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 上午

  曹云以为瞒过长公主关于风月舫的事就可以高枕无忧,完全没有料到金兰公主的调查又让此事浮出水面。据龙轩说他找到金兰公主汇报了此事,我很奇怪,龙贤弟区区一个唱戏的,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神通?他怎么进得了皇宫呢?我怀疑龙贤弟的说法,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装作若无其事,但我不好意思追问,不管怎么样,将曹云绳之以法,至少可以省去他对小酌姑娘的报复。

  长公主在宫里听说曹云真的买下风月舫的事,再次把他叫到府里一通教训:“曹云,我问你,那天你跟我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曹云警觉地观察着长公主和柯桐,小心地问:“又出了什么事?”

  柯桐没好气地:“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风月舫是不是你的?”曹云斩钉截铁地道:“不是。”长公主气愤地站起来,大声道:“还撒谎,父皇已派金兰着手调查此事。我刚从宫里回来,宫里对你的事一清二楚。”曹云早有准备,装作委屈地说:“金兰公主?她能调查出什么?风月舫本来就不是我的,除非存心栽赃陷害。”

  柯桐无奈地:“曹云,我跟公主刚刚商量过,就算是你的也没什么,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躲过这一劫,如果你自作聪明瞒天过海,到时候我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曹云心中暗喜:“曹云句句是实,如果不信,属下真的没办法了,杀剐随便。”

  柯桐半信半疑地:“那好吧,我让平湖劝劝金兰,告诉这个多事的妹妹,不要再乱搅和了。”曹云眉头微皱了一下:“大将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柯桐站起身拍着曹云的肩膀:“不要受影响,好好做事。”曹云点头致谢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用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中对金兰公主恨之入骨,抬头间看到副将张可、杜彬牵着三匹马还等在门口,没说话就翻身上马,接着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走。

  三人在马上走了一段路,张可让马匹向曹云靠近:“将军,大将军找你何事?”

  曹云勒住马,低声道:“你们两个密切注意金兰的动向,皇上正让她调查风月舫的事。记住,不要让她发现你们,不要让她的调查有任何进展,明白吗?”说完狠狠地抽着马鞭。战马腾空而起之后,一路踏着烟尘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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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我是一个喜欢在水中听雨的水鬼。

  我喜欢雨丝柔柔弱弱合身扑在水中的声音。

  那声音有一种透明的曼妙,它和打在树叶以及别的东西上不同,它们之间没有一种异类的陌生。因为都是水做的骨肉,它们知道怎样愉悦地合二为一,甚至它们还不愿意让任何人


看到它们融合在一起时的那个快乐瞬间。它们愿意自己独享那份幸福,所以故意撑起一圈圈调皮的涟漪,让你的视线无处安身。

  好多时候我都浮出水面,让那些带着凉意的雨滴不情愿地落上我的前额,我知道它们是遗憾的,因为我的额头并不光洁,上面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那道疤痕像一弯小巧的月牙,照着我空洞的双眸,使我忘记了它形成的原因。

  我很困惑,因为我回忆中的前生并没有我现在额上的这块伤疤。

  我的前生林一若额上那块伤疤是怎样形成的?

  其实,这些天是极少下雨的,许是老天不愿意看到地上的人们如此嚣张,才让他们的快乐稍稍打些折扣,可是雨水从来不是快乐的敌人,它就是下得再大,又有什么关系?瞧这秦淮河畔的船舫上灿若星辰的花灯,那里面肆意跳跃的火苗就宛若三千丈红尘里的浮华,它被一层薄薄的油纸包着,纵是再大的风风雨雨也不能把它熄灭。

  一层薄薄的油纸隔开了俗世的快乐和苦难,它使快乐变得卑琐而淫贱,它使苦难变得悲壮和从容,谁也不能改变什么,除非花灯里面的蜡烛燃烧殆尽,像一个人的生命被尊严风干,像一阵风被高墙阻挡着改变了方向,像莲衣失去的自由。

  我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

当我把记忆中莲衣的容貌清晰地放在那个死寂的地牢里,我突然有一种恐慌,莲衣后来的命运如何? 蓝心月可以用假意的恩德欺骗白小酌,把她从风月舫带到曹府,莲衣会不会让蓝心月用真的仇恨从曹府卖到风月舫?

  如果是这样,我的前生和莲衣的故事会不会与王狄与白小酌的故事相同?不知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回忆王狄,每每回忆起他,心里便潜伏着一种危机。

  不,莲衣这样一位绝色的女子,那么无助和纯洁,她怎么会沦落为妓女?

