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骏

  星期一。童年又一次面试失败了,今天是一家网络公司,不超过三分钟对方就明确地告诉童年,他没戏。童年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那里,慢慢地走了回来。天上乌云压顶,却没多少风,空气很闷,让人感觉不舒服。童年用眼角瞥向四周,觉得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童年明白这其实只是自己的想象,事实上没人会注意他,他
只是千万人中的一个,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终于回到黑房子了,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摆脱外面的烦恼,尽管他知道房子里还会有新的烦恼来纠缠他。他打开冰箱开了一听饮料,瞬间就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那些饱含着碳酸的泡沫在他的体内翻腾起来,才让他好受了一些。当他刚想在沙发上小憩片刻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童年打开了外面的铁门,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然后问道:“请问你找谁?”

  一向穿着便服的叶萧微微笑了笑说:“你好,你就是童年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童年忽然有了些警惕。

  “是雨儿告诉我的。我叫叶萧,前天来过这里。”

  童年立刻想了起来,前天晚上雨儿已经对他说过叶萧的事了,他马上回答:“原来你就是叶萧啊,雨儿说你是警官,快请进来吧。”

  他们来到了客厅里,叶萧问:“雨儿上班去了吗?”

  “是的。”

  “这很好。”然后叶萧开门见山的说:“童年,其实今天我来这里还是为了公事。”

  童年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说:“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我会尽量配合你们警方的。我猜是不是因为上个星期雨儿在地铁车站里遭遇的那件事情?”

  “啊,那件事情确实很离奇,恐怕不是一般的自杀案。不过,今天我来是为了一桩更重要的案子。”

  “更重要的案子?”

  叶萧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来:“关于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一年前,在一家杂志社发生了一起非常奇特的自杀案,死者是一个摄影记者。我发现了死者生前使用过的一台摄像机,我复制出了里面的录像带,发现里面拍摄的是一栋空关着的老房子,我可以肯定那录像带的内容与死者的自杀有莫大的关系。而直到前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寻找了整整一年的那栋老房子就是这里。”

  “有这种事?你能肯定?”童年惊讶地张大了嘴问。

  “我当然肯定,那盘带子我看了无数遍。”

  “可是,这房子已经空关了十几年了啊,直到不久前我和雨儿才搬进来。在一年以前,我们还不在S市呢。”童年匆忙回答。

  “别担心,这件事与你和雨儿无关,我想搞清楚的只是这栋房子。”

  “是谁跑进来了呢?也许,是从那围墙的缺口钻进来的,我原以为那里被树丛挡住没人会看到的。我明天就去把墙上那个缺口堵上。”

  “好了,我能不能在房子里再看一看?”

  童年点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他们先在底楼的过道里转了两圈,打开了几扇房门,里面全是灰尘和乱七八糟的旧家具,叶萧略略地看了看就退了出来。一边走,童年一边问:“叶警官,请问你说的那盘录像带里到底有些什么内容?”

  “这个嘛——”叶萧想了想说:“这个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对不起,也许这个涉及到了案情,我是不该乱问的。”

  “不过,你觉得你这栋房子里有什么异常吗?”

  童年又是一愣,看了看叶萧的眼睛,然后避开了他的目光,含糊其辞地说:“异常?不不不,没有异常,至少从我们搬进来到现在一切都很正常。”

  叶萧全都看在了眼里,他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上了楼梯,楼板又一次发出了古怪的声响,他边走边说:“童年,这个楼梯实在太旧了,你该修理一下,最好是换成新的。”

  “楼梯?也许我会换的。”童年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来到了二楼,童年问:“要不要去我们的卧室看看?”

  “这个就不用了。”接着,叶萧打开了上次进入过的那个房间。还是那个大书橱,一张写字台,和那些密密麻麻的书。

  “这里过去是书房吗?”叶萧问。

  “是,但我小时候记得这个房间很少用过,只有我妈妈偶尔来看书。”

  叶萧点了点头,来到书橱前,随意地取出了一本书,却弄得手上全是灰。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30年代出版的书,程小青的霍桑探案故事。他不禁赞叹着说,“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老版书,放到旧书收藏市场里可是很值钱的啊。你看过吗?”

  童年摇了摇头。

  叶萧继续说:“记得我过去也非常喜欢看程小青写的书,30年代的S市,扑朔迷离的案件,中国人的神探霍桑,总之很美妙。”

  他们走出了房间,叶萧又问他:“童年,这里的房间你都熟悉吗?”

  “不太熟悉,小时候这里许多房间就空关着,现在依然如此。”

  “为什么不把一些房间租出去呢?这样收租金也有可观的一笔收入了。”

  童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哦,叶警官,我当然不是指你。”

  “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们来到了楼梯口,忽然,从上面传来一声猫叫。叶萧抬起头,发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它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叶萧立刻就认出了他,事实上,他早在一年前的录像带里就认识这只猫了。他问童年:“这是你养的猫?”

  “不,这是一只野猫,从我搬进来的那天起就在这里了。”

  “我能上三楼去看看吗?”

  童年忽然一怔,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上了三楼。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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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叶萧回到局里的时候,同事们大都已经下班了,公安局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起他急促的脚步声,走廊的尽头透射出一些白色的光,就如同他的内心深处一样,扑朔迷离。

  叶萧匆忙地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桌子上堆着许多他目前正在调查着的李云娜被扼杀
案的有关文件。叶萧从包里拿出了那本从雨儿家里带回来的旧书放在桌子上,他还来不及翻开这本书,就立即从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办公桌脚下的一个抽屉。

  在抽屉的最底层,有一盘黑色的录像带,叶萧的手略微有些颤抖,轻轻地把这盘录像带放到了桌面上,然后,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了它良久。这盘录像已经在公安局的抽屉里沉睡了整整一年,现在,它终于要被唤醒了,叶萧对自己说。

  那是整整一年以前的一个清晨,叶萧驾着车来到了案发现场:一栋写字楼下的停车场。勘察现场的同事告诉他,大约在凌晨三点钟,一个男子从九楼的窗口跳了下来,当场坠地身亡。叶萧草草地看了看现场的尸体,是一个年轻人,头骨完全摔碎了,身上一些断裂的骨头戳出了身体,满地都是污血,对于这种场面,叶萧早已经习惯了。但暂时还无法确定

