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宋高祖年间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正是朝廷招募贤才的时候,我等同僚正是赶上了好的时候啊。”一艘小船正载着赶考的学子往开封的方向行去,中间一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眼睛里闪着亢奋的光辉。另外的一些书生也在高声附和着,在这个年代,只要一旦科举高中,就可以一步登天,步入仕途,就此可以和窘迫的生活告别。为首的书生得到这样的响应很是高兴,眼光一瞥,却看见一个呆人趴在船舷上,对他的慷慨陈词无动于衷。

“同窗的王子进,你对我的话没有什么想法吗?”被叫做王子进的人回过头,一脸沮丧的样子, “有有有啊,道然兄啊,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我觉得非常正确。”那个叫做道然的书生很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却听王子进接着说道: “你讲的道理我是都懂的,就是不懂的是,这湖边绿柳如烟,华亭如盖,又接近京城,怎么就没有一位佳人呢?”


他的话一出,换来一船的人哄堂大笑,连摇船的艄公都忍不住的摇头,喷饭。王子进却不以为然,打开折扇跺着步子走到船头,长身而立,说道: “古来功名皆粪土,倒是真心难求。”话一出口,又换来一阵哄笑。本是一位谦谦公子,却如此不求上进,船头的老艄公不禁连连摇头。

正笑闹着,王子进却像着了魔一样,头歪在一侧,僵住了不动,过了一会,亦步亦趋,径向船尾走去,众人停住了笑声,一起望向那边,只见堤岸边,绿柳旁,一个白衣的人亭亭玉立,只见黑发如云,肤白胜雪,执一纸扇掩面,虽看不清眉目,却也知是一位佳人。“喂,你快回来,前面就没有路了。”众人惊呼道,可是王子进只觉得自己是走进一副绝美的画中,里面人面桃花,是一番诱人的景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听 “扑通”一声,他终于掉进了水里, 慌忙中喝了两口水,一边还不忘喊着, “折扇,我的折扇呢?”等会见了美人,没有折扇怎么行呢,怎么也是个文人,不能丢了风度啊。船上的人见他还是深黯水性,都放了心,在上面起哄: “王子进,快游啊,游道美人身边去!” “快啊,快啊,搏美人一笑去啊。”


王子进在下面收到鼓舞,也不觉得是讽刺,真的奋力向岸边游去,又觉得长袍浸了水,太碍手碍脚,脱了,发冠也挡眼,摘了。心里一门心思只是那倾城的容颜了。

越来越近了,真的是位佳人啊,柳眉如黛,发亮如丝,好像,好像还在冲他笑啊。顿时受到鼓舞,几下游完了剩下的路程,那人在岸边等着他,见他快到了,竟伸出一只玉手,要拉他上岸。

王子进见了面前那修长的一只手,不紧有些犯窘,孔老夫子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能如此唐突了美人啊。还在犹豫呢,那手又招了招,如柳枝拂面,柔弱无骨,不管了,什么伦理道德,都不如眼前的景致诱人,一把抓住了,那人很轻巧的就将花痴王子进一把拉上岸。

咦,这个美人的手稍嫌硬了些,大了些啊,还有这力道,好像自己也比不过啊,但见眼前一张桃花脸,虽然有点英气,却掩不住眼波流转的风情。

赶紧鞠了一躬, “多谢佳人救命之恩,小生江淮王子进,这厢有礼了。”只见佳人一双晶亮,晶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样的眸子,如泣,如诉,好像在哪里见过。正愣神间,就听佳人开口了,不是想像中的温言软语,却是一把清亮的男声: “村野之夫胡生在此有礼,请问王兄有何贵干?”


王子进立刻瞠目结舌,脚一软,本就站在岸边,竟不着力,又跌倒水里,这次是真的沉了,不仅是身子,连心也沉到了冰凉的湖水中,隔着荡漾的碧波,怎么见这胡生的笑容中竟夹着一丝狡诘呢。湖水很凉,他眼前一黑,竟觉得很久以前,似乎也在冰凉的水里躺过,也有这样一双晶亮晶亮的眼,这样注视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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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战国

“爷爷,我好累啊,咱们能不能歇一歇啊?”一个稚气的童生至茂密浓翠的山林中传来。

“乖孙啊,过了这座山就是魏国的边境了,把你带到你父母家,爷爷也就能安心了。”老人眉须皆白,树枝一样的手臂牵着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

