,且因关着几天有几分惟悴,却平添一份我见犹怜之态。

  “你可以说了。”倾泠淡淡的说道。

  黑衣女子再次睁开眼睛,也把倾泠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点头,“不愧为公主,果有倾国之颜。”

  倾泠闻言并不答话。

  “你不怕我再动手杀你?”黑衣女子一挑眉问道。

  “不怕。”倾泠简单却肯定的回答。

  “哈,看不出你这金枝玉叶倒有几分胆量。”黑衣女子嘲讽笑道。

  倾泠不答话,静待她说重点。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倾泠依旧沉默,不说好也不反对,而黑衣女子却自顾说下去了,并不理会倾泠有否在听。

  “我是一个孤儿,一个弃婴!是师父化缘时在路上捡到我的,便将我带回碧云庵养大。

  我的师父闲玉师太,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尼,一手碧云剑法打败不少江湖强人,且她侠义心肠,每次出门名为化缘实为到处行侠仗义,因此江湖人称“碧云神尼”。

  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收养了六个孤儿,全比我大,全都出家当尼姑,只有我,师父说长得这么好看,出家太可惜了。

  碧云庵是一座小小的有点破旧的庵堂,平日并无什么人敬献香火,因此生活很是清苦。我们吃的菜全是自己种的,吃的米、盐之类就要靠我们砍柴然后拿去换,而穿的衣服,总是用师父的僧服改做,大的穿完给小的穿,一个一个的传,等到我时已是一块薄薄的布,手稍微用一点力就破掉,有时买回四个馒头,却要七个人分着吃。

  那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得我以为过了一辈子。我经常故意弄破衣服,然后师父有可能把原要改给老大的衣服改给我穿,吃东西时我部是一个劲的说好饿好饿,然后几位师姐就会把一个整的馒头给我吃。小小的我呀,已经知道如何运用手段去得到我想要的。

  有一天,庵里来了一个人,是师父的朋友,叫方鹏天。是一个小偷,但却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因此师父才与他结交。他在庵里的住了三日,那却是我十四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他给我们每人做了一套新衣服,还给庵里买了很多的米、面。十四年来我第一次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而且他还给我们讲了很多的江湖趣事,逗得我心痒痒的,那是我的碧云剑法已有七分火候。于是我就萌生了去江湖闯荡一翻的念头,想要闯出一翻名堂,让师父以我为荣,我实在厌倦了庵里的生活。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悄悄的离开了。

  一开始有苦也有乐。外面的天地比起庵里确实多姿多采多了,但外面的坏人也不少。但凭着我的碧云剑,竟也着实惩罚了不少强人,做了不少好事。

  那时我还学了方大伯的方法,没钱就去富贵人家偷,然后也分一些给穷人,于是我渐渐有了些侠名,“碧云蝶”这个称号开始在江湖响亮起来,而且凭着我的容貌,竟也倾倒不少江湖豪杰,甚至有几位武林世家的公子。

  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我也深知江湖多一朋友总是好的,而且凭着他们的身份及势力,于我帮助极大。所以我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若即若离。

  且不用我言语,只要稍假颜色,他们便会自动捧上华衣美食、金银珠宝。

  就这样,我闯荡江湖也一晃过了四年,“碧云蝶”也是江湖响当当的侠女,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真是过得好不逍遥快意!其中我也回碧云庵两次,但都是悄悄的,放下钱物就离去。我不敢见师父。


  可是今年六月,我却遇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劫。

  那一天,我追一个采花盗,那贼人轻功不错,我追了他很久,从半夜追到清晨,从效外追到苏州城。天已大亮,城里的店铺已开门营生,我见他闪身躲进一家酒楼,我也跟着追下去。

  一进酒楼,我见二楼其中一雅间的门帘微微晃动,因此我断定人躲在里面。但敌暗我明,不可妄动,所以我便使一绝招“月洒天涯”,一剑刺入帘内以探路。

  可我的剑却似被什么夹住了,既不能前进,也无法收回,我一急,便一把扯下帘子。

  然后我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锦衣玉带,剑眉星目,高贵如一轮明日。而我的剑正被他两指夹住。那采花贼人已倒在地上,他的身边立着四名随从模样的人。

  他见到我似乎也有丝讶异,然后我听到他说,女孩子还是不要握剑的好,纤纤玉手适合握一根绣花针。那一刻,我忽然真是很希望握在手中的是一根绣花针,给眼前这个人做一件衣裳或绣一个锦囊什么的。”

  说到此处,她脸上显出一种如疾如醉的表情,柔情万分。

  “我对他一见倾心,于是我抛开所有围在我身边转的江湖豪客、世家公子,寻找任何可以与他碰面的机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他亲近的机会。

  终于,我成为了他的朋友。后来我知道他来苏州是为了追查一件大案,而我却正好知道此案为何人所为。

  我想得到他的心,不顾那偷窃之人与我相交多年,曾多次助我。因此我便不时指点他一些线索,让他一步一步接近谜底。

  从中我看出他极为聪明,思维周细,条理分明,办事果断。这却更让我喜欢他。

  由于我的指点,他对我极为赞赏,赞我聪慧伶俐,并说将来娶我之人必是极为幸福之男子。

  我一听,心中一动,便半真半假说,那你娶我吧。

  他一听,似一惊,但很快便哈哈而笑,说,姑娘真爱开玩笑,可惜我福薄,家中已有妻室。

  我一听,心如被针刺般,然后依然笑着说,娶妻还可以休妻嘛。

  他也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娶的可是公主。

  我一听,暗中咬着牙,面色却不动分毫,依旧笑意盈盈,既然人家是公主,那我就委屈一下,当你的侧室罢。

  他又哈哈笑起来,姑娘真是可人,你见过哪位驸马敢娶小妾的?驸马终身只能拥有公主一位妻子,况且我也不想要娶一堆妻呀妾呀的争风吃醋。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似对一位老朋友一般,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吧,咱们来研究一下案情。

  黑衣女子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着倾泠一字一顿的说:“现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他就是你的丈夫秋意亭!”

  倾泠不语,只是移目那个小小的窗口,从那射进一道阳光,光中灰尘在跳舞。

  “他说终身只要一位妻室,那么只有公主死了,他才可能另娶。只要公主死了,他就是我的了!于是我便进京来,想刺死你,不但因为秋意亭,更因为我从骨子里痛恨你这种金枝玉叶!

  你们从一出生,这天下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摆在你们面前,任你们挑选、享受或糟踏,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双手辛辛苦苦挣来,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用一滴汗换一顿饭,用一滴血换一件衣。可是我最重要的最心爱的人,你只要一句话就得到,而我却拼尽了性命无法得到!所以,我恨你!真的恨你这种不劳而获的人!”黑衣女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倾泠生吞活吃!

  倾泠淡漠的看着她,良久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杀死我,天涯海角你也无处可藏,定会要以命尝还,值得吗?为他?”

  “哈哈哈……”黑衣女子放声大笑,“我都忘了你从未见过他!真是可怜啊!”语气带着刻骨的恶毒,然后目射奇光,“你若见过他,便不会问我这般愚蠢的问题。为他,倾尽一切都是值得的!”

  “倾尽一切?”倾泠喃喃复述。

  “对!为他!倾尽一切!”黑衣女子决然道。

  然后室内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后,倾泠打破沉静道。

  “郑芷若。”语气有一丝犹疑,黑衣女子料不到她有此一问。

  “郑姑娘,”倾泠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痛恨我们这种金枝玉叶,那知道我这金枝玉叶是怎么样一种生活吗?”

