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彦晚上七点半回来,正好那时颖如出门,而那男人被颖如拖到浴室里的马桶上,浴室门关上。



  我躺在床上吃包子,看见柏彦坐在电脑桌前上网聊天,一边将可乐喝个干净。



  ‘快去睡觉。‘我说,我可不想碰上颖如回来。



  柏彦继续敲着键盘,但几分钟过去后,他怔怔看着萤幕恍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按‘del‘键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就是不肯去睡。



  柏彦结束对话窗,打了个哈欠,萤幕进入连线对战的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画面,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机枪冲锋陷阵,没有平日那样的激动地摇晃现实世界的身体闪躲萤幕里的子弹,渐渐的,柏彦揉揉眼睛,脖子有些摇晃。



  但柏彦竟不肯放弃,他将整张脸都快贴着萤幕开枪。



  ‘你这小子就是不肯合作点。‘我蛮不高兴,但话才刚说完,我发现柏彦的下巴早就顿在键盘上,脸贴着电脑萤幕一动不动。



  成功了。只要动作快些,就不至于遇上神出鬼没的颖如。



  ‘扣扣扣,扣扣扣。‘我敲着门,确定柏彦是否真的昏睡。



  没有回应。



  ‘柏彦开门,叔叔有话跟你说。‘我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我轻轻将门推开,没锁。柏彦的嘴巴张得好大,快要流口水。



  ‘柏彦,柏彦?‘我揉着柏彦的肩膀,但柏彦睡得跟死猪似的,于是我拿出塑胶手套戴上,免得我乱用剂量,要是柏彦一觉不醒后尸体居然留下我的指纹。



  我将柏彦的拖鞋脱下,然后将他抱在地上,脱下衣服后,我让他右手勾着衣服,短裤连着内裤一齐拉下至膝盖,露出他的阴茎,然后让他惯用的左手放在阴茎上;我站着俯瞰柏彦狼狈的滑稽样,狠狠地耻笑了一番。



  转过身,我打开他珍藏A片的抽屉,拿出一片他没看过几次的大埔安娜的色情片,放在电脑光碟里播放。



  但我立刻愣住了,既然我打算这么做,那精液呢?



  难道我要抓着他的老二,帮他打一泡出来?我光想就觉得恶心。



  ‘算了,看你这蠢货应该死不了。‘我蹲在柏彦身旁观察他均匀的呼吸,于是拿下塑胶手套,坐在电脑前。



  我看着大埔安娜柔软巨大的豪乳套弄着老二,越想越觉得好笑。



  难道我真的不怕柏彦因为药剂过量死去吗?不,我还是担心的。



  但因为太有趣了,使得我无法抗拒这么做的诱惑。



  来了!我的腹肌绷紧。



  我急忙站起来,跪在柏彦身边,瞄准他裸露的阴茎喷射,沾得他的龟头跟阴毛都是乳白色。



  但他仍旧酣酣地睡着,我简直快笑死了!



  我抽起一张卫生纸将自己擦干净后,从门缝确定没有人,便从容地走到一楼客厅看报纸。



  ‘这小子醒来后,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大笑,用大笑将一些无谓的担心掩埋起来。



  ‘什么事那么开心啊?‘老张打开冰箱,随口问我。



  ‘有件新闻好好笑,哈。‘我笑着随意回答,陈小姐也正好下班回来,向我点头示意。



  陈小姐的手牵着那个较矮的男友,那男人也向我微微笑。



  我注意到老张跟着陈小姐和他男友后面上楼时,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小屁屁。



  ‘有种就潜进去插死她啊?或是躲在衣柜里看她被插啊?‘我在心里碎碎念着,老张这个人目前真是软脚虾一只。



  我看着报纸,将所有的新闻都看过一遍,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刚射精完的疲惫让我有些想打个盹。



  但我不能睡着,因为我也想打扰一下那颗炸弹。



  颖如出去那么久了,已经超过一般买东西、买书的时间,她到底去买什么东西?去干什么?



  总之,我想反击。



  别以为只有你可以吓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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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很乱,全都是因为颖如给了我一个错手不及。



  笔记本上充满了零碎的涂鸦,我却没有很好的灵感编织一个故事,更缺乏精密控制‘时间流程‘跟‘空间交错‘的能力。



  我的统计数据还不够多,是事实,但颖如跟一具准死尸给我一个震撼教育,那就是:‘所有人都可能突变‘。如果我无法掌握突变的可能程度,我就会被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给击倒,到时候,即使无意间成就了一出好戏,却是跟我毫无干系。



  那只是偶然,然后很有趣而已。



  虽说如此,但我心里明白,像颖如这种外表看不出来的疯子实在少有。我相信只要猜到这颗不定时炸弹爆炸的时间,整个剧本就能惊奇地将每个房客,每个事件都扣连在一起。



  没错。



  这可以说是最近几年市面上一些‘很能表现导演与编剧的设计感‘的好电影的特色。那些电影通常内容杂乱分呈,但在步入结局的几分钟内,让所有的线因为种种机缘凑巧撞击在一起,然后迅速在眼花撩乱的掌声中落幕。



