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呜~”严洞庭一看到他的手,突然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原来如此!”素玉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断腕,“偷人手的人就是你吗?”
  “女,女鬼啊!”那个中年汉子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叫了起来。
  “别叫,别叫!”严洞庭急忙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嘴巴,“她是我妹子,虽然长得奇怪了一点,可是绝不是女鬼!”
  “你说谁长得奇怪?”素玉听了开始不快的嚷嚷起来,她说着一把掐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快点说,你把我哥哥的手弄到哪里去了?”
  哥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她的哥哥了?
  “不,不是我啊!”那个汉子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我正在融锡,融到一半的时候打了个瞌睡,突然觉得腕上一痛,手就不见了!”
  他带着恐惧的脸,憨厚而诚实,似乎不是假装。
  “难道另有其人?”素玉说着松开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岩!别人都叫我柳阿大!”
  “阿大!你好好想一想,这个镇子里有谁的手是残疾的?”
  “残疾?”阿大仔细的想了一下,“那就是东头的阿三了!”
  “阿三?”
  “对,我们这村里的人都姓柳,他原本不叫阿三,小的时候因为事故右手断了两个指头,仅剩三根能用,后来大家就都叫他阿三了!”
  “那个阿三是做什么的?”严洞庭插嘴道。
  “嘿嘿!”阿大说着,眼里居然闪出可怕的目光。
  “他啊,是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你相信吗?少了两根手指的人,可以掐出最细的金丝,做出最繁复的花样!”
  严洞庭听了,心中一颤,急忙望向素玉。
  素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色,“我们今夜先去一个地方!”
  
  严洞庭一头雾水的跟在素玉后面,夜晚的浓雾中,素玉长发披散,衣裾飘飘,走得飞快。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荒僻,脚下的春草渐长,他才知道二人是在往郊外走去。
  “到了!”素玉说着指了指前方。
  严洞庭望着这眼前景象,不由暗暗叫苦。
  只见荒僻的原野中,几堵断垣孤零零的立在黑暗中,不甚明朗的月光,带着一丝惨象挥洒在那破旧的墙壁上。
  影影绰绰,幽幽冥冥。
  正是前日两人所来的废弃房屋。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他只觉得牙关打战,双腿不稳。
  “你还记得吗?”素玉说着走向那残破的墙壁,“前日我们来这里用镜子召唤鬼魂?”
  “记,记得!”好像有点冷啊,他双手抱肩,缩着头跟在素玉后面。
  “我们问出问题,那鬼怪却只说了一个‘手’字!”
  “是啊,然后我的手就变成这样!”
  素玉边说边在那几堵断墙周围寻着着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我们所看到的人影是谁的呢?召唤出来的鬼魂为什么会说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严洞庭只觉得两眼发直,隐隐有一个不妙的想法。
  
  素玉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一处黑暗的墙角小心的蹲了下去,阴影遮盖了她大半边脸。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与我们一同召唤鬼魂!”
  她说罢已经伸出手去,在泥土中不知挖着什么,“而那个人要求的,是与‘手’有关的东西!”
  “手?”
  “不错,就是手!”素玉说着双手并用,潮湿的泥土慢慢被拨开,“而一个双手都健全的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那个人的手不方便吗?”
  素玉没有皮肉的脸朝他笑了一下,“不仅如此,他要做的事还非用到手不可,不然谁会冒这么大的险施展邪术?”
  她说着已经扬了扬手上的东西,是一截沾满泥土的白色的棒子,得意的笑了,“用死人的骨头操纵鬼魂来帮他办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此时树影飘摇,阴风阵阵,严洞庭望着那截白森森的骨头,颤声道:“难道,难道就是那个只有三根手指的匠人?”
  “不管是不是他,我们明日都要去拜访一下了!”素玉说着把那截骨头又掩埋起来。
  
  “鲜血立下的咒还要鲜血来解!”她说完这句话就踏着夜色离开了废墟。
  
  严洞庭立在长草中,望着素玉娇小而倔强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莫明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像清朗的月,
  像涓涓的春水,
  像微醺的清风一样透明而温暖的感觉。
  让他微微沉醉,又无从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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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要的首饰呢?”回到客栈,严洞庭小心的问素玉。
  “我请的最好的师傅帮我打最繁复的花样,所以还要等两日!”
  “这,这又要花不少钱吧~”那老太婆说得果然没错,素玉确实会让自己心痛。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啦!”素玉说着在灯光下狡猾的一笑,“我怎么也算是半个千年女鬼,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不如去阎王那里报到了呢!”
  说完,她就一把推开窗户,像花蝴蝶一般从窗口跃了出去。
  