  是自杀还是他杀,叶萧抬起头向楼上仰望,看到九楼的一个窗户完全碎了,连窗架都断了下来,死者显然是撞破了玻璃窗跳下来的。

  叶萧立刻跑进了大楼,乘电梯直上九层,这个楼层是一家叫做《海上花画报》的杂志社。他走进了死者跳楼的那个房间。房间很大,是杂志社的编辑部,房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死者是用钥匙开的门。房间里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似乎案发当晚,除了死者以外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叶萧又仔细地观察了被撞破的窗玻璃,残余的玻璃碎片上还沾有一些血迹,显然是死者破窗而出时留下的。他很难想象有人居然会这么自杀,起码也得开了窗再跳楼吧?很可能还没等死者坠落地面,光是这些锋利的碎玻璃就足够致命了。

  在一张办公桌上,叶萧发现了一台手提摄像机,摄像机里好像还装着刚拍摄完的带子。他忽然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地凝视着这台黑色的摄像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奇怪的预感,但作为警官,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实上,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半小时以后。死者的身份已经搞清楚了,他是《海上花画报》的记者,名字叫成天赋,今年25岁。经过成天赋的同事们的辨认,这台黑色的摄像机肯定是成天赋的,在昨天下班以后,许多人都看到成天赋是带着这台摄像机走的。叶萧又亲自询问了杂志社里的许多人,基本了解了死者成天赋的情况,他平时为人不错,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社会关系也很正常,主要负责杂志社的摄影。但成天赋自己更喜欢摄像,经常提着摄像机到处拍摄。据了解,成天赋在几天前曾告诉同事,说自己参加了电视台主办的个人纪录片大赛,但具体情况怎么样并不清楚。

  总而言之,谁都说不清成天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然而,现场勘察的结论却毫无疑问地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叶萧的目光又对准了那台黑色的摄像机,一个重大的疑问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死者的摄像机里究竟拍了些什么?

  于是,他把这个疑问连同这台摄像机一起带回了局里。当天,他就从摄像机里拷贝出了一盘带子,然后反复地观看研究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每晚叶萧都在局里的录像机房里度过,对于那些夜晚,他永远难忘。然而,这盘录像带最终的命运却是被锁在了叶萧的抽屉里,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年。

  而此时此刻,在时隔一年之后的,这盘录像带又一次静静地躺在了叶萧面前,很快,它真的要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叶萧已经得到了一把开启秘密之门的钥匙,可是这扇秘密的门里有着什么?是天堂?还是地狱?

  然而,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叶萧都注定要闯进去了,他明白这是他不可推卸的使命。他又一次带着这盘录像带来到了录像机房里,深呼吸了一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然后,他关上了百叶窗,缓缓地把录像带塞进了机盒中——

  电视机的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片黑夜里的树丛,摄像机镜头摇晃得非常厉害,一些树枝和树叶抽打到镜头上,镜头的前方有一道亮光,那是来自摄像机上的探照灯光。接着,镜头里出现了一堵墙,镜头沿着墙走,并发出一些喘气的声音,直到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缺口。灯光对准了缺口的里面,光线照不了多远,只能模糊地看到里面似乎是一栋房子的黑影。

  镜头越过了缺口,对四周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地向前走去,转个弯,一扇门出现在镜头里。突然,一只手入画了,显然,那是摄像者的手,推开了那扇门,摄像机上的灯光向房里照去,在一片黑暗中突显出一圈白色的光环,给人的感觉就象是考古队进入了古埃及法老的坟墓。此刻镜头停顿了片刻,摄像者的喘息声又响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不决,但最终,他还是踏进了这栋房子。

  镜头前那束幽暗光线里立刻扬起了一阵幽灵般的灰尘,模糊住了视线,一只手伸了出来,用镜头纸擦了擦被灰尘模糊了的镜头。片刻之后,终于可以看清楚光束里的东西了,灰暗的墙壁、高大的天花板、发出幽暗反光的窗玻璃,还有那些沉睡了十几年的家具和大壁炉。镜头忽然一阵颤抖,谁都能感觉出摄像者的恐惧。

  镜头再度前移,似乎是进入了一条走道,在那道光束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墓道。他突然停住了,镜头向右转,对准了一扇房门,而房门上有着一只猫眼。然后镜头被放了下来,对准了墙壁,几秒钟以后,一声惊叫突然响了起来,那是摄像者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几乎能把死人都给吓醒。他又提起了镜头,慌不择路地向回跑去,一路上镜头一会儿对准头顶,一会儿又对准地板,让人看得天旋地转,简直想要呕吐。

  忽然,镜头似乎在上升,接着听到了楼板所发出的奇怪的声音,他跑上楼梯了。镜头终于又恢复正常了,看来这是二楼,迎面又是一道走廊。忽然,在光束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活动的影子,镜头向前猛拉,那是一只猫。他向前走了几步,努力调整了焦距,终于使那只猫完整地呈现在镜头里。一只全身白色的猫,除了尾巴尖上的红色斑点。那只猫正在看着镜头,它显得如此从容不迫,缓缓移动着优雅的步伐,特别是它那双猫眼,在镜头里显得非常非常诱人。忽然,镜头向那只猫追去,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当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时候,那只猫却不见了。

  镜头向四面八方扫动了一遍,包括头顶与脚下,可是再也没有猫的踪影了。又是一阵颤栗,镜头快速地向回跑去,半路上却停住了,镜头右转,又是一只房门上的猫眼,接着,一只手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黑暗,灰尘再度扬起,镜头的光束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放满了书的大书橱。镜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窗边有一张写字台,台子上摊开着一本书。镜头照到了写字台边上,一只手把书翻了过来,镜头上的光线照亮了封面,陈旧的封面上画着一串项链,而书的名字是——《猫眼》。拿着书的手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立刻又把这本书照原样放在桌面上。镜头拉起,一阵脚步声响起,出了这房间。接着,摄像镜头来到了楼梯口,并对楼下晃了晃,正当此刻,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来自楼上,这声音无比凄厉,让人毛骨悚然,镜头再度猛烈地颤抖起来,摄像者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向楼上跑去,镜头在颠簸中不断上升。直到他来到了三楼,但此刻,摄像机的镜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天旋地转间根本就不知道他拍了什么东西,