  例如偷拐抢骗、爱情灵药、猜火车等。



  但那些电影只是电影,将所有的兵分多路的线全搭在一起,只是戏外导演运用的、演员不可抗拒的‘巧合‘。



  我所面临的,则是真实世界。



  我必须先构思出几个一定要达到的‘名场面‘,然后想办法去实践它。



  吃着刚刚从楼下冰箱里端出来的、郭力买的冰淇淋蛋糕,我一次观看六个电视萤幕寻找灵感,但主要的焦点还是放在老张跟颖如身上。



  最基本的,一个角色原本就具有至少一个特色,而导演我需要将他们的特色刻划出来,强化、或甚至赋予更适合他们的特色。



  老张嗜爱色情偷窥,我给了他peeping power&invasionability。



  就等他什么时候蜕变。



  颖如截然两人,一个文静、一个像变态护士。我该给她什么?或应该回避她什么?应该积极地让她变成戏剧里最辛辣的部份,还是该消极的防止她破坏?无论如何都很难。



  柏彦无聊嗜睡嗜打手枪,我该给他什么?或想办法恶整他,让他变成一个可笑的戏剧零件?这个主意好。



  郭力成熟善交际,算是令狐的主人,令狐则几乎倒了过来,嗯------应该思考如何利用他们是同性恋这项特质。



  陈小姐纵然看似淫荡,但她为什么要交两个男友?这个原因陈小姐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自言自语让我听到。应该想办法让这个丑闻被其中一个男友揭穿吗?



  王先生呢?他除了一直在压抑想侵犯女儿的欲望,他甚至比柏彦还要无趣。不过他有个女儿。



  我看着电视萤幕,颖如刚刚起床。



  这是她绑架男人的第五天,男人逐渐在椅子上枯萎,一点反抗的可能都不存在了。所以颖如大大降低了安眠药的剂量,我想光是发高烧不退就足以瘫痪男人,何况这几天他什么东西也没吃,只是被猛打牛奶。



  死才是他的解脱吧?我只负责看、还有感叹。



  我走到颖如房间外,这四天以来我一直想不透颖如为什么要敲我的房门,我只有几个无法印证的猜测,因为颖如后来并没有再找过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备份钥匙偷偷打开柏彦的房门。他一个小时前去上课了。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溶剂,我将它倒进柏彦喝到一半的可乐里面。这小子邋遢得很,这瓶没有气泡的糖水准要继续喝下去的,我剂量下得不轻,务求他彻底昏睡。



  ‘我要给你一个了不起的能力,你是起点。‘我忍不住窃笑,从门缝中看看走廊上没有人后,才鬼鬼祟祟地回到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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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楼楼梯口转角的公布栏,贴上一张启示。



  ‘大家好,住得还习惯吗?我今天不见了一串钥匙,那串钥匙是大家钥匙的备份,我这边没有多打第二份,所以请捡到的人放在客厅桌上,或拿到我房间给我,谢谢。PS:为了防止大家也弄丢自己的钥匙,到时候谁也打不开房间的情况,请每个人将钥匙多打一份给我,否则被锁在门外时须自费请锁匠开门换锁。房东。‘



  我冷笑,这样颖如即使当时怀疑房间里有人鬼鬼祟祟,也不会猜到我头上。



  而是拥有那串所有人钥匙的‘潜入者‘。



  谁是潜入者?



  不是我,也不是嫁祸给不存在的人。 ‘给你。‘我将旧的钥匙串放在老张门口的鞋子里,故意露出一小截金属以免显得太刻意。



  我当然重打了一份钥匙,刚刚从麦当劳出来后,随即去请五金行打的。



  老张是最佳的人选,他一定想都没想过能够拥有这栋楼最高的权力、与我平行的权力。



  而这正是偷窥成癖的他,所追求的超能力。



  Peeping Power。Invasionability.



  我看着走廊上的针孔画面,老张在穿鞋的时候发现这个神秘的礼物。



  ‘你不会还给我的,你不会还给我的。‘我不断念着,看着老张紧张地走进房间,看着钥匙串皱着眉头。



  但他的嘴角扬起的角度很邪恶。



  ‘收下吧,然后展开你的探险。‘我说。



  老张打开抽屉,将钥匙放在里面,然后振臂轻喝了一声。



  我一边替老张高兴,一边替被绑在椅子上的陌生男子感到悲哀。



  他已经连续吃了三天的安眠药,每三、四个小时就被颖如喂药一次,而颖如睡前则会给更多的份量。



  更多,但不至于太过量。虽然我看不出颖如是怎么拿捏的。



  ‘就算不昏死,也干死你了。‘我看着萤幕。



  那男人最后一次失禁已经是27个小时以前的事,但他除了一点点和着安眠药进肚的水以外,什么也没喝。如果强灌昏迷的人液体,液体多半会流进气管而不是食道,只有死的更快。但爽快多了。