  素玉毕竟还有鬼的秉性,非常喜欢在晚上出去玩耍。
  估计又去哪里吓人!
  他缩了缩头,急忙钻到床上去会周公了。
  夜晚仿佛是黑甜的梦境,寂静而安详,一轮明月渐渐爬上中天,给这宁静的夜添了一丝温柔的银纱。
  而就在这美妙的夜晚,严洞庭却额角冒汗,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不,不要过来啊!”又是昨日里梦到的那个男人,此时他正紧紧的追着自己。
  那褴褛的衣裳,那铁青的带着死气的脸,就在他的面前晃动。
  “你,你要什么,不要这样逼我!”
  那个男人阴笑了一下,一把就来抓他的右手。
  他的手冰冷而坚硬,倒像是锋利的刀,严洞庭眼看自己的白皙的右手被他一抓就骨肉分离,如残枝一般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不,不要啊~~~”
  
  他冒着冷汗一下就坐了起来,重重帷帐中正有一双精亮的眼睛对着他。
  “什么人!”一个噩梦刚醒,又来一个。
  “不要动!”那个人轻声说着,伸手按向他的右腕,很凉,很舒服,那一直纠缠着他的火辣辣的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是素玉吗?”他小心的问,看那身影是素玉没有错,可是似乎又与素玉完全不同,“为什么不点烛火?”
  “你的手被人取走了!”
  严洞庭一听,急忙伸出右手,只见月光下,五指修长,泛着温润的光,并不见什么异状。
  他暗暗的松了口气。
  “这不是好好的?”
  “你动一动,如果能够动得了那就还是你自己的手!”
  他急忙轻轻的牵动一下手指,然而他的右手却纹丝不动。
  “手,我的手怎么了?”他这才开始着急,拼命的摇动自己的右手,但是牢牢的掌在自己右腕的手似乎是一只假肢,无论他怎么折腾,就是没有任何知觉。
  那迟钝的痛,在他的上臂蔓延,好像自己的手腕被人用看不见的刀切断。
  
  “素玉,素玉,我该怎么办?”
  黑暗中的素玉却并不说话,口中念念有词,伸出一只手按着严洞庭那失去知觉的右手,接着慢慢的竟引了几根发亮的银丝出来。
  那银丝如有生命般,从严洞庭的掌中“嗖”的一声窜了出来,钻到了窗外。
  他被这奇景镇住,竟然忘记了伤心,刚刚要问出口,就听素玉喊了一声:“跟上它!”
  接着他身子一轻,只觉得晚风扑面而来,才知自己被素玉带到了街上。
  
  那婉约的银丝,泛着比月光更明亮的颜色,如绷紧的琴弦,直直的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中。
  
  “银丝的那端,就是取走你右手的人!”素玉站在空旷而黑暗的石阶上,衣服无风自起,飘飘然如仙子一般。
  严洞庭偷着瞥了她一眼,却见她飞扬的发丝间,一张脸颊已经完全没有了皮肉,仅剩白骨。
  “我们走!”她说着一把拉住他的手,顺着银丝的方向赶去。
  该不该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怎么问?
  踌躇间,却听拉着自己的素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说:“到了!”
  那似乎是一个匠人的铺子,院落里摆了很多打造金属的工具,低低的矮墙,掩不住里面的秘密。
  
  “过去看看!”严洞庭急忙跟上素玉的脚步,月色下的茅屋,展现出一种颓败的破落的景象。
  昏黄的,幽暗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柴门并没有锁,两人推了门就径直走了进去,“里面有人吗?”严洞庭站在院子里喊道。
  却久久无人应声,灯光兀自在黑夜里跳跃着诡异。
  
  素玉朝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一把就推开了房门。
  
  门扉“呼”的一声张开,凌乱的房间里,正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左手持着铁钎站在屋子中央。
  他略现憔悴的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右手,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两人的到来。
  
  摇曳的烛光下,那破败的衣袖掩不住肢体,
  赫然可见他的右手已经不见了,
  只余下一个整齐的,没有血迹的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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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他想着就跑到素玉的房间去接她,他一身冷汗的穿过走廊,推开素玉的房门,却一下愣住了。
  只见素玉一脸企盼的已经穿戴整齐,正乖乖的坐在窗沿上,笑靥如花。
  “洞庭哥哥,今天带我出去玩吧,我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
  初升的阳光映照在她白皙而清秀的脸上,仿佛透明一般,一双黑眼睛里宝光流动,不带一丝杂质。这哪里像是什么女鬼?倒像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女孩。
  他见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倒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那样明媚的脸,自己又怎么能忍心拒绝?
  
  中午时分,两人已经牵了红马走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洞庭,你知道这镇子叫什么名字吗?”素玉趴在马背上问他。
  “我怎么知道!”严洞庭垂头丧气的牵着马,此时已接近夏日,太阳已经有些毒辣,烤得人非常的难受。
  “这个地方叫做‘匠镇’!”
  “酱镇?”估计是盛产调味料的地方,这有什么稀奇?
  “不是啦,是‘匠人’的‘匠’!”这个呆子怎么每天就记挂着吃?
  “这里有很多有名的工匠吗?”严洞庭依旧无精打采,郁郁寡欢,那清晨的噩梦带给他的惊吓还没有完全褪去。
  “你知道这里的工匠做什么最出名吗?”素玉一脸亢奋的问他,小脸笑得现出了难得的血色。
  “不会是做衣服的吧!”一看就知道是她喜欢的东西,“不对啊,那该叫‘裁缝镇’!”
  “嘿嘿嘿,这里的匠人~”素玉故意托长了音调,“做女子用的首饰最为美丽!”
  
