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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2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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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感情白痴
后来穆念慈悄悄问黄蓉。黄蓉愣了一下,微微叹口气:“姐姐,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装傻呢……”
门里杨康咬着笔杆仰望天花板。
事实上我们说杨康是个感情白痴并不很合乎他的真实形象,他只是懒惰惯了而显得有 点迟钝。他的课余爱好居然是帮人写情书。
在这个行当,汴大也出过一些英才,以前高年级的柳永就是其中翘楚。柳永的情书以短篇诗词为主,据说当时润笔的价码一直爬到一个字一条鸡腿,经典作品不乏被校园派歌手拿吉他谱了曲子弹唱的,其中至高无上的传世之作“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吉他弹唱后来荣获汴大十佳歌手第一名。也是在那个时候,台下一众兄弟个个胆寒,女生们忽然发现她们很多人居然都收到过这篇情书。原来柳永一篇情书绝不只卖一笔鸡腿,如果放在出版界就有重复投稿的嫌疑。
杨康也是后来居上的少年英才。他老娘包惜弱在女性作家中是响当当的人物,杨康自幼在老娘的悲情文字熏陶下成长,颇是练了些本事。杨康的情书风格以排比铺陈为能事,一篇浩浩长文写下来,字字血泪。女生们无不以为送情书的兄弟已经暗恋自己多年,有一颗经历风雨霜雪濒临破碎的心。这时候就算对方是一头猪,她们也不忍心断然拒绝了——而必然寻求委婉的拒绝方式。
而在某一对男女花前月下的时候,杨康就啃着他的润笔等待下一笔生意上门了。
穆念慈静悄悄地站在门外,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白色的鞋尖干净得没有一粒尘,一看就不是劳动人民的鞋。
穆念慈没敲门,但是她知道杨康在里面,和她只隔了一扇门。
她和杨康在中学同窗六年,纵然没有耳鬓厮磨,也算青梅竹马。按照黄蓉的想法,就是“你给他说啊”——黄蓉觉得穆念慈和杨康之间不清不楚,没有一个人去捅破中间的纸。不过当穆念慈站在杨康宿舍的门口时,她觉得那根本不是纸,而是一扇门。门锁在里面,杨康那头如果想见到她,只要轻轻拧一下锁,而她这一侧要见到杨康,却只有去敲门或者干脆把门打碎。
穆念慈打不碎那扇门,她只有去敲门告诉杨康她在这里。门会不会开,最终还是取决于杨康的心思。不过就像中学时候在那个岔路口,穆念慈想着要再勇敢一点。如果她不去敲门,杨康甚至根本不会知道她在这里吧?
穆念慈犹豫着举起手,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才是最让她迟疑的,一想杨康看到她这身衣服的神情,穆念慈脑袋立刻会自动休克几秒,怎么也想不下去。
还没下手敲,门已经开了。令狐冲端着一只大茶缸准备去隔壁借水,这时候正好看见穆念慈举起手做了一个敲的姿势,好像是要扣他的脑门。
“啊!”迟疑了几秒,令狐冲发出一声惊叫,伸手去捂嘴。他嘴张大到了极点,好像可以把自己的手和大茶缸一起吞下去。
门在穆念慈面前忽地关上了,令狐冲贴在门背后喊:“杨康咬我一口,我不是做梦吧?”
杨康手里的钢笔“啪”地落地,瞪圆了眼睛看着令狐冲,一片安静。令狐冲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点,本来是想跟杨康开个玩笑,谁知道这份惊讶装起来那么逼真。
“怎么啦?”杨康问。
“自己过来看啊。”
杨康走过来,疑惑地看了令狐冲一眼,拍了拍他肩膀把他推开,伸手要去开门。
“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再开门,”令狐冲双手齐上先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我不忍心看见你被吓得口吐白沫。”
令狐冲和杨康穆念慈关系都很好,所以他也不怕穆念慈会生气。他捂上眼睛的时候,也真有些好奇,想知道杨康看见新版穆念慈时候的表情。
“闪开,”杨康拉拉袖子,“我怕过什么?就算是只老虎,我也不怕!”