  颖如当然也知道。我说过了,犯罪是一种专业。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肥大的针筒时,我以为她残忍到要用注射生理时盐水会葡萄糖的方式,苟延残喘那男人的烂命,但颖如却从诡异的小木箱里拿出珍藏已久的绝对过期牛奶。



  ‘你这女人究竟会疯到什么程度?‘我讶然。



  颖如将牛奶灌满针筒,套上看似不慎卫生的注射针后,颖如专注地将针刺进男人手臂静脉,慢慢推送泛黄的牛奶。



  我好想吐。



  颖如连续注射了大约三千毫克的牛奶,于是那男人晚上又开始失禁,我看了真的很反胃。



  颖如摸着男人的额头,拿着温度计让男人含在舌下。



  我看不清楚温度计显示几度,但这举动应该表示男人正在发烧,我健康教育念的不好,但我想这应该是白血球正在跟过期牛奶里的病菌正在大战的关系吧。



  颖如躺在床上,捧着电脑敲敲打打,累了就看书、喂药、擦地、睡觉,好像正在贴身照顾一个病人。她制造出来的病人。



  真不知道那跟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是因为什么特质才被选中,抑或是随机的不幸。



  另一方面,我想老张也应该开始观察每个人出入房间的时间惯性了,毕竟关于犯罪的事情都牵涉到天生的敏锐,或是刻苦的调查。专业。



  于是,老张开此有意无意地,增多他往返一楼的次数,经过陈小姐的房门时都会注意陈小姐的鞋子还剩几双,有没有男人的鞋子等等。



  跟我想的一样,他对漂亮淫荡的陈小姐最有兴趣。



  或者,老张也明白颖如之住在他楼上,要藉机往返五楼或天台以便观察颖如的作息是比较奇怪的。



  我一直期待着老张偷偷潜入陈小姐房间的一天,去偷条内裤或是躺在床上滚一下之类的。但老张似乎很沉的住气,大概是‘如果被发现的后果‘的想像阻碍了他的侵入计画,或是他另有盘算。



  也好,晚点也好。因为我脑子很乱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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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如出门,从来没有快回来过。



  我居然错乱地以为她至少还有一点点可估性。



  杀了颖如?



  我居然慌张到让这个荒谬的镜头在我脑中掠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



  ‘打昏她吧!‘我心中笃定,不管是什么想法,只要笃定就不会惊慌!



  因为暂时看不到后果!



  我屏住气息,站在门后。捏紧拳头,用力到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震动。



  该打头的哪里,颖如才会立即晕倒?



  上面一点?还是下面一点?



  还是该像电影里一样,用手刀猛力朝脖子一斩?



  我的脑袋空白一片。



  脚步声静止在门前。



  我的眼睛眯起来,有些晕眩。



  钥匙孔金属声喀擦喀擦,门微微打开一条缝。



  我浑身发热。



  颖如不知为什么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难道是发现我了?



  门轻轻关上。



  颖如竟没有进房。



  我仔细倾听房间外的动静,那脚步声轻轻迈开,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去哪?



  要去哪?



  那脚步声似乎是想上楼!



  我没有多想,立刻将拖出床底的小木箱依照四个硬币摆放的位置放好,将硬币放在口袋,靠在房门附耳倾听脚步声的动静,随时开溜。



  没有脚步声。



  ‘扣扣。‘



  颖如在敲我的门!



  我立刻将门打开,惦着脚尖走出,大气不敢透地将门反锁。



  ‘扣扣。‘



  颖如依旧在敲着我的房门。



  该上去吗?



  该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去吗?



  我蹑手蹑脚地下楼,心胆俱裂下我根本不想跟颖如见面,尤其是我根本不知道颖如是不是发现房间里有人,所以想找我一起进房?



  如果是这样,我的脸色这么差,又是从楼下上来,颖如一定会怀疑拥有钥匙的我!我根本不敢想像那会是多么难堪扭曲的画面。



  如果不是这样,那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的颖如,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敲我的门?距离缴房租的月底可还有一个礼拜。



  逃就对了。



  我打开门,走出房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麦当劳里。



  我挖着巧克力圣代,试着平复刚刚绷紧的沉重情绪。



  颖如实在太可怕了,如果关于她的一切都无法预知的话,我如何能导演出一出绝妙好戏?



  她是个弱女子,充其量只会使点迷药手段,但我为何如此害怕?