  果然八九不离十,严洞庭长长的叹了口气,更加觉得前途黯淡无光,想他几年寒窗苦读,现今却落得给一个女鬼跑腿的地步。
  人生如此,真是不胜悲哀。
  
  烈日当头,严洞庭只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小,两眼开始发花,口干舌燥,不知不觉中竟放开了那红马的缰绳,直奔街旁的一个茶社去了。
  “老板,要一碗茶水!”他说着拿出一文钱,丢到了那肮脏的柜台上。
  一碗碧绿的,透着凉意的茶伸到自己面前,在他眼里,不啻瑶台琼浆。
  他仰头就喝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水源渗透到自己的五脏深处,浇熄了那几欲燃烧的燥热。
  “再来一碗!”他说着就又要拿钱,却突然见到柜台后面深处一只干瘪的手拿走了自己那空着的茶碗。
  
  那手泛着灰黑的颜色,倒像是坟墓里的死尸一般。
  他见了突然觉得冷汗直冒,这明明是春光正好的白日,也分明是喧闹的集市,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躲在茶社的后面?
  还没等想完,枯枝一般的手又颤颤微微的端了另一碗碧绿的茶水出来。
  刚刚看起来还分外可口的茶水,现在看来却像是毒蛇的口涎。
  “不,不要了!”
  严洞庭吓得面无人色,四处一望,却见这阴暗的茶社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他说完转头就要走,却听身后一个阴冷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伙子,等一下!”
  一个瘦皮包骨的老妇人从柜台后面慢慢的挪了出来。
  那老人的眼睛没有瞳孔,一片白茫茫的颜色,正长着黑洞洞的嘴,伸出干瘪的手挽留他。
  他见了这老人,吓得浑身一抖,疾走几步要走出茶社。
  “你,你被女鬼附身了哦~~”
  听到这话,浑身一凛,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嘿嘿嘿!”那个阴冷可怕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来,“你这个人,将来会做一番大事!只不过~~”
  严洞庭颤抖的回头望她,这老人太过邪门,居然知道自己的经历,难道是算命骗钱的?
  “只不过那个女鬼将来会掏走你的心,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那黑洞洞的嘴带着一丝恐怖的笑容。
  最后的一个“死”字,被拖得很长,仿佛阴冷的风,顺着耳朵钻入了他的脑髓中。
  
  他急忙捂住双耳,拔脚跑出了茶社,才刚刚跑了几步,就一头撞到了一个毛茸茸,臭哄哄的东西上面。
  是一匹红马肥胖的肚子,他惊魂未定,急忙顺着红马往上看去,却看到一个女孩清秀的脸,正带着笑意望着他。
  却是素玉!
  
  “怎么了?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素玉抬头往他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间残破的瓦房,门上挂着明晃晃的锁,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没,没有什么~”他拂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在前面。
  夕阳西下,渐渐将他的影子拉长,那寂寥的身影映照在地上,只有一人一马。
  耳边清晰的听到素玉在哼着一首儿歌:“小彩球,圆滚滚,拍一拍,跳一跳!”
  
  她不过是个孩子,又能把我怎样?
  他牵着马,踏上一片夕辉满路,无论如何开解,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左胸突然隐隐作痛。
  就是那个地方吗?有着勃勃的生机,每日跳动的温暖的地方。
  那就是为素玉准备的祭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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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哇,来了,来了!”严洞庭见了即害怕又兴奋,“快点,快点问啊!”
  “不要回头,他就在你后面!”素玉急忙伸手按住了大呼小叫的严洞庭。
  在后面?这样说镜子里的是鬼魂的倒影了?他想到此处,不由觉得脊背发冷,一张本来就很白的俊脸吓得都有些发青了。
  
  “问吧!”素玉急忙捅捅他,“你的血,你来问!”
  严洞庭听到此处,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道:“我要钱~~”
  那鬼怪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做回答。
  “你该问,请问您知道哪里有不为人知的财宝吗!”素玉白了他一眼,平时看他文驺驺的,怎么张嘴就能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严洞庭急忙按着素玉说的又问了一遍,却见镜子里的人双唇一张一合,居然吐出了一个字来。
  
  “手~~”
  