  郑芷若讶异的抬头看着她,看到眼前这一张举世无双的玉容竟掠过一丝悲哀。

  “我从出生到现在,活了十九年了,但我只到过两个地方,那就是安王府与威远侯府。”倾泠走到那个窗口下,以手承接那一道阳光,“我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山是什么样的?溪流与河流分别是何样?外面的人都做些什么?外面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所有的,除却王府与侯府外的所有一切,我全都不知道。我想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吧,至少知道龙船是象龙还是象船,至少知道山是什么颜色,海是什么颜色,至少知道东在哪方,南又在哪方……你真的会比我不幸吗?”倾泠回头看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浅浅的哀凄,郑芷若忽觉得整个石房都陷入一种悲凄之中。

  “你认为我们一生荣华富贵,幸福无比是吗?”倾泠走到她面前,“知道吗?宫中的老姆母负责教导我们最完美的皇家礼仪:站着,裙子绝不可摇动;坐着绝不可露膝;笑绝不可露齿、且不可大声欢笑;吃饭必定得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许多吃,再难吃的东西也不许挑食;走路无宫女相扶绝不可自行一步;说话绝不可高声………还有见亲人是何礼、见外人是何礼、见长辈是何礼等等许许多多的礼节。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金枝玉叶啊,不过是一群木偶,一群通过训练做出最符合要求的动作的木偶!”倾泠浅浅的笑,美绝艳绝却嘲弄无比,“其实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郑芷若目瞪口呆的听完,半响不能反应,良久后才说:“可你拥有他。”

  “他?秋意亭?”倾泠笑了,笑得眼波流转,似欲滴的泪。

  “他难道是我的选择吗?如你所说,我连他一面都未曾见过,可我却还嫁过来了。他再如何优秀,于我却是一个从十二岁起到现在止只闻其名的陌生人。你见过成亲近一个月了,却还互不认识的夫妻吗?你说我有多幸运呢?”

  郑芷若无语,看着她,这一刻她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恨。

  倾泠转身离去,开门前回头说:“我会放你离去的。”

  “为什么?’她问,“我差点要了你的命。”

  “为什么?只因为我从不喜关着任何人!”倾泠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二日,倾泠果然依言前来放郑芷若离去。

  “他们同意你放我?”郑芷若不认为威远侯府的人会如此大方。

  “你忘了我是公主吗?”倾泠说道,口气却含有无尽的嘲讽,“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公主说的话连侯爷也要让三分。”

  “谢谢你。”郑芷若临走前看着倾泠道,“只是他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幸?是不幸?”她看一眼秋意遥,只觉这个儒雅若仙的男子与倾泠更为相配。

“好好保重吧,也许不久的将来你能得偿所愿。”倾泠语带玄机。

  郑芷若惨然一笑,“难道还有另一个郑芷若来刺杀你不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九月初,鹿儿的伤势已惭有起色,让倾泠安心不少。

  这一日,她想出园走走,透透气。因鹿儿受伤,因此秋云便跟随,她实在喜欢侍候这位公主。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后园最后边的桂园中。园中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倾泠坐在亭中,闻得桂香幽幽,不觉精神一振。

  “公主可想弹琴?”只见秋云捧着琴笑吟吟的问道。原来她竟把琴也带来了。

  “放下吧。”倾泠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微微一笑,“你下去做你的事罢,不用侍候我,我想一人静静。”

  “是,公主记得早点回来,免得鹿儿又担心。”秋云离去前嘱咐。


  倾泠抚着琴,然后轻轻的弹起,弹着弹着竟发现是一曲《五湖醉月》!

  那是在侯府第一次弹奏的曲子,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秋意遥。想到秋意遥,不觉手一抖,曲竟弹不下去了。

  忽然间似有某种感应一般,她抬头一看,便望入一湖温柔的春水之中,缱绻缠绵,瞬间将她淹没。

  秋意遥盘膝坐在桂林中,静坐养神。这桂林因地处侯府最末端,平日少有人来,因此他经常来这静坐练功。

  只是今日静坐不到片刻,便听得一阵琴音。他知道,这肯定是倾泠在弹琴,她也在这林中?想到她,他便再也坐不住,循着琴音来到凉亭,她似感应到他的到来一般,停下琴来抬头看他。

  “五湖醉月……醉五湖……醉五湖……生在王家,嫁入侯门,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梦。”秋意遥悠然道。

  倾泠闻言一震,就好似心中最隐密的秘密,被人云淡风轻的一语道破,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兴奋莫名。

  秋意遥走入凉亭,坐在倾泠面前,取过琴自己弹起来,竟也是《五湖醉月》。

  倾泠看着眼前这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男子,心又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想到他心就会痛。

  一曲完毕,倾泠幽幽道:“五湖醉月……醉月五湖……长在侯门,受其亲恩,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想罢。”

  秋意遥闻言抬头看着她,浅浅的笑开来,笑容似明月破云而出,柔如秋水。

  倾泠看着他的笑容,心一瞬间不痛了,不自觉的回他一笑,笑若白莲盛开,清雅绝俗。

  笑着笑着,忽然间同时敛笑暗暗叹息,然后秋意遥起身走到亭边,看着随风轻轻舞落的点点桂花。倾泠手指轻轻的抚弄着琴弦,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从,静静的,似要天长地久。


  “唉我又输了!”白云寺中,一老一少正在对弈。年老的是一位须眉皆白,仙风道骨之和尚,刚才发言的就是他。

  “大师心在佛法,自不比我等闲来无事便学这旁门杂艺了。”年少的是一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少年公子。

  一名小和尚推门进来,奉与一人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

  “自你十二岁后,我就没赢过你一次,想来这整个京城也无人能赢你。”白眉老僧道。

  “有啊,我大哥就经常赢我。”白衣公子道。

  “哈哈,原来大公子更胜一筹啊。”白眉僧人欢笑,似乎对有人能赢过自己的对手实为高兴。

  “大哥自小就比我聪明百倍,赢我当然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感叹道:“还是大师这里的桂花茶最香!”

  “难道侯府的茶竟比不上我这破庙的茶来得香?”白眉僧人道。

  “侯府的茶太过匠心,如何比得大师这茶的天然淡雅。”白衣公子赫然是秋意遥,那白眉的僧人自是白云寺主持昙云大师。

  “那是,我这茶跟你们侯府的自是不同。”昙云大师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茶可是这树上采的?”秋意遥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窗前植有一株桂树,此时桂花灿漫,缕缕幽香。他不禁想到侯府后园的桂林,想到了桂林不禁就想到了倾泠。他幽幽叹一口气。

  “想不到超然物外的二公子竟然也会被俗事所困扰。”昙云大师看着他道。

  “意遥本就是红尘俗人,自然也会有俗事缠身。”秋意遥看着那在风中舞动的桂枝淡淡的道。

  “难道你师父说你出不了家。”昙云大师叹道。

  “我师父最近可有来?”秋意遥回头问道。

  “没来了,他臭道士说话还真算数,说你过了十八岁后就不来了,他还真的就不再来了。”昙云大师皱眉道。

  秋意遥一笑,然后说:“大师,最近我学得一好曲子,吹与你听听好何?”

  “好。你那枝箫也可说京城一绝,这你大哥可不上了。”昙云大师点头道。

  秋意遥淡然一笑,启唇吹奏,正是那一夜倾泠所弹之曲子。

  箫音一起,便似皎月登空,洒下万里清辉。绮丽似百花在月中翩然起舞,清逸似轻风徐来指柳,温柔似泠水卷起绮绮清波……一时间,整个白云寺都沉浸在如诗如梦的幻境中。

  一曲完毕。

  “你这支箫是你师父采天池寒玉制成,果是不凡。”昙云大师不赞曲却赞箫。

  “大师觉得这曲子如何?”秋意遥却独问曲。

  昙云大师深深看他一眼,说:“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缥缈不可捉摸,更若人痴迷,但终不过是一场空!”

