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的故事第十章 苦行失败
  
   








  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未来的佛陀悉达多在寻觅着光明,然而一无所获。他的心就像在这密林中闷热的黑夜,看不到有哪一颗星星在闪烁。
  他在阿利耶这里耐心地学习了很长时间,他对阿利耶的思想体系已经掌握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以至于追随阿利耶的苦行僧们都要求王子作他们的法师。但是王子不答应,因为在阿利耶的教义里他看不到结论,看不到解脱,他认为即使还有升天的欲念,也不能说完全消灭了欲念,世人还会被卷人那残灭自己的生死转轮之中。

  于是,悉达多放弃了阿利耶的教义,闷闷不快地去找法师陀伽。陀伽是一个睿智孤寂的苦行僧,悉达多耐心地跟他学法,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会在这里看到曙光。

  他又精通了陀伽的体系,并且提出了许多既无法解释,也无法解决的难题,难住了法师:他发现陀伽所提供的闪亮的天国不是建立在无为法上,而是一种无常的虚幻的东西,这种教义也不是“道谛”,更不是亘古不变的“法”。

  经过长期耐心的冥想,他终于悟出一个结论:任何人类的子孙都不可能解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谜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高不可及,他们的翅膀在这碧蓝、可怖的高空中只能扑腾,却无力升起。只有自己的思想才可能升到这样的高度,而现在他却还不够。他心里想:“这里所有该学的东西我都学到了,这儿的牧草已经啃完。我得独身去苦行林,在那里,我要进行一种残酷得超过我在这里所见的任何一种苦行术。因为也许这些人说的对,只有将躯体全部摧毁,才有可能解放灵魂。我现在还不敢肯定它,但我一定要寻遍所有途径,去找这个‘道’。”

  他独自一人走着,思忖着:

  “如果一个旅行都碰不到一个胜过自己,或实力相当的伙伴,那么他最好是坚定不移地人孤寂的旅行,决不能与一个笨蛋为伍。”

  他终于来到苦行林镇。一看到这个地方,他就产生了喜悦的感觉。后来悉达多曾这样描写过苦行林:“那时,我自己想,这个地方真是可爱、有趣。这里的森林广阔,还有一条纯净的河流。小小的水湾可供人们沐浴。这真是寻求解脱的人们居住的好地方。”

  但是此时他十分疲倦,他对自己说:“失眠的人总觉得夜长,疲惫的人总觉得夜远,懒惰的人总觉得时间缓慢。我总会在这漆黑的夜中顿开茅塞,看到这一线光明。”

  悉达多在这茂密的树林采取了极残酷的修行方法,林中的其他人都惊羡着他采取的这种严格方式,虽然他们自己也同样走着一条痛苦的修行道路(我们后面将特别提到他们中间的五个远道而来的人)。这些人在悉达多附近选好自己的位置,个个希望在悉达多到达止观时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并且想和他交谈一些重大的事情。

  就在林中的小河边上,悉达多敛心静息地终日冥索。他一天天把饭量减少,到后来,他只靠令人不可思议的一点点食物维生,如果他的躯体再单薄下去仍能关注灵魂的话,他甚至连这么一点点也废止。此外他还控制自己的呼吸,尽管人们几乎看不出他的还在呼吸。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进入了人们所不能进入的境界。

  悉达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从早晨坐到晚上,他几乎像为他遮荫的那棵大树一样,和周围的大自然融化到了一起。森林里小动物都毫不畏惧地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四肢动物带着它们的小崽依偎在他的脚边,鸟儿们栖在他肩膀上召唤着自己的雏子,野孔雀在他的身边伸开色彩斑斓的羽扇,在这仁慈的菩萨即未来的佛陀周围,根本没有恐惧的概念。

  不久,这位伟大尊贵身居苦行林的苦行者已经名闻遐迩,人们纷纭从城里跋涉到此,都想站在远处看他冥思苦索的情景。当他们胆层地透过树林的枝杈望去,见到他那瘦骨嶙峋仿佛枯树般的躯体和他那平静、超然闪烁的目光时,个个都产生了一种惊奇与怜悯的感觉。他们只好蹑手蹑脚地离去,内心在不断地为他祝福,同时也恳求得到他的祷告和保佑。

  悉达多为了通过苦行达到解脱的目的,他又给自己规定了严厉的斋戒,身体进一步羸弱下来,然而般若的强大力量却使悉达多的心里逐渐豁亮。

  他冥索的第一个问题是无常,周围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个真理:任何事物都不能永驻,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转瞬即逝。这种运动永无止境,一个新的东西产生了,立刻就会变成一种更新的东西。就在他的周围,四季悄悄地轮转着,春天刚刚进入蓓蕾初绽的时期,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来,到小河边照一照自己的容颜,就被花团锦簇的盛夏所替代。然后,既没有停顿,也没有间隔,金黄色的秋天飘撒着果香和感情充沛的泪雨就来到这里,最后是以清爽舒适的冬天结束这一轮回。接着下一个永不停顿的轮回又重新开始。

  悉达多想:“既然没有什么停顿的东西,一切都在变幻,那我们行事的基础应是什么?”

  在他的眼前,蜘蛛正织着细嫩的纱线,晨露使根根丝缕一闪一闪地发着亮光。这使人想到旭日初起,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王后的锦衾那种迷人的景象。不多时分,这种景象即化为乌有。悉达多想着:

  “人的存在实在是朝不保夕。一阵恶疫袭来他就会死去,成为人人讨厌的东西,人就是这样来来去去,和最低等的昆虫毫无二致。”在他紧张的内心知觉中,一幅幅思想的画面迅速地闪过,它们像一道屏障把永恒的无为法藏在后面,使它无法透过,也无法识其真象。在他的眼前,各种生灵沿着它的缘起之处登上它面前展开的一级经台阶,但是,就在它们到达最高点时,却化为烟雾散去,因此那里仍无通途。

  大自然不知不觉地撒开了她那黑色的帷幕,悉达多的周围一片沉寂。徐徐升起的月亮用她那皎洁的光芒将温柔的梦飘飘洒洒地投向四面八方。微风轻拂,好像她那凉润的手贴附在了悉达多疲倦的太阳穴上。流水欢唱,歌声仿佛来自寂静的远方。

  生命的画卷在悉达多的眼前展开,他细细地咀嚼着其中的教诲。乐是梦,苦是谛,个人的生活是不幸。只有超脱其上的不动感情的冥索才是心灵的解脱。这些都是正确的吗?难道一不动感情的冥索才是心灵的解脱。这些都是正确的吗?难道一个圣人要从“迷”中解脱出来,就必须排除一切念头,除了自己,其他任何人的苦难都不去理睬,这就是不为任何欲念所诱惑吗?不——万万不是!这样生同行尸走肉,还不如跌进那黑暗的虎口里丧生。怎么能看着别人流血、死亡而熟视无睹呢?