  “手?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得到回答,却见镜子里的人突然间一闪而逝,已经不见了,空余一面古旧铜镜映着月光,发出幽暗的黄光。
  “这也叫答案?”严洞庭急道,“这还用问鬼怪?小孩子都知道要想发财就要靠双手劳作!”
  他突然觉得愚蠢无比,自己又牺牲了睡眠,又牺牲了鲜血,问了个常识出来。
  “不对!”素玉突然一下站了起来,伸脚把地上的圆圈抹平,“这附近有人!”
  严洞庭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只见夜色沉沉,阴风阵阵,哪里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正说着,只见不远处的长草间,月光下,有一个人影正匍匐在草地上,似乎在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
  那人影的姿势极为恐怖,像是昆虫一样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直到走得远了,才一跃而起飞奔而去。
  严洞庭躲在断垣后面,望着这未知的奇怪人影,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他是谁?”他颤抖的问着素玉。
  “不知道!”素玉说着走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边有一些不干净的气味,好像也是来召唤鬼魂的!”
  “他,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严洞庭想到那人的影子,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的升了起来。
  素玉无奈的指着那匹红马道:“这么大的一匹马,不可能看不到吧!”
   两人见无所收获,只能又纵马回到客栈,“都是你,现在好了,害我白白割了一道伤口,连个银子的毛都没有看到!”
  “我怎么知道附近会有人!”素玉一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生计着想!”
  你是想着你的花衣服和美食吧!严洞庭翻了翻白眼,不去抢白她。
  
  两人一路抱怨着回到了客栈,倒头便睡,此时天色已经破晓。
  前日夜晚所见,依稀还在自己的脑海里徘徊,那张青色的,没有生气的脸,似乎萦绕着他久久不愿离去。
  他又梦到那个被他们召唤过来的鬼怪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僵硬的脸孔咧嘴一笑,伸手对他说:“手~”
  “什么?谁的手?”严洞庭奇怪的问道,他为什么只会说这个字?
  刚刚问完,就突然间觉得自己腕上一痛,自己的手居然凭空消失了,只余一个平整而可怕的切面,正有大量的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啊啊啊啊~”他突然吓出一身冷汗,一下坐了起来,只见床上帷帐依旧,窗外天色泛明,却是在客栈的床上。
  他颤抖的举起自己被割伤的右手,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手还在,还是那样的白皙而修长,只有食指多了一道寸余的伤口,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那人为什么要说“手”呢?是无心之说还是有什么玄机?
  罢了,罢了,还是拉着素玉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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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要做一件新衣服!”刚刚走到一个大一些的城市,素玉就撅着嘴开始耍脾气。
  “你的衣服不是挺新的?”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就数她的衣服颜色最鲜艳。
  “你不懂的,这衣服我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腻都腻死了!”她说着趴在马背上拉着洞庭的衣袖,“洞庭哥哥~~”
  “好好好,新衣服就新衣服!”他的头皮又开始发麻,“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那咱们住个好一点的客栈吧!”
  “好好好!”
  “我想吃这里的名菜!”仿佛能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声音。
  严洞庭听到此处不由叫苦,“素玉啊,你这样锦衣玉食,奢华无度,我们手头的银子很快就会花光的!”
  “我会找到银子的!”素玉说着脸上挂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严洞庭望着她的脸,隐隐觉得没有什么好事,“你真的有这种本事?现在就变两个!”
  “现在时候未到!”素玉说着指了指正当空的骄阳,“到了晚上,我自有办法!”
  
  严洞庭觉得好奇,急忙追问,但是素玉就是把嘴闭得严严的,白日里又吃又喝,一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样子。
  
  待到月上中天,严洞庭几日羁旅,都是露宿荒郊,刚刚要躺在客栈松软的床铺上,就听到有人轻叩他的房门。
  “谁啊?”他不耐烦的过去应门。
  却见素玉穿着新买的衣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神秘兮兮的站在门外。
  “这么晚了还不好好休息!”
   素玉一脸兴奋,拉着他的衣袖道:“走走走,我带你去找银子去!”
  “喂,你这去哪里找啊!”他抱怨了一声,却也只好穿了衣服跟出去。
  
  素玉的身影娇小而单薄,几乎要被沉重的夜色吞没。
  洞庭见她去马房牵了那匹红马就要出去,突然觉得头大。
  “我们要去哪里?还要骑马?”
  “去郊外啊,只有人少的地方才能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素玉说着手提马缰,已经跃上马背,严洞庭拗不过她,只好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那马在素玉的操纵下似乎有灵性一般,走得又快又稳,直走了半个时辰,素玉才开心的叫了一声:“到了!”
  “到了哪里?”严洞庭只见面前一片残垣断瓦,野草疯长,怎么也不像是有银子的地方。
  “这种塌陷的老房子里,最容易吸引鬼怪,而不少鬼怪都知道不为人知的财宝!”
  她说着溜下马去,乐颠颠的走向那在荒草中狰狞的断壁去了。
  “老天保佑,希望我能早日摆脱这个让人头痛的妖魔吧!”严洞庭凄惨的望了一下如墨天空,硬着头皮跟在素玉的后面,走入了那断壁之间。
  