  “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秋意遥喃喃自语。“镜花水月终是空吗?”

  “意遥,你忘了你师父对你的批语吗?”昙云大师深深叹息。

  “师父的批语?”秋意遥看向窗外,有几朵桂花又坠落泥尘,“没有忘,我怎么会忘记呢?!”语气一片萧索。 


  九月七日,桂园凉亭。

  倾泠在抚琴,是那一曲旷古绝今的《倾泠月》,也不知弹了多久,弹了多少遍,只到手无法再动时她才停下。静默的看着这琴,这与自己同名的琴---倾泠月,只觉心口一阵阵酸楚。

  “真好啊!”忽然间一个声音赞道,“弹得真好啊!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曲!”

  倾泠抬头,有几分木然的看向前方,三丈外的一棵桂树上坐着一名黄衣少女。

  一见倾泠看向她,便轻轻一跃,落在地面,然后走向凉亭,一步一晃脑,“长得真美!唉!她没骗我,果然美若天仙。”

  走进凉亭一股脑坐在倾泠面前,把她左看右看,“唉!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间有人长得这般……嗯……怎么说来着?哦,倾国倾城!”黄衣少女感叹着。

  “你是谁?”倾泠看着眼前的少女,若十六、七岁,俏丽明艳,神态间说不出的可爱。

  “我?我叫方灵灵,又名小百灵。”少女爽快的回道。“姐姐叫倾泠吗?”

  倾泠点头一笑,“小百灵?确是人如其名。”

  小百灵一见她笑,便摇着手说:“姐姐不要笑了,本来我看着你就头昏,你再一笑,我的魂都要跑了。”

  倾泠闻言更是灿然一笑,一瞬意,满园的桂花黯淡无光。

  “唉!我服输了!我死心了!”小百灵越看越灰心。

  “此话怎讲?”倾泠诧异。

  “本来我打算找你一比高下的,可现在我知道不用比啦,我已输得一踏糊涂。”小百灵道。

  “找我比高下?弹琴吗?”倾泠问

  “才不是呢。”小百灵摇头道,“郑姐姐说你不但人美心也美,她说比不上你。”

  “郑姐姐?”倾泠沉思一下,“郑芷若姑娘?”

  “是啊。”小百灵黯然道,“看来我也只好死心了。”

  “死心?”倾泠皱眉,“你该不会也是喜欢秋意亭吧?”

  “是啊,我是喜欢他。”小百灵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到底有何好处?让你们一个一个如此神魂颠倒。”倾泠不解。

  “嗯,我也不知道。”小百灵想了想,“我只要一见到他心就一个劲的跳个不停,不见他嘛,就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没劲。也许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哦,那……”倾泠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百灵猛地跳起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明天告诉你山是什么颜色。”话音未消人已消失在桂林中。

  然后远远的只见秋云走了过来。

  第二日、第三日,小百灵都有来找倾泠,告诉她外面许多的事情,也告诉她许多江湖掌故趣闻,让她开怀不少,也让她产生一个小念头。

  只是第三日黄昏时,小百年却说要回去了,不再来了。

  “为何不来了呢?”倾泠有点舍不得这可爱的小姑娘。

  “唉,我爹正和他玩游戏呢,我就是不想夹在中间所以才离开,只是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斗得如何了,我想回去看看。”

  倾泠不再挽留,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九月十四日晚。

  秋意遥又呆在药圃,抱膝坐在地上,仰望高高挂在天幕上的明月。忽然听得脚步声,一回头,竟然是倾泠抱琴而来。

  他静静的坐着,并未起身相迎。倾泠走到他身这,也席地而坐。

  “呀!”倾泠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原来她手背不知被什么药草的叶子划伤,长长细细的伤口,并不深,却渗着丝丝鲜血。

  他拉过她的手,先吹吹,然后用衣袖轻柔的擦拭,将血迹擦净后,摘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敷在伤口上,“明天就好了。”语气轻柔如水。

  倾泠低着头,从未有人如此对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温柔细心!

  忽然抬头,眼神竟如天边的明月,“我们再合奏一曲可好?”

  他点头,“奏那晚的那一曲吗?”

  “对!”

  “那叫什么?”

  “倾泠月!’

  “倾泠月?”

  “对,倾泠月!和我同名,和琴同名!”

  琴和箫同时响起,于是整个侯府又沉醉于梦中的仙境。

  只有他和她,在明月之下,倾尽所有不能说不能道的、全心全意的合奏这一曲!

  曲终。

  “倾泠月……倾泠月……倾尽泠水接天月。”秋意遥喃喃叹道。

  倾泠闻言心头一动,这一句,心中藏了许久许久的这一句,他如何知晓?难道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然后脱口而出:“镜花如幻空意遥。”她终于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秋意遥闻言也是心头一动,为何她知晓这句?这是师父对他的批语,除却昙云大师知晓外,他从未与任何人道及。她为何会知道呢?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倾泠抱琴起身,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吟道:“镜花如幻空意遥……意遥!”说完心口一阵剧痛。

  “倾尽泠月接天月……倾泠!”秋意遥看着背身而立的倾泠,心口一阵剧痛,一滴泪落在箫上。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倾泠快步离去,泪落一路!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九月十五日,倾泠要求回安王府看望父母。威远侯派十名护卫相随。

  一到安王府,倾泠直奔集雪园,看到母亲,数投入其怀中。

  安王妃看着女儿,看着那一双眼睛,她便明白了,女儿在痛,因爱着人而痛着!她支开巧儿她们,然后轻轻拥抱女儿,给她送去属于母亲温馨的关怀。

  良久,倾泠自安王妃怀中抬头,眼中有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娘,若女儿失踪,于你有何影响?”她相信母亲可以听懂。

  “没有任何影响!”安王妃同样坚定的看着女儿。泠儿,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娘,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会安然无恙!”倾泠眷恋着。

  “好。”安王妃点点头,“你等我一下。”然后进内室,片刻后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泠儿,你所有疑问的答案我全写在这里面,你回侯府后再看,你会明白所有的一切的。”

  “好的,娘。”倾泠接过信封,沉沉的。

  安王妃又进去捧出四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然后把巧、铃、琴、书四人全叫进来,“泠儿,这是娘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保管。”然后又吩咐四人,“你们一人抱一个送公主回侯府,安全到达后方可回来。”

  “是。”四人领命。

  倾泠坐在轿中,实在忍不住等到回府再看,便开启信封看起来。

  “泠儿,娘很久以前就承诺你,总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事都一一向你说个清楚,只是娘这些年来都忘了如何向人倾诉了。这么长长的故事,当着你的面娘怕无法说得畅快,所以写了这封信,所有的因与果全在里面。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娘相信你定会明智的看待这些前尘往事,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绊缚。”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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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意倾城


意倾城---秋意遥

  威远侯除发妻外还娶有四位侧夫人,只是仅有威远侯夫人生下一子,即秋意亭,其余几五位夫人皆未有一男半女,这对威震沙场的威远侯来说,子嗣不旺确实微有遗憾,但秋意亭绝对是让他骄傲自豪的儿子。且昔年在战场上收养一孤儿秋意遥,小秋意亭二岁,如今长大成人比之其兄毫不逊色,因此常私下里与夫人道及:“有此二子,夫复何求!”

