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到底是一种出类拔萃的动物。



  有时候我们用两只脚走路,却用四只脚的脑袋去做事。



  事情做完了,我们还可以用四只脚走路,用两只脚的语言解释所有发生的事。



  进化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跟作业系统一样,新程式总是可以向下相容,往旧的姿态招手的。



  然后又可以随时回来。



  在脑袋里切换一下荷尔蒙就行了。



  老张抱著陈小姐,在她的床上。



  他们在床上所说的话,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情侣,或假装是情侣的两人,他们说起见不得人的话,总是在耳边磨蹭,在棉被里细语。



  然后又是一阵交缠。



  我翘著二郎腿,冷冷地看著这一幕。



  这两个人各自朝物竞天择的险恶环境,又进化了一步。



  床上真是交换体内遗传因子,还有交换灵魂因子的最好地方。



  我让视觉尽情引导我的左手套弄著阴茎,然后拿起刚刚吃过的、洗好的布丁盒,让它流了进去。



  放下布丁盒,两只脚松垮垮的。



  “好好的干,用力的干。”



  我虽然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开始从萤幕中培养出一种复杂的读心术,然后写下预言。



  大抵上,越是濒临疯狂与黑暗的人,就越接近预言。



  中世纪,黑死病横行欧洲大陆各大城市的时候,麻疯病的患者被囚禁在监狱里,他们精神恍惚,歇斯底里,口中念念有词的是城市繁荣的末日,审判已经在巨大的下水道中爬梭。



  疯子最接近预言,他们的迷乱眼神看见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未知。



  于是,人们不敢以火终结承载著神秘的、恐怖的预言者。



  他们只是扬帆,将这群活在疯狂与死亡边缘的预言者,放逐到了洋洋无际的汪洋。



  愚人船。这是它们的名字。



  颖如跟我讲的故事。



  我想,我开始明白颖如的意思了。



  那是尽头之后的峰回路转。



  愚人船驶出了没有希望的港口,一望无际的,是海。



  黑暗自由了,在海上,然后再也不能回到虚假的文明。



  我审视了萤幕一眼。



  我想,预言已经在我的体内发酵,滚烫著我的舌头。



  站了起来,是该收成柏彦的时候了。



  我拿起布丁盒,走下楼,望著颖如深邃的木板门。



  门后的她正躺在床上翻书,这一两天,她一直没有邀请新的塑胶袋进房,也没有提著巨大的行李箱到城市里狩猎。



  她很安分,所以该轮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柏彦的房门,他已经在床上安眠。



  这次我用的药剂轻了点,但柏彦依旧是昏迷的高手。



  他的鼾声规律,皮肤睡到发热。



  我脱下他的衣服,发现他的手里捏著一张纸条:“你有自己的名字吗?你为什么会出现?请留言告诉我。”



  白痴。



  我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郭力才会从大学下课回到这里,而再过一个半小时,令狐才会从便利商店下班。



  今天已经不容许意外了。



  我扛起柏彦走下楼,奇怪的是,我的心里竟然不十分紧张。



  我转开郭力与令狐的房间,将浑身赤裸的柏彦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单弄乱,像一场激烈大战后的现场。



  我将布丁盒里的精液,倒在趴在凌乱被单的柏彦绋眼上,然后关上门,到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回到房间,准备欣赏精彩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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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地回到电视前,我双手紧握成球,祈祷老张别被发现,趁机会回到自己房间里喝下最浓烈的春药,也祈祷那个老男人不要在陈小姐房间待太久,最好赶快离开。



  顺利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实现导演与编剧双栖的梦想,不顺利的话,老张就会被送进警察局里关他妈的。



  萤幕里的人儿依旧打得火热,但老男人似乎完全招架不住陈小姐妖娆百媚的攻势,没有多久,老男人脸色发白宣告弃守,木板门的震动遽然停止。



  陈小姐拿起一旁的纸巾揩了揩嘴巴,吐出白色的浆沫。



  老男人虚弱却佯装怜惜地抚摸陈小姐的脸颊,陈小姐也佯装靠自己的嘴巴就能够满足自己,幸福地笑著。



  衣柜里的眼睛在局促著、瞳孔扭曲著。我可以感觉得到。



  老男人点点头。



  他在那瞬间后苍老了十年,一种空泛和虚无飘渺的琐碎在他脸上的皱纹里啰唆著。于是,他也没有心情待在这里了。



  “那么,明天公司见。”老男人的语气像个慈祥的父亲。



  “部长,我送你。”陈小姐站起来之前,还将老男人的裤子穿上,皮带扣好。



  然后,门打开。



  陈小姐送那个叫做部长的早泄老男人到楼下,挥挥手,转过头。



  一脸的嫌恶。



  我却更加无法离开电视了。



  我的眼睛几乎快贴到了电视萤幕,百思不解。



  老张在衣柜里睡著了吗?