  颖如绝不是突然暴走,有一天早上醒来莫名其妙决定绑架另一个人的那种人。因为那只小木箱。



  牛奶、酱油什么的,都很容易取得,但疫苗跟蛇毒绝不是想在便利商店买就可以买到的,还有那两瓶古怪恶心的玻璃瓶,那像是正常人会想拥有的东西吗?那是一种蓄意,钢铁般的千方百计。



  颖如绝对是个累犯,她一定曾在某个城市里作过案,绑过另一个人或等等。



  而她只不过刚刚在这个城市里落脚,所以乖上好一阵子,熟悉环境后自然又开始干些莫名其妙的勾当。



  要不然,颖如怎么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难道是她有个双胞胎姊妹,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住进她的房间,跟她对调?那颖如呢?难道被她的变态双胞胎姊妹给杀了?给绑架了?



  巧克力圣代吃完了。



  冰淇淋降低了我血液的温度。



  ‘你在挑战我吗?你想出个难题考考我吗?‘我冷冷地重复类似的语句,想得到一些冰冷的、忿恨的勇气。



  ‘好,你这个刁钻的演员,甭想爬到编剧的位置。我要把你当成辛辣的调味料,一颗属于我的炸弹。为我跳舞。‘我将塑胶盒子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走出位于市中心的麦当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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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离奇。



  我怎么也看不出颖如的体内住了这样的东西,这是最令我呼吸发冷的地方。



  颖如走到厕所,将两杯咖啡都倒在洗手台上。



  她从抽屉拿出一只大塑胶袋和几条粗绳,将塑胶袋铺在椅子下,那男人牢牢绑在椅子上,所有的动作不能说非常熟练,但却毫无犹疑,我不禁怀疑颖如是否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或是在她的脑袋中演练过千百遍?为什么颖如这种行动一点征兆也没有?



  男人昏睡着,他当然也不知道。



  颖如坐在床上面对着他,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我好紧张,因为我根本就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颖如,颖如,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紧握着遥控器,不断格放针孔摄影机的画面,想看清楚颖如的表情。我的手心全是汗,脚一直在不安地交互摆动。



  颖如终于动了。



  她蹲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头箱子,我赶紧将脸贴在电视萤幕上,看看那小箱子到底装了什么。



  颖如打开小木箱,拿出一个像是装药片之类的罐子,打开,拿出几粒不知道是白色还是黄色的药片在手上,倒了杯水,然后用手扳开男人的嘴巴,将药片跟水塞了进去。



  ‘老鼠药?安眠药?还是摇头丸?‘我胡乱揣测,竟开始不安。



  喂了男人不知名药片后,颖如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竟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看书,一本短篇小说文选。



  我汗流浃背地看着萤幕,等待着颖如下一步,无法分神理会其他人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难道颖如喂他吃的是毒药?我该打电话报警吗?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可是我的房子,我可不想出了人命后房子租不出去,加上杀人这件事根本就很令人难以忍受,即使被杀的跟动手的双方都与自己非亲非故也一样。



  竟然就在我的脚底下!



  我就这么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步,荒唐了整个晚上,而颖如却迳自安稳地躺在床上睡觉。



  到了隔天中午,那男人的头像钟摆微微晃动,但意识明显不清楚,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颖如醒来后,从床底下拿出同样的药瓶,抖出几颗药片又塞进男人的嘴巴,她的手指摸着男人的喉节,确定他的确吞下药片后,颖如竟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将门锁上后便下楼离去。



  ‘这女人疯了,却不像要逃?‘我狐疑着,精神状态已经因为失眠而涣散许多,但颖如冷静走出房门的样子绝非想一走了之。



  我决定要冒险进入颖如房间,看看她究竟在变什么把戏。



  趁着柏彦还在睡大头觉,我蹑手蹑脚,拿着钥匙进入颖如的房间,我几乎可以听见巨大的心跳声。



  颖如已经无法估计了,她会不会突然回来?多久回来?我现有的统计资料已经不实用,但我非得进房看看那个男人不可。



  轻轻带上门,我的鼻心都是汗。



  我看着那男人,他的脸色好苍白,但绝没有死,至少还没发生。



  我探了他的鼻息后,想翻翻他的眼皮,却惊觉我没有戴手套。我可不想在这个很可能变成死尸的男人身上留下指纹。



  ‘算你倒楣。‘我在心里说着,暗自庆幸我没有在颖如房间聊天喝咖啡过。



  我蹲下,寻找那只小木箱,将它的位置四角放了四个硬币,小心翼翼将它拿了出来,屏住呼吸打开。



  汽油、酱油、灭鼠药、安眠药、盐酸、小儿麻痹疫苗、白喉等疫苗、眼镜蛇毒、百步蛇毒,还有一些装着混浊不明液体的玻璃罐...... 其中一个玻璃罐里漂浮着一只死老鼠!而另一个玻璃罐竟装着捣碎的不明爬虫类尸块,浸泡在我无法形容的颜色的胶状液体中。而昨晚颖如拿出的药罐子,装的是强效安眠药。



  我愣愣地看着,阖上木箱。



  颖如原来是疯的。



  我抬起头,以四十五度仰角看着那不知还要受苦多久的男人,正要感叹几句时,我听见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我的胃一阵翻滚,好想呕吐。



  竟这么快就回来?