  “这里差不多了,还有月光!”素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枝秃头毛笔,沾了朱砂,在一处月色明亮的地方画了一个圆圈。
  “手给我!”她说着对严洞庭坏笑。
  “为什么要我的手!”
  “因为你有血啊,你以为与鬼怪交易不用付出代价吗?”
  “啊?怎么会这样?”严洞庭急忙摆手,“算了,如此可怕还是不要了!”
   “你不想要银子啦?”素玉说着一脸严肃,“为了将来的路途走得舒适一些,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听她说道此处,严洞庭哭丧着脸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难道自己天生命苦?纵然出了书院还要受这小小女孩的宰割。
  还没等他感怀完身世,只见素玉兴奋的叫道,“成了!”
  
  只见地上的那个朱砂圆圈中央,被她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符号上面放了一面明晃晃的铜镜,一道深红色的血痕,正横亘铜镜中央,这就是自己的贡献了。
  “什么成了!”这景象诡异而怕人,半点银子的影子也没有。
  “这是‘镜召’,是把鬼怪召唤过来解答你心中疑问的方法!”
  “哪里有什么鬼怪?”严洞庭刚刚问出口,就见那镜子上面,血痕逐渐的变淡,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应邀而至,正在伸舌舔血。
  
  那血痕刚刚的消逝,就见镜子里隐隐的映出一个人的脸来,那脸上毫无生气,一片青白,真实得简直能够冲破镜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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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那老人却不回答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灯笼,脸上带着安宁神情,无限喜乐的走入了那清凉的河水中。
  “不要啊,你们会死的!”眼见那些村人都一个个走入河水中,惊起一片波澜,踏散了水中的月影,他急忙去阻止。
  不论怎么样,也不能寻短见啊!
  “不能去,进去会死的!”河水转眼间就吞没了那些走进去的人,无声无息,死亡转瞬而至,他急忙伸手拉住了一个人。
  “公子,大恩不言谢,可是这是我们一直企盼的归宿,还是请放开手吧!”那个村人说道。
  “难道死也是一个美好的归宿?”
  “人生苦短,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严洞庭听到此处,心中似乎被大锤击了一下,不错,不错,人生苦断,自己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经历了这样多的痛苦。
  
  与此相比,这冰冷的河水,未尝不是一个温暖的归宿。
  他想到这里,心中迷乱,那过去经历的种种伤心往事,又一一浮现出来,竟缓缓的也走入了那河水中。
  
  真的很清凉,很舒服,只要眼睛一闭,一切就都结束了吧,反正天下之大,却没有了他容身的地方。
  就让这河,葬了自己吧。
  
  “洞庭!洞庭!”突然那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难道想死吗?”
  “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每天被人嘲笑,现在又没有了去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挣扎着往河水中走去,冰冷的河水已经浸漫到了他的腰际。
   “站住,不要走了!”突然一种阴寒之气自背后传来,一只五指嶙峋的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脖子。
  那手像尖刀一般锐利,白骨森森,筋肉全无。
  
  “你,你是谁?”严洞庭突然也顾不上寻短见了,只觉被死亡的氛围笼罩。
  “你不是要死?我帮你!”
  “你不是素玉对吗?”
  背后的人并没有回答,河水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一轮明月的倒影又佼美的呈现在那平静的湖面上。
  严洞庭一低头,突然觉得心中一紧。
  波光粼粼中,正有一个白衣的书生,面带惊愕的望着自己,而那书生的背后,正有一副没有了皮肉的骷髅趴在他的背上。
  那骷髅身着锦衣,黝黑而空旷的双目中,一丝感情也无。
  
  河水荡漾,他的心也随着起伏不平,这,这到底是怎么了?素玉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还没等他想完,那抓着他的手突然越收越紧,他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眼前一片模糊,一头栽到了那河水中。
  “洞庭,我们该回去了~”
  那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凄冷的风,一直钻到了他的心里。
  
  “洞庭,醒醒,醒醒啊!”
  “嗯?”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异常舒服。他想到前夜所见,吓得一下跳了起来。
  却发现自己正依靠着一棵茁壮的桃树,阳光正透过那桃树的枝叶暖暖的照在自己的身上。
  素玉口衔草笛,眨巴着她大大的眼睛,正在吹着小曲。
  “我,我们这是在哪里?”他望着周围的山景,迷茫了起来,那村庄呢?那桃花林呢?那宽阔的大河呢?
  “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素玉说着指着旁边不远处正悠闲的吃草的红马。
  “我,我真的哪里也没有去?”
   “不过你醒了,我们该继续走了!”
  