  这时,悉达多觉得心灵中有一个轮子在不停地转动,就在无限之境多他头顶上平静地穿过时,他感到一阵眩晕。因为那轮子仍在无情地运转着,一圈又一圈。

  难道要向被动的无明让步,不再努力下去吗?难道甘心滑落到那讨厌的屈从中,接受皮鞭和枷锁吗?每一个生命都存在于数百万生命之中,到哪里去寻找对于这种微不足道的个体的拯救呢?一切皆空,则让一切都任其自然吧!

  但是这时候,悉达多又把思想集中在对“法”的冥思上。法的别义就是必然,难道一个人能够平心静气去适应这种必然吗?难道就没有“寂静”和觉悟吗?自然为什么不遵守这个法?人们眼前出现的这个不断变化,而又单调重复的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人在梵天的势力之中,那他对法一无所知,同时还要为没有遵守它而痛苦吗?如果一个人能够发现此道,那这个法就一定存在,而且它就属于这个人,而这个人本身就成了法。

  随着时光的流近,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智慧的顶峰,就是发现这个无所不包,甚至连人的灵魂也逃脱不出其轨的法——但是他绐终没能发现经。他已达到了不惑之境,他的视觉如同金刚石一样明锐。他肯定,宇宙有基本原则和最终目的,但他却苦于找不到能够接近这些东西的途径。

  悉达多就这样静坐了6年之久,他虽然已发现了“有为法”和“无常”,但“无为法”还是不能见到。这样他从一个未知的起源走到一个毫无希望的终结。短短几年的挣扎,最终还是归于失败。悉达多已经精疲力竭了。

  现在他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生命就像挂在一个破损的蜘蛛网上,随时都可能坠入死亡的深渊。这种残酷的修行方法,使他的名声就像悬于天幕的大钟发出的巨响一样传遍四方。如果说他已经获得了一些所追求的东西,那么这在他的眼睛里却算不得什么。因为在这漫长的六年中,他并没有如愿以偿。他所花费的力量,就像撞在岩石上的巨浪,溅起白花,迅速散开,然后便消失了。痛苦的心在折磨着他。一天,在他冥思苦索后起身欲行时,他浑身一阵发软,摔倒在地,躺在那里喘息着,全身的力量已经耗尽。他想:“死到来了,我终于失败了。”

  后来,悉达多曾对弟子们描绘这如此可怕的苦行说:“记得我那时每天只吃一个山楂,或是一粒米。我的躯体变得特别瘦弱,四肢如干枯的芦苇,臀部像骆驼的蹄子,脊椎像一绺头发,胸骨参差突兀,就像屋顶露出的房椽。眼窝深深地凹陷,眼珠几乎消失了,就像放入溪水中的一片镜子,小得难以辨认。我的头像灼日炙烤下枯萎变空的葫芦一样干巴。用手触腹,会碰到后脊,用手触脊会碰到肚子,然而尽管这么苛刻的苦行,我还是没能发现那种超人的明觉。”

  悉达多这样一天一天地躺在死亡的边缘。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世界之光就会熄灭,太阳就会在黎明时分下落!但事情不会如此发展,悉达多慢慢地恢复了意识,他那沉重的眼皮睁开了,又一次看到了光。他想:“如果我能爬下山,到河边去,那温暖慈善的河水会振作我的精神,思想就会回到我的身上,在那里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悉达多艰难地扶着树枝,小心翼翼地爬到河边,来到温暖的浅水中,他躺在一棵映在水面的大树荫影里,河水轻轻地泛着银光从他身边流过,他感到舒服了许多。

  特意远道而来观看他修行的那5个苦行僧暗中议论着:“他现在要死了;苦行僧乔答摩现在就要死了,难道羸弱到这种地步的人还会活下去吗?”

  事情果真是这样,当悉达多挣扎着想河水中站起上岸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也站不起来了。据说这时一位天神将岸边一棵大树的枝杈对着悉达多向水中弯垂下来,于是他用手抓住树枝,头晕目眩地爬到岸上。他坐到树荫下,酸软的身体无力地靠着树干,合上了眼睛。

  他觉得浴后精神振作了许多,也有了重新思考力量,此时他心里嘀咕着:“这种苦行方法像以前所采用过的其他方法一样,又使我大失所望,白白费了力气,而且没有一点可以补救的东西。我的躯体已无法支持,思维活动也难以进行,现在必须恢复钦食,保养这磨难之后的身体,以达到我的最终目的,我现在学到的东西已为入定铺平了道路,在将来的禅定中我可能会看到般若的开端。遗憾的是,我目前还没能找到它。”

  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由于饥饿,一股无法克制的昏眩中断了他的沉思。

  话说在树林的另一边,居住着一位十分富有的牧主,他的牛羊成群,稻米满仓,并在河边拥有一块肥沃的一望无际的草地。牧主有个女儿叫尸迦罗越,长得聪明又颇有几分姿色,她曾对森林中的树神发誓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与我身心相当的丈夫,并且头一胎是儿子的话,那么我每天都躬身祭祀,永不忘记这分恩德。”树神接受了她的祈祷,果然婚后第一胎生了个儿子。