  我猛力抓着胸口,生怕剧烈的心跳声暴露自己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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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个房间的六个房客,都可能是所有人租屋时遇见的楼友,所有人都可能与他们在街上擦身而过。



  但颖如不是。



  我不只意外,还感到害怕。



  害怕得厉害。



  我永远记得升降梯发出‘喀拉喀拉‘声响那一天。



  当时,我正拿着记满众人行为模式的笔记本、咬着笔杆,躺在床上思考:‘以这些人"现阶段"的所作所为,可以编织成什么样的剧本?



  如果我可以成功剖析他们的心理,我真的可以知晓他们"道德的极限"吗?‘我就这么盯着笔记本瞧,一个好的方案也没有。



  ‘喀拉,喀拉......‘



  老旧斑驳的升降梯突然开始运作,我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齿轮咬合制造出来的声音,或是履带之类的零件。



  我有些吃惊,将柏彦的房间画面切换。



  升降梯因为并不常被使用,所以我没有多为它买一台电视机监视,现在想来真是错的离谱。



  我看着电视画面,刚刚出门的颖如带着一个男人站在升降梯里,那男人我自然从未见过,而看起来他跟颖如也不甚熟识,颖如站在升降梯按键前,安安静静看着生锈的金属栅栏,而那陌生男子穿着入时,拘谨地站在颖如左后方看着颖如的裙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他心里在笑,我瞧的出来。



  栅栏打开,颖如往身后微笑点头,那男人很有礼貌、简直是客气过头地点头回应,跟着颖如走出升降梯,进了她的房间。



  我必须承认,我原先以为颖如生活的如此单纯,让我彻底错估了这个平淡如水的女孩。



  我一点也不了解颖如。



  从表面、从各种表面、从二十四小时日夜不停监视的表面来推敲一个人,都可能不足以使你了解另一个人。



  从表面观察得到的东西,最终就是表面的东西,妄自声称什么动作都是反射心灵,其实是自大。



  颖如不喜欢说话,至少在这栋房子里就属她最沉默寡言。



  我经常一整天都偷听不到她说句话,这也许是我一点都无法窥知她心灵状态的关键。唯一的门径,只是她每天晚上看的书。



  园艺布置、金融理财、心灵小语、星座卜卦、名人传记、普及科学,甚至是灵异玄学。颖如兴趣的广泛让我无从下手了解。



  颖如进了房间,那男人跟了进去。



  ‘好别致的小房间。‘男人说,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床。



  ‘介绍一下你自己,喝咖啡还是水?‘颖如的笑有浅浅的酒涡,示意男人坐在床缘。



  ‘来点咖啡好了。我不都在网路上介绍过自己了?应该换你说了,你可是主人。‘男人没有听话坐在床上,反而双手轻轻搂住颖如的肩,看着颖如娴熟地使用咖啡机。



  ‘说说你,多说点。‘颖如淡淡轻轻的声音有种柔软的魔力:‘我怕你等一下什么都说不出口。‘



  咖啡涓涓滴出。



  ‘你对我还真是好奇,坦白说,我也觉得自己很特别,哈,也许你已经在网路上跟我聊天感受到了,但我说的特别,可不是随便跟女孩子做那种事的特别,不过你别介意,我可不是说你随便,你也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而......‘男人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一下子就变了个人。



  颖如只是静静地听,既没表示有兴趣,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咖啡好了,颖如倒了两杯,一杯给男人,一杯给自己。



  男人接过咖啡啜了两口,看着颖如笑着:‘好香。‘颖如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捧住男人手中的咖啡。



  ‘嗯?‘男人不解,但还是将咖啡让颖如捧走。



  男人闭上眼睛,双手垂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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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柏彦楼下的两个男同性恋,跟这在这栋房子里的其他人互动良好,跟我原先想像的大不相同。



  我本来以为郭力跟令狐两人只是想找个打炮的隐密小窝才在这里筑巢,怕家里人知道他们的同志身分之类的理由吧,但他们并不是全把这里当作廉价旅馆,尤其是郭力,跟所有人都会打招呼,跟不懂礼貌的柏彦完全不一样。



  ‘请大家吃。‘年长的郭力偶而会买些饮料跟小蛋糕放在一楼的客厅桌上,附上纸条。真懂得做人。连厨房冰箱里也常放了巧克力牛奶跟一桶冰淇淋,附上纸条说请大家随意取用,而老张也总是在巧克力牛奶即将过期时,将它拿到自己的房间储存起来。



  郭力四十多岁,但皮肤保养的很好,脸又长得一副斯文有大脑的样子,加上他有一份待遇优渥社会地位高的大学教职,我猜想他在同志界一定颇有身价,我从跟他几次短暂的对话里得知他其实是有老婆小孩的,但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的性向。