  真的只是个梦吗?他莫名其妙的挠着脑袋,那也太过清晰了一些。
  “咱们绕路走吧,前面是好大的一片坟场!”
  “这里怎么会有坟场?”
  “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吧,似乎这一个村子的人都在一夜之间死了!”
  严洞庭听到此处,急忙往前跑去,只见眼前乱石林立,一片矮小的墓碑正凌乱的立在芳草间。
  他看到此处,突然什么都明白了,那漫天桃花纷飞的美丽村落,那些热情而淳朴的村人,和他们投河的安乐满足的神情。
  风还是依旧的温暖,但是一切都不同了,仿佛有人偷换了光阴,带给了自己一个旖旎的梦境。
  
  “素玉,这世上,真的没有桃花源吗?”他边走边郁闷的问。
  “怎么没有啊!”素玉眼睛精亮,坐在马背上得意的说道,“不管这世事如何艰难,不论人情如何险恶,我们的心中不都有一方净土不为所动吗?”
  “你的意思是说……”严洞庭此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必费心寻找,桃源自在心中!”
  
  自在心中吗?两人边说边走,长日将尽,将二人一骑的影子拉得修长。
  人生在世,总有万般的无奈,怨生不逢时,叹命运多变,哀怀才不遇,恨遇人不淑,却唯独忘记,那围绕在身边的,点滴的幸福。
  倒要向那冷漠深山中去寻找,桃源仙境。
  
  他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此时若要追究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岂不辜负这天光云影,连天芳草?
  倒不如好好享受,这千里风光,万里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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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夜晚神秘而安静,严洞庭一边想一边寻找着来时的道路。
  花径间,芳草里,接长天,迷远道,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这里?他真的来过吗?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似乎来来去去的都是在一个地方兜圈子。
  “素玉,你在吗?”他恍然间想寻求帮助,却发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素玉不知哪里去了。
  “我在你的背后!”直到耳边又传来素玉细声细气的声音,他才放下心来。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不要看脚下的路,保持心中空明,随着自己的直觉走下去!”声音里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这景况是如此的熟悉,严洞庭想起了回到了几天前那个月夜,那个在高墙之下发生的恐怖一幕。
  那时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在自己的耳边鼓励着,指引着自己转危为安,他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安定下来。
  
  又不知在桃花林中转了几个圈子,一条幽暗的小路出现在他的面前,雾气重重,不知通向何方。
  “该不该走这条路?”
  “相信自己,你觉得该走就走!”
  严洞庭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那条幽暗的小路,冥冥灯火照耀中,只见那路上沙石满布,完全不似方才景象。
  他一抬头,却见眼前一个高大的山洞,藤枝密布,山洞外面是一轮皎洁的明月,一片没有边际的荒凉平原,正铺洒在月光之下。
  
  严洞庭高举手中灯火,小心的走出了山洞,刚刚踏到那沙砾满布的平原上面,他就觉得心中一阵揪痛,那痛锥心刺骨,灯笼的光忽明忽暗起来。
  “别放弃,继续走下去!”
  “我不行了!”严洞庭抓着胸口,只觉得似乎有大石当胸压下,憋的难受,“这是怎么了?”
  “不管想起什么难过的事都不要放弃,只要走到头就好了!”
  “我,我不想再想过去的事,能不能不走了!”他蹲在地上,已经有些哽咽,似乎甚为伤心。
   “你回头看看,看看跟在你后面的人,你可知道他们对你寄托了多大的希望?”
  严洞庭听到此处,茫然的回首一望。
  
  只见山洞之中,满布着渺小而如珠玉一般的光,或大或小,星罗棋布,蔚为壮观。
  每个光的后面,都是一颗对他充满了希望的心。
  严洞庭见到此景,咬咬牙又站了起来,往平原中大步流星的走去。
  纵使夜色彷徨,纵使前路茫茫,一片殷切在身,他又怎能后退?
  
  “素玉,我说与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这本来就是一条回归之路,没有人能够快乐的走过,你说吧!”
  “我其实没有名字的!”
  “可是你不是叫洞庭?”
  “那是因为我们家就在洞庭湖附近!”今夜不知怎么了,刚刚踏上这片贫瘠的平原,那些自己想遗忘的悲哀的往事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是侧室生的,母亲的地位又很低下,所以没有人给我起名字,更不要说字!”
  
  自第一次见到严洞庭,她就觉得这个人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内心却坚强而温暖,只有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人才能有这样坚韧的个性。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过去竟如此的悲惨。
  “真的还要走吗?”
  “就快到了,继续说下去!”那声音依旧坚定而温暖,继续鼓励着他。
  此时脚下的土地渐渐的泛起了一丝湿意,也隐约有芳草点点,景致与之前又是不同,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素玉听了心中一惊,“可是你不是还日日写家书给她?”
  严洞庭凄然的望了一眼脚下的土地,“你可见我寄出去一封?”他长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样写下去,总是觉得她还活着一样!”
  