  他怎么还不出来!



  我左看、右看,敲著脑袋看,就是不见衣柜有任何动静。



  “你疯了吗?你结了两次婚,难道还不知道女人的兴趣就是开衣柜吗?快走啊!”我著急了,这个计画要是缺了老张,几乎等于要重新写过。



  但衣柜的门还是一动不动。



  陈小姐的高跟鞋,喀喀喀喀蹬著。



  打开门,陈小姐像往常独处的礼拜四一样,无精打采地将鞋子踹下,衣服胡乱丢在鞋柜上,解下内衣内裤,一丝不挂的走进浴室。



  突然,我明白了衣柜里,那双眼睛。



  那是一种自信,一种邪恶的默契。



  穿透了薄薄的木柜、穿透了冷冰冰的萤幕。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干吧。”我突然觉得热泪盈眶,眼泪中还参杂著内疚。



  衣柜慢慢打开,露出一条缝。



  “原来你不是我所想像的孬种,你并不需要药物来催化什么,你是一个铁诤诤的男子汉啊!”我激动地看著衣柜那条缝,缝里的眼睛炽热到只够在熊熊烈火中,看到一个方向。



  没有后退的余地。



  老张也不想后退。



  浴室里的冲水声、蒸气从浴室门底下淡淡冒出。



  衣柜打开。



  老张赤裸裸的爬出,他将全身衣物跟世俗的莫名其妙,一齐留在空洞的衣柜里。



  他赤裸裸的来到这个世界,现在也要赤裸裸的寻找全新的人生。



  他没有走到尽头。



  我的眼泪滑落。



  不由自主的,我唱起了约翰蓝侬的黄色潜水艇。



  这首歌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只会跟著几个简单的旋律跟琅琅上口的单字,让歌里的意思随著一种不可解的情绪,在舌尖上轻快的跳跃。自动翻译成一种动作。



  就是老张现在的这种动作。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想我不必说得太明白,这种事,我想你们这种人应该看多了吧?



  什么?要我好好说个清楚?



  老张走进浴室,从后面抱住陈小姐,拿著洗发精的泡沫捂住她的眼睛,在淅沥哗啦中挺进了陈小姐的身体。体育老师的健美身材使他的动作充满了粗暴的线条。



  从头到尾,老张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在陈小姐的耳朵旁边大声喘息。



  野兽是不会说话的。



  这件事我从小就知道。



  但真正叫我吃惊的,是眼睛被泡沫捂住的陈小姐。



  她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措手不及,但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陈小姐的手紧紧抓著镜子前的脸盆,蛇腰配合著老张的突进慢慢缠动。



  我怀疑她是个天生的荡妇。



  以陈小姐的细心与对性的敏感,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背后陌生的胴体,并不是跟她发生过几百次性爱的两个男人之一。



  她只是自然的卖力配合。



  她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你是张先生吧?”



  陈小姐停止摆动腰枝,笑著说。



  老张的剧烈动作嘎然消止。



  一句话,就让老张从野兽退化成人。



  然后恙恙不知如何是好的,将那东西缓缓拔出陈小姐的身体。



  “既然做了。”



  陈小姐没有拨开眼睛上的白色泡沫。



  然后挺起浑圆的屁股。



  老张的喉骨上下鼓动。



  然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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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提颖如了,我现在头很痛。



  说说其他的房客吧。



  被我第二次迷昏的柏彦在清醒后,像个游魂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听说过因药剂昏睡的人会有部份失忆的后遗症,但这件事我从未证实过,我只能从柏彦茫然的眼神与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的肢体动作中察觉一二。



  他赤裸著身子,一下子坐在床上,一下子坐在马桶上,一下子在电脑萤幕前苦苦思索,一下子,又回到初醒时的床底下待著,想拼凑出根本不存在的零琐记忆。



  他唯一的线索,只有前一天晚上我在聊天记录上留下的自呓:



  “我会消失!”