  威远侯府的二公子秋意遥,所有提起他的人总是半点头半摇头。

  点头,那是因为他长得玉树临风,风度高洁出尘,举世无双。且品性善良,待人温和有礼,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仕,毫无贵介公子的跋扈张扬。

  摇头,那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却是一百无是处的书生,对功名富贵毫不感兴趣。

  侯爷让他与其兄修习兵法,勤练武艺,以后似他一般当名武将,征战沙场立一翻丰功伟业,谁知他却钻在书堆里,每天孔子曰孟子曰。

  威远侯见让之当武将的希望泡汤,而他又喜读书,便改其注意,请来饱学之士教其诸子百家,以后作个文官,与其兄一文一武也未尝不是美事。

  只是他却又丢下孔孟钻研起医书来,每天抱着什么《本草纲目》《千金方》的不放,吃饭睡觉也带着。不想他还真是无师自通,医学天份倒是极高,侯府中人有时生病请外面医生久医不见好时,给他一瞧倒一下病好了,于是人人盛成威远侯府出了神医。只是他毕竟侯府公子,别人也不好求之看病,只是有时遇着了疑难杂症时才去请教。

  所以这二公子,平时除了看书外,就是喜骑马到外游玩,找白云寺的和尚下棋,找昊阳观的道士品茶,经常一个人跑去效外梅山看梅,一呆就是一整天。府中是经常不见人影的。

  威远侯及威远侯夫人一开始也还规劝一下,但他却总是温和的说:“家中有哥哥光耀门楣足矣,孩儿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岂不更好。”细思其言,也是有理,便不再强求。

  此次圣旨下达,要代其兄迎娶安王府的倾泠公主时,只觉怪异之极,更觉可笑,对父母说:“大哥也太忙了吧,竟连迎娶新娘都要人代劳,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更离谱的事要人代劳呢。”

  威远侯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他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何会有此念头。只是皇命不可违,因此只得从之。只得嘱其婚礼上切勿失礼,这倾泠公主,皇上是另眼相看的,因此一定得隆重迎回。

  婚礼空前盛大,皇帝特别从皇宫挑选四位优秀的宫女陪嫁,而且加赐许许多多的东西,相比之下,安王爷却是平淡得多,感觉倒好象是皇帝在嫁女儿。

  婚礼那天,百官皆前来恭贺,京城百姓万人围睹。

  秋意遥骑着骏马前往王府迎亲,当喜娘丫环们扶出新娘时,看着亭亭玉立的公主,他眼前忽然仿佛看到一条长长的飘浮着的路,让他一阵恍惚,然后鼓乐声、鞭炮声、众人的喧闹声……这所有的声间都消失了。

  他沿着这条浮在空中的路一步一步的走向尽头的新娘,伸出手来,掀起她的红盖头,只是到他手中的却是一条红绸带,长长的,一端在新娘手中,中间一朵红艳夺目的红花。

  于是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又都回来了,他牵着新娘,引她入轿,然后回走。一路到侯府,然后牵新娘进门,拜堂,然后送新娘去新房……

  那一天,当他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恍若如梦。


  清晨,天刚蒙蒙亮,且有浓浓的雾。

  秋意遥早早起床来到后院最边上的一块空地上,这里种着许多的药草,全是他亲手栽种,此是青青翠翠的一片,偶尔夹着几株开花的。他采下一朵花开八瓣的蓝色小花,这三龄草泡茶喝是最能清肺提神的。

  忽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令他转身回头,一回首看到一双亮如寒星的明眸,流光四溢,似寒潭深不可测。周围浓浓的朝雾环绕,一切那般的不真实起来,那种恍惚的感觉又回来了:这长发如缎,白衣如雪,清冷如雪莲的女子可是广寒仙子?

  倾泠看着那白衣如雪的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澄澈冰亮的眼睛看着她,似秋日的湖水,带着七分温柔三分迷茫的看着她,那一刻她觉得似有人在她心口上吹了一口暖气,在这朝雾环绕稍带凉意的清晨,她忽然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那般的温暖起来。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时光悄悄流逝,待耳畔人声伟入时才醒起,府中人都已起床开始一天的忙活。

  倾泠率先转身离去。秋意遥一惊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自己叫道:“等等!”叫完了,却醒悟过来,叫住人家干么呢?

  倾泠止步回头看着他,他忽然无言把手中的蓝色花瓣的三龄草递过去。她接过,看着手中的花,忽然灿然一笑,有若玉树琼花瞬间开放,周身一片光芒,连那浓雾也遮盖不了。他痴痴而视,忽然想到古人说的“一笑倾城”是否即是如此?

  白衣女子已飘然而去,秋意遥看着空无一人的药圊,看着空空的手掌,不禁犹疑,刚才那是否南柯一梦?

  再抬头看看四周,旭日初升,晨雾渐散,院中偶有仆人穿过,他慢慢清醒,重新采了些三龄草。想起很久没泡这香茶孝敬父母了,呆会请安时拿过去,况且今天是新嫂子过门的第一天,这茶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整个早上他都心神恍惚,摘一朵然后停下来沉思半晌,以至采满需要的三龄草时,艳阳已高照。

  秋童用瓷盘捧着满满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三龄草,跟在主子身后,往侯爷夫妇居住的德明园走去。只是他弄不明白,二公子今天是怎么了?老是看着某一样东西就发呆,本来一大早就应该请安的,可就因为他的发呆浪费不少时间,只希望等会儿侯爷的那些夫人们不要为难公子才好。

  秋意遥刚走到园门口便听到一缕琴音传来,不由停住脚步,仔细一听竟然是一曲《五湖醉月》,琴音清雅脱俗不带尘气,让人闻之如置身轻舟,乖风飞渡,共月高歌,说不出的潇洒畅意。

  “公子,你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秋童不禁摇摇头,上前叫醒主子。

  “哦,这就进去。”秋意遥一笑,赶忙踏步而入。此时琴曲已毕。

  到了正堂,正见高堂端坐堂前,两旁是四位姨娘,而堂中一白衣女子背对而坐,面前立有一几案,案上放有瑶琴,想来刚才弹琴的就是她了,只是那背影似曾相识。忽地一种不祥之感突然而至,让他生出一种掉头而去的欲望,似乎一脚踏进,便有大祸临头。

  正犹豫间,威远侯已一眼看见他,叫道:“你这小子来了干么不进来,每天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

  秋意遥见已无法躲避只得进来,温和的笑容已挂上脸堂,上前请安,说:“孩儿采了香茶特来孝敬爹娘。”

  威远侯夫人谢氏道:“还不去见过你嫂嫂倾泠公主!”

  他听着父母的抱怨轻轻一笑,转身打算向新嫂嫂请安。

  谁知一转身便如遭雷击,对面端坐的不正是清晨的白衣仙子吗。此时总算明白刚才的感觉为何,她竟然是倾泠公主!他的嫂子!

  看她眼中也同样闪过震惊但瞬间恢复平静,而威远侯夫人见他半晌不见动静,便催促道:”遥儿,你还不见过公主!”

