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流忆的窗棂

影子
                                          
                                                                                                               --流忆

      我摸上爬满青藤的围墙，在被夕阳尽染得血红的天边，找寻一个灰黑色的轮廓。我听见院子里慵懒的犬吠声，身旁的树枝剧烈地颤动，一片指尖大小的羽毛轻盈地飘然而落......  然后我听见枪声，那撕裂黄昏的悠长嘶鸣。 我一跌而摔下围墙，一种鲜红的粘稠液体在身边扩散开来，浸湿我的头发。我能感觉我的呼吸同心跳一样急促，几只秋雁在飘渺的空气中盘旋。我想挣扎站起来，把脸贴上去感受它们带动的气流，可我却不能。就算能又怎样呢?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感觉了......

      躺在医院灰白色的病床上，被单散发着铜臭的汗液味道，然而我却不得不盖它，我怕见阳光。我要用被子包裹全身才能令自己不再颤抖，那种滚筒甩干机式的抖动，会脱静我体内仅有的水分，汗水，泪水......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会如割断的动脉一般，喷射出支撑我生命的源泉。於是我会变得枯干而弱不禁风，我在丧失我的坚强......

      我到底想要追寻什么?我背靠在树干上想，膝跪在草坪上想，依偎在窗前想，当然只是夕阳落尽的窗前。我仍在想， 想到三生石上开满黑白色的花，想到幽幽谷底爬满粗陋的树藤，想到天昏地暗，日月浑浊......我觉得自己就象一个被操控的巨大玩偶，做着自己想做的不想做的事。我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人群，却不是每个人背上都有无数暗藏的细线吗?这世上有个词叫作"支配"，我在支配我的生活，然而却有人在支配我，每个人都在支配着一些东西，然而他们何尝不是被支配的"器物"呢?有一天我对着镜子，抚摸背上累累的伤痕，我终於释然我所追寻的，便是我自己。我不要再被抛于黑静的夜里，裹着被不愿正视明天，我不要再停在一个坐标 原点，等待某个人为我转过头来。我仰望着天，我要找到那些细线的另一个尽头......

      然而梦魇却依旧存在。我频繁地作着同一个梦，梦里我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向我走来，带着陌生的笑容，冲着我挥手。我想去拥抱他们，可我却不能，我被关了起来，蜷曲着身子关起来。没有挣扎，只因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然后我就醒了，我发现现实和梦境却是如此接近。我将自己包裹在被中，一个同样不容我挣扎的空间，第五空间，被坚硬的茧皮冰封的"怯懦居所"。我想起我曾见过的雨中蝴蝶，一个于暴风雨中扇动翅膀奋力挣扎的生灵。此刻它的单薄却支撑了我所有的勇气。我也能像它一样的，只要掀开被子，面对晨曦的点点阳光就可以了。我想我做到了，虽然为此也最终附上了生命，我第一次感到无悔。

      在天堂我看到了圣彼得，那个天堂的守门人。我不怕他，因为有生之年我绝没做过坏事，事实上我都没真正做过什么。我顺利的见到了上帝，从他那我得到了毕生都想获得的答案。然后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我竟然悄然的洒下泪来......

      上帝对我说，这世上的人不是在扮演自己，就是在演绎自己的影子，而影子的宿命是受它原型所支配。所以扮演自己的人能够支配别人，而影子却只能是"自己"支配自己......於是我相信，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我"存在，而我自己，就是他的影子。那么还在演绎人生的你们呢?扪心自问，是否你也只是散落世间的一个影子呢?

[ Last edited by 流忆的窗棂 on 2004-2-21 at 1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