  之后的几天,柏彦喝下了出门前没喝完的橘子汽水后,我照例将他扒个精光,将他塞进衣柜里,让他抱著电脑萤幕与键盘醒来。



  又一次,他喝下昨晚剩下的珍珠奶茶后,我将挂在他房间的海报全都撕下,将CD盒打开,一片片的光碟被我当飞盘射了一地,然后再将他扛到天台上,用棉被将他的精赤身子卷住。最重要的是,我打开他的电脑,找到一篇恐怖网路小说摆在他的萤幕中央。



  冰箱。那是我设计柏彦的灵感。



  我相信,柏彦会逐渐了解自己潜在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他应该有的位置。只要时机成熟,一切都会开花结果。



  你如果觉得太扯,我也没办法向你解释更多。



  实验一下吧?找个人实验一下你就会明白的,人什么都愿意相信。



  美丽的陈小姐处理她那两个男朋友处理的很有一套,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另一个人的存在。



  陈小姐的衣柜里永远都不会出现另一个男人放的衣物,她的记忆力一流,总会记得将另一个人的衣服取下、换上另一个夜留客的衣物。



  她在叫床时也不会喊错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记得两个男人的敏感处、喜欢的姿势、被小嘴套弄的分寸与口红的颜色。



  她每天早上都会将垃圾装好,放在门口外,袋子里头的保险套和乳白色的浆液被卫生纸团团包覆著。



  她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毫无破绽。



  可是我有钥匙。



  老张也有。



  老张白天跷课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待在陈小姐的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不再只是将脸贴在马桶垫子上幻想,他钻进粉红色的被窝里像只水蛭般蠕动,丝毫不怕将体味留在陈小姐的床上。色欲薰心的他逐渐丧失理智。



  决堤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上许多,你知道,人真的不能被小觑。



  大前天,就是我将柏彦扛到天台用棉抱包起来的隔天,老张居然在陈小姐的被窝里睡著了。



  我张大嘴巴,在萤幕前呆呆看著白痴到失控的老张无知无觉地睡起午觉,还打鼾。



  我正考虑应不应该用什么方式叫老张醒来的时候,陈小姐居然挽著一个陌生男子走进宅子里,我看著客厅悬吊式电风扇上的针孔摄影机,惊吓得跳了起来。



  天啊,现在才下午四点零六分,陈小姐居然跷班,而且还跟两个男友之外的老男人走进来!



  怪了怪了,我不需要翻笔记本都清楚记得,今天是礼拜四,陈小姐礼拜四总是独自一人过夜才对?难道以后的礼拜四都是这个第三个男人的夜晚?



  不管这么多了,既然发生就是发生了,我迅速拿起话筒,打电话到陈小姐的房间里。



  铃铃铃铃铃铃。



  老张瞪大眼睛,霍然坐起。



  我挂上电话,紧张地抓著电视机。



  陈小姐在陌生男子的肩上黏腻地笑著,陌生男子头发半黑半白,脸上褐色的老人斑被靦腆的笑容漾开。



  慢慢上楼。



  老张大吃一惊,掀开棉被,动作愚笨慌张地下床,走到门边。



  搭、搭、搭、搭。



  陈小姐的高跟鞋声,陌生男子的笑声。



  老张打开衣柜,将自己藏了进去。



  我努力思索著有什么方法可以救老张出来,我看著电视机里的陈小姐房间,那张棉被凌乱地摊在床上,陈小姐可是叠好才出门的。



  我只能天真地祈祷陈小姐机灵的心思被男人粗暴的动作蒙蔽。



  门打开。



  陌生男子还来不及将门带上,肥胖腰上的裤带立刻被陈小姐熟练地解下,碰,男人的背撞在门板上,裤子滑落。



  含住。



  年过四十的老男人不能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陈小姐,他慢慢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陈小姐的头。他已被陈小姐迫不急待的动作给征服,脸上的表情迅速衰老著。



  这种场面无论看几次都叫人脸红心跳,但此时的我只关心陈小姐身旁的大衣柜。



  我彷彿可以听见老张在黑暗中的惊惧心跳,以及一双亟欲穿透衣柜的猫头鹰眼。



  好!就是今晚!