  只有摄像机上探照灯光和黑暗的墙壁彼此交替出现。接着,摄像者自己也突然尖叫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了,但镜头里却什么都看不清。女人的尖叫和摄像者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共同回荡在这栋房子里,难以分辨哪些是女人的声音,哪些是他自己的声音。至于画面,就如同一个醉酒者倒地瞬间所见到的混沌世界。最后,镜头被黑暗所笼罩,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就连那些可怕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录像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此刻,电视机屏幕上什么也没有了,录像机房里也一片黑暗,叶萧独自坐在黑暗里,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许多汗珠,许久之后,他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频率。

  接着,他把带子往回倒了几分钟,又到了刚才摄像机在三楼所拍下的可怕的那一段,他按了慢进键,以最慢的速度一格一格地移动画面,镜头里似乎有什么黑影掠过,只持续了几格而已,也许那只是摄像者自己在镜头前挥舞的手而已。可是,叶萧总觉得在画面黑暗的瞬间,仿佛有一只眼睛正在看着镜头,他真想把手伸进电视机里,把那只想象中的可怕眼睛挖出来。

  然后,叶萧又打开了另一台分析录像带中声音的机器,这台机器能分离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依旧是录像带的最后部分,那个女人的尖叫被清晰地分离了出来,机器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声波线。可到了后面,这声音却始终与摄像者的声音重叠在一切,无论如何也无法分离,两人的声音中和在一起,音调不高也不低,就像是同一个人的声音了。叶萧摇了摇头,关掉了所有的机器,从机盒里取出了录像带,重新呆呆地注视着它。

  在一年前的那半个月时间里,每晚他都待在这个房间里看这盘带子。像刚才那样的慢放和声音分析,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几乎每晚都试到深夜,试图从中找到某些有利于破案的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可惜,他一无所获,除了回家以后的噩梦。

  最后,叶萧不得不放弃了,否则,他将永远被这盘录像带纠缠在其中,什么事也做不了。他想,也许自己会被这该死的录像逼疯的,这简直就是在慢性自杀。

  然而还有更多的疑问——那栋可怕的房子究竟在哪里?在那一夜,成天赋为什么要跑到这栋房子里去拍摄,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又为什么跑回杂志社里跳

  楼自杀?这一切,都是谜,难解的谜。而作为一个警官的任务,就是要做一个解谜人。叶萧曾经为此而费尽心机,跑遍了S市,寻找过许多类似的老房子,但都不是录像带里的那一栋。

  时隔一年之后,叶萧终于找到了录像带里的那栋房子——童年家的黑房子。此刻,面对着这盘录像带,叶萧又一次重温了旧梦,只不过,这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他猛地摇了摇头,不愿再待在这里了,他带着录像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把它锁在了抽屉里。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那本叫《猫眼》的旧书,他吐出一口长气,不想再看它了,他把书也放进了抽屉,转过身,匆忙地离开了局里。

  半小时后,叶萧疲惫地回到了他那个小小的“家”。已经十点半了,单身汉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单调,没有多少生气。很快,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闭起眼睛,张大着嘴深呼吸起来。

  他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了身体,看着床边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照片——她是雪儿。

  叶萧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里的雪儿,嘴里轻声地呢喃:“雪儿,今天我见到你妹妹了,她很好,我会好好保护她的,请放心。”

  最后,他把照片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叶萧睡下了,但他始终无法入眠,翻来覆去,脑子里时而出现雪儿,时而又是那盘录像,接着,又是雨儿和那栋黑色的房子。他明白,那噩梦又来纠缠他了,有时候他真的想在深夜里大叫起来,把他心里所烦恼的事情全都发泄在夜色里。

  忽然,手机的铃声响了。他抓起手机,传来了同事的声音:“是叶萧吗?你在哪儿?”

  “是我,我睡觉了。有什么事说吧。”

  “扼杀案又发生了。现场情况与李云娜案一模一样,死者同样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

  被发现死在家中。现在我就在现场,据我的勘察,这两起案件应该是同一案犯所为。”

  叶萧一阵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同事焦虑的声音:“叶萧,你说话啊?”

  “对不起,我有些累。”

  “那就算了,明天早上你再来吧。”

  “不不,我现在就赶过来,快告诉我现场在什么地方。”叶萧急促地说。

  窗外的漫漫黑夜,雨丝又一次飘落了下来。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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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警官叶萧缓缓地走进这条马路,两边的绿荫和这里的幽静让他感到很惬意,然而,当他来到黑房子跟前时,他忽然怔住了,他仰望着这栋黑色的建筑物,居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过去,他曾经几度产生过这种感觉,在见到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时候。


  他在铁门前摁响了门铃。片刻之后,随着铁门的打开,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是——”雨儿紧紧地盯着叶萧。

  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雨儿?”叶萧率先反应过来,“你是雨儿?你忘了我吗?我是叶萧啊。”

  “姐夫,姐夫。我当然没有忘记,快进来吧。”

  “雨儿,不要再叫我姐夫了。”听着雨儿的声音,叶萧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雪儿,他的心里再一次隐隐作痛了。他又看了看雨儿,当年她还是个女高中生,叶萧到雪儿家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她有多么漂亮,只是觉得这女孩很可爱,而现在,妹妹的美丽恐怕已经超过了姐姐。

  雨儿也想起了姐姐,于是就缄口不语了。他们走进了底楼的客厅里,叶萧看着这栋巨大的房子,禁不住说了一句:“真大啊。没想到你就住在这里。雨儿,其实今天我来是公事,我是来调查昨天在地铁发生的自杀事件,那么巧,原来你就是目击证人。”

  “否则你也不会找到这里,是吗?”

  叶萧点了点头。

  “快请坐下啊。喝什么?”

  叶萧坐下来摆摆手说:“不用了,今天是公事。”他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她说:“雨儿,你真的长大了。”

  雨儿微微一笑:“我当然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再是见习警官了。”她还想说起姐姐,却打住了,她摇了摇头,不愿再勾起伤心的回忆了。他看着叶萧,觉得他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毛手毛脚的见习警官了,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整个人都显得成熟,她猜想叶萧一定经过了不少事。

  她忽然问他:“昨天我不是在公安分局里讲清楚了吗?”

  “其实,那并不是我现在负责的案子,不过,我还是去看了一下自杀的现场,还有你的笔录。我忽然觉得这起案子非常奇怪,不是一般的自杀案,让我想起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一起案子。那是在去年的元旦,2001年的第一天,一名中年男子跳下地铁站台自杀。”

  雨儿有些害怕地问:“和昨天的事情有关吗?”

