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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0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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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活宝进北大(C)
王国海把大家拯救了:“别人都去图书馆占座呢,那边好几个自习室从早上7点开到晚上10点,底下那个自习室最大,能坐二三百口子呢。”他像发现了金矿,“就是早起有点累,不过占了可以用1天,中间去睡觉打球逛街都无所谓,那个座都姓你的姓。”于是每天早上6点过,他一通大嗓门把大家吵醒,然后都饿着肚子往图书馆跑,占了座再回来吃饭睡觉,意志坚定的主儿像江昱华这样的,还要到五四操场跑两圈再回来睡觉。到晚上也不消停,差不多快熄灯的时候大家就不聊天了,把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把应急灯或蜡烛准备好,就像一直在盼着熄灯似的——11点以后好像有无限的前景。那真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干什么都一哄而上,一帮刚进大学的傻乎乎的集体主义者。只有格瓦拉是个例外。
5、感谢人民的邮递员
格瓦拉可以不回宿舍,在自习室也很少看到他,这不仅因为他过一条马路就可以回家,而且他在忙探险协会那一摊儿。蚂蚁参加了他们的体能训练,每星期3次,到五四操场跑圈或者到一体后面跟山鹰社一起攀岩,他想反正体育课也需要达标。另外格瓦拉在动物房靠他老爸的关系开了一间屋,给探险协会当办公室,蚂蚁有时候也去。格瓦拉把一些打过麻药的兔子烤熟了,拿来招待会员们。暴龙是个大烟枪,熏得蚂蚁直咳嗽。他还从屁兜里掏出一个瘪烟盒,抽出一支蔫不拉唧的“都宝”递给蚂蚁:“抽了你就不咳嗽了。”蚂蚁闭着眼睛摇头:“这东西对身体不好。”暴龙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然后列举了抽烟的10大理由:1、烟是男人的第11根手指头,有了它你可以抓住更多的东西;2、烟是男人的第2把枪,你当着别人面不好意思搓大枪可以搓小枪;3、烟是你的咳嗽药,你不停地瘊瘊瘊是因为你用鼻子把它吸进去了,倒不如用嘴吸;4、烟是口香糖,你不抽烟你女朋友说你没刷牙,你抽烟她说你有男子气;5、你要是在我们中间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可以放在你自个儿的烟卷上;6、你好像在流清鼻涕,抽支烟可以预防感冒;7、你好像有点坐不住,蚊子专咬你不咬我们,那这支烟就是蚊香;8、今天的兔子肉不够吃,你多抽两支烟就饱了;9、今天的兔子肉打了麻药,你抽了烟就可以不中毒;10、待会儿摸黑回去,点支烟当电筒使,免得掉水里去。然后他把这光明、解药、粮食、蚊香、暖倍儿、扶手、口香糖、咳嗽糖浆、第2把枪和第11根手指头点燃,插在蚂蚁嘴里,蚂蚁咳得前仰后合眼冒金星,后来知道人家是作家。
要不是为了搭热气球去找梅梅,蚂蚁才懒得入这个伙呢。可是他开始怀疑梅梅是不是在鞍山了,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梅梅还没来信,他已经不敢去看信,高中同学的信都是王国海转给他的,他已经打算和上帝断交了,直到有一天他和吴小斌正在下围棋的时候,两封信被王国海甩过来,一个大牛皮纸信封下面压着一个小白信封,右下角有一行小字——“鞍山市千山路185号土木工程系桥2班”。他脑袋嗡地一下,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敢一下子揭开从梦里来的东西。他一直按着信封,生怕它一不留神就化为乌有。下完棋他来到操场看台上,用发抖的手撕封皮,把里面的信纸都撕坏了。那是一张有粉红色格子的香纸,那是一行行整齐乖巧的小字——
蚂蚁:
我真是太吃惊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大学里收到的第一封信竟然是你寄来的!今天课间休息的时候,班长把你的信给我。这些天我已经寄出了9封信,有给家里的,有给高中同学的,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我以为有人终于回信了,可一看信封“北大”,我懵了,我的高中同学并没有考上北大的呀!我急忙打开信,往最后一行看,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被卡迪卡迪国王通缉的小伙伴”。我想起来了!跟我说过这话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考上北京大学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你从小就是尖子。但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我妈妈回去时你向她打听了吗?那你为什么不打听我在哪个系?我们班有人在收到同学的第二封信时才知道,人家头一封信写了系、专业和班级,就差年级,就给退了回去,可你写的地址那么简单,我竟然收到了。我庆幸自己的运气!也许是你的运气好。