  ‘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隐瞒真正的性向,唉,人总是有一些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算是家人也一样。‘我说,喝着郭力请客的啤酒。



  ‘其实,也不是刻意隐瞒。‘郭力微微有鱼尾纹的眼睛笑着:‘我喜欢男人,可女人我也喜欢,爱情就是爱情,是不分性别的。‘‘照!照啊!说得挺有道理,我以前怎么都没想过?‘老张的手大力拍着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对这话题一点也没有兴趣,他只是喜欢抬杠而已。



  ‘可以接受两种性别的爱情,不见的是福气,可也决不是罪过。‘郭力笑笑,他连拿啤酒的姿势都很绅士,可一点也不娘娘腔。



  ‘你跟令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问,这些我可无法从他们的日常对话里偷听到。



  ‘很久了,以前他是我的学生。‘郭力话只说到这边,似乎笑笑不愿再说下去。



  ‘啊!是师生恋啊!哈哈真有你的!可惜我教的是国小!没你幸运!‘老张夸张地大声嚷嚷,我心想真是狗屁。



  而令狐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看着擅长交际的郭力,不时面露微笑。



  令狐的年纪只有二十七岁,身子骨壮健,我常看他在房里健身,有时一动就是两个多小时,我有时还会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做运动,因为我也想拥有那六块肌理分明的腹肌。



  我可以理解令狐为什么这么勤于健身。



  那是一种资格,一种被呵护的条件。



  ‘老师。‘令狐赤裸依偎在有个小肚子的郭力身上,郭力一边看著书,一边慢慢抚摸著令狐漂亮的背肌,他的指甲游移在令狐身上,令狐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而郭力用力捏著令狐的屁股时,令狐还会发笑。



  令狐的眼睛很大很大,我几乎从电视萤幕里就可以看见他那充满幸福的瞳孔倒映着郭力成熟的容颜,我可以感受到令狐对郭力的依赖,那是爱。我不禁肃然起敬。



  郭力有时会闻著令狐的头发说好久的话(我将音量开到最大,仍然听不到他的绵绵细语),所以令狐洗头的时间长达二十分钟,生怕有一丝油味。附带一提,令狐头发卷曲的像电影魔戒里的哈比人佛罗多,乌黑亮丽,也难怪郭力像猫看老鼠一样贪婪地嗅着。



  说到做爱,年轻的令狐爆发力强,而年长的郭力经验丰富、技巧温柔,两人不做爱便罢,一开始打炮便耗时良久,平均要缠上一个多小时,但两个人做爱的姿势却是相当单调,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郭力在上头扮演所谓的一号,而一身肌肉的令狐则任由郭力摆布,相当的顺从。坦白说,要看作爱的话还不如盯着经常发浪的陈小姐,她的花招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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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双十年华的大学生,柏彦却是个十分枯燥的年轻人。



  而且得了一种没有前途的病。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有一次柏彦戴着耳机,全身抽筋似跳着,与我在走廊上擦肩而过。



  ‘为什么要使用双截棍?‘我站住,敲敲柏彦的肩膀问道。



  柏彦皱着眉头,并没有停下抽筋的身体。



  我拉开他的耳机,又问了一次:‘我说,为什么要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快使用双节棍!‘柏彦高兴地念经,手指在我的眼前挥舞着快速的奇怪符号。我只好装作懂了。



  我在走廊的尽头看着柏彦像猴子一样打开门,进去,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憎厌。



  是我大学没念完就被踢出来的关系吗?是妒恨不断供他挥霍的青春吗?



  我懒得替自己做分析,但我倒真的十分喜欢打扰柏彦的生活。



  柏彦喜欢打手枪,爱的不得了,而每天射三次精的结果使他无心课业。



  我可以了解他跟他的左手为什么那么要好,因为这个白念大学的废人根本交不到女朋友,我曾经将针孔画面调整到最大,发现他总是两条腿架在电脑桌上,左手急速抓着他那条脏东西,朝着小泽圆、川岛合津实、白石瞳等日本AV女优的脸孔射精。



  这令人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他跟我意淫同一批女孩子。



  ‘扣扣扣!扣扣扣!‘我轻轻敲着门,双手叉腰。



  房里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我不耐地敲门,心中暗自嘲笑着。



  柏彦慌慌张张地打开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可不比老张,他的脸色像是后车厢塞了具尸体却遇上路边临检的杀人生手。



  我轻轻喉咙,微笑道:‘没事,只是来问问你住得还习惯吗?‘柏彦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回答:‘习惯。‘马的,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你不知道我本来打算租五千块吗?