  “应该没有关系,你可以去看一本叫《病毒》的书,那里有着对那起案件略带夸张的描述。雨儿,我注意到了你的笔录里的一个细节,那个人盯着你的项链看,是这样吗?”

  “对。”

  “能让我看看你的项链吗?”

  雨儿没有拒绝,她完全相信叶萧,她有这个义务帮助叶萧的工作。她把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交给了叶萧。

  “猫眼?”叶萧轻轻地叫了一声。

  “是的。”

  “真美啊。”他又悄悄看了看雨儿一眼,“雨儿,这串猫眼项链和你很般配。”

  “谢谢。”雨儿的脸微微有些红了。

  叶萧又仔细地端详了猫眼坠子片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然后把项链还给了雨儿,说:“雨儿,这么贵重的物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而且,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不要轻易地露出来让别人看到,否则可能会引起坏人的注意。”

  “谢谢你的提醒,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萧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还是觉得有许多疑点,不过,我暂时没有问题了。”然后他站起来环视了房间一圈,“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不,还有童年。”

  “童年?是你的——”

  雨儿点了点头:“对。”

  “你们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让人感到惊讶啊。”

  “我也是,这是童年家祖传下来的房子,其实除了房子和猫眼宝石以外,他们家一无所有。今天他正好出去拍照片了,不然你们还可以谈一谈。”

  “他是摄影师?”

  “是的,不过现在他还没有在S市找到工作。”

  “你们刚来S市吗?”

  “是的,刚来没多久,这栋房子已经空关十几年了。”

  叶萧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他总觉得这房子的结构有些眼熟,他仔细地看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脑子里搜索着什么。

  “叶萧,你在看什么?”

  叶萧锁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说:“我能在你们家四处看看吗?”

  “当然,当然可以。”

  雨儿领着他在底楼的两边走道里走了一圈,有几个房间她自己都没有进去过。房间里到处都是尘埃,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家具之类的。她发现叶萧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于是她小心地问他:“叶萧,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在勘察犯罪现场?”

  叶萧并不正面回答:“对不起,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雨儿点点头,带着他上了楼,当叶萧踏着发出奇怪声响的楼梯向上走时,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奇怪,紧张地观察着上下左右每一个角落。来到二楼,当雨儿要开灯的时候,叶萧却阻止了她:“雨儿,先别开灯。”

  “为什么?”

  “对不起,请照我所说的做。”

  走廊里一片黑暗,叶萧拿出了手电筒,向走廊里照去,一道圆形的光环出现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只睁大了的眼睛。他举着手电向前走去,雨儿小心地跟在后面,他们的脚步声在整栋房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叶萧伸出手,摸索着旁边的一个个房门,忽然他猛地推开了其中的一个。

  那间房就连雨儿也没有进去过,房间里一个大书橱和一张写字台,一人多高的书橱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许多书,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好像是个书房。在写字台上还摊开着一本书,叶萧和雨儿走到写字台前,他拿起了这本书。这本书显得非常旧,更重要的是书的版式是他们所从没有见过的一种。但真正令他们吃惊的是这本书的名字——《猫眼》。

  “《猫眼》?这本书的名字叫《猫眼》,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本书。”雨儿惊讶地说,“看这书的封面。”

  封面上的图案是一串猫眼项链,与雨儿脖子上挂的那一串完全相同。雨儿吓得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原来真的是这里。”忽然叶萧恍然大悟地说,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雨儿听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雨儿,关于这件事,过几天我会对你详说的,请你相信我。”叶萧的目光显得十分诚挚,不由得雨儿不相信,她点了点头。叶萧继续说:“我能先把这本书带走吗?”

  “随你的便。”

  接着,叶萧带着这本书和雨儿走出了房间,他又关照了雨儿一句:“在我下一次来到这里之前,请千万不要再打开这扇门,就一直保持房里的原样,好吗?”

  “没问题。”雨儿根本就不敢再打开那些房间了。

  “雨儿,我想我发现了重要的东西,我需要立刻回到局里去,我还会回来看的。”

  当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叶萧忽然指了指三楼问:“楼上的情况怎么样?”

  “我还从来没有上去过。”

  叶萧点点头:“很好,不要再上去了。”

  他匆忙地走出了黑房子,雨儿一直送他到马路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终于忍不住问他:“叶萧,请告诉我,你在这栋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叶萧刚要说,却欲言又止,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说。”接着,他把自己的名片交给了雨儿:“雨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好了,再见。”

  当叶萧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雨儿的声音:“叶萧,黑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叶萧停了下来,但他没有回答,几秒钟以后,他继续向前走去,渐渐地消失在雨儿的视线里。雨儿忽然回过头来,她感到黑房子的阴影正向她压来,一阵颤栗袭遍了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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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带着惊慌与疲惫,雨儿总算回到了家,已经是六点半了,雨渐渐停了,月亮好不容易才从云朵间钻了出来,她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好久都没有见到月亮了。

  打开门,她发现童年早就等着她了,童年问她:“你怎么才回来?”


  雨儿摆了摆手,倒在沙发上说:“今天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

  “等一会儿看电视新闻你就会知道了。”

  童年满脸狐疑地看着雨儿,然后看了看表,急忙说:“新闻都已经开始了。”

  他们来到了楼上的卧室,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里正在播放地铁自杀案,地铁车轮下一片狼籍而血腥,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童年看到雨儿也出现在了电视中。

  “你也在现场?”

  “不单单是在现场,而且,我还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更要命的是,那个自杀的人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他说了什么?”

  “猫眼。”

  童年立刻大吃一惊,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有些生气地说:“你把项链露到外面了?”

  “不是,是我的包掉到了地上,我在捡包的时候项链自己滑到外面来了,那是地心引力的作用,与我无关。”

  “那个人就坐在你旁边?看到了猫眼坠子?就很恐惧地跳下了站台?”

  雨儿点了点头。

  “是你杀了他。”童年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雨儿一阵颤栗。

  “尽管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毕竟是你的项链导致了他的死亡。”

  “你是说猫眼?”