看完你的信,我感到心痛。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你见,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忍?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要离开。爷爷是托人打听好上海的医院才送我去的,我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现在可以吃盐,阳光不太强烈的时候也能到外面玩了。我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高中同学,连最要好的女朋友都不敢说。但我记得,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可以说,除了我家里人,你是唯一不会嫌弃我的人。
高中3年我是混下来的。高考前我们那里放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我一集都没有落。高考后我估分觉得上重点没希望,也不知犯的哪门神就报了鞍山钢院,结果就取了。实际分数比我估的多40分,家里人都觉得我没报上海的大学很亏,可其实,这里的学生水平都很高,我凭运气考上来了,到了这里就吃不消了。我们刚举行英语分级考试,我考得很不好,可能要分到预备班,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惨了,上预备班等于白上,等到学期结束后不给学分,你说惨不惨。要是我当初报个走读,留在家,该有多好啊,反正毕业后都有大学文凭。何况我学的专业很不适合女孩子。现在我们课时很少,也没有什么事干,天天在宿舍里说分配的事,多可笑。刚开学两天,就想走了。其实说也白说,听天由命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学校,学了这门专业,就好好学吧。不过今天第一次上高等数学课就不顺利,作业有很多不会,也许我太笨了,不过我会努力的。
希望你常来信,谈谈学习、生活情况。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彼此也许都很陌生了,不知你怎么样,反正我这4年变化很大,就是和你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你恐怕也认不得我了。还有一件事我很担心,你给我来信时没留北京大学的街道和门牌号,我也打听不到,我光在信封上写“北京大学”,你能收到吗?如果收到,你一定要马上回信,让我放心!
好友:梅梅
9.17晚.
蚂蚁连中午饭都没吃,把回信写了——
不是我们的运气好,而是上帝都安排好了。上帝说:“地球绕太阳绕转一圈要8760个小时,但因为你们是新来的,它转得比平常快。”所以,我们很快就重逢了。当然也要感谢人民的邮递员。
我都打算好了,要是收不到你的回信,我就去东北找你。我会坐热气球去找你,因为我加入了学校的探险队,寒假里要到长白山去抓野人,到时候,我会从探险队溜出来,到你们学校去。我是在饭桌上听我妈说邻居说你妈说你考上鞍山钢院的,这转了几道口,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了,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连那顿饭都是梦。不过现在找到了,一切都好了。北京大学的门牌号不用写,邮递员会找到的。
坐热气球的感觉真是妙,看着教学楼最高一层的一个窗口从你身边飘过去,里面还有人在上自习,真是妙,他们是关在屋里的,我是自由的。小时候看凡尔纳的《气球上的五星期》,羡慕极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身体验到。你寒假回家吗?我们可以一起坐热气球吗?
梅梅回信说她寒假肯定是要回家的,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怎么可能不回家呢,第一个春节怎么可能不在家过呢,哪儿也没有家里好。她最近在学校里很郁闷,东北的伙食她不习惯,又不敢告诉家里,中秋节宿舍里的同学们吃学校发的月饼,她却在蚊帐里偷偷地哭。最难过的是班上的男生说她不像大城市的姑娘,小气,因为在中秋舞会上她不敢接受男生的邀请,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上初中时总有一些男生围着她转,还有人为她打架,她说那场病把她改变太多了。“明天班里又要组织到千山去玩,听说那个地方是全国风景名胜,好多人专门坐火车来看,可我不想去。”蚂蚁真后悔自己报的不是鞍山钢铁学院,他说:“你要是我的同学该多好,那我们就一起去食堂吃饭了,你占座,我打饭,你张嘴,我喂你,我们还可以一起看电影、一起上自习、一起泡图书馆……你欠作业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你抄。我们曾经是那么多年的同桌!”然后他说,千山这个地方他也听说过,也一直想去。梅梅的回信很快就来了——
蚂蚁你真的要来吗?我高兴透了!我们已经4年没有见面,双方变化都很大,见面时会多惊讶,多有意思!