  “是。”他收敛起神色,躬身一揖,“意遥见过公主。”

  “二公子不必多礼。”她也还一礼,仪态完美无瑕。声音清泠泠的,如轻碎薄冰,让他想到刚才的琴音。

  回身再向几位姨娘请安。

  礼毕, 二夫人李氏道:“二公子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早点来就可以听到公主超凡琴艺。”

  “谢二娘关心,意遥刚才在门口已听到了。隔墙闻琴,感觉更胜一筹!”说着忽然想看一眼倾泠,只是目光移动却只落在那一双秀美如玉雕的手上。

  “哦,既然二公子听到了,可否告诉妾身那是何曲?妾身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曲。”三夫人接道。

  “公主刚才弹奏的乃《五湖醉月》。”眼睛看着堂中案上那具古朴暗哑的,外型毫不起眼的琴,这就是御赐的天下第一琴---倾泠月吗?倾泠月…倾泠…

  威远侯忽然道:“公主母亲安王妃,当年琴艺有京城第一之称,公主得其亲授自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然后低头想了下下,又说道:“记得有一年宫中赐宴,皇上也曾命宫中乐师琴此曲,当时皇上听后若有所憾,甚觉奇怪,今日听公主弹琴才知当日皇上所憾为何。不过当时乃琴箫合奏,这曲子是不是原就要琴箫合奏的?”

  秋意遥点头道:“这《五湖醉月》乃根据范蠡载西施泛舟五湖的故事而成,历来一箫一琴合奏以再现范蠡西施逍遥江湖的神仙眷侣生活。”说话时分明能感到倾泠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当他回头时,她已移目别处。

  “这样啊,”威远侯夫人说:“遥儿,你书房中不是有一管箫吗,平常不是也吹吹吗,不如取来与公主合奏一曲,让我等也一开耳界。”

  “娘,即算有人会箫,你也不一定能听成的。”秋意遥笑道。

  “为什么?”威远侯和威远夫人同时问道。

  “因为公主的琴艺天下无双,若有人想与之配合,那也要有相等的技艺。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天衣无缝的合奏此曲。”秋意遥娓娓道来。

  “这样啊,”威远夫人很是遗憾的道:“试一试都不行吗?”

  “即然爹娘这般喜欢此曲,二公子就取来一吹吧,”倾泠忽然道,只是神色淡淡,“况且倾泠的琴艺实在一般,公子这般推崇实在汗颜。”

  他看了一眼她,点头回答:“好!”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众人闻之皆一喜,只因刚才所闻琴音已绝妙无双,若是琴箫合奏不知会是何种妙境!

  秋意遥对待候在旁的秋童吩咐道:“去书房取我的箫来。”

  秋童匆匆而去,他起身道:“我去泡几杯茶来。”说完转过后堂。

  “每次这茶他总是要亲自泡,说怕丫头们糟蹋了这三龄草。”威远侯夫人向倾泠解释道。

  过了片刻两名丫环端着热茶出来奉与众人。

  倾泠浅尝一口,只觉清香扑鼻,甘甜绕齿,心肺一阵清凉。不禁赞道:“好茶!”

  “公主喜欢吗?”威远夫人喜道:“这茶乃遥儿亲手种的三龄草泡的,说是药草,喝了可清肺宁神。以后叫遥儿多种些泡了给你喝。”

  “倾泠多谢娘。”倾泠。

  “一家人客气什么。”威远侯道,“公主,以后有什么需要直管与夫人说就是。”正说着见门口秋童已取箫回来,便笑道:“以后多弹弹琴给我们几把老骨头听听就是最好了。”

  “只要爹和娘不嫌弃,倾泠随时愿意。”倾泠淡淡的笑着,若百花灿开。众人看之皆叹息一声!

  倾泠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看一眼秋意遥,秋意遥微微颔首。

  琴音先起,清越低回,似一小舟轻荡湖面,漫漫悠悠,

  箫音续起,清朗明快,似清风徐来。

  两音合璧,契合无间。高处似轻舟破波,激越飞扬;低处似风抚苹花,温柔婉约;缠绵似情人低语,百转千回;明艳似玉魄高县,辉泻千里。

  在坐众人,如痴如醉。

  曲尾,琴音先逝,箫音越吹越低,若炊烟将散,若有似无,最后散去却让人意犹未尽。

  一曲完毕,他情不自禁看向她去,她也在看他,对视一眼,这一刻彼此的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心中一痛,手一颤,几乎握不住箫。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威远侯似如梦初醒般说道。“夫人你说如何?”

  “古人所说绕梁三日便是指今日之曲罢!”夫人叹道,“而且想不到遥儿竟能吹这么好的箫!想不到他俩配合如此之好,简直天衣无缝!”

  他闻言一震!看看父母,见神色如常,稍松一口气。再看向倾泠,她依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未曾闻言,不经若有所憾。只是所憾为何,也许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真是人间绝曲!”几位夫人也赞道。

  “几位夫人就在此陪伴公主聊聊天,”威远侯起身道,“朝中还有事,本侯先行告退,公主见谅!”

  倾泠起身点点头,并未多言。


  待威远侯离去后,威远侯的五夫人程氏打趣道:“二公子这么晚来,难道因为昨日做新郎倌累着了?”

  秋童闻言暗自叹息:麻烦来了!

  “五娘取笑了。昨日因几位大人敬酒,意遥不敢不领,多喝了二杯以致今晨迟起。”秋意遥淡淡的回道。

  “二公子,酒还是少饮为妙,要知酒后乱性!”威远侯四夫人戚氏以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

  “四娘放心。意遥自散席后即回房睡去了,即没吵也没吐,更没骚扰到任何人。”秋意不吭不卑的答道。

  “不知二公子昨日做新郎的感觉如何?”三夫人刘氏斜目看了一眼他。

  “三娘应该知道,喝醉酒醒来后前一天的事差不多全会忘记的。”秋意遥扫了一眼刘氏,隐含嘲弄。

  “嘻……”五夫人掩嘴轻笑,“这醉酒忘事还真是三姐最清楚不过。”

  三夫人闻言脸上笑容一僵。原来三夫人平日喜好这杯中之物,总是借酒装疯,但第二日醒后总是言称昨日之事已记不得了。

  倾泠静静的坐着,漠然的看着这几位夫人对秋意遥的刁难。心中只有嘲讽,这些女人啊,除了耍这些手段外,脑子里可能容下其他?王公贵族们除了手握权势外,还喜怀抱娇妻美妾,用钱用权买一堆的女人填满他们的后院,父王如此,威远侯如此,那秋意亭将来可也是如此?

  “咳咳……”威远侯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几位夫人皆禁声。

  于是堂中出现一种僵化的寂静,秋意遥很想离去,只是几次张嘴却又生生止住。

  片刻后,二夫人道:“夫人,公主初来,不如由我等带公主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侯府情况?”

  威远侯夫人点点头,看向倾泠,“公主意下如何?”

  “劳烦几位夫人啦。”倾泠点头答应。

  秋意遥暗暗叹息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疲倦,也起身来:“娘,孩儿也告退了。”

  “嗯,去吧。”威远侯夫人回头看着他,眼中藏着几分关怀,“去休息一下吧,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是,娘。”秋意遥转身离去。


  八月十六晚。月色如银,清夜无尘。

  德馨园,倾泠立在窗前,看着夜空中分外妖娆的玉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色真好啊!”心中无端端的叹息一声。

  “公主,休息吧,今天差不多逛了整个侯府,累坏了吧?”鹿儿在身后轻道。

  “你先去休息吧,我不累,倒是你跟着转了一天,受罪了。”倾泠依然看着高空上的银月,并未回身。

  “公主……”鹿儿还想说什么。

  “鹿儿,去给我泡杯茶来,然后你自己去休息吧。”倾泠再次吩咐,声音轻柔,但不容反抗。

  “是,公主。”鹿儿退下,不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窗前的几上,然后轻轻离去。

  良久,倾泠从窗前回转身来,窗前放着一软塌,塌前一矮几,几上放着她的琴以及鹿儿刚才端进来的茶。

  倾泠走到软塌上坐下,并不喝茶,而是以手抚琴。现在她突然很想弹那支曲子,那一支仅在十六岁生日时弹与母亲听完的曲子---倾泠月。


  秋意遥一个人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药圊。他席地而坐,周围是摇曳有夜空中的药草,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味,闻着似能让人心境平静。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白玉箫。

夜已经很深了吧?抬头看向天空,银月高悬,触目之处全在一柔和的银光之中,让他想到心中那一抹白影,她的周身似乎总散发着这么一种光芒。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缕琴音,若有若无,细细悠悠,却是从未听过。

  他忽然一震!是她在弹琴!除却她,世上还有谁能弹出如此不染纤尘的天籁之音!他凝神静听,不觉整个人都沉入曲中。待醒来时只觉脸上凉凉的,一抚,竟然满手是泪。但听琴音未断,反反复复弹着这首曲子,他不觉取箫奏近唇边,和着琴音吹出,箫音传出,听得琴音一顿,但很快又接上,一箫一琴就这么自然的合奏着此曲,一曲令全府人梦中如置仙境!