  此时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报以沉默。月色如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感觉在两人间流动。
  严洞庭也不再言语,紧紧的抿着双唇,举着灯笼坚持着走下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耳边居然响起了水流的声音,脚下的湿意也越来越重。
  
  “是河!”严洞庭惊喜的叫了起来,只见明亮月色下,一条如练长河波澜壮阔的倾泻在他面前。
  “怎么会有河?”他激动的往前跑去,不错,是河,月亮的影子正倒映在那清澈河水之中,看来今晚的旅行还有所收获,这样美的河,人间又何尝见得?
  
  “我们到了!”身后又想起那个村里老人的声音,“多谢公子!”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条河?”严洞庭问道。
  “不错,正是此河,只有过了这河才能超升!”
  “超升?你们为什么要超升?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俊美的脸上突然现出迷茫之色,不是只有死人才能超升吗?自己怎么又能引领死人超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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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纵然严洞庭心中如煎,这两天的时光也转眼过去,这里的民风纯朴,居民也都很热情,两日来倒也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严公子,严公子!”第三天的晚上,夜幕刚刚降临,就有人在轻敲他的房门。
  “什么事?”他拉门一看,外面正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捧着一包东西,“我们要出发了,希望严公子能把衣服换了!”
  “衣服?”何事还要更衣?难道要自己表演歌舞?
  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包裹,只见一副白衣从里面滑落下来,严洞庭见了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素玉还穿着那件鲜红的喜服,好奇的靠了过来。
  “这是不是要杀了我啊?不然让我穿什么白色衣服?”他面呆惧色的说道,“我就说这村里的人邪门,天天吃桃子,他们一定是要把我宰了改善伙食!”
  
  地上赫然摆了一件白色的外衫,样式简单,在略为黑暗的室内有点像是守灵穿的丧服。
  
  素玉沉思了一下,走过去捡起那件衣服递给他,“先穿上吧,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严洞庭也没有办法,只好战战兢兢的穿上了衣服,那白色被黑夜的背景一衬,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气氛。
  “你听,外面好像有很多人!”素玉在黑暗中朝他打了个手势。
  果然,茅屋外尽是一片嘈杂的人声,似乎有百十人都聚在了这小小村落之中。
  “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严洞庭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缓缓的推开了房门,一阵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桃花的香气。
  他望着屋外的景象,居然在月色的笼罩下呆住了。
  
  只见如墨般深沉的黑夜中,星星点点的满布着幽暗的灯光,似乎把满天的繁星都搬到了地上。
  每个灯光之下都有一张或憔悴木然,或兴奋无比的脸,似乎这个夜晚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为首的正是前日自己见到的那个老人,夜晚的灯光照得他更显得憔悴,他伸出枯柴般的手,举起手中的灯笼照在严洞庭脸上,“严公子,我们走吧!”
  “我,我们要去哪里?”严洞庭见他们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难免打鼓。
  “我们很久都没有出去了,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希望公子能够引我们走出这个村庄!”
  “只是这样?”他又狐疑的问道,竟然如此简单。
  “不错!”那老人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又长叹了一口气,“让公子身着白衣,也就是为了在夜色中看得分明!”
  
  他说着把手上的灯笼递给了严洞庭,“有劳公子了!”
  那疯马明明比我更合适!
  他心中暗念,嘴上却不敢说什么,接过灯笼就走出了茅屋。
  夜寒轻轻,露水湿凉,夜晚的桃林已经没有了白日里所见的夺目的美丽。
  却如雾似絮,笼罩在夜色深处,迷茫了人的眼睛。
  
  凄冷夜色中,只见一白衣青年,手持冥灯,双眉微颦,带着一丝迷茫的神色走在雾气弥漫的桃花林中。
  今宵谁肯远相随?寂寥月,清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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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请坐吧!”那老人见了严洞庭,眼中竟发出惊喜的光芒来,像是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
  “好,好!”严洞庭与素玉急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老人望着他们叹了口气道:“这里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我本来已经没有指望了,却没有想到真的盼来了救星!”
  “救星?”严洞庭听得一头雾水,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素玉是个没有长大就死了的女孩,再加上门外那匹疯马,哪个有救星的样子?
  “就是你啊!”
  “我?”严洞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希望你能在此逗留三日,三日以后,老夫有一事相求。此事非常重要,关系到我全村人的将来,请莫要拒绝!”
  “好,好,好~~”严洞庭见火光下的老人异常激动,生怕自己一拒绝他再倒了下去,管他是什么事情,先答应了再说。
  “这样老夫就放心了!”他说着把眼睛闭上,“请二位在旁边的茅屋小歇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洞庭躺在不甚干净的茅屋里,问旁边吃桃子的素玉。
  “反正不是好事!”素玉两手抱着一个硕大的桃子,嘟囔着,“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邪门,你没有发现吗?”
  “是不是仙境的人都这样啊?”
  “仙境?”素玉听了笑了起来,“你以为真的有仙境啊?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净土,那不过是前人逃避现实编造出来的罢了!”
  严洞庭见与她说不通,也拿了一个桃子吃了起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吃的,明明外面有鸡有鸭的跑着,却只能吃桃子。
  
  是夜,严洞庭躺在床板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耳边人声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外面商量着什么。
  “简直是吵死了!”他一把拉开被子,坐了起来,却见素玉正趴在窗子上,向外面张望着什么。
  “怎么了?”他见黑暗中的素玉头发披散,甚为吓人,心中不由一惊。
  “看外面!”她指着窗户上的一个缝隙。
  “什么也没有啊!”严洞庭透过那缝隙看过去,却只见窗外一片黑暗,隐隐有几许磷火跳动,夜晚的村落,与白日里所见截然相反。
  “有人在做什么!”素玉说着一声长叹,“我们白日里再看看吧!你先睡吧!”
  