  于是,她决定在望日祭祀神明。她在林中放养了1024头奶牛,用这1024头牛的奶水喂养其中512头;再用这512头牛的奶水喂养256头;最后剩下的8头奶牛,是靠着1024头牛身上的力量喂养起来的,再也无法找到这么纯净,这么健壮的奶牛了。到了那一天,尸迦罗越天没亮就起来,提着桶来到牛栏,当她走近时,奶牛身上的奶水不等去挤就自动喷射出来。

  尸迦罗越把奶接下来,倒在一个罐里,掺上一些大米,然后点起火来。将罐子放到上面加热,不一会就烧开了,泡沫四起,却一滴也不向外溢。火也烧得十分干净,透亮的火焰中没有一丝黑烟。就这样她做出的饭就像从蜂窝里取出的王浆一样纯净而香甜。

  尸迦罗越对使女富那说:“富那,亲爱的孩子,神灵们真是保佑我们,一切征兆都很吉祥。快走吧,你先去看看,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富那驯顺地回答:“是,夫人。”说着就跑去了。

  当她跑到那棵树旁时,菩萨——即未来的佛陀——正坐在树下,身躯放射着一道道的光环。富那的脸一阵通红,激动地颤抖着,说道:“感谢您的保佑,征兆都很吉祥,请您准备接受我们的祭品吧!”

  她说完就拼尽全身的力量飞跑回家,把所见到的事情告诉给主人。尸迦罗越听罢高兴地叫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因为你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

  尸迦罗越跑到自己放珠宝的地方,找出适合于这种家庭中女孩子佩带的所有珠宝,挂到了幸福的富那身上。她想:“今天真是了不起的一天,我还应做什么?”想着,她拿起一个金碗,提起罐子一倒,奶饭就像一滴滴的琼浆玉液流进碗里,不多不少,正好装满。然后她用一个金色的盖子盖好,自己披珠挂玉,好生打扮了一番,就愉快地出发了。

  黎明时分,尸迦罗越沿着河岸轻快地走着,心情无比喜悦。她那苗条的身材穿着云灰色的长衫,纤细的手腕带着白玉镯子,这灰白相映的色彩更显出她的庄重美丽。

  她用手分开林中的树枝,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悉达多,头靠树干,两眼微合,双手下垂,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敬重心情。她知道这不是树神,而是圣人,心里想:“愿他接受我的祝愿!”

  于是,她走过去双手高高地擎起金碗,接连不断地向悉达多叩头致意,并把碗中的食物毕恭毕敬地递给悉达多,说道:“主要,请接受我的礼物。”悉达多把这看作是天赐之物,接过金碗,就香喷喷地吃了起来。这时,尸迦罗越在一旁仔细地看着,似乎感到新的生命在悉达多的血管里流动。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心情说道:“主人,愿您和我一样如愿以偿!”说完,她转身走开,将那宝贵的金碗留给了悉达多,她毫不吝惜,就像丢在地上的一片秋叶。

  那5个曾在暗中议论的苦行僧得知这种情景后又说道:“苦行僧乔答摩失败了。现在他又吃又喝,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和普通的众生没什么两样。不要指望会从他这儿学到什么东西了。我们这儿来真是大错特错!”

  从此他们又回到贝拿勒斯练自己那套苦行术去了。

  当尸迦罗离开后,悉达多站了起来,立刻感到身心振作,脸上也焕发出一种新的光彩。他又觉得自己此时的精力犹如涨满春潮的河水一样,充沛得可以直下大海了。

  悉达多白白花了6年时光,结果发现自已追求的乃是一个捕捉不到的幻影,于是他决定不再回苦行林,那里对他来说已失去意义。

  悉达多上路了,他向一个打牛草的人讨了一捆柔软的青草,来到一棵蓬蓬勃勃、茂叶挂满了枝头的菩提树下,铺开青草,结跏趺坐,双手合十,开始了新的冥思苦索。这时,黑夜又静静地来到人间,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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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的故事第九章 宫廷来使
  
   








  再说驭手阐铎迦与王子分别后,牵着那匹知情达意的白马,哭泣着,慢慢往回走。他走走停停,心神恍惚地不断回头。这时,白马也在为它的主人悲哀,原来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不见了,它既不吃草,也不喝水,脚步十分缓慢,精神沮丧,没有一丝愉快,最后终因郁闷成疾而死去。就像王子所预见的那样,由于它的忠诚,一定会投生到另一个欢乐的地方。阐铎迦的步伐越来越慢,他在路上哭了一场又一场。在他眼里,大地已经枯萎。好像一个从远方归来的人发现原来生气勃勃充满欢乐的城市已经变成废墟,好象太阳藏到了群山之后,就不再照亮世界那样,阐铎迦的心被撕裂着。路旁的人看到他如此悲伤,不禁暗暗吃惊,其中一个大声叫道:“世界的爱子——王子上哪儿去了?你把他偷走了吗?他现在藏在哪里?”
  阐铎迦停了一下,叹息道:“我一向敬爱王子,跟随他这么长时间,难道我愿意离开他吗?你们太不了解我了!他把我打发回来——我的迦毗罗公民们,他现在独自一人藏到大森林里去过苦行僧的生活去了。”

  听到这话的人都感到这是一种不吉之兆,好像世界改变了自己的进程。他们觉得在自己的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深不可测、奇怪而神秘的东西。王子的生活曾经缺过什么,竟使他出去寻找?或许他看到了人们所没有看到的东西?

  消息传到城中,男男女女涌出城门。当他们看到阐铎迦独自一人边走边哭时,这些人也弄不清王子到底是死是活,连声喊着:“出了什么事情?遇上了什么灾祸?”

  接着,消息又闪电般地传到宫中,美女们匆匆忙忙穿上长袍,披头散发地从门里冲了出去,四处探听消息。当她们看到驭手独自一人回来时,就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她们寄予的全部希望已经破灭。

  哭声传到波阇波提那里,这位王子的姨妈、养母、摩耶的妹妹,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自言自语地说着:“真可惜呵,你的美貌!我的儿子呵,我仿佛看到了你一绺绺的黑发,看见了你澄蓝而深邃的眼睛,看见了你那宽宽的肩膀,粗壮的胳膊,你仿佛就在眼前,谁料想你竟会到森林里去遭受那寒冬酷暑的摧残,你的亲人再也看不到你,这怎能叫人忍受呵?”