  我迅速冲下楼,打开老张的房门,找到他正在喝的过期巧克力调味乳,将一整包春药倒了进去。



  发动了。



  从今天晚上开始,所有的齿轮都将一个一个地接缝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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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胸口激烈喘伏著,眼神充满惊怖与张徨......咳,坦白说,我从小小的萤幕上根本看不太出来那倒楣的小女孩眼睛里有著什么样的恐惧,我只是将“如果是我”的心情稍微投射在那小女孩一下,我就遍体生寒。



  颖如拿著玻璃罐,在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前晃啊晃的,那只浮肿的死老鼠悬浮在不明液体中,张牙舞爪地朝小女孩的脸上逼近、撤退、逼近、撤退。小女孩亟欲闪躲这恐怖的梦靥,双脚挣扎著往后退,椅子差点往后摔倒。



  我好想知道,颖如是怎么样将小女孩绑架到箱子里的......不过我想这个问题对颖如来说反而是次要的娱乐,重要的是她又有新的玩具了。



  小女孩闭上眼睛索性不看鼠尸,全身的颤抖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弧度很激烈的晃动。



  颖如看小女孩闭上了眼睛,满意地站了起来,在柜子上拿起一瓶浇花用的喷雾器,朝小女孩的脸上喷了过去。



  小女孩身上的剧烈震动骤然停止,像是操纵线突然被剪断的木偶。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的惊恐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当时我进去颖如的房间......”我喃喃自语。



  除了那只平凡的喷雾器,颖如的房间里到底还有什么随手可能的凶器?



  我无法为死里逃生感到庆幸,我的心跟四肢一齐揪著。



  颖如走到浴室,将死老鼠倒在脸盆上,拿出我借给她的大裁缝剪刀。



  喀擦。



  老鼠的脑袋立刻被剪离它的尸身。



  颖如拿了汤匙,将鼠头捧在汤匙上,走出浴室。



  “唔......”我发觉我的脚已经悬空离地,被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颖如撕开封在小女孩嘴巴的胶布,将模模糊糊的鼠头放进她的嘴巴里,她的动作像是让小女孩的舌头压著那脏东西。



  要是我,也会那么塞。



  然后,颖如将封条重新贴好,回到浴室里,将死老鼠的残身与尸水重新倒进玻璃罐子,那画面有说不出的诡异,她对躺在地上的男尸与黑色大塑胶袋视若无睹。我不禁开始烦恼尸臭恼人的问题。



  然后然后然后然后......



  颖如将大行李箱收好、将身上的运动服换下,躺在床上看书。



  书名:活在世界上的一百个理由。



  我笑不出来。嫌恶与崇仰的两种情绪同时在我的身体里碰撞。



  矛盾,却相互茁壮著。



  我已经忘记小女孩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不过要忘掉她那张脸可是千难万难,颖如拿著玻璃罐子,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晃著。



  一只没有头的老鼠。



  舌头底下蠕蠕刺刺。



  小女孩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未想像过人类的脸上可以出现这种表情。



  那是极度的恐惧、毁灭性的崩溃。



  椅子脚断了,那股狂乱的情绪在不对称的稚龄中从未歇止,像一头猛兽,从萤幕中嘶吼著爬出。向我袭来。



  半小时后,颖如拿起喷雾器,再度暂停小女孩恶心的恶梦。



  撕掉封口、倒出鼠尸、剪下上半身、汤匙、嘴里、封住、装罐。



  然后小女孩重又醒来。



  失却上半身的鼠尸魔幻般漂浮在她的眼前,晃著、祟动著。



  颖如的双眼透过玻璃罐弯弯曲曲地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的嘴巴鼓鼓的,那种饱满充实的感觉根本无须联想。



  她无法大叫,我却听见凄厉尖锐的嚎叫声。



  她甚至没有哭,但我已经流下眼泪,全身僵硬地扭曲在一起。



  小女孩瞪大双眼,好大好大,黑的,白的,好大好大。



  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表情。



  我也不再是人类。



  颖如摸摸小女孩的胸膛,拿出刚刚收拾好的大行李箱,将小女孩装好。



  放在墙角。



  后来颖如上楼跟我要了一只大黑色塑胶袋跟菜刀的时候,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害怕又兴奋的手足无措、言语错乱。