门开了,杨康睁大眼睛看着穆念慈。披散一头长发的女孩对他笑了笑,不管是怎样的装束和修饰,熟悉的笑容立刻唤起了杨康的记忆。
“不就是穆念慈啊,”杨康回头对令狐冲说,“我还以为真是老虎呢……”
杨康说得很遗憾,也许来的是老虎他更激动些吧?
“走了走了,快迟到了。”杨康催促着,自己先跑了出去。
穆念慈愣在那里,还是令狐冲找不到话说,于是赞美了一句:“这么穿漂亮多了。”
那天是高中同学的聚会,就在汴大旁边的饭店。
饭店是号称吃翻汴大周围方圆一公里的杨康选的,组织人则是当年的班长程瑛。程瑛不但发了群组邮件,而且电话通知到班上每一个人,把聚会做得热闹非凡,连本来不是他们班的彭连虎也跑来了。
三岁看老的说法分明不可靠,至少彭连虎十六岁的时候还拦路抢劫女同学去买两个游戏币,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在物理系颇混出了点名堂。他托福考了满分的事情已经路人皆知,眼见去西域名牌大学读研究生是铁板钉钉了。大家不好意思再说他当年在附中吃过三次警告的事情,于是彭连虎也彻底忘记自己为非作歹的出身,不但跑来参加别班的同学聚会,而且特意站在饭店门后招呼找不到路的同学。
彭连虎看见杨康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摇摇晃晃走来的时候,尚且能够认出是这小子当年抄了块板砖吓退他们两条好汉,所以赶快上去招呼。可是看见杨康身后盯着自己脚尖走路的穆念慈,这个从良土匪却根本忘记受害人了。
“哟,杨康,你女朋友啊?”彭连虎惊叹,“漂亮嘛。”
“靠,没看错吧?”不知是否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介蒂,杨康冷笑了一声说,“这不是穆念慈么?”
彭连虎恍然大悟:“穆念慈啊,四年没见……都认不出来了。”
杨康:“穆念慈”和“女朋友”
穆念慈坐在人群中间,周围是人声鼎沸。
四年了……这个时间概念从彭连虎嘴里无意说出,却让穆念慈有些发呆。四年过去彭连虎都成有为青年了,而她和杨康还是老样子。
杨康说:“这不是穆念慈么?”穆念慈有些茫然,难道“穆念慈”和“女朋友”两个概念是对立的不成?如果穆念慈在杨康的心目中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女朋友的一个名字,那么她到底是什么呢?
身后是杨康拿着话筒在吼《大宋御林军军歌》——杨康的保留曲目。周围一帮兄弟和他一起吼,杨康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穆念慈有些落寞地坐在人群里,似乎是个陌生人。
程瑛当时在电话里说:“带男朋友一起来啊。”
于是女同学都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汴大附中送出去的女生又留在汴梁的,绝大多数都是进了汴大。而汴大一向号称出品知书达理的漂亮女生,即使不那么漂亮的女生,也沾光销得快。记得大一时候还是男女生分开坐,大二的聚会却是男女间隔着坐了。
“穆念慈,不吃辣啊?”穆念慈的旁边居然是彭连虎。彭连虎看她一直默默喝水,给她盛了一满碗的菜,倒像是他在请客一样。
穆念慈只好笑笑:“吃啊,不过是有点辣……”
彭连虎看她笑了,也高兴起来,对跑堂的伙计说:“下面几个菜别加那么多辣椒,我们这边女士多,啊?再给点冰水,给女士漱口。”
这是那时候抢自己的人么?穆念慈幽幽地叹口气。
“怎么坐着不说话啊?”程瑛也上来拉穆念慈,她身后跟着一个男生,依稀有点杨康高中时候的感觉,清秀俊朗。
“有点累,没事啊。”
“那我过去跟他们说几句话,马上回来。”程瑛摸了摸穆念慈的额头,她和穆念慈关系不错,一直都是好朋友。
穆念慈点点头。
“程瑛,”那个清秀的男生有点犹豫,但还是歉然地说,“我先走了,陆无双还让我帮她写通史的论文,我晚上不写就来不及了。”
“等一会我跟你一起走吧……”
“你们先玩着吧,”男生说,“时间还早。”
“喔。”程瑛淡淡地应着,穆念慈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黯然。
“哟?有人要走?”杨康急忙把话筒往旁边的人手里一塞,一窜就过来了,“一起走吧,我也有点事情,我们快考试了。老丘逼死人了。”
程瑛低头问穆念慈:“那你跟杨康一起走么?”