  童年点点头说:“我猜想,也许是有的人对猫眼之类的宝石非常敏感,一旦见到就会非常恐惧,在慌不择路中,他掉下了地铁站台。”

  “你说的太玄了吧。”

  “不,也许,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深藏着某种恐惧,有的人恐惧黑暗,有的人恐惧鲜血,有的人恐惧死寂,而有的人恐惧猫眼。”童年的声音忽然有些变了。

  雨儿忽然大胆地说:“你恐惧猫眼。”

  童年立刻低下了头:“不,不,我不恐惧,我什么都不恐惧。”

  “你在说谎。这样的谎言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别说了。”童年站起来关掉了电视机,一个人不言不语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雨儿轻声说:“对不起,也许你需要独自静一静。我先去楼下了。”

  “你去干什么?”

  “工作。”

  “够了,明天是星期六。”

  雨儿带着画具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童年,现在我的这份工作非常忙,我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幅演出海报,我不想看到我的第一个任务就让公司经理失望,好吗?”

  雨儿不待童年回答,就走下了楼梯,她忽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是一双真正的猫眼,她抬起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房梁上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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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当雨儿匆忙地从公安分局里出来,已经是10点半了,警察问了她许多问题,她都原原本本地回答了,警察并没有怀疑她有什么问题,只是记下了她的地址和身份证号码。

  公安分局门口外的大街上没有多少人,雨儿心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正好成了一
个自杀者的目击证人,也许这份新工作她是保不住了,但她还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司。当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对窗广告公司办公室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抬眼看她,这让她有些失望,不过也好,至少大家没有注意到她的迟到。忽然,身后传来了总经理许文明的声音:“你迟到了。”

  雨儿身体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她低下了头,还有些气喘地说:“对不起。”

  “先到我的办公室里说吧。”

  雨儿低着头走进了经理办公室,她一抬头,首先进入视线的还是那几幅关于窗户的画。

  许文明直截了当地说:“我说过,我讨厌迟到。”

  “对不起。”

  “况且,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雨儿急忙说:“许经理,今天在上班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意外?”

  “在地铁车站上,有个男人跳下站台自杀了。”

  “这个男人自杀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因为,那个男人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和我说的。”她故意隐瞒了猫眼,她隐隐约约觉得猫眼可能会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某种麻烦。

  许文明倒吸了一口气:“真精彩。”

  “许经理,我没有说谎,刚才我就是被警察叫到了公安局去询问事情的经过的,也许今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里还会报道这起事件。”

  “别害怕,雨儿,我相信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我只是觉得,你所说的事情很像是惊悚小说里的情节,通常在惊悚悬念小说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真正的恐惧会随之而来,意志脆弱者的精神将会在恐惧中崩溃。这也许可以写成一部很精彩的惊悚小说,也许我真的会动笔写的,谢谢你提供的素材。”

  雨儿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很奇怪,她还想解释,却被许文明打断了:“雨儿,那个自杀的男人对你说了句什么话?”

  “我——我记不清了。”她不想再让许文明在这件事上感兴趣了。

  “真的吗?”

  “是的,当时我吓了一大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全都忘记了,实在对不起。”

  许文明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能够理解你。好了,这件事我可以原谅你,但下不为例。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了。”

  他们走出了经理办公室,许文明带着她来到一张对窗的桌子边,说:“这里就是你的办公桌,地方是小了些,将就一下吧,很快,你就会感受到我们这里的工作节奏的。先坐下吧。”

  雨儿小心地坐了下来,她的脸正对着窗户,外面是笼罩在雨中的城市森林。

  “先打开电脑。”许文明说。

  雨儿照办了。

  许文明继续说:“我们公司主要是经营平面广告业务,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的特色是手工绘图,我认为用传统的人工方法制作出来的东西要比电脑制作的更有内涵,事实上我的一些固定客户他们厌恶电脑制作的东西,只喜欢用手工画出来的平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其实我也喜欢这样。”雨儿回答。

  “很好。给你的要求就在电脑里,你自己看一看吧。我希望你能尽快地完成,不要让我失望。”

  雨儿点了点头。

  “好了,你自己忙吧。午饭可以在六楼的餐厅里解决,在那里用餐并不贵。”

  说完,许文明离开了这里。雨儿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和地铁车站里的自杀者居然有几分相似。她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打开了电脑里的公司操作界面,里面给了她一个明确的任务:为一出历史舞台剧画一幅演出海报。必须在三天内完成。

  雨儿想了想,然后打开了桌子的抽屉,发现里面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各种工具。她开始构思,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她把目光对准了窗外的城市,一片烟雨迷蒙中,她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她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了猫眼项坠,仔细地看着它的光泽,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今天在地铁站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她叹了一口气,把猫眼放回到了自己的胸前,又是一阵彻骨的凉意。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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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雨儿不到八点钟就出门了,天上飘着一些雨丝,第一天上班,她特意为自己装扮了一番,只是那颗猫眼坠子还是藏在衣服里面。

  她进入地铁站,一班地铁刚刚开走,四周只有五六个和她一样错过了这班地铁的人。
于是,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下一班地铁。

  几秒钟以后,一个40多岁的男人坐到了她的身边,摊开了手里的报纸。雨儿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晚上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让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但怎么一出门又感到了疲倦?她陷入了迷惑之中,一不留神,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雨儿弯下腰去捡包,当她低下头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恰好滑出了衣服。雨儿身边那个男子向她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了那颗晃到衣服外面的猫眼坠子。

  猫眼正凝视着他。

  雨儿捡起了包,直起身子,发觉身边的中年男人双眼直盯着她胸前的那颗猫眼宝石,那副奇怪的样子就像是被电击了似的,张大着嘴,脸色恐惧,一股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雨儿意识到了自己胸前的猫眼,她忙把项链坠子又塞回到了衣服里面。然而,那个男人还在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有些害怕。她站起来对他说:“对不起,你在看什么?”

  男人不回答。此刻,耳边响起了地铁驶来的声音。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猫——眼——”

  雨儿点了点头。

  “你是——”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浑身发起抖来,然后,他径直向前面的站台跑去。

  列车正向站台呼啸而来。

  雨儿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男人跳下了站台。

  列车进站。

  血水高高地溅起,染红了铁轨。

  雨儿惊呆了,她想高声地尖叫,但喉咙里面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在剧烈地喘息着。她不敢相信,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站台上立刻拥满了人,车厢里的人也发出恐惧的尖叫,工作人员紧张地跑了过来,在人群中,雨儿呆呆地站着,她忽然伸出手,触摸着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那颗猫眼。

  “对不起,你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吗?”一个工作人员拍了拍她的肩膀问。

  雨儿惊魂未定,她茫然地呆了许久才机械地点了点头。

  “请你留一下好吗?”