  我只是打开抽屉,递了一卷厚厚的塑胶袋给她。那是一种见识过黑洞的虚无后的精神萎靡。



  我怀疑我暂时没有心跳,暂时失去了对颖如的恐惧感,或者,暂时失去了对任何恐惧应该有的恐惧。



  然后我静静地吃著无味的便当,在电视前看著颖如用菜刀将躺在浴室里的年轻男子切一切,一块块装进塑胶袋里。



  两个塑胶袋,一大一小。



  一只静默在墙角的大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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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上,看著王先生坐立不安地坐在浴室马桶上,精赤身子淋著热水。



  他半个小时前吞下了药丸,而王小妹唏哩呼噜早已睡得香甜。



  “应该淋冷水的吧?淋热水可见没好事。”我旁白。



  王先生赤著身子,走到王小妹床前,凝视著她。



  我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王先生狰狞的脸孔,不禁叹息。那种天人交战的表情一定很有演技、很扭曲。



  王先生的肩膀下垂,胸隆起。



  “深呼吸也没用,假装犹豫也没意义。没有人在看你,你只是表演给自己的良心看罢了------如果你还以为自己身上有那种叫做良心的内脏的话。”我耻笑著王先生的多此一举。



  这个世界上经常发生这种事情。



  爸爸会强奸女儿,不管女儿是智障、年幼、还是根本就好大一只,只要爸爸想插女儿,想必都会来上一段天使与恶魔的例行作战,但这些都是假惺惺的作戏。只要需要天人交战的戏码,良心都是自己唱出来的。



  唱完了,好戏就会登场。



  “快动手吧。自己的女儿还不是自己生出来的?你同意就行了不是?”我旁白。



  但王先生是个龟毛人,他就这么硬梆梆地焊在床前,脚焊著,老二也焊著。



  就这么焊了两个小时,我在介于半梦半醒与全睡不醒之间盯著萤幕,都快无聊死了,王先生还是像自由女神像一样屹立在女儿面前,我猜想他是不是站著睡了。



  我不断切换著萤幕,等待,又等待。



  哈欠一个又一个。



  终于,王先生像陨石一样坠落在床边的小沙发上,睡著了。他的良心戏唱的太长,导致药效就这么从他跨下溜走。



  “你王八蛋,拖拖拉拉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我骂了几句后,也睡著了。



  第二天,第三天,王先生每个晚上都这么模仿石像站在床前,而每次,我都因为摄影机的角度错漏他精彩的欲望独白,我不禁从不屑的眼神,转为佩服他惊人的忍耐力。



  但他一直这么捏著睾丸不肯发难,我只好拿出我的剧本,修改掉一大半篇幅。但在结果还是不能改变的情况之下,编篡剧本的难度大增,让我著实苦思了好几天。



  我还是得提提颖如,在我跟她聊过的第二天下午,她打开柜子,拿出一个超大的旅行箱,从宅子背后的升降梯下楼,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



  我看著监视器里的升降梯,颖如穿著一身蓝色的运动服与跑鞋,真是莫名其妙,她出门的时候明明就是一身白色的连身洋装啊?



  颖如不只换了衣服,靠在她脚边的行李箱也显得很沉。从她拖箱子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箱子里一定装了个人。



  死人。



  只有切成一块一块的死人,才可以塞进这么大的行李箱。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别人都是装尸体出去丢,你老人家是去外面捡尸体回来堆。难道又打算煮汤给我们吃啊?”我不解,却开始懂得欣赏她的黑色行动风格。



  我看著萤幕中颖如拉著行李箱走进房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觉得很好笑,她的浴室里堆了一个黑色尸袋、一具尸体,但她却嫌不够麻烦,居然还去外面找了一具。



  啪答。



  颖如将行李箱打开。



  我看得傻了,差点要鼓掌!



  里头是一个小女孩,披头散发,小学制服、蓝色百褶裙。年纪大概......



  “国小五年级?”我将镜头放到最大。



  她双眼紧闭,看来是给迷昏了。



  颖如一反常态,将小女孩绑在椅子上、用胶布封住嘴巴后,就打开床底下的恐怖小木箱,拿出我最惧怕的玻璃瓶子。浸泡著死老鼠的那一只。



  然后坐在床上看著小女孩。



  “啪!”颖如一巴掌打红了小女孩的脸,力道之强差点打翻了椅子。



  小女孩的鼻子流出鲜血,眼睛缓缓徵开。茫然。



  “乖乖小女孩,张姊姊要帮你凿开人生的尽头噜!”我忍不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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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跟颖如一起回到了老宅,跟她并肩走在一块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不会凌乱急促、也不会下意识地同手同脚。



  要说我已经不惧怕颖如了吗?那真是大错特错。



  我只是觉得亲近,或者说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我、还、没、到、尽、头、吗?