“早着呢,菜还没上完,你们急什么?”杨康说。
“你送穆念慈回去啊,你陪她来,哪有让女孩自己回去的?”程瑛一向是当大姐的,面面俱到。
跟程瑛一起来的那个男生脸上有点不自然,穆念慈感觉到程瑛的手指在背后轻轻捅了捅自己。
“没什么危险,路上刑部兵马司不是有警察巡逻么?而且晚上回汴大的多呢,”杨康说,“随便找个人送也行啊。”
彭连虎在旁边点头:“不然我送得了。”
“不要紧,”穆念慈笑,“没什么危险,路上刑部兵马司不是有警察巡逻么?”
杨康和程瑛带来的男生赶快掉头跑了,如逢大赦一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穆念慈才发现这两个人是真的很像,连鼻子眼睛都有说不出的相似,好像一对兄弟一样。
程瑛没有离开,她捏了捏穆念慈的手掌坐在她身边,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刚拉直的吧?你头发这个长度,拉直最好看了。”
穆念慈愣了一下,笑了,程瑛忽地叹了口气。
最后是程瑛送穆念慈回学校的,反正她在旁边的宋朝大学,也算顺路。
两个女孩在路上走,一阵夜风吹过,还是有点冷,穆念慈打了个哆嗦。
程瑛把自己的外套递给穆念慈:“春天穿成这个样子,不冷啊?为了漂亮不要命了。漂亮有什么用?你以前又不是不好看。”
穆念慈喝了点啤酒,脑袋有点晕,可是还能听出程瑛的意思。穆念慈低了头,没说话。
“杨康就是那样……”程瑛说。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穆念慈打断了她。
“他啊?不是我男朋友,”程瑛轻轻笑了起来,“大家都带男朋友来,我也不能自己来吧?”
“不是?”穆念慈站住了。
“一般朋友。”程瑛淡淡地说。
穆念慈动了动嘴,可是没说出来。
“不信啊?”程瑛笑了,“别瞎想了,确实是一般朋友,他有女朋友了。”
“别想了。”程瑛挽起穆念慈的胳膊,“杨康对你还不错,你高兴跟他在一起就行。他喜欢不喜欢你就是他的事情了,你也没办法。反正我从高中看你就离不了他……”
“他不喜欢你啊?”穆念慈在一点酒意下终于问了。
“也还行,”程瑛说,“可他不是有女朋友了么?”
“那你以后怎么办?”
程瑛无声地笑着:“你还以为真的谁离不了谁啊?”
“怎么样怎么样?”回到宿舍,黄蓉立刻凑上来问。
“没事啊,”穆念慈有一丝疲倦的笑容,“挺好的。”
“那杨康说什么?”
“他快考试了,回去复习了……”
穆念慈爬到自己的上铺,躺下来看着苍白的天花板,脑子里空荡荡的,直到电话铃响了起来。不可能是找黄蓉的,因为黄蓉自己带手机,于是穆念慈下来接电话。
只是微微的一声咳嗽,穆念慈已感到一阵战栗。仅仅一声咳嗽她就听出了杨康的声音。杨康毕竟还是打电话来了……
“喂,”话筒对面的杨康清了清嗓子,“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我怕再不说就没有勇气了……”
当时穆念慈的心里一片空旷,像一片浩瀚得可以看见地平线的荒原。眼泪好像已经滚在眼眶里了,她几乎握不住话筒,偏偏话筒对面又是久久的安静。
然后杨康很认真地说:“我是猪!我真的是猪!”