  贵夫人一下昏倒在地,美女们围在她的身边,悲痛使她们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呆在那里纹丝不动了。

  公主得知消息以后,把阐铎迦召到殿中,大发雷霆:“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这不忠的奴仆!你们一起出去,却自己单独回来,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眼泪中藏着狞笑,假装朋友,却暗中为敌。有谁可怜我们的痛苦?他尊贵的母亲的预见已成了今天的现实。房子空空荡荡,只丢下我们母子!”

  阐铎迦的心一阵刺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公主又说:“你现在痛苦,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人们叫醒?”

  阐铎迦没生公主的气,因为他理解她的悲痛,“伟大的夫人,可怜可怜我吧!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清白无辜,从他出世的第一天起我就有了预感,这一切都是神祗们的意志,难道我力量违抗吗?”

  公正、高尚的公主顿时平静下来,她深知神祗们的意志是人类难以抗拒的。于是她对自己刚才说出的话追悔莫及。阐铎迦走后,她回想起王子的音容笑貌,仍然不断地抽泣,忽而一种强烈的悲痛压得她浑身无力,慢慢地从那坐着的金垫上滑落下来,伏倒在地。

  女仆们发现了,轻轻地把她扶起来,她吩咐道:“把我和主人同寝的金床抬走,今后我就睡这光秃秃的平地;把我的绸衫和珠宝拿开,我要穿苦行僧的黄袍。从今天起,我决不要华丽的服饰,把我的长发剪掉,我要和美色绝交。以后每天给我端一餐苦行僧的膳食,为的是保持生命的火焰轻轻燃烧。享乐对我来说,已经就此了却。”

  她那长至脚踝的云发就像面纱一样散落下来。从此她过上了苦行僧的生活,而且也仅仅是为了她的儿子才活下去。

  说到净饭王,则又是另一种景象。爱与恨在他的内心展开了角逐,各种思想的冲杀搏击,犹如一群野象横冲直撞。当贵族、大臣们围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劝说时,他暴跳如雷地吼叫着:“我曾经有一个儿子,现有没有了!这个王国,包括这个可怕的,空荡荡的,响着回音的宫殿,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价值?统治和王权还有什么留连?为什么要把他夺走?

  王宫的僧侣和那个睿智的老臣用尽心机仍不能平息国王的愤怒和痛苦。最后他们心生一计,准备去寻找这位流浪者,以强迫或说服他再回到宫里来。国王听到这个主意才略带喜色发话说:“去吧,越快越好。不要耽搁,你们不把他带回来,这里的生活是无法平静的。”

  于是,僧侣和大臣两人匆忙出发,照着阐铎迦指点的方向奔去。他们心急火燎,日夜兼程,不敢迟误一步。

  当他们来到王舍城的山林时,便对那些神情严肃的出家人和山洞里居住的苦行僧们说:“我们来到这里请求你们的帮助。我们君王的权利犹如大梵天一样伟大,我们是他的使臣。他的儿子生得像洞察心灵的神祗,但是却背弃了君王的旨意,跑到这里过着孤寂的生活。想要寻求一种办法来战胜谁也看不见的老、病、死。现在乞求你们指点该到哪里去找他?”

  苦行僧们齐声回答说:“我们知道他,见过他的美貌和尊贵。他已到婆罗门阿利耶的山洞去寻求大悟了。”

  僧侣和大臣闻听,也没来得及道谢就又匆匆赶路了。

  一路上的寂静和从那圣人的居处升起的冥思苦索的精神,使他们油然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情绪,于是两人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当前面遇到断路,他们开始弃车步行时,都主动把自己身上达官显贵的徽志摘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着目标进发。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苦行僧坐在树下,双手合十,眼睛凝视着脚前的潺潺溪水。那青年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主动起身行礼,他正是他们要找的王子。

  当时的景象真是言语不能表达的,眼前的王子和以前的样子已有了天壤之别,不仅是外表,就连思想也和原来的王子隔着一条无涯的鸿沟两人都深深地感到了这一点。

  虽然如此,他俩还是比以前更恭顺地向王子行礼,得到允许后才坐到了王子身边,犹如陪伴月亮的双星。他们被森林的阴影笼罩着,周围是一片沉寂。

  两人就像勇士选择一支决定生死的的羽箭那样耐心仔细地措辞,轮流阐述君王的旨意。他们以十分真挚的情感询问了王子出走的理由,并讲述了他放弃职守的后果:给他心爱的人造成了比死亡还在的忧愁。

  当他们说完了这一席话,只听得潺潺的溪水在如怨如诉地奔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王子抬起头来回答说:“说得不错,但是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返的路,因为我所谋求的并非个人的解脱,而是为了全体生灵。整个大地都充满了这种思想。不管你们使用什么言语来劝导,我只是听着,而且今后还会听着,但我现在和以后的回答都是——即使日月背弃苍天而坠落,山脉上下而颠倒,我也绝不动摇。”

  说毕,他站起身来。两位使臣也跟着站起来,温柔地说:“我的王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也不会再来打扰您。我们回去见到国王将把您这不可更改的决心如实转达。”

  他俩向王子告别后,慢慢地穿过树林往回赶路,并不时地停下来和在这里谋求般若之乐的居民们交谈。他们都想从这些人嘴里领悟到如同花香引蜜蜂那样把王子引到这里的教义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听来听去仍如坠入十里烟雾般的迷惑不解。最后他们只好沮丧地离开这块绿色的海洋,来到凡世,两人登上战车,扬鞭催马,直奔迦毗罗城。

  从此,王子对被自己抛弃的人所充满的爱不断地升华着,至使这种爱变成了另一种为人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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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的故事第八章 拜访名师
  
   