  被认可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对颖如崇仰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毕恭毕敬。



  但我还是害怕颖如。因为这是我崇仰她的根本,也是我认同她的起点。



  “以后有机会多聊聊。”我说。



  “好啊。”颖如说。



  颖如回到她的房间。



  我回到了电视前。



  我一边想著怪怪的问题,一边看著电视里陆陆续续回到自己房间的房客们。



  问题一。



  如果颖如邀我进她的房间喝咖啡,她一样会将我迷昏吗?



  “会的,她会令我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总是吓我一跳,她才不管我到了尽头没有。”我举手,自言自语。所以,我依旧会拒绝夺命的邀约。



  问题二。



  颖如说她看得见尽头,她是有精神病还是怎样?还是异能力者?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走到周而复始的尽头,所以乾脆卯起来大干一场?”我举手,大谈议论。但这种直接因果式的推论一定不适用于颖如,尤其我不清楚她身上还嵌著几个晦涩离奇的人生理论,说不定还有一个叫“人生就是不断的进行实验”理论,或是“静态凌虐才是高尚的品德”理论。



  我零零碎碎地想著,后来老张回来了,七点十分喝下不乾不净又色的过期牛奶,柏彦八点回来,九点半吃光了昨晚剩下的沈睡泡面,九点四十分就趴死在电脑桌前,王先生跟王小妹五点半回来,现在是十点零八分,离王先生天人交战还有一段时间。



  老张喝下的春药药剂其实并不重,因为我必须“控制”老张决定性爆炸的时刻。前几次的份量都要轻,只需要老张遐想就行了,但最关键的一次,必须要由超重的份量来轰炸。



  所以今晚的老张,只是一直趴在地板上,一边听著陈小姐的呻吟声难过地蠕动身子,过了半小时后,便一个人迳自拎著望远镜上了天台。一个人只要脑子里只存在一件事,行为便相当好预测,老张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所有的行为都被一条无形的线绑在单单“色”一个字上,我只需要蹲下来,捂著耳朵点鞭炮尾巴,老张自己就会飞上天去。



  趁著王先生还没吞下药丸,我观察了颖如在房间里的动静后(她浑不理会倒在浴室黑色塑胶袋旁的年轻男子,冲了澡,舒适地躺在床上敲打电脑),便轻轻走下楼,打开柏彦的房间。



  柏彦电脑萤幕上的聊天视窗甚至还开著,对方的讯息不断丢将过来,等待著柏彦答覆。



  我将柏彦移到床上去,坐在他的位子上,胡乱丢几个讯息过去,对方似乎是柏彦在网路上认识的女孩子,叫“躺在钢琴上的猫”。我



  没跟人在网路上聊过天,我过了那年纪,但我还认得键盘上的注音符号,以及“Enter”键,还有我前几天专门去书店买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可是为了整死柏彦彻底K过了一遍。



  “嘟嘟~~你睡著了吗:(”



  好恶心,柏彦这死大学生居然自己起了个“嘟嘟狗”的花名。



  “嗯~我刚刚发现另一个我~~:)”我敲著。



  “^^另一个你啊???那是什么???”



  “另一个我已经睡著了~~现在的我好像破壳而出的蝴蝶耶~~



  感觉很奇妙~~”



  “听不懂:P”



  “我是新的自己~以前的我就像一只丑陋又平凡的毛毛虫~但现在我连呼吸都感觉到自己在蜕变了*^^*”



  “呴呴...那么厉害啊...是不是因为遇见我啊(大心)!”



  大心?那是什么东西?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在胡乱造字吗?



  “哈哈哈~有可能喔~我等一下就要去探险了~~~探险我的与众不同!”



  “怎么探险啊?(期待的眼神闪闪发亮@@)”



  “我会消失!”