  八月十八日,嫁入侯府已三日,按礼新娘应回门,只是因新郎未在所以一切礼法暂免,一切待秋意亭归来后再说。

  比起在安王府,侯府的人分外热情,侯爷的几位夫人,这个邀请品茶,那个说新做了桂花糕,还有江南送来的苏绣请公主欣赏。

  倾泠一一谢绝,除却往德明园外,整日都呆在德馨园内,除了弹琴就是看书,鹿儿劝她四处走走也好,侯府花园内种有不少奇花异草,值得一赏。

  只是她害怕遇见到那管白玉箫。这侯府似深海,而那管玉箫就是中心的旋涡,一个不小心便会卷进,万动不复!

  秋意遥这几日难得未出府门,整日呆在药圊弄他的花花草草。下意识的,也许希望似那天清晨一样,可以遇到她。只是听府中人说她除去上德明园外,其余时间足不出户。暗暗叹息,何苦给自己织一个茧。


  八月二十三日晚。

  倾泠准备休息,鹿儿正要给她宽衣,忽然一道剑光穿窗而入,直刺倾泠而来,“公主!”鹿儿倾身一挡,剑光隐没,剑身埋入鹿儿身体,穿肩而出!

  “鹿儿!”倾泠回身一把抱住鹿儿。

  “公主……走……快走……”鹿儿推着倾泠,只是一使力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鹿儿!”倾泠抱住鹿儿,跌坐于地。血从伤口涌出,胸前、背后很快殷红一遍。倾泠以手挡住伤口,想止住那建迅速流出的鲜血,却是徒劳。

  “鹿儿!鹿儿!”倾泠无措的叫道。

  “倾泠公主?”只听一女声冷冷的叫道。

  倾泠回头,只见窗前立着一黑衣蒙面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剑。

  一见她回头,黑衣女子手中的剑闪电般刺来,“去死吧!”声音有着一种刻骨的怨恨!

  倾泠抱着鹿儿侧身一躲,剑钉在身后的床沿上。

  黑衣女子拔出剑,立在倾泠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倾泠已无处可逃。

  黑衣女子再次挥起剑,这一次缓缓落下,向倾泠胸口慢慢靠近,倾泠看着剑尖,一动也不动。

  二尺……一尺……半尺……三寸……黑衣女子猛地用尽劲道全力一刺!带着一种有去无回的绝然!

  剑尖忽的顿住了!不再前进!不动分毫!

  黑衣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竟然以二根手指夹住她的剑!

  她拔剑!剑纹丝不动!她再刺!只听叮的一声,她手中的宝剑竟一寸一寸的断掉,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她返身想破窗而逃!忽觉腰间一麻,然后全身一软,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秋意遥看着倾泠,声音夹着一种无可隐藏的颤抖!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救不了她!

  倾泠看着怀中的鹿儿,血已染红她的白衣,“救鹿儿!”猛然抬头,看着他,“救鹿儿!求你!”

  秋意遥看着这一双眼睛,这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带着一种无助、哀婉、乞求的看着他,让他心痛!

  他蹲下身来,想从她手中接过鹿儿,察看伤势,她却抱得紧紧的,“不要带走鹿儿!我一定要救活她!”

  “我不会带走她,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势。”他安抚着她,没想到沉静如她,竟也有如此慌乱的一面。看来这鹿儿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你再不放手,鹿儿就会失血而亡!”

  此言果然奏效,倾泠松开双手,他接过鹿儿,手指连挥,封住她肩伤附近的穴位,止住血。

  “并未伤着要害,你不用担心,她性命绝无危险!”他向她保证。

  她点点头,县着的心总算落下。

  “来人!”秋意遥扬声高唤。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丫环,一看眼前的场面皆吓了一跳。

  “去找总管秋成取金创药来,然后叫他去请吴大夫,顺便把今日值班的护卫叫来。”秋意遥吩咐道。

  三名丫环领命而去。

  此时倾泠已恢复镇静,在丫环的帮助下将鹿儿扶到床上躺下。

  他走过去,看了看,道:“呆会大夫来了再给他看看,放心吧,她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倾泠缓缓道。

  “不用,认识那刺客吗?”他看向地上的刺客。

  “不认识,”倾泠摇摇头,“她为何要杀我?”

  秋意遥走到黑衣女子面前,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公主?”

  黑衣女子并不理会他,而是看着倾泠,眼中强烈的恨意象要刺穿她!

  倾泠不明白她眼中的恨为何?也不明白她们何是结怨?

  此时护卫们赶到,威远侯及夫人也赶到。

  “公主,你没事吧?”威远侯一进门就问,公主若出事,皇帝与安王必会问罪侯府。

  “我没事,只是鹿儿受伤颇重。”

  “你没事就好。”威远侯放下心来,“鹿儿的伤放心好了,侯府有最好的金创药,且已以去请吴大夫了,不会有事的。”然后转向秋意遥,“遥儿,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孩儿是路过园外听到鹿儿的叫声所以赶来的,至于刺客为什么要害公主就不得而知了,刚才问她,却不肯开口。”

  威远侯看看刺客,“来人,将她先关起来。”然后又叫唤到,“秋义!”

  “在!”一名戎装壮汉应声前来。

  “身为护卫首领,你就是这么保护公主,保护侯府的?”威远侯怒道。

  “小的知罪,请侯爷重罚!”秋义跪下。

  “哼!”威远侯一声冷哼,“即刻调二十名护卫来德馨园保护公主!并给我好好审问刺客,查明此事缘由,以将功补过,再有差错,本侯必重罚不饶!”

  “是!小的知道,小的即刻去办!”秋义领命而去。

  此时吴大夫在仆人的引领下进来,倾泠迎上前去,“大夫,请快看看鹿儿伤势!”