  王子在密林深处迈着镇静而坚定的步履。一路上,惊恐的野鹿闻声而逃,鸟儿叫着从树梢飞起。他一边走一边采摘山葡萄和野果充饥,真难为这高贵而富贵之皇家之子弟,这时,阳光透过微微颤动的树叶和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枝枝杈杈的古树从空中撒下来,抖动着的露珠水晶般的伏在清秀的叶片和花朵上,晨风夹杂着花香同薄雾一齐飘来,少女般的轻柔而芬芳。他走着走着,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不安的心情顿时消失。
  于是他自言自语地说:“风暴之后就是平静。控制住自己的痛苦吧!记住,过去的事就像卢醯腻河注入大海那样一去不复返了,漂流的木块可以在水中遇到一起,但浪头终究还是要把它们分开,父母、妻子和儿女的团聚也不过如此。”

  正午时分,他感到疲惫不堪,脚掌已被蒺藜和盘根错节的野葡萄藤划得鲜血淋漓,他想到:“假如我在卢醯腻河畔那迷人的花园里,我那举动轻柔,声音温顺的妻子看到这双脚要流多少眼泪呵!她一定会用清爽的香膏帮我裹住伤口。可是现在我连块擦血的布也没有……”

  趁此机会,魔罗附在悉达多身边的一棵大树上说了一些话,他的声音像渴求鲜花的蜜蜂一样由远及近,微妙而甜蜜。这是悉达多所有的感觉都被封闭,只能听到魔罗的语言:

  “王子呵!慈悲、怜悯、误入歧途的王子呵!您在这荒山野林中干什么呢?难道这是为统治都准备的地方吗?您是尊贵的人,是轻信了谁的坏主意而放弃了自己的职责,这样毫无顾忌地跑到这里来当一个苦行僧?什么理由使您相信肉体的折磨和损害会带来心灵的超脱?心随体而灭,就像燃料耗尽,火也要熄的道理一样。如果您的理想是要普渡众生,那么这一使命正需要一个正义、威严的国王来完成。您出生时的吉祥预卜不是说您将成为一个主宰世界的国王吗?现在您独自一人坐在这乱树林中,岂不是浪费生命,岂不是对您的臣民的背弃吗?”

  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动人,悉达多似乎看到了这个美丽而忧伤的魔罗那恳切的目光和乞求的心灵,也看到了像作祷告一样向自己伸出的双手。

  “王子呵,再好好想想吧!您知道,拘萨罗王国凌驾于迦毗罗之上,征服它易如反掌。拘萨罗的阿输陀城商店鳞次栉比,鲜花郁郁葱葱,街道宽得可以并行两个象队。从中国、锡兰,还有撒马尔罕各地来的富商大贾们在那里云集,他们的骆驼队、马队、驮来了国王梦想不到的各种奇珍异宝。那里有人游乐的确良花园和芒果林,有天鹅和各种水鸟嬉戏的清水池,不重重叠叠山峦般的色彩斑斓的宫殿,有充满轶事趣闻载歌载舞可使人一饱眼福的戏院,有从天涯海角买来供人取乐的绝代佳丽;那里到处是漂亮的大象和马匹;那里仙乐飘然,通宵达旦,终日不绝;那里没有饥馑,水甜得赛过糖汁。邻国到那里进贡的君王对这个富丽堂皇的城市无不拍手称赞,所有这些,对您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王子听着魔罗的劝诱,眼前呈现出一幅美妙迷人的图画,他看见耶输陀罗就在身边,那么美丽,那么尊贵,简直是女中之王;他看见儿子罗侯罗站在自己膝下,那么骄傲,那么文雅,俨然是一位未来的国君;他看见沉浸在欢乐中的臣民的影子,那是一个照亮着周围黑肤色部落群的高贵民族。

  魔罗的声音像六弦琴一样轻飘飘的响着:“阿输陀的城民也没有忘记神祗,他们从未间断牺牲祭祀。如果一个圣王登基,那么罪恶一定会被全部驱除。宽宏、仁慈的王子,所有这些都在您的手中。那城中有尊贵的婆罗们的行列,他们精于学识、长于虔诚,在这智慧的气氛中,各家各户都是牛马成群,五谷丰登。所有的人都会心满意足,谁也不醉心于贪欲……”

  当这柔声蜜语停下来时,王子问道:“那么大家都这样清心寡欲,贪欲者就只有我一个人。难道我必须来奴役他们,把这座城市淹没在血与泪中?难道我必须杀戮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的国君?这就是你要求我去做的吗?”

  魔罗严肃地说:“强中自有强中手,如果那个国王英明善治,那么您比他更胜一筹。您要循名责实,回到迦毗罗去,回到为人民谋利益的事业中去,我可以保证这一切都会在7天之内成为事实。”

  王子鼓起他坚毅的精神,慢慢地说道:“这城市充满了欢悦、美色、财富和满意,那么智慧的魔罗,它是不是受到了很好的保护?它是不是已经城防坚固?”

  魔罗迫不及待地回答:“问得好极了,非常明智,我的王子。它的城防在世界历史上还是绝无仅有。它那巨大的城墙上可以并排奔驰国王的所有战车,它周围的护地成河既宽且深,城门还有无数的士兵把守,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将。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坚固的城池。如果我不在城门里给您安下朋友的话,您单枪匹马是不能征服他们的。”

  “那么,老、病、死,包括那些战死的敌人必然都停留在城门之外罗?他们就不会进城了吗?”

  王子问道。

  一阵寂静,悉达多接着又说:“从我这里滚开,你这老魔!你的圈套也太愚蠢了。这些人民尽管有无尽的财富,也还得像其他人一样蒙受痛苦,衰老和死亡。的确,我终有一天会作为征服者到阿输陀城,便那时从我手中拿出的将是永恒的吉祥,而不是象你说的那样……”

  说完,王子起身,拖着鲜血淋淋的双脚又上路了。他一边走一边想:“当我还未虑到老、病、死的时候,我总是倾倒在这些美好的物质财富的脚下。但现在,当我觉醒了,意识到它的危险之后,我追求的却是与此无关的极乐和净志。”

  这时的魔罗还在追随着他,仍想让他屈从在自己的魔术之下。魔罗这样想:“即使用财富来引诱不能成功,那么或迟或早一些伤感或邪恶的念头也会在他的心灵之中重新燃起,走着瞧吧!”