你说你星期六没课,我们星期六有两讲课,不过我不去上就是了。路上要用的时间你想过没有?我查过列车时刻表了,从北京到沈阳的火车都是上午发车,所以你不可能星期五下午动身,只能星期六上午走,到沈阳已经天黑了,再到鞍山,再到我校,再说还要吃饭、休息,星期六肯定玩不成了。我们只有星期天一天,可你星期一要赶回学校啊,星期天下午就得走,多么紧张!我真怕自己爬得慢,拖你的后腿,不过我一定尽力!实在不行我们坐缆车好不好,缆车一直能把人拉到山顶。具体的事等你来了再商量。你来可能要住招待所,因为我跟男生不熟悉。我希望你到火车站去一趟,好好问问火车时间,计算好。如果可能下星期就来吧,你来之前一定要给我写封信,告诉我你到的具体时间,我去接你。如果你想来就下星期来吧,因为我想早点上山,要是山上下雪,爬起来就不太方便了。不过下雪也没关系,只要有决心,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希望我们下星期能见面!
我现在觉得我们学校越来越美。是啊,朝霞、落日,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美!好吧,咱们见面再聊!尽快给我写信,否则来不及了。
山与山不相逢,人与人总相会。
6、鞍山
这封信的每一个字都给他注入一股暖流,读完最后一句话时,他被幸福淹没了。那首歌又回到了他心里:“我所怀念的人只有她,她所盼望的人只有我……” 他不能让她等一个星期之久,他这个星期就要走。天没亮他就爬起来,到火车站也才7点过,在候车室又等了3个小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鞍山,鞍山,鞍山!检票口挂出车次牌时,他的心狂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平生第一次——向着自己选择的一个目标迈进。他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在火车上,他听见车轮也铿锵有力地呼唤着:鞍山,鞍山,鞍山!到鞍山又倒了一趟车穿过一片荒野才到钢铁学院,已经夜里9点过,他倒不着急了,他慢慢地走在梅梅平时走的路上,慢慢地经过那一块块可能正照着她的灯光,并且呼吸她也在呼吸着的空气。在迎面而来的女孩中,他辨认哪些长得像她——留着喇叭花一样的发型,或者娇小玲珑。但有男孩陪着的他都不看。
多年以后蚂蚁还会清楚地记得女生宿舍管理员怎么帮他找梅梅,那位大妈把他怯生生报出来的名字听错了,在楼门口拦住一个个下自习的女生问:“知道桥班的宿舍号吗?认识‘王薇’吗?”他会记得在香风扑面的人流中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只有许多好奇和俏皮的目光投过来,他会记得一场突然落下的小雨,女孩子们都顶着书包跑起来,变得更难认,只有一对情侣在花坛边吻别。当一个穿实验室工作服的大姑娘跳到他面前时,他懵了。就算再见到10遍,他也不会把梅梅认出来,那不是他在梦中保留了多年的可以把整个世界变灰的娇美小脸,而是一张又成熟、又没有特点的算是好看的脸蛋,从传达室透出来的苍白灯光把她照得更加陌生,而且她留着一条大辫子。蚂蚁永远都记得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对话——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她惊喜地说。
“我两眼才认出你。”蚂蚁小声说。
在蚂蚁的日记中这样描写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为什么不带身份证?我居然不知道住招待所是要身份证的,只好到男生宿舍去借宿。走在路上我看到她工作服里边很丰满,膀子都撑圆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看,我只是觉得害怕。最大的尴尬还是在找到宿舍以后。我只恨自己没带身份证,让她把更多的陌生人招到我面前。那是一个东北的帅哥,待人很热情,又是拉椅子又是倒茶,可他越是热情,我就越憋得慌,只有梅梅在应酬他,梅梅挺会来事的,还答应给人家介绍一个上海姑娘。有一个人进来问我北大的事,给我递烟,我没要。梅梅说这玩意儿最好还是不学,那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说:‘刚见面就管上了?’梅梅红着脸捶他一下,骂他胡说八道。其实我非常想跟他们说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发懵。我恨自己像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人。后来出去散步,雨停了,空气好极了,我会说话了,我说:‘你跟男生不是挺能说的吗?’她生气地说:‘我是在帮你找宿舍呀!’这时候她的表情让我看到了小时候的一些痕迹。并排走的时候我还发现,她其实并不比我高。可我老觉得,这是和另一个人走在一起。她劝我早点回去休息,我觉得那些人要是还没睡着,我回去又得寒暄,就说不着急,她大声说:‘可我们宿舍要关门了呀!’我就默默地送她回去,走得急她还滑了一交,我没来得及扶她,她自己站起来了。最后在女生楼门口她吩咐我明天早晨哪儿也别去,在宿舍里等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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