  “是,公主。”吴大夫上前来,仔细观察鹿儿的伤势,半晌,说:“这位姑娘伤势颇重,但无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我开个方子给她内服,然后外敷侯府的金创药,好好调理,过上十天半月的就会好起来的。”

  倾泠闻言方彻底放下心来,只觉一种倦意袭来。

  秋意遥看看她,对威远侯说:“爹,很晚了,留下几位侍候公主及病人外,其余都去休息吧,也好让公主休息一下,今晚受惊非小。”

  威远侯点头,一一安排人手,然后告辞离去。

  秋意遥最后离去,离去前嘱咐秋义不可大意,然后看一眼倾泠。倾泠点头,似要他放心。

  待所有人离去后,倾泠在床沿坐下,鹿儿伤口已敷上伤药,几名丫环正在给她换衣。她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如纸。

  鹿儿,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倾泠握住鹿儿的手,心中轻轻的说道。

  “公主,您去休息吧,这儿我们会好好看着的,鹿儿姑娘不会有事的。”一名丫环近前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倾泠抬头看着这位丫环。

  “奴婢叫秋云。”丫环答道。

  “秋云,那鹿儿就拜托你了,请好好照顾她。”倾泠恳切的看着秋云。

  “公主请别这么说,”秋云惶恐的说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谢谢你了,秋云。”倾泠起身,自有陪嫁而来的四名宫女持侍她。

  “奴婢不敢,送公主。”秋云目送公主离云,回身来看鹿儿,不禁有点羡慕这位姑娘,可以侍候这么美的公主,而且还能得到公主这般倾心关怀。

  忽见鹿儿皱紧眉头,口中喃喃,却听不清楚,她附耳过去,听到她反复的说:“公主……快走……公主……快走……”

  她叹一口气,竟有如此主仆!然后转身对另一位丫环说:“去打一盆水来,鹿姑娘一个劲冒汗,咱们给她擦擦。”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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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快过完时,威远侯又亲上安王府,府中的人一见他来便纷纷猜测:是不是又来延婚的?

  集松园厅中,安王爷、威远侯宾主分坐,仆人上茶退下后,安王爷客套的寒喧:“侯爷平日忙于军务,不知今日因何得空到小王处走动?”

  “王爷,小侯武人出身,说话直来直往惯了,不懂什么委婉陈情那一套,因此我就直说吧。”威远侯皱着眉头,“六月初皇宫失窃,丢失大批稀世之宝,更离谱的是圣上御书房内挂着的宝剑“龙渊”也不易而飞,圣上大怒,不但连崭三名失职官员,并着小儿意亭会同刑部共同查办此案。”说到此处停了一下看着安王爷。

  安王爷点点头:“此事小王也知,只不过……”拿眼看向威远侯,等其接话。

  “唉!”威远侯长叹一口气,“小儿循着线索现已至苏州,昨日寄书返家,道及婚期将至,只是此案复杂,扑朔迷离,怕一两日内难得结案,但若放弃只怕线索就此终断,因此……”

  “因此又要延婚,是吗?”安王府不等侯爷说完就接下话语。

  “是,万望王爷乞谅。”威远侯离座施礼。

  “侯爷请勿如此。”安王爷阴拦到,“令郎为国而弃私情,此乃大义之事,小王如何不知,所以侯爷勿须自责。”

  “谢王爷!”威远侯还坐。“可否请出王妃、郡主,让小侯当面谢罪?”

  “这个……”,安王爷彼是犹豫。

  “万望王爷成全,小侯三次延婚,都能得王爷大量容忍,自是感激满怀,但王妃、郡主面前却一直未能亲自至歉,一直心中不安,此次定要面呈歉意,否则小侯寝食难安也!”

  “既然侯爷坚持如此,青祺,你去请王妃、郡主。”安王爷吩咐总管道。

  “是,王爷。”青祺转身离去。

  厅中有片刻的宁静,安王爷看着门口,不知注目什么。

  而威远侯却也有一翻思量。原来他屡次延婚,安王爷从不多语,总是一口应承,究其原因虽是皇帝之责,但王府尊贵,岂是三言两语随便能延婚的,若是换个人定会有一翻理论与责问。且他也曾听得一些闲语,于是两者一起存于心便也起了些疑问。此翻前来正想亲睹一面以探究竟。

  “侯爷,此去集雪园有段路,一时半会也不能前来,不若我们下盘棋如何。”安王王爷忽道。

  “王爷有此雅兴,小侯当然奉陪,”威远侯应道。

  两人摆下棋子,不紧不慢的下起来,只是安王爷明显的心神不定,几次抬关望向门口,让威远侯格外奇怪。

  棋局下到四分之一时,只见青祺匆匆进来,“王爷,侯爷,王妃和郡主到了。”

  安王爷闻之一震,棋子落在棋盘上。

  此时厅门口艳光浮动,威远侯定睛前看,一见之下心中长长叹息,不知怎么的想起前人这么一句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此时方信世间确实有此绝色,而且有两位之多。

  安王妃一袭紫衣,素面朝天,却艳色夺目,且眉间轻笼愁烟,让人不自主愿献上所有一切,只为她能展眉开颜。想起昔日三王争美之韵事,若是此人,那确实当之无愧。

  再看那倾泠郡主,白衣素净如雪,黑发长垂腰际,低头敛眉,跟在安王妃身后,却觉她似一轮皎月,散发淡淡柔和光芒。只是当他正要收回目光时却见她迅速抬头扫视他一眼,那一眼,光芒炫目,似骄阳灸辉,有一瞬间的让他失神。但只是一刹那,再看时她依然垂首敛目,似天边皎月,既清且艳更是遥不可及。

  此时他不再犹疑,有那样目光的人举世难得!错过将悔终身!

  威远侯离座躬身行礼:“见过王妃、郡主。”

  “侯爷不必多礼,”安王妃侧身回礼,“泠儿,过来见过侯爷。”回头吩咐倾泠。

  “倾泠见过侯爷。”倾泠向前一施礼。

  “不敢,不敢!”威远侯慌忙回礼,要知倾泠乃皇家金枝,御口亲封的郡主,他怎么也不敢受这一礼。

  “不知王爷唤我们母女来所为何事?”安王妃看向安王爷,神色一片平淡。

  但见安王爷神情恍惚,看着安王妃,似一时未能反应。

  “王妃,此次请您和郡主前来,乃小侯的意思,是为了当面向两位谢罪。”威远侯抢选答道。

  “哦?”安王妃疑惑的看向他。

  “小侯此次前为实为小儿与郡主之婚事而来,因小儿目前正奉旨苏州办案,不及赶回完婚,因此请王爷、王妃宽容,能否延缓婚期。”威远侯恳切道。

  倾泠闻言,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耐人寻味。

  安王妃扫了一眼安王爷,只见他一脸平淡,但眼中分明藏着嘲讽。

  “侯爷,这是您第三次延婚了吧?”安王妃淡淡的道,神色间看不出喜怒。

  “王妃,小侯实在迫不得已,万望王妃见谅。”威远侯一脸愧疚。

  “是吗?”安王妃扯开一个笑容,笑得高深莫测,“小女与令郎之婚事连延三次,这不得不让妾身有些想法。”安王妃停顿一下,看了看威远侯。

  “请王妃明示。”

  “三次延婚,对小女不管是名誉还是身心,都造成一定伤害,侯爷不可否认此话吧?”

  “小侯深表愧疚。”

  “所以妾身一定要知道真正的延婚之因,若真是令郎与侯爷如市井流言所说,不喜小女的话,那请侯爷直说,那两府大可取消此门婚事,以免增添怨偶。”说到此处忽地看了一眼安王爷,安王爷也正看着她,目光对视随即移开。

  “王妃明鉴,决非此因!实在是每次婚期将至时,小儿总是因公不得身便,以至失信于王爷、王妃、郡主。能得郡主许婚,小侯与小儿一直万分荣幸,岂敢有异心!”

  “若是并非此因,那也许是天意不容此姻结成,”安王妃注目威远侯,语气坚定,“想想每次婚期将至时,秋将军总会有十万火急之公事相绊,或许此为上天安排。因此,此次婚期要么如期举行,要么彻底取消!”

  “这……”威远侯闻言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此婚事乃皇上所赐,岂可轻言取消!”

  “哦,侯爷怕被皇上降罪吗?”安王妃一挑眉,“那请侯爷直接向皇上明言,此乃妾身的主意,若要降罪就请降于妾身即可!”