  从此,魔罗就悄悄地形影不离地跟在王子身后爬行,监视并等待着他的失足。

  王子走了很长的路,来到频毗娑罗统治的摩揭陀王国的首府:王舍城,这是一个他永远铭记于怀的名字,因为世界之光曾经在这里停留。该城坐落在神圣的恒河东岸的山谷中,四周环绕着巍峨壮丽的温德亚山脉。但与迦毗罗的雄峰——那些神祗们的巨大城堡相比,却不能不黯然失色。

  王子疲惫地穿过树林,向着被巨树环绕的山洞攀援,最后,他来到一个藤蔓垂悬、开满鲜花的洞口。洞前有一个身穿红树皮衣服,名叫阿利耶的僧人,摆出驱邪除恶的莲花姿端坐在那里。王子见他这种冥想的样子,便心怀敬意地在他周围绕了三圈,随后自己也安静地坐下,以等候愉快时刻的到来。

  时间慢慢过去,那个苦行僧一动不动,只见他的影子在随着西去的太阳不断地变换位置。

  过了好久好久,苦行僧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俗世,他用一双虚幻的,毫无兴趣的眼睛打量着悉达多。当他见到悉达多恭恭敬敬地坐在那里,于是问起了来意。王子如实做了回答,并恳求苦行僧的指教。

  苦行僧阿利耶沉思片刻之后,便向王子讲起了如何学习《吠陀经》和《奥义书》这两部古老而神圣的经文。从此,王子就在他的指引下,和那些男女圣贤们一起苦读,开始专心致志地追求着升天之道。

  一天,王子双手合十,恭敬地请求道:“我只是刚刚出家,伟大的法师,我还不知道宗教生活的戒律,请您指教。”

  这时一个血统高贵的婆罗门便给悉达多讲了各个法师的戒规,说明生活在这里的人有的只靠纯净的水维生,有的是吃树木的根叶和嫩枝,有的以野果、鲜花充饥,有的则像野鹿一样专吃各种各样的杂草,即使托体化缘,也是将大部分施舍他人,自己只留一点点碎屑。

  阿利耶还讲起一些以折磨自己的躯体来止住欲念的苦行者生活。据称,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发明了各种残酷的苦行术来进行肉体摧残,以做到清心寡欲。这样在生命结束的时候。才能换来升天的幸福,才能在那里尝到天国的平静和乐趣,他讲:“极乐就是如此得到的。它虽然无法用语言表达,但却是心灵的佳肴。”

  王子怀着极大的敬意听完了介绍。其他苦行者看到了王子英俊的相貌,平静的神情和礼貌的举止,又惊奇,又羡慕。他们互相议论着:“这个绝代的美男子是谁?为什么那样尊贵?”

  许多人都觉得王子的相貌不凡,和他一起摒弃尘世,谋求道法是一种乐趣。

  法师给王子指定了一个悬垂着黑蜂巢的山洞居住。洞口不住地往下滴着金色的蜂蜜。这里的圣贤们对所有的生物都十分友善,除了有时吃些滴落的蜜糖以外,从来不去惊动这些蜂巢。当他们冥思苦索的时候,黑峰作为惬意的伴侣在四周发出嗡嗡的响声,就像远处大海发出的轰鸣声那样听来使人舒适,

  悉达多在这里,每天都和同参们一起背诵《吠陀经》和《奥义书》,他们没有书籍,只能依靠记忆传授所有的知识。当需要食物充饥时,他就拿起大钵,穿上黄袍,到城里去化缘。他想:“家庭的生活到处都是羁绊;是感情的留连地。而无家的境况却自由得像空气。”以往的奢侈生活,现在都像晨光中逃去的梦一样从他眼前溜走了。

  他想:“我讨来的施饭要比那冰雪冷冻过的美味更鲜,比在宫中吃那些用迦毗罗人血汗换来的鸡鸭肉更香甜。”虽然开始时他的确吃不下这样的菜饭。

  一天,当王子到山城化缘的时候,摩揭陀国王频毗娑罗正站在宫殿的台级上向外观望。他看见这个年青的苦行僧手里托着大钵,彬彬有礼地接受着施舍的物品,身上显露出了一种高贵的气度和明显的雅利安出身的特征。于是他向身旁的人说:“这个年轻人,纯洁、谨慎,精神集中,目不旁视,王子般的高贵,贵族样的文静。他那孤寂宏伟的步履真像是移动在淡淡星群中的朗月,赶快派宫廷的信使去打听一下他的去向。”

  信使们听到国王的吩咐,立刻朝着悉达多的方向追去,不大工夫他们就返回宫殿把沿途探听到的情况向国王做了报告:

  “那个比丘住在潘达瓦山的东坡,就像山中之虎已成为万众之王。”

  国王听罢,命令拉出战车,亲自向潘达瓦山驶去。刚到山前,路就在脚下断了,国王跳下车来向山上爬去,当他爬到离王子不远的地方,便急不可待地向王子打招呼,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道:“我恳求您告诉我您的家庭和世系的情况。您十分年轻,气色新鲜,您那健康的身体就象军队中的壮士。如果财富会使您高兴的话,我会把它们放在您的脚边,说吧,说出您的心里话。”

  这时,随国王同来的王公贵族们也在纠正着自己不雅观的姿势,他们看出眼前的这个人非同小可,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十分纯净。他们看到他那尊贵的躯体,深蓝色的眼睛,以及那君王般的风度,都感到非常吃惊。

  王子带着感激的神情,庄重而又有礼貌地回答说:“伟大的君王,您的心肠十分慈善,我珍视您对我的慷慨,但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早已被我抛弃,就好像黎明驱逐了黑暗。因为这些都是阻碍我达到‘悟’的障碍,只有这孤寂的生活,才是我真正的心愿。”

  在他向国王讲述自己的身世时,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

  国王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尊贵的人,我当然尊重您的选择,然而我也感到痛心。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您,我宁愿与您分享我的王土,如果这样做您能够承受的话。”