  打完最后四个字,我就不再理会那只蠢猫继续丢过来的讯息。



  我将柏彦身上的衣服脱的精光,胡乱将脱下的衣物摔向四面八方。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整天光会乱叫!”我笑著拉著柏彦的双手,将他塞进自己的床底下,然后我将衣柜打开,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然后再将衣柜仔细关上。



  “睡吧。”我忍俊不已,坐在他的电脑上又打了一枪,射了一地后,将擦过老二的卫生纸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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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面一愣,但其实没有这么震惊。



  “倒没想过,毕竟还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么无趣,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下去。”是这样没错,多找些乐子就是了。



  “尽头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说不能继续过下去不可。”



  颖如反驳我刚刚的话。她的眼神变得跟刚刚有点不一样,但我却说不说是哪里不同。我对那种“请指出这两幅画哪十个地方不一样”的益智问题从来没有天分。



  “喔?”我想让她把话说下去,最好就是暂时不要发表意见。



  “尽头就是没有变化,不断地周而复始没有可能性的人生,这个社会有太多人都走到了尽头,有些人三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二十岁到了尽头,有些人不过十几岁,也到了尽头。”颖如仍旧在笑,但那种笑的成份已经变质了。但我只能感觉,却看不出来实在的变化,就跟过期的牛奶一样,你要不尝一尝、闻一闻,否则绝不会发现纯白的



  底下已经腐败酸化。



  “周而复始?我还以为人生就像一条线一样不停往前走,走到死了才停下来,怎么会周而复始?”我忍不住问。



  “一个人的人生如果跟其他大部分的人一样,那就是一种周而复始。每个人都在重复另一个人的人生,重复著上学、重复著交朋友、重复著买车买房子、重复著结婚生子、重复著变成其他上亿个差不多的人生,连笑都重复了,连哭都重复了,你觉得这不是一种周而复始吗?”颖如的笑容底下的气味越来越腐败。



  “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说:“但对一个人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就是没有经历,没有经历,哪来的重复?”



  我抗议著,因为这种周而复始的说法刺伤了我,我的生活虽然就像一头不停往地洞里钻的土拨鼠,永远都没有看到光明的可能,但要说我重复了许多人的人生,为什么我没有娶妻生子,为什么我没有比尔盖兹那么有钱?



  “要经历,就去看书、看小说、看电视、看漫画,那里有许多人展示著不断被重复的人生,那些东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复到别人的人生,既然过程重复了,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到了尽头,周而复始,循环,漩涡,黑洞。”颖如的用词越来越不像日常口语,而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讲稿。



  令人灰心的讲稿。



  “你的意思是说,别看电视看太多吗?”我胡乱说著。



  “不,恰恰相反。”颖如的回答令我意外。



  “喔?”我。



  “多看电视多看电影,这社会有很多管道告诉一个人,其实你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免成为另一个已经“被成为”的另一个人。这样很好,早点知道自己只是集体循环中一个可以被轻易取代,不,甚至是不需要被取代的一小点东西,就可以早点体认到人生其实已到了尽头。”颖如又开始剥奶球了。



  “就算真的是什么循环、重复的,早点体认有什么好处?不知道过一辈子、却很快乐的人也很多啊,就算知道,也可以很快乐的过一辈子不是吗?”我不满,但脸上还是笑笑。



  “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到了尽头还是笑的出来。”颖如笑笑:“可以笑的时候,就不要哭。”



  “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对话的逻辑已经有点失焦了。



  不过,我已经开始乱猜颖如绑人乱做实验的理由。



  “对了,你、认、为、自、己的人生到尽头了吗?”颖如没有忘 记刚刚那个问题。



  “如果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我又凭什么例外?我平凡到了顶点。”我苦涩地说。



  颖如颇有兴味地看著我。



  “你还没有到、了、尽、头。”颖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明白。不明白也写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很多机会凿开尽头后的海阔天空,只是不敢凿,不想凿,就这么卡在尽头里。”颖如说得我飘飘然。



  “喔?那为什么不凿?”我问。



  “因为大家都怕跟别人不一样。”颖如幽幽地说:“大家都怕自己跟萤幕上的别人不一样,所以全部都卡在尽头、一动也动不了,偶而有人动了一下,好一点的便被视作离经判道,差一点的便被称为落伍。”



  我不由得点点头。流行本来就是向前看齐,向右转。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还没到尽头?”我不禁有些高兴。



  “因为,我看得到尽头。虽然你为什么还没到达尽头,我不知道,也或许你到过又后退,也或许你正在想办法避开,但你终究还没走到集体周而复始的排队里。”颖如的瞳孔张得很大,霎那间,我彷彿被拴在黑暗里。