  雨儿忽然想到了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她立刻回答:“实在对不起,我还要去上班。”

  “不行,警察立刻就要到了,你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

  “可是——”

  “对不起,请你务必要留下。”

  雨儿只能点了点头,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她回过头,又看了看站台下,一些工作人员已经跳了下去保护现场了。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已经死于车轮之下的男人看着猫眼时恐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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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你已经决定了吗?”

  雨儿很奇怪童年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回答:“当然决定明天就去上班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童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卧室里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显得不太好。

  忽然,电话铃声响了。童年接起了电话,通话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童年就挂断了电话。

  “是应聘的结果吗?”雨儿关切地问。

  “我失败了,那家杂志社没有录用我。”

  雨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找到适合你的工作的。或者,你可以去影楼试试?”

  “让我去拍那种婚纱照?不,我绝不。”他大声地说,然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雨儿,我不想做金钱的俘虏。”

  “我明白你的梦想,可是,我们应该现实一些。童年,你不用着急,好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现在我们存折上的钱还剩下多少?”

  雨儿轻声地说:“我没去看,我想大概只够这个月的开销吧。”

  童年不再说话了。

  “童年,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可以把底楼的房间租出去,这是你们家的私房,不会有问题的。这样至少每个月的开销就不成问题了。”

  童年摇了摇头:“黑房子不能让外人住进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过你迟早会明白的。”

  雨儿不解地问:“可那些房间空关着对于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

  “那请告诉我。”雨儿摇了摇头,“童年,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无法理解你了。”

  “这不是很好吗?”

  “也许只有那只猫能告诉我原因了。”雨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童年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咪呜——”

  忽然,他们同时听到了一声猫叫。童年立刻紧张地扫视着房间四周,但并没有发现那只猫。雨儿发现那只旧衣橱的门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悄悄地走过去,打开了衣橱的门。衣橱里都是十几年前童年的妈妈留下来的衣服,散发着一股特别的味道。终于,在一条白色的长裙底下,雨儿发现了那只猫。

  猫的眼睛睁得很大,紧紧地盯着童年和雨儿。这双眼睛立刻就让雨儿联想到了戴在她脖子上的猫眼项链。雨儿忽然觉得那只猫很美,她不自觉地向那只猫伸出了手。

  “别过去。”童年警告了她。

  但雨儿没有听,当她的指间即将触摸到猫的时候,猫却迅速地躲开了。童年打开了房门,这只猫就像一道白色的电光一样迅速地从房门窜了出去。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可怕。”童年冷冷地说。

  雨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和童年争了,只是淡淡地说:“这栋房子里有老鼠吗?”

  “到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有老鼠的痕迹,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这只猫是如何在这栋房子里生存的?”雨儿追问着童年。

  “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别管它了。”

  “你不喜欢猫?可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也养过这样一只白猫吗?”

  童年低下头,轻声地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看到这只猫就感到害怕。”

  “它勾起了你不愉快的少年经历?”

  “不仅仅如此。”他摇了摇头。

  “童年,我想我们应该善待它。”

  “随你的便。”童年走到了窗口,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轻声说:“又是一个漫漫长夜。”然后,他走到雨儿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童年,我今天想早点睡,明天一早我还要去上班,坐地铁要半个小时,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经理不喜欢迟到的人。”

  童年点了点头:“好吧,但愿今晚我们不要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说完,童年和雨儿同时都把目光对准了头顶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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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今天,雨儿去应聘。

  她是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才赶到目的地。那是一座30层高的写字楼,她走进电梯,上到20层。在走廊的尽头,她看到了对窗广告公司的图案标志:一扇老式洋楼上敞开着的窗户


  雨儿忽然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但她来不及多想,此刻她很紧张,她缺乏应聘面试的经验,对此她很担心。她又在脑子里理了理刚才准备过的东西,然后她深呼吸了几口,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颗猫眼坠子正隐藏在衣服里面,隔着衣服触摸着猫眼,信心忽然从雨儿的心里面冒了起来,于是,她缓缓走进了公司的办公室。

  这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人不是很多,但看上去都很忙碌,各自紧张地工作着,她呆呆地站在走道里,没有人理会她,就像她并不存在一样。雨儿想起了自己过去在广告公司绘图的日子,她不愿打搅别人,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是来应聘的吧?”雨儿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忙回过头,见到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她立刻拿出招聘广告说:“是的。”

  男人仔细地打量着雨儿,那眼神让雨儿很不自在,不过她已经习惯于男人们注视自己的目光了,所以显得很平静。

  “我叫许文明,是这里的总经理,请跟我来吧。”他带着雨儿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陈设很简单,房间的采光也显得不足,倒是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吸引了她的目光。画的内容全都是窗户,各种各样的窗,中式的西式的,古典的现代的。还有各种不同的视觉角度,平视着的窗、仰望着的窗、俯视着的窗、斜瞥着的窗。而窗里,则是几个模糊的黑影,或者几点幽暗的烛光。

  “你喜欢这些画吗?”许文明忽然问她。

  “对不起。”

  “不,你喜欢这些画,我很高兴,因为这些画都是我的作品。为什么站着,快请坐啊。”

  雨儿十分拘谨地坐下了,她忽然有些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

  “雨儿。”

  “雨儿?很好的名字,是雨天生的吧?”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20层楼下的城市依旧沉浸在绵绵细雨之中,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梅子黄时雨啊。”

  雨儿点了点头。她忽然提醒了许文明一句:“对不起,经理,我是来应聘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格递给了雨儿,“先填一填吧。”

  表格的内容很简单,雨儿很快就填完了交还给许文明。他粗略地看了看,然后不置可否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画了。”

  “很喜欢美术?”

  “是的。”

  许文明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这里是广告公司,不是画廊,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当然,我有过两年的广告公司工作经验,画过许多广告画。”

  “我们公司人手有限,工作非常地繁重,超过一般人的想象,许多员工忍受不了这里的工作强度都不干了,你呢?”他冷冷地问。

  “我没问题。”

  许文明忽然站了起来:“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来这里上班,我会给你安排的,不过,不要迟到,我讨厌迟到。”

  雨儿心里一阵高兴,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喜形于色。她只是很有分寸地站起来说:“谢谢,许经理,我会努力工作的。”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许文明淡淡地说。

  当雨儿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问:“许经理,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问吧。”

  “为什么要把招聘广告投到居民信箱里?”