  我微笑:‘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柏彦有些不耐,说:‘没有,嗯,如果再便宜一点吧。‘我点点头,笑笑:‘我会想想看。‘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跟叔叔说。‘我走了,听见柏彦关门的声音。



  回到电视机前面,我盯着柏彦打手枪,计算着时间。这小子平均打枪所需时间是三分钟四十七秒,但会视女优是谁而定,他现在盯的是新女优草莓牛奶,而草莓牛奶的平均记录是四分又八秒。



  快了,我格放柏彦的电脑萤幕,我知道草莓牛奶就快吸出精来(因为我看过那片),而柏彦总会慢上两拍。



  我拿起电话,拨着柏彦房间的电话。



  只剩下‘拨话‘一键没按。



  柏彦的手越来越急,而草莓牛奶已经吸出精来,双手打开,慢慢吐在手心上。



  柏彦的背越晃越剧烈,于是我迅速按下‘拨话‘。



  电视画面里的柏彦抽慉了一下,但不是射精的那种抽慉,而是受到惊吓。



  柏彦愤怒地看着电话,一拳重重打在桌子上。碰!



  ‘喂,我是房东。‘ ‘干嘛?‘ ‘我只是想问你,我一整天都想不透为什么要使用双截棍?用来干嘛啊?‘ ‘......‘ ‘嗯?‘ ‘那是歌啦,周杰伦的歌啊。‘ ‘喔,是喔,是新人吗?我真是过时了。‘ ‘......‘



  柏彦挂上电话。



  我满足地看着电视里的柏彦摔在床上,胡乱打枪射精后便躺着睡去。



  这小子今天射精真是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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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演员,会努力达到导演的要求把戏演好,好的导演,多半也是个好编剧,他会端详演员的资质,无论如何都会端出一碗好戏。



  一个好导演绝对不能急,就道理跟王家卫一部‘2046‘导了好几年还没导完一样。我要从现在开始,以全新的角度观察这些房客的个人特质,更重要的是,我要设法洞悉这些人日常生活的背后,潜藏着什么样的动力。



  那会是什么样的动力?那些动力又会引发出多少新的可能性?



  我不是心理医生,甚至没念过一点心理学的皮毛,所以为了彻底了解日常行动背后的深沉动力,我必须更进一步。



  我需要听见。我需要看得更多。



  趁着每个人出门的短暂时间,我拿着钥匙潜入空门,在每个房间角落的插座里面、还有走廊上的烟雾感应器里装上窃听器,我试了一下,效果勉强可以。



  我到中古家电行,买了五台二手电视机,这样我就不需要一直切换讯号轮流监视六个房客,我可以一次看个明白。



  空白笔记本当然也是必备,我可以想见那上面的涂鸦会有多精彩。



  就这么开始了。



  ‘嗨,小妹妹!‘陈小姐常常和蔼可亲地向王先生的女儿打招呼,一开始住在对面的王先生总会提醒王小妹:‘糖糖,叫陈姊姊。‘但不久之后,王小妹就很自然而然地跟陈小姐亲匿起来,因为陈小姐偶而会买点小礼物给王小妹,有时是麦当劳的小玩具,有时是陈小姐多买的零食。



  陈小姐那两个男友不来过夜时,陈小姐心情一好或是百般无聊时,王小妹就会被陈小姐热情的声音唤去她的闺房看电视,或是吃东西,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王先生从未客气地拒绝,但我从监视器中看见王先生其实并不怎么高兴,我猜想是陈小姐有两个男朋友的关系,让王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柔,今天晚上想试试你的小嘴。‘陈小姐的高大男友笑呵呵地解开皮带,陈小姐的眼睛一眯,妖媚地将门锁上。他是个占有欲跟性欲一样强的男人,他连陈小姐讲个电话都要趴在话筒旁听。



  男人抓着陈小姐的头,陈小姐跪了下来,办公室的制服还没脱下,她那粉红色的舌头轻轻缠上男友的阴茎,我也脱下了裤子。



  对面。



  ‘爸爸,陈姊姊为什么有两个男朋友?‘王小妹好奇地问,露出顽皮的笑容。



  ‘乖,赶快去睡觉,大人的事以后慢慢再懂。‘王先生皱着眉头将女儿赶到床上,抱着女儿哄她入睡,然而陈小姐的舌功非凡,男友竟开始呻吟。我将音量调小,那声音会让我阳痿。



  王先生也一样,他明显感到不自在。



  他的手在棉被里隆起一大包,犹豫着。



  他还能犹豫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我一边套弄着老二,一边揣摩着王先生复杂的心态。



  毕竟,对我来说,犯罪可不是爆发性的异常行为。



  犯罪是一种心理状态。



  ‘唉呀呀王先生!哪天一起吃个饭聊聊啊!‘老张总是将客套话挂在嘴边,在上楼时若碰见年纪相近的王先生老是热呼呼地装熟,但内敛近乎沉默寡言的王先生一贯报以靦腆的微笑,反正是客套话而已。



  下班后回到房间,老张常常一边扒着便当,一边坐在望远镜前随机寻找偷窥的猎物,但好猎物难寻,也常常受限于别人紧闭的窗户,所以老张吃完晚饭,不是看着偷窥光碟手淫,不然就是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如果没有人出入,老张有三成六的机率会将望远镜装进背包里,走到我头底上的天台架望远镜偷窥对街的人们。



  真够大胆的,毕竟天台是每个人晾衣服的公共场所,所有人都可能突然出现。



  有几次,我会故意打扰他。



  ‘嗨!老张!晾衣服啊?‘我懒洋洋地走上天台,假装要来天台做运动。



  老张的脸色有些慌乱,语气却很镇定:‘哎呀!上来做运动啊?