  “而且,从我的身体反应里,我没有感觉到尽头的气味。”颖如笑笑,我却明显知道这绝对不是笑。



  “你的身体反应?”我不由自主打直了身子。



  “每个人都走到了尽头,也都成为尽头,而我,没办法在尽头前待太久。”颖如喝了一口漾满白色牛奶的贵夫人咖啡,这是她的第一口。



  “待太久会怎样?”我问。



  我想,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会凿开它。”颖如放下咖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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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



  颖如点了一杯贵夫人。这点叫我惊讶,我从来没看过嗜喝咖啡的颖如在咖啡里加过牛奶。她总有办法让我惊奇。



  我点了一杯爱尔兰,还多要了一叠巧克力饼乾,一叠牛角面包。



  “谢谢你的招待。”颖如说。



  “哈,别那么客气,你觉得这里还过得去吧?”我笑笑。这里随便一杯咖啡就要两百块上下,如果还过不去我也没办法。



  “这里很好。”颖如很有礼貌地说,闻一闻咖啡,笑笑:“不过,改天你真该尝尝我冲的咖啡,至少比这里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



  “是吗?”我的背上又是一阵冷汗,幸好这里是公共场所。



  颖如观察著咖啡上的奶晕,拨开一颗奶球,又慢慢倒了进去。



  牛奶一滴滴坠入咖啡里,僵化地扩散开来。颖如出神地看著。



  “对了,你刚刚在走廊上提到,你说你其实不算作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了解她的职业作为起步吧。



  “我是个专门替人代笔的写手。”颖如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帮各式各样的作家、出版社、各种题材写东西,最后挂上他们的名字。”



  “喔------原来如此,难怪我都找不到你的作品。但你既然可以写东西,为什么不乾脆挂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不更好?抽版税的话拿的钱应该更多才是。”我问。



  “不是所有人都对出名感兴趣,像我。”颖如:“在别人的名字下写东西,可以尝试更多的题材,也有更多的机会。只要肯下工夫研究新事物,不怕没有工作,但要是挂上自己的名字,失败一次,下一次的机会就遥遥无期了。”



  研究新事物?



  需要藉助乱搞别人身体来作什么研究?



  变态杀人小说吗?



  “那最近呢?最近在写些什么东西啊?”我。



  “最近在帮蒋小姐写个人财务规划的书,这阵子流行这些。”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



  “蒋小姐?”我好奇。



  “这是业务秘密。”颖如的笑很畅怀,我要是真有兴趣继续问下去,她肯定不会隐瞒。但我想知道的不是别人的事。



  “像你这样帮人代笔,还要自己念书做研究,会不会很累啊?”



  我问。



  “会啊。”颖如。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消遣?像昨天那样烧菜吗?”我笑笑。



  “上网聊天,旅行,想事情,冲咖啡。你真像记者。”颖如又加了一颗奶球。但她还没喝过一口。



  “哈,上网聊天啊,像我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学习新鲜事了。”我自言自语。



  “房东先生呢?”颖如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但我知道她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啊,看看报纸,看看电视,日子浑浑僵僵的,幸亏有你们这群房客住了进来,我平淡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点变化,像这样跟一个漂亮女生面对面坐著喝咖啡,我以前哪里想像的到。”我说,这也是事实。



  “房东先生没有女朋友吗?”颖如问。她的咖啡里已经坠入五颗奶球了。我想她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颖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喝掉它吧。



  “以前交过一两个,但越老越没什么成就,也就没什么好女人接近我了。而我自己也懒了。”我说,这也是事实。



  “嗯。”颖如低下头,用汤匙玩弄著咖啡上的泡沫。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翻著桌上的电影杂志,吃著巧克力饼乾,颖如则像古老的吉普赛人一样,研究著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图像,占卜些什么似的。



  有时,我会指著电影杂志上的明星或是电影剧照,问问她的看法,但两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这样很好。



  我笃信的守则不多,其中一条是:越没有话题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心底的样子。因为可供伪装的虚假言辞已经越来越少。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可能已经到了尽头?”



  颖如停止剥奶球,突然丢了这个怪问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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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Lemon_wang 于 2006-7-4 17:19 发表
很早以前在某成人站点拜读过这篇文章。。。。


呵呵,那只能说明那家站点定位很有问题啊。

[ 本帖最后由 夜半歌声 于 2006-7-4 17: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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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在某成人站点拜读过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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