  “不,不,不,”威远侯连连摇头,“小侯决非此意,可是取消婚事却是万万不可的!”

  “为何?”安王妃诧言道。“取消此门婚事,与侯爷家并无损失,凭侯爷之圣眷恩宠,秋将军之俊彦人才,即算是娶一位公主为妻都决非难事。至于小女,她以后是孤身终老,还是嫁所非良都有我作主,决不怨及候府。”

  “非也,非也!”威远侯连连摆手,看向安王爷,但见他神色漠然,一付不干卿事的样子,不觉诧异。

  安王妃却神色一片冷峻,似乎今日定要将此婚事完结一般。

  而倾泠郡主却是忘着窗外不知何处出神,似乎此时讨论的是与已无关之事一般,毫不在意。

  他不由敲了敲指骨,此是他一遇难题时惯有的动作。

  片刻后,他一把站起来,说:“小侯马上进宫禀领皇上,请皇上下旨另派人查案,即速召小儿回京完婚,不知王爷、王妃可有意见?”

  安王妃似乎未料到他如此爽快,一征但很快神色自然,答道:“侯爷如此相待,妾身夫复何言。”

  安王爷答得更绝,“但凭侯爷作主便是了。”让威远侯很难把朝堂中一惯英明神武的安王爷与此时的人对上号来。

  “既然如此,那小侯先行告辞。”

  “青祺,替本王送送侯爷。”

  “是,侯爷您请。”青祺送客出王府。

  威远侯走后,厅中一片寂静,三人坐着均未出声。倾泠收回窗外的目光,看着堂前陌生的的父亲。

  安王爷今年也是近五十之人了,平日养尊处优,且习武健身,因此并不见老态,,剑眉星目,仪表不凡,从外表上看来,与母亲实在是一对璧人,只是他们却形同陌路,彼此憎恨。

  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以至如此?

  安王爷看着堂前的妻女,陌生而遥远,同住一府平日却难得一见,可笑也可悲!

  “王爷若没什么事,泠儿,咱们回去罢。”安王妃突然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倾泠看了一眼安王爷,只见他注目安王妃,眼神明灭不定,夹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暗自叹了一口气,起身跟着安王妃离去。

  “站住!”安王爷突然喝道。

  安王妃似乎早料有此一着,气定神闲的转过身来,“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放肆!你们俩眼中还有本王的存在吗?”安王爷忍怒道。

  “哈!”安王妃一声冷笑,“王爷眼中有些什么人,我们母女眼中自然有什么样的人,王爷此问倒是怪哉。”

  “你……”砰!安王爷拍案而起,“不要太过份!”

  “请问王爷,我做了何过份之事?”安王妃见安王爷发怒反倒不走了,回过身来走到安王爷面前,“我洗耳恭听。”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哼!倾泠的婚事几时轮到你作主了?”安王爷看一眼安王妃,马上移目,似看到什么刺目之物。

  “王爷这话可差矣,想刚才明明王爷亲口跟侯爷承诺全凭他作主,几时是我作的主了。”安王妃同样紧盯安王爷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开头那些话是何用意。”安王爷也一声冷笑,盯着安王妃,“不错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王妃竟能熟用孙子兵法,妙用一招以退为进之计呀。想那威远侯纵横沙场也是熟知兵法之人,可竟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入你之套,真是不敢小看你啊,王妃!”

  “哦,王爷倒真是我之知已呢,竟能看穿我之所想,不愧为朝庭柱石,只不过王爷又能奈何,”安王妃说到此处,语气陡然转冷,“泠儿的事我是决不容许你来破坏的,即算拼尽性命,王爷!”眼神锐利的盯着安王爷,似利剑一般逼人。

  “呵,这叫什么?威慑还是恫吓?”安王爷此时却冷静下来了,“本王劝你作好心理准备吧,秋意亭从来都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哈哈……”安王妃忽然大笑起来,“王爷是劝我们莫对此婚事抱太大的希望吗?那请王爷放一万个心了。”

  “什么意思?”安王爷狐疑道。目光转到倾泠时,发现她脸上竟然有淡淡的嘲讽的笑意,更觉奇怪,想这丫头进门到现在话不到三句,一直漠然置身事外。

  “没什么,只是请王爷放心罢了。泠儿,咱们回去了。”安王妃转身领着倾泠飘然而去,留下安王爷一个人犹在思量她刚才话中之意。

  片刻后,青祺送侯爷回来,见安王爷还呆坐堂中。

  “王爷。”青祺轻唤。

  “什么事?”安王爷醒过神来。

  “刚才送侯爷,他离去前叫小的转告王爷一句话。”青祺低头道。

  “什么话?”安王爷不禁狐疑。

  “侯爷说‘请王爷注意流言,众口铄金!’”青祺低声说道。

  安王爷闻言猛的抬头看着他,眼光亮如闪电!

  过了良久,安王爷才再次开口:“青祺,传我命令,叫虞妃搬到西园去,永不许出园门一步!”语气很轻,说出的却是绝情之语。

  

  回到集雪园,安王妃并不回房,而是沿着流水轩外的石道慢慢的走着。此时池中莲花已全部盛开,偶尔中夹着三两朵凋谢的花。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安王妃忽然幽幽吟着这首《踏莎行》。

  “无端却被秋风误……无端却被秋风误……唉,这集雪园中一山一水、一亭一楼、一花一草皆是你父王当年精心所置,为我独造的集雪园!”说到此处一声苦笑,长长叹一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这是她第一次提及安王爷,倾泠不由惊奇,只是安王妃说到此处却不再说了,只是怅然道:“荷花谢了,桂花要开了。”眼神却不知飘向何方,默默出神。

  倾泠却只是无声的跟在身后。

  良久,安王妃开口道:“泠儿,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娘不想你呆在这集雪园,消耗时光,所以今天才以言语逼迫威远侯。”说着回过头来,看着女儿,神色说不出的爱怜,“今天你也见过威远侯,有这等不凡的父亲想来儿子决不会差哪去,且秋意亭自小便声名在外,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所以你若嫁过去,娘也放心。若是他今天依然要延婚的话,”说到此处安王妃神色一凛,“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取消这门婚事,决不能让这个婚约累你一辈子!”

  “娘,你都为女儿作好打算,可你呢,若女儿嫁过去,以后谁能陪伴你左右?”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泠儿,记住,绝不要象娘一般!”安王妃握住倾泠的手,带着一丝祈求的望着她,“娘要你自由的、快乐的生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答应娘!”

  看着母亲恳切的神情,倾泠郑重的承诺,“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安王妃松了手,放下心来,“娘知道你答应了的就一定会做到。”

  “娘,我若嫁过去,你也搬过去和我一块儿生活可好?”倾泠忽然孩子气的说道。

  “傻孩子,哪有嫁女儿,娘也跟过去的。况且娘爱静,这集雪园倒是理想的好地方,以后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娘就行了。”安王妃看着女儿,难得的展颜一笑。

  第二天圣旨下达,大出所有人之意料。婚礼是如期举行,只是秋意亭依然因公不能如期回京,而特旨允其弟秋意遥代兄迎娶,待秋意亭回来后再重拜天地。且皇帝加封倾泠郡主为倾泠公主,并赐全套公主仪仗完婚。

  圣旨宣布的时候,各人脸上的表情皆有几分滑稽,一方面皇家女儿出嫁还从未曾有过代迎之事,另一方面加封公主可见圣宠之隆,有几分可笑,有几分可气、有几分可喜,有几分无奈。但不管众人如何想,这场婚礼是决无再变更的可能。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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