  我在赏鸟啊。‘‘这大都市的有什么鸟好赏?‘我弯下腰拉筋,假装对他的嗜好没有兴趣。



  ‘你说的好,我真希望有一天能有个空闲去郊外走走,免得在这里望梅止渴,尽是些小麻小雀的。‘老张胡乱用着成语,将望远镜的镜头悄悄调高八度。



  ‘嗯啊,城里空气污染严重啊。‘我随意说着,向着夕阳做起了体操。



  而老张就这么立着望远镜,有模有样地观察电线杆上的麻雀半个小时后,我挥手向他道别,留给他一些时间大大方方地偷窥。



  毕竟老张是很要面皮的,我可不想压抑他的黑暗面太久,使得他积压不了的情绪化作一个拳头向我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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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镜头切换到住在楼下的轻轻女子,她还在睡觉,我看了看手表,她大概还要睡一个半到两个小时,十点半才是她最常醒来的时间。



  轻轻女子的名字叫张颖如,是个专职作家,我猜她一定不是个很有市场的作家,要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颖如经常在床上用笔记型电脑写作,床边的茶几上堆着好几本杂志与各式各样的书本,她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间只会起身上厕所或冲咖啡,吃点小饼干,到了晚餐时间才会出门吃点像样的东西,有时回来手里会抱着一些零食与新的书籍杂志。



  晚上九点后颖如就不写作了,她专注地不断翻看堆积如小山的书籍,常常两天就看完一本书,还会用笔划线做记号,不知道是真爱看书还是找写作的资料,总之我都很佩服这样的阅读习惯。真是个生活简单朴素的女孩子。



  所以偷窥颖如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我最多学到了冲咖啡的各种技巧。



  我打了个哈欠,将电视关了。



  老张在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就出门了,他要带学校的小田径队跑操场。如果将萤幕切换到他的房间,我将会看见单调的摆设,还有满地的过期牛奶。



  他真是解放了,彻彻底底的。



  我知道老张也有偷窥的癖好,这点他没有跟我提过,他只敢提过期牛奶的事。人之常情。老张的偷窥嗜好反应在他房间光碟机里的偷拍光碟,以及他放在衣柜里的高倍率望远镜上。



  老张每天下班回来洗澡前,都要看一片偷拍光碟,内容包罗万象,有真偷拍,也有假偷拍。而入夜之后,老张就会架起望远镜,用研究月球表面的科学精神窥探附近的住户有没有进行不关窗帘的色情活动。



  是的,老张跟我虽然颇为投契,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想窥探的是各式各样有趣的自我表演,但老张的偷窥活动则标榜着色情万岁,这并不是说我高了老张一等,而是着重的趣味多元性差很多。



  关了电视,我躺在床上不知道要做什么。



  也许我该每半年,或甚至每三个月就换一批新房客进来,只留下比较有趣的房客。



  我闭上眼睛,想起两部跟偷窥有关的电影。



  一部是‘银色猎物‘,男主角藉由偷窥女主角的日常生活,于是非常了解女主角的兴趣与行为模式,男主角便塑造自己另一个形象,并制造种种巧合使女主角爱上他。也许我该仿效他,看看有没有机会跟陈小姐做几次爱,或是让单纯的颖如爱上我。



  另一部电影是‘楚门的世界‘,这部堪称经典的电影我看了好几遍,里面的男主角实在是太可怜了。但他的可怜之处不在于不自觉贡献出他有趣的一生,而在于最后竟自行揭破秘密,走到早已知悉他生活一切的观众面前。我叹了一口气,这部片好像不能给我什么启示。



  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里思量着楼下那些房客的人生。



  其实大家也真是有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说住就住的缘份,说不定大家还会住在一起好些年,除了那个糜烂的大学生以外。



  也许,他们是我生命中另类的家人。



  我笑笑,自己其实亲人甚少,要不然大伯父这栋房子也不会轮到我的头上。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惦量自己这一生有多少斤两。



  没出过国,没有正式的工作,没有念完大学,已经有好几年没吃过年夜饭。



  没有实现过自己的梦想。



  我当然实现不了梦想。能够当上导演的人有几个?何况我只是爱看电影而已,导演只是我随口挂在嘴边,有人问起我就回答的‘梦想‘。我呆呆看着黑色的电视萤幕,突然有种奇异的灵感。



  也许,我可以将这些房客当作是我亲密的家人。



  或者。



  或者演员。



  但我不再是默不作声的观众,而是才华洋溢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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