  许文明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回答:“因为,我知道,那条街上有许多人是学画的。我就是在那一带长大的。好了,快回去吧,我还很忙。”他不愿再多说了。

  雨儿匆匆地退出了房间,离开了对窗广告公司。

  回家还是坐地铁,这天人并不多,她坐到了空位子。她仔细地回想着刚才应聘的过程,自己原来准备好的那一套东西根本就没用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她微微地笑了笑,也许,这真的是一个好兆头,她需要快点回家告诉童年。忽然,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许文明的目光,还有,那些画里的窗户。这一切都重叠到了一起,她的脑子有些乱了。她没注意到地铁已经到站了,当她急忙站起来向外冲去的时候,车门已经合上了。

  雨儿闭上眼睛,摸了摸胸口的猫眼坠子,然后扶在车门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由地铁飞驰向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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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雨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依旧传来淋沥的雨声。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婴儿哭泣的声音。

  她没有叫醒身边熟睡的童年,自己悄悄地下了床,循着声音而去,打开了房门。那哭
声在黑夜里是如此的清晰,但雨儿知道自己不能叫醒童年,叫醒了他也会像上次一样听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从容地走过黑暗的走廊,她来到了楼梯口,向楼上望了望,没有见到那只白猫。忽然,她感到有一个人影在她的身后,她先是一阵颤抖,然后猛地回过头来。

  那是一个瘦小的人影,看起来很矮,也许是一个孩子,接着,那个人影走下了楼梯。雨儿向下望去,那个影子似乎在向她招手。于是,雨儿小心翼翼地向楼下走去,当她走到客厅时,才借助着窗户外射进来的微光看到了那个影子的脸。确实是一个孩子,大约10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有些旧的白衬衫。

  雨儿惊讶地问:“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

  孩子回答:“我叫张明明。”

  “张明明?”雨儿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在底楼的一个房间里的墙壁上见到了这个名字——“张明明是个大坏蛋。张明明是个大特务。张明明拿了我的铅笔盒。张明明杀死了他妈妈。张明明被我杀死了。”

  雨儿用颤抖的声音问他:“你,你杀死了你妈妈?”

  这个叫张明明的孩子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窗外的雨水搅乱了清辉,透过玻璃反射进来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扭曲变形。

  “你,你也被——”后面几个字雨儿却说不出口了,她害怕从那孩子的嘴里听到那个可怕的答案。

  张明明向她走近了一步。雨儿后背靠在桌子前,无法后退,她能够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他的脸,她忽然觉得这孩子长得挺讨人喜欢的,特别是那只略略翘起的鼻子。

  “不,你别靠近我。”雨儿终于有些害怕了,“你快些回家去吧,那么晚了,你妈妈——不,你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她忽然意识到那孩子已经没有妈妈了。

  张明明忽然向她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用略带甜味的声音说:“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面对这样的称赞,雨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张明明,你也很可爱,姐姐喜欢你。听姐姐的话,快回家去吧。”

  “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孩子不能说谎,说谎要被割舌头的。”雨儿想故意吓吓他,然后说,“张明明,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说完,张明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条项链,在微弱的光线中,项链坠子发出了异样的反光,小孩晃动着项链对雨儿说,“姐姐,我送给你一条项链。”

  雨儿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长的好看,所以应该由你来戴。”

  雨儿的脸有些红了,她摇了摇头:“不,姐姐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姐姐,其实这条项链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接着,张明明就把项链硬塞到了雨儿的手里。雨儿不想接受,她往后仰着倒了下来,桌子也被打翻在地,张明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叫了起来。

  雨儿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那个孩子不见了,黑暗的卧室里什么人都没有,除了她和童年。她的后背沁出一阵冷汗,猛地摇了摇头,她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一个奇怪的梦。”

  雨儿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小孩张明明,也许只是自己在看了底楼房间里的那些字以后脑子里深深地烙下了张明明这个名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现在是五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快亮了,雨点依旧打在玻璃上。她回过头,看着熟睡中的童年,她真有些羡慕他。

  忽然,她觉得手里有些疼痛。她摊开了紧紧握拳的右手,她大吃一惊——她看到了一条项链。

  一条项链!

  没错,她的手心里正抓着一条项链,这条在梦里见到的项链,张明明把这条项链送给了她。现在,这条项链就在她的手里。

  心跳又加速了,雨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自己真的见到了那个小孩?或者,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房间里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的,可她实在记不得自己在哪里找到过这条项链,只有刚才那个梦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握着项链从床上起来,来到窗边,尽管下着雨,但天色越来越亮了。她借着天光仔细地看着那条项链,项链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一般的铁制品,没有镀金或包金。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项链的坠子——那是一颗宝石。

  宝石的颜色呈现出半透明的蜂蜜色,看不出是什么品种。雨儿仔细地看着它,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安。看着这条宝石项链,所有的女人都会有戴上它的欲望的。雨儿走到了梳妆台前,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然后,她把那条项链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雨儿看着戴着项链的自己。胸前那颗宝石坠子特别显眼,她忽然觉得镜中的自己仿佛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和原先的那个自己完全脱离了。过去,她是从不戴项链的,童年给她买过一些廉价的首饰,但她也没有用过,因为她总是觉得身上戴着金属的物件感觉很怪。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项链了,胸前的宝石冷冷的,把一股古老的气息渗入她的心口。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童年的声音。这让雨儿又惊了一下,她忽然有些慌乱,想要把项链从脖子上摘去,但已经来不及了,“莫名其妙,”她这样对自己说。

  童年来到了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双肩。他看着镜子里的雨儿,突然,他发现了雨儿胸前的项链。

  “天哪,这是什么?”他显得非常吃惊,伸出手握住了宝石坠子。然后仔细地看了看,雨儿发现他几乎是在颤抖着,嘴巴里还喃喃自语,接着他把那颗宝石放到了嘴边轻轻地吻了吻。过了一会儿,雨儿才听清了他的声音:“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条项链的?”

  雨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知道童年是不会相信她那个梦的,不过,她还是原原本本把梦中的一切都告诉了童年。

  童年听完以后,愣了很长时间。雨儿主动说:“童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童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接着他抬起头说:“你知道你戴的这条项链是谁的吗?”