唉,当初把这孩子带到少梁居住,就是怕家住边境不甚安全,可是哪曾想,近年来秦国势力不断壮大,少梁以西战乱不断,以前以为十铜墙铁壁的少梁城,如今看起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天下局势如风云骤变,怪只怪生不逢时,偏偏生在战国,人命贱如蝼蚁。

眼看着乌云如墨,山雨就要来了,老人弓着背,加紧赶路,眼前的羊肠小路,蜿蜿蜒蜒不知要通向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爷爷,爷爷,我走不动了。”男孩小小的步伐实在是跟不上他的爷爷了。老人望着阴云密布的山顶,又回头看看孙子晶亮的眼睛喝疲惫的小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爷爷背你”说着放下身上的背篓,把孙子小小的身体放进去,再吃力的背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而小小的男孩一被放到背篓里就进入了梦乡,实在是累得坏了。


老人不知走了多久,路已经越来越窄,草丛越来越茂密,而雨也眼看将至,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潮湿的味道。这时,孙子在背篓里醒了过来,幽幽的说: “爷爷,停一下,草丛里有东西在叫我。”

老人有些不信,他虽然耳背,但是能把孙子吵醒的声音怎么也是该听得到的。 “乖孙啊,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啊?”

男孩偏偏不信,在背篓里直要下来,把竹篾的背篓弄得摇个不停。老人拗不过他,只好放他下来,自己一下坐在地上休息一下。男孩甫一落地,就马上跑向旁边茂密的草丛中去。

“回来啊,草丛里有虫蛇。”

话音未落男孩已经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狐狸的皮毛上全是鲜血,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一样,红色的雪衬得那雪白得皮毛更是亮丽动人。狐狸的嘴一张一合,还有一丝生气,也许刚刚就是这呼救一般的小嘴吵醒了孙儿吧。

爷爷很是高兴,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确是见不得死亡的,要是没有人发现它,这只小狐狸难保不又被谁逮了果腹了。

祖孙俩乐呵呵的给小狐狸包扎了伤口,继续赶路。男孩把小狐狸背在自己小小的背篓里,一路上竟哼起歌来。山顶层层的乌云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厚重了。


眼看快到山下了,雨还没有下来,男孩牵着爷爷的手,一路说个不停, “爷爷,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哩,是叫雪儿,还是叫冰儿呢?” “爷爷,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呢?”老人呵呵的笑着,不去理会他幼稚的小孙子。


这时,越来越宽阔的路上出现了一队巡查的士兵。走到祖孙俩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前面就是晋国的边境了,还不快回去?”

“我的儿子媳妇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啊。老汉这是带着孙儿投靠他们去的。”老人说道。

“什么村子,这附近早就没有村子了,你们是想叛国是真的吧?”

什么,没有,没有村子了,那他的儿子媳妇,难道也淹没在铁蹄中了吗?老人一时已经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小小得孙儿啊,还没有赶到父母家就已经成了孤儿。

“最近国家战乱,叛国的人太多了,我们就是在边境巡查的,一旦发现有百姓不安分守己,就格杀勿论。”士兵们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不,我们没有,没有啊,我们马上就回去。”

“回去,回去还要大爷们押送呢,你再跑回来怎么办,我们可没有时间来回盯着你们。”说着,手起刀落,一剑就刺进了老人的胸膛。变故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老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混浊的老泪自眼角滑出,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耳边听着孙儿在叫,爷爷,爷爷,啊,让他多听一下也好啊。乖孙啊,爷爷照顾不了你了,你一定摇好好的活下去啊,想说却说不出,话到嘴边都变成血沫喷出来了。眼前孙子的小脸越来越模糊,突然脸上一热,孙子也没有了叫的声息,老人心中一痛,就此气绝了。男孩小小的尸体趴在爷爷的尸身上。

那帮兵士继续走着, “今天又杀了两个叛国的,回去可以和头交代了,哈哈哈!”

雨,突然间就夹着雷气势汹汹的下来了,在山路上蜿蜒成一道道沟渠,夹着祖孙俩鲜红的血液。真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只有孙子小小的背篓里,一双晶亮的眼睛透过雨帘向外望着,晶亮的,如泣,如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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