穆念慈还没有反应过来,段誉已经接过了话筒喊:“他是骗你的,其实我才是猪!”
穆念慈听见隐约有杨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杨康说:“我靠,再来再来,上一把是你们手气好。”
说这话的时候杨康已经坐回了牌桌旁边。事实上,那天晚上他和郭靖几个在宿舍里打拱猪。他和段誉一伙,不幸败在令狐冲和郭靖联手下。起初的规定是打输的人钻到桌肚里去,后来打输的人要给随便一个熟悉的女生宿舍打电话,对接电话的女生说:“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我怕再不说就没有勇气了……”
然后在女生心跳加速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大喊:“我是猪!我真的是猪!”
而另一个输家必须在他喊完以后马上抢过话筒说:“他是骗你的,其实我才是猪!”
事实上在对穆念慈说这句话以前,杨康已经对木婉清、王语嫣、阿紫、傻姑她们都说过了。有时候对方会噗哧一声笑出来,比如阿朱,而像阿紫那样的女生还没等他说完就会抢答:“其实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你是猪,当猪好可怜,你还四处宣传,真是委屈你了。”
当杨康打电话给穆念慈她们宿舍的时候,杨康也并没有想到会是穆念慈来接电话。说完那句经典的话以后,他就急急忙忙扔下话筒去牌桌上报仇去了。穆念慈当时甚至没有机会说一句话,杨康也不曾想到话筒另一侧会有人黯然失神,而这黯然失神的人竟是穆念慈。
穆念慈默默地把话筒挂上。黄蓉从帐子里探出脑袋,看着她呆呆站在电话旁边,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黄蓉说:“姐姐,你见到鬼啦?”
穆念慈轻轻摇头说:“我没事。”然后爬到上铺自己的帐子里,头落到枕头里的一刹那,眼泪唰地滑过了脸庞,穆念慈死死地抓着毛巾被盖住自己的脸。
直线距离仅仅几百米外的男生宿舍,杨康依旧在一片乌烟瘴气中抓了满把的纸牌,脑袋里只有变化的红心、方块和梅花。
6 第一封情书
彭连虎是杨康未曾想到的主顾。在聚餐上留了宿舍的号码和电话,彭连虎隔天就找上门来了。
“听说你文采不错啊?”彭连虎满面微笑地拍了拍杨康。
“我靠,”杨康这种角色把顾客的心理都摸透了,“看在我们兄弟当年的情份上,你 去买点啤酒来两个小炒,我帮你写一封感天动地的……”
于是彭连虎老老实实地提了五瓶啤酒两个小炒。
酒酣耳热的时候,杨康抓抓脑袋开始他的刀笔生涯。
“亲爱的叉叉叉,”杨康刚写了几个字就停笔,“是叉叉,还是叉叉叉?不会是叉叉叉叉吧?”
“什么叉叉?”彭连虎不解。
令狐冲赶快解释:“叉叉,比如黄蓉,我们就可以以叉叉代替。不过师兄你真有这么大胆子,我们老大一定把你叉叉了。叉叉叉,比如王语嫣,你看我们老五眼睛都泛绿了,你还是别打主意的好。至于叉叉叉叉……”
令狐冲琢磨了一下,双姓双名的实在少:“比如独孤求败……”
“靠,”彭连虎说,“你叉叉了我得了。别叉叉了,留空白吧。”
杨康点点头,“那你追的女生是什么类型的?”
“你这里还分类型呐?”
“我们规模化经营的。”令狐冲很严肃地强调,“那,我们有先锋型,裙子长度始终在膝盖上半尺,头发五颜六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女生适用。”
“你见过?”