  但决心坚定的王子说:“我作为光芒四射的,遐迩闻名的雅利安人的后裔,我的国王,我怀着极大的敬意,听您诚挚地讲出自己发自肺腑的言词,我祝福您——伟大而正义的国君。但我已听到另一种召唤。我脱离了自己身上的五欲,就象从蛇口脱生的兔子。我既然逃出了凡世的禁锢,就再也不愿意回到以往的梦幻和虚妄中去。国王大人,人各有所求,我的目标是要使人类从那无情的生死轮回中解脱出来。这个方法我一定能够找到。您回去吧,尊贵的国王,回到您欢乐的城中去吧。愿神祗保佑您。愿所有美好的事物属于您。”

  国王感激地回答说:“我祝伟大的王子在寻求自己的目标上如愿,从而获得您应该获得的果位。但此目的达到之时,我请您再回到这里来,让我也分享您的快乐,愿那时您能仁慈地把我收留为弟子。”

  王子听完,恭恭敬敬地起身向国王施礼之后,又开始寻求他的孤寂去了。这时,国王和同来的王公贵族们双手合十,礼貌地随悉达多走了几步,接着便心事重重地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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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迦牟尼的故事第七章 弃世出家
  
   








  在一个恐怖、奇妙的夜里,不知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喧动,一直到互相之间发生战争。这不是君王之间的吞并,也不是夺取王位的厮杀,这是一场奇怪的,非世俗的搏斗。一方是食欲和情欲的队伍,另一方是般若和无色的大军。
  这一夜没有月亮,星星低低地挂在天边,显得格外大,格外明。周围静静的,连一丝风也没有。悉达多坐在卢醯腻河畔,聆听着潺潺的水声,看着水面那泛起的道道涟漪,一直穿过花园,流到他一无所知的地方,他本想整夜坐在这里,但根据净饭王的命令,美女们必须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绝不能让他到处乱走或失去踪迹。所以,他知道在每一个灌木丛中都有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因此他不能呆的时间太长,否则幽灵般轻捷的脚步就会向他走来。

  最后,悉达多叹息着起身来到大殿。这里舞女们列队已毕。正准备摇动她们美妙的腰身,他看到一排漂亮的面容一直伸向自己的宝座,而离他最近的也恰恰是最美的,此时公主耶输陀罗正搂着儿子,睡在较远的大理石寝宫。

  夜越来越深,悉达多疲倦极了,来回重复的乐曲,有节奏的舞步好像都在为他催眠。不久他的头便到高高的扶手上,睡着了。舞蹈渐渐地停了,舞女们悄声地议论着:

  “王子越来越苍白,憔悴了。不要叫醒他,惹他生气。”

  “慢慢地停下乐器,不要出声。”

  “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因为他可能会突然醒来又要寻欢作乐。”

  “我们都留在这儿,但是要安静,能睡就睡一会。”

  “我早已唱够了,跳腻了。这个活儿可真不容易。姐妹们,睡觉吧!歇一歇可多美呀。”

  据说,当黑夜用它的面纱遮住大地和天空时,无声的神祗就像夏夜里无数扑扑嗒嗒的飞蛾那样振动着翅膀来到这里。此时,悉达多的思想随之转化成“悟”。就在美女们躺在他周围酣睡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可以听见、看见一切了。

  突然他觉得袭来一阵奇异的音乐,开始时细细的,像远方的薄雾那样飘忽不定,但是越来越近,越近越悦耳,其声音之美是尘世间闻所未闻的。起初,听不出音乐中有什么言语,只觉得它带来一种世界上所没有的甜蜜,使人为之陶醉。

  最后,王子听到了这声音渐渐变成了清晰的语言。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在灵魂以内还是在灵魂以外听到的。就这种音乐中所含的思想而言,恰似高处飘下来的雪花一样冰冷、无情,它可以把人的一切欲望杂念通通湮没:

  勇敢伟大的人,

  这里有一条路:有一条路。

  年长的圣贤踏过它,

  起来吧,到那里去。

  去寻找光明,

  和人们共享。

  并让所有的人,

  安静地钦正义之水。

  你有前世,

  曾为人们担扰。

  悲伤的征服者,

  现在就应毫无保留地冲上前去。

  他在怅想中静静地听着:

  世界之光呀,

  牢记前世

  无边的苦难;

  森严的牢狱,

  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你生在这时,

  应耐心、怜爱,

  对那些加害于你的人,

  施以宽恕。

  前进吧!

  当王子听到这音乐里的话语之后,从梦中惊醒,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四处环顾,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是一个无可言喻,无法表达的念头。

  美女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像酒后熟睡一样酣声四起,她们脸颊的肌肉严重变形,表情丑陋,张开的嘴巴歪向一边,流着长长的涎水,她们仰面朝天,四肢分开,嘴唇和乳房向下耷拉着,仿佛一群肮脏的怪物。在这毫无顾忌的睡梦中,她们身上平素所隐藏的缺陷全部显露出来,就好像真理的光线突然来临,照见了她们本来的面容。

  王子缓缓地说:“这是坟场,这些美女们不过是死尸。”

  说着他站起来,带着恐惧的目光在人堆里小心地迈着步子,轻轻地走到花园宫的屋顶上。

  他的脸转向东方的地平线,周围是一片寂静,连大气都停止了运动,好像宇宙也在屏息等待着他做出抉择。

  悉达多孤寂地伫立在黑夜中,合上双手,向他以前所有的觉悟者致敬,赞颂他们开创了通往永恒之世的道路,并把自己的意愿与他们的意愿合为一体。

  就在他合手祷告时,看见了自己命运的星宿明亮地挂在空中,他立刻意识到行动的时刻来临了。

  他转身走下屋顶,一种离别的痛苦感情驱使着他想再看一看孩子和妻子,因为她们已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但他恐怕这会动摇自己行动的决心,所以就先来到驭手阐铎迦睡觉的门道。阐铎迦身上裹着白衣,一见王子就纵身跳起,一副精神抖擞、忠诚可靠的样子。他向王子行礼后,两人在暗淡的灯光下面对面互相注视着。

  悉达多说道:“忠实的阐铎迦,今晚,我已得到了上天的赐福。把我那高贵的白马拉出去,我在这里的生活已经结束,该离开了。”