  这一折腾,一晚下来,几乎没有睡着,在黑暗中,严洞庭与素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素玉啊,你说什么事情要等到三日以后呢?”
  “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
  “我,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此时已经是三月的春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三日以后,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你说吧,我听着!”
  “三日以后,好像就,就是清明了~”他说道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害怕起来。
  素玉听到这话,却不再做声,任严洞庭如何问她她也不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再也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却被素玉摇醒,只见素玉拿着一把野草,两眼冒着兴奋的光辉望着他。
  “怎么了?这是?”不就是一把破草,春天里野草疯长,这东西到处可见。
  “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吗?”素玉清秀的一张脸上居然冒出了几分邪气,“昨日里那些人就是在看护着这草!”
  “嗯?不过是灯笼花吗!”这个他认识,花苞是个灯笼的样子,一般都是白色。
  “可是你可知道灯笼花的别名?”
  看严洞庭一脸茫然的样子,素玉面带得色的笑了一下,“它还叫鬼灯笼,据说拿着它可照亮阴间的道路!”
  
  通往阴间的灯笼吗?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严洞庭不由一头雾水,外面桃花正开得繁茂,一片春意盎然,可是他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只觉得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踏入未知得陷阱当中。
  这世界上,当真没有桃源吗?
  那桃花的深处,又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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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看到村落,那枣红马似乎比二人还要兴奋,一头就冲了进去。
  村里有人在闲话家常,有人在悠闲的散步,此时看到一匹奔驰的马带着两个人闯了进来,都不由一愣。
  而严洞庭胯下的那匹红马,似乎也被这看怪物一般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居然也停了下来。
  严洞庭此时才小心翼翼的溜下马背,两只手里全是那匹马的鬃毛,估计他再骑两天,这匹威风凛凛的马就要变成秃子了。
  “小生刚刚从嵩山下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这位书生不知也罢!”一个中年的庄稼汉走了过来,“我带你去见村长,看能不能让他帮你找个地方住下!”
  
  “素玉,我们走吧!”
  严洞庭回头一看,却见素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怎么了?”
  “没有什么,看看再说!”素玉说着,伸手牵了马走在后面,此时太阳已经要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素玉已经能行走自如。
  
  严洞庭越往下走去,越觉得兴奋莫名,只见这村子里种满桃树,更有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简直就是在课本里读到的桃花源。
  “素玉,我们,我们来到了一个好地方啊!”他高兴得直搓手,“看来这就是书中写的仙境了!”
  “仙境不仙境,还不能下定论!”
  可是此时的严洞庭见美梦成真,早就开心得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乐颠颠的跟在那领路的庄稼汉后面,指着散步的鸡和狗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耶!”
  这是哪个村子都有的景象吧!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含饴弄孙也很常见吧!
  
  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就见那庄稼汉指着一处房子道:“村长就在那里,你们进去吧!”
  “我们要自己进去吗?没有人引荐不好吧!”话刚刚问完,却见阴暗的天色里,那个引路的人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
  那小小茅屋立在一片桃树当中,简直要被浩如烟海的桃花淹没。
  “走,走吧!”不知为什么,这小小茅屋却让他感到有些害怕。
  “不要紧,我们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素玉说着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他走在前面。
  路很窄,素玉的手很冷,没有生命的那种冰冷。
  严洞庭望着眼前娇小的素玉,突然觉得心中难过起来,自己一直没有机会与她聊聊,她这么小就死了,怕也是有什么可怜的过去吧!
  
  还没等想完,两人已经走到了茅屋前面。
  那茅屋的门虚掩,居然从里面透出青蓝的火光来,不似一般蜡烛的昏黄。
  “我,我们真要进去?”严洞庭望着这怪异的光芒,更加的害怕。
  话音未落,却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外面何人?进来说话吧!”
  “小生严洞庭,叨扰老人家了!”他急忙做了个揖,伸手推开了木门。
  
  那木门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几十年没有人住过,灰尘也扑面而来。
  “这里年久失修,请见谅了!”
  只见室内一个老人,眉须皆白,瘦骨嶙峋,正坐在桌旁,一股青蓝色的火焰,正跳跃着闪耀在他身边的烛台上。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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