“喔,还没有,不过按照流行趋势肯定会出现,这一款是我们开发适应未来需要的。那么还有小资型、可爱型、柔和型、忧郁型等等一堆款式……”
“得得得,我都快晕了,别说老彭了。说你想给女生什么感觉吧,”杨康挥挥手打断令狐冲,他知道令狐冲想象力一发作就不可救药。
“比较感人一点好。”彭连虎尴尬地笑笑。
“嗯,那就不要太威猛太热情是吧?既然你和人家不很熟,我们可以把你写成比较沉毅雅致,还稍微有点忧郁的那种。对对,就是情圣。”
彭连虎对这个构思满意以后,杨康就开始琢磨,琢磨一个比较沉毅雅致又略带忧郁的彭连虎该怎么对一个柔和温顺的女生说话,琢磨这个女生会喜欢什么样的词句,会被什么样的情调打动。他在自己熟悉的女生中一个一个的搜过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范例去作参考,最后他找到了,于是乎文思泉涌。
杨康最后这么写了那封情书:
“你在舞台上你自己的骄傲和美丽中舞蹈,我在你舞台外寂静的黑暗中沉默。我曾愿用尽我有限的时光,就如此凝视、凝视、凝视,直到我随着时间的流水化作雕塑或者尘埃。可是当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片黑暗中的孤独和寂寞时,我拾起那束经年尚未凋谢的百合放在惟一的灯旁。
看见这随风飘逝的花瓣么?请在最后一片花瓣零落成灰前看我的眼睛……”
“搞定!”杨康一把把钢笔扔到了空中,兴高采烈,“文静的女生是吧?这篇专门指向文静型的,泡上了再请我一顿,写得我牙齿都酸掉了,一顿小炒也太便宜你了。”
“真恶……”令狐冲掐着自己的脖子出去了,“等我吐习惯了再回来。”
杨康未曾想过这封情书会落到谁手中,对方也不曾想过如此接到了杨康的情书——她一生中的第一封情书,等待了多少年?
穆念慈的指尖扫过那些熟悉的字句。即使一个情书的天才也不可能写出无数封独一无二的情书。杨康虽然不像柳永那样一封情书卖几次,但他还是把不同的字句拆散了组合,以出产新的作品。一些经典的语句,穆念慈已经不陌生了,她甚至可以想象杨康这封信被抄写前的原本,那种飞扬跋扈的字体,题头写“亲爱的叉叉叉”……
她的抽屉里还留着一本高中时候的练习簿,满篇满页都是这样飞扬跋扈的字体。她也知道收集这些有多么可笑,可是每当她想扔时,看见那熟悉的字体,她的手最终没能挥出去。
眼泪打在了精致的信纸上,表达倾慕的绚丽华章在泪水润湿下模糊了,包括彭连虎和穆念慈的名字。于是这不再是一封情书,因为再也看不清楚是谁寄给谁的,只留下一种模糊而遥远的情感一丝一缕地渗进了纸张的深处。
“杨康,”穆念慈的声音在电话那边特别的温柔,“晚上丘师母生日,你去不去?”
喝了彭连虎五瓶啤酒的杨康正头晕脑胀,站在电话旁边摇摇晃晃:“去吧,去吧……我现在困得要死,你晚上去之前再给我打个电话叫我一声。”
穆念慈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晚上我准备去给丘师母买束花,你一起来帮我挑,行吧?”
“你自己随便选一束不就完了么?不要挑菊花别送红白玫瑰就得了,什么康乃馨象牙红马蹄莲都凑合着能用,拉我这个可怜的壮丁不是浪费人力么?”
“我不想一个人去。”穆念慈这次竟异常的顽固。
杨康困得恨不得拿两根火柴棒把眼皮支起来,只想着赶快应付完了去睡个回笼觉,“唉!好吧好吧,几点?我要是能记得我就去。”
“五点吧,就在学校外面的那个花店,上次我们去的那个。”
“喔,知道了知道了。”杨康还没忘记加一句,“我要是忘记了你就别等我了。”
“……我等你到五点十五,你忘了我就不等你了。”
杨康愣了一下,还没回味过穆念慈的固执,电话已经断了。
长长的盲音显得分外单调,杨康轻轻嘟哝了一句:“这是怎么了这?”
落地的巨大玻璃窗外,雨意空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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