  “你见过这条项链?”雨儿有些疑惑。

  “当然见过,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项链。”童年缓缓地说。

  “你能肯定?”

  童年点了点头说:“从我小时候记事起,我就认识了这条项链和这块宝石坠子,它一直都挂在我妈妈的脖子上,几乎从不离身。直到我妈妈失踪,这条项链也就随之消失了。”

  “而现在我得到了它,这真是奇迹。也许,你妈妈失踪的时候并没有把项链带在身上,而是一直留在这栋房子里。”雨儿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宝石,手感凉凉的,很奇怪。但是,雨儿却把项链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妈妈的项链,不是我的,还给你。”雨儿把项链放到了童年手里。

  “不,现在这项链就是你的。这项链是我的曾祖父传下来的,除了这栋房子,也许这项链就是他留给后人惟一的遗产了。这条项链是专门给进入童家的女人佩戴的,我爷爷把它送给了我奶奶,我爸爸又把它送给了我妈妈,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说完,童年又把项链戴在了雨儿的脖子上。

  “童年,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佩戴它。”雨儿忽然有些紧张。

  “你当然有这个资格,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你有佩戴它的资格。”童年意味深长地说。

  “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

  “是的,那一刻,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告诉我——你将戴上这串项链。相信我,它只属于你。”

  雨儿这才感到了幸福,她微笑着举起了项链的宝石坠子看着童年。

  童年接着宝石说:“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快告诉我。”

  童年停顿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两个字——“猫眼。”

  “猫眼?”

  “是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猫眼宝石。”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手电筒打开,手电聚光对准了猫眼宝石射出强烈的光线。在这道电光之下,猫眼宝石的表面立刻就出现了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此刻,整个宝石看上去就象一只猫的眼睛,那道神秘的闪光恰似猫眼里细长的瞳孔。

  “太美了。”雨儿情不自禁地赞叹了起来。童年关掉了手电,猫眼宝石又恢复了原先的色泽。雨儿有些激动:“我没想到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石正挂在我的胸前。”

  “谈不上价值连城,不过这样的金绿猫眼确实很少见。雨儿,好好地戴着它吧。”

  “我会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

  童年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谢谢,因为这块猫眼宝石对于我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在于它使我想起了我的妈妈,除此以外,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雨儿握住了他的手。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全亮了,只是雨水仍然使人觉得阴暗难受。雨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地说:“我先到楼下去看看。”

  她走下楼梯,来到底楼的客厅里,还好,桌子还是完好如初,她担心桌子也会像梦中所发生的那样翻倒在地。雨儿深呼吸了一口,现在她很想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她打开了门。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她索性走到了天井里,仰面朝天,让飘洒的雨丝落到她的脸上,雨丝温柔地触摸着肌肤,感觉挺不错的。她觉得房外的空气要比黑房子里面好多了,她有些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气,精神清爽了许多。

  这时候,她听到了铁门外信箱发出的声音,她知道又有人往信箱里塞各种垃圾邮件了,那个家伙每天早上来,在这一带每家每户的信箱里塞那些废纸,害得她每天都要清理一遍信箱,以免让那些垃圾占用本来就不大的空间。

  雨儿打开了铁门,果然,信箱里又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她随手就把这些东西扔进了垃圾箱里。忽然,她的视线里掠过几个“招聘”的字眼,敏感的雨儿立刻在那些垃圾广告里发现了一张招聘广告。对她来说,这可不是垃圾,她拿起广告看了看,居然正适合她。

  公司名称叫“对窗广告公司”,真是奇怪的名字,招聘广告制作若干名,性别不限,年龄要求也正好合适,必须要正规的美术大专院校毕业,有一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这些也都符合雨儿的条件。也许有希望,她对自己说,然后拿起这张招聘广告,向房里走去。

  此刻,猫眼项链正在雨儿的胸前摇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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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死者的眼睛大睁着,眼球几乎要被挤出眼眶了,瞳孔放大到了非常夸张的地步,眼角还溢出了一些血。谁都看得出,她死前无疑经历过深深的恐惧。

  叶萧轻叹了一声:“是啊,难道还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吗?”


  事实真是这样吗?他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叶萧忽然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向死者的眼睛探去,他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无稽之谈——死者的眼球里会映出凶手的样子,因为这是人一生中的最后一眼。

  当然,作为一名警官,叶萧是从来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奇谈的。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取出了放大镜,对准了死者的眼球——结果是肯定的,他一无所获。死者的眼球里映现出来的,是他自己的影子。

  他摇摇头,后退了几步,观察了死者的整体形象——横卧在沙发上,双腿已经硬硬地伸直了,两只手往不同的方向伸向空中,从张开的手指来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衣着基本上还属完好,没有撕裂的痕迹,只是死者的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淤痕,就像一道黑色的绳索缠住了她脖子似的,这是她全身惟一的伤痕,也是致命的。

  死者的嘴巴大张着,鲜红的口腔毕露,像是要喊什么,但叶萧明白她什么也喊不出来,气管被掐断足以使人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叶萧不再看她了,他又环视了一圈这间小小的房子,在桌子上,有几张死者生前的照片。原来她很漂亮,他看着照片里的死者,那是很妩媚动人的样子。叶萧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沙发上那具尸体,又比较了一下照片,真不像是同一个人,也许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让生者失望。

  “很久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扼杀案了。”同事阴沉的语调忽然在叶萧的耳边响起。

  叶萧先是一怔,然后轻声说:“初步勘察的结果如何?”

  “房门没有被撬过,是死者自己为案犯开的门。房间里也找不到任何搏斗的痕迹,死者一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害的。死者的名字叫李云娜,是一个单身独居的年轻女性,今年25岁,在一家商场工作,社会关系比较简单。死亡时间大约为晚上11点到凌晨1点,现场没有发现财物被劫的迹象。”

  “也没有对身体的其它部位侵犯?”

  “没有,除了脖子上的扼痕。”

  叶萧点了点头,对同事说:“这真是起棘手的案件。你是怎么判断的?”

  “我的判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毫无意义的杀人,毫无意义。”同事摇了摇头。

  “是的,他很冷血。”

  说完,叶萧走出了房间,他来到室外的空地上,猛地深呼吸了几口,刚才他快要被房间里的那股死亡的气息所窒息了。他抬起头,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更可怕的噩梦还在后头。

  他们并不知道,这仅仅是第一起扼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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