  可是阐铎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默默凝视着悉达多的面孔,不知所措。

  悉达多又开口了:“该发生的事必然要发生,我一直盼望能够痛饮一次甘露。不要再耽误了,马上备鞍,这是命令。”

  阐铎迦只好遵命行事。

  接着,王子走进大理石寝宫,公主下躺在金色的床上,沉浸在甜蜜的梦中。她紧紧地搂着孩子,全然不知痛苦的到来。悉达多以为自己带进来的冷风一定会将她惊醒,不成想她仍然微笑着安睡在惬意的梦中。夜空里的清风透过窗棂吹进来,与屋中悬挂的花环所发出的香气混合到一起向他袭来。他意识到:这就是家,是自己的家,而且只能看这最后一次了。凄凉的感觉使他禁不住两次伸出手去,想把那天真可爱的孩子抱在怀里,但又两次都缩了回来,因为他唯恐惊动那输陀罗这最后的一个美梦。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脑子里想着不可言喻,也无法言喻的事情。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他几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俯下身去,轻轻地搂住她们母子,直到自己的呼吸与她们的呼吸成为同一个节奏。然后,他毅然转身离去了。穿过寂静的宫殿,他来到门道口,阐铎迦面色苍白,正牵着白马等候在那里。

  这匹白马有着高高竖起的鬃毛,舒展的长尾,宽宽的脊背,适度的前额,浑圆的鼻孔,一副尊贵的相貌,它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巨大的双眼里放射着先知的光芒。

  王子走过去抚摸着它那结实的脖子,说道:“勇敢无畏的勇士,现在拿出力量来走向更严峻的征途。今夜我们要到遥远的地方:永生之河。我到那里去寻求解脱,不仅是为人类,也是为你们,为一切生命。现在我们起程吧!”

  说着,他翻身上马,在鞍中坐定,白马轻飘飘地迈开匀称的步伐向前走去。悉达多和阐铎迦像在梦幻中一样走出城门。他们骑在马上犹如站在云蒸霞蔚的太阳宫殿上,闪闪发光,胯下的战马就像轻轻浮动的白云,悄无声响,唯恐惊动熟睡的人们。

  据说,当时有四位神明在暗中陪着他们,用手托住了铿然作响的马蹄。另一些神明则施展法术使看门人入睡后,把沉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慢慢打开来。

  王子走出城门,紧催几步战马,然后勒住缰绳,回首望着城郭说:“我的神圣使命是战胜老、病、死。不达目的,我决不回来!”

  此时神明的声音轰鸣着:“善作矣。善言矣。”

  不知王子是否听到了这些话,只见他继续向前赶路,似乎马匹也和他一样自信,蹄声铿锵坚实而有力。当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辉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大森林的边缘:那些披剃出家的苦行者的驻地。

  精疲力竭的战马停下来,在池边喝着晶莹碧透的神水,呼吸着清爽的空气。

  王子转过身去,对阐铎迦说道:“你,我最最忠实的勇士,已跟随我很久了,我对你一直充满了感激之情。你陪我到这里来是会招致危险的,许多要说的话我都不说了,但我的心将永远把你铭记。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们的相处到此结终。骑着我的马回宫去吧!”

  他从脖子取下金箔和明珠穿成的项链,交给阐铎迦,“拿去留作纪念吧!它会为你摆脱悲伤。”

  接着,王子又从头饰上取下那颗最名贵的宝石,放在手心里玩弄着。宝石发出绚丽的奇光异彩,犹如因陀罗宫中的太阳。然后,他拉长声调嘱咐道:“把这个也拿去,交给我的父亲,要恭恭敬敬地摆在他的面前。这是我的心。告诉他,我已开始了苦行僧的生活。但我并不是去谋求永生,我是要找一条解脱的道路,如果找到了它,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和我心爱的人分开了。我现在走了,不要让父亲为我担忧。但愿他能够忘掉我,重新高兴起来。”

  阐铎迦一边洗耳恭听,一边抽噎着插话说:“这些我都遵命,可是这难忍的悲伤,我怎能摆脱得了?您的父亲已经年迈,您的儿子还是婴孩,您的妻子还正年轻,抚养您成人的姨妈也爱您如亲生骨肉。我的王子,在这一切都要完结之前再好好想想吧!不要把我从您身边赶走,为了可怜我,请您掉转头去,面向家乡。我恳求您。”

  王子脸色苍白,然而依然神情坚定地回答说:“亲生血肉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死去,那就会离开他们,就像我的生身母亲已经从我们中间消失。这个世界上的亲友们就像栖于同一个树枝上过夜的鸟儿,黎明一到就各奔前程了,没有什么办法能维持永恒的团聚。这个道理不用再费唇舌了,我忠诚的勇士。回去以后,告诉全城的人:不找到解脱之路,不找到能够结束这痛苦的生死轮回这路,我决不回来。如果我不能达到目的,那我的躯体就将在这丛林中腐烂。”

  就在王子转身欲走的时候,白马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弯下头去舔着王子的脚,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悲痛的神色。于是王子疼爱地抚摸着它的头,以示告别。

  接着,他抽出镶着宝石的佩剑,流星闪电般地割去了自己那装饰着珠宝,挽成髻状的长发。正在这时,路边走来一个手持弓箭身穿粗布衣服的猎人。

  悉达多唤他过来,说:“朋友,咱们换换衣服好吗?”

  那人应允了,脱下自己的衣服,递给王子。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站在一旁的阐铎迦也愣住了。

  据说,这个猎人也是一个神明的化身,他借此机会把获得觉悟的秘诀传给王子之后,便拿着王子的衣服默默地上路了。

  悉达多换了衣服,把一颗颗闪亮的宝石交给了阐铎迦,并凝神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然而却没说出来,接着,他慢慢转过身,缓缓向森林走去。他用手拨开繁茂的枝叶,顿时消失有密林之中了。阐铎迦孤伶伶地站在那里,哭喊着,把手伸向毫无知觉的蓝天,灵魂中充满了恐惧和悲痛。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拉着白马,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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