  莲衣从此以后的命运里,会不会有转折,或者隐藏着别样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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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 正午

  王狄一个人在四季春酒楼喝闷酒,钩月弯刀放在桌上。

  他无法面对我丢了莲衣后的痛苦,也无法面对自己的悔恨与愧疚。他用右手慢慢捋起左衣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道伤疤:“一失足成千古恨,林一若,我现在也想救莲衣姑娘,却不知道她在哪里。”王狄不敢再往下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门口有几个人的说笑声,王狄下意识地扭头,却看到门外的街上背着小包袱走路的瓶儿。王狄眼前一亮,把刀拿在手里追了出去。

  瓶儿背着包袱匆匆走着,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拍她的肩膀,瓶儿尖声叫着回头,看到王狄站在她的身后:“爷,是你呀,把我吓死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问你。”王狄拉着瓶儿来到四季春酒楼后面的墙角。

  瓶儿紧张地看看周围,小声说:“爷,我也正找你呢。莲衣小姐根本不在风月舫,她在曹将军的府里,原来住的跟小酌姐姐是一间屋子,现在在地牢里。”说着从怀里掏出莲衣的信递给王狄,“铭儿姐要害她,你和林一若快想办法吧,我怕小姐熬不住。”

  王狄匆匆看完信,盯着瓶儿:“你可知道地牢在什么地方?”瓶儿点头:“我一直给莲衣小姐送饭。”王狄把信揣在怀里:“太好了,瓶儿,我要救莲衣姑娘出来,希望你能帮我。”瓶儿不解地:“我?我怎么帮?我不会武艺。”

  王狄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瓶儿。瓶儿迎着王狄的目光,突然脸红起来,扭捏着说:“爷,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帮你?”

  王狄没说话,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微笑并没有多少实质的内容,但却让瓶儿那颗心瞬间像花朵一样绽开。

  她忽然想起什么:“爷,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铭儿姐和曹云……”

  “她和曹云?怎么样?”

  瓶儿羞涩地脸又红起来:“就是……就是那种事。”

  王狄惊诧地问:“这怎么可能?曹云怎么会喜欢一个丑女子?”

  瓶儿着急地说:“爷你有所不知,这都是骗局。她其实长得很漂亮,我是无意中看到的,她让咱们看到的那张丑脸其实是个面具。”王狄脑海中立刻闪出蓝心月的影子,冷冷一笑道:“你骗得我好苦。”

  瓶儿领会错了王狄的话,委屈地道:“爷,我没骗你,我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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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 上午

  我忧伤地在屋里用细绳吊着纸风车,身后十几个横串起来的纸风车轻轻摇晃。龙轩和王狄静静地看着我,龙轩眼里也充满着哀伤,王狄的表情却是阴晴难辨。

  我吊好纸风车长长吐了一口气,用手拉了一下细绳,十几个纸风车上下摇动。

  龙轩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安慰道:“大哥……你别这样好吗?”

  “贤弟,你看,自从莲衣走后,我每天都买一个风车,每一个风车都代表一个思念的日子,这本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她无法拿走,所以……所有的思念都深锁在我的心里。”我恍惚地说着,突然自嘲地笑了,“其实我心里最清楚,我愿意沉浸在这种思念里,但却不愿意看着它们多起来。贤弟,你看大哥多矛盾。”

  龙轩用手稳住一只纸风车:“大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能忘,就忘了她。”

  “我不能,即使想忘也不能。”我从怀里拿出那块心形的石头,“如果莲衣真的要走,她就应该把它也拿走,她把它留在我这儿,就等于她把心留在了我的身边。”

  王狄一直没说话,此刻也忍不住担心地说:“你太痴情了,太痴情的人容易受伤。”

  我走到门边望着外面的竹林,痴痴地道:“我母亲也这样说,可我想试试,我到底能伤到……什么程度?”王狄大声说:“你应该改变自己,这样看起来很不像男人。”

我回过头来:“不错,我不像男人,因为我是一个正思念着女人的男人,我不能改变我自己,因为思念……是我现在的乐趣。”

  龙轩的脸上也有了不满:“除了对她的感情,你还有别的吗?”我认真地看着龙轩和王狄:“有,兄弟之情和友谊。”龙轩动情地大声说:“在你心里有多重?有没有重到可以让你摆脱痛苦?”我看着龙轩那双充满情谊的眼睛,泪水夺眶而出,颤声说:“我不知道,可


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我会崩溃!”

  王狄神情复杂地:“林一若,我很感激你……你如此看重我们的友谊,我……有事,先走了。”王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的心里更加落寞起来,无助地看着龙轩。

  龙轩也看着我,半晌,很局促地说:“大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你对莲衣姑娘用情如此之深,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到了何种程度?”

  “莲衣她……对我忽冷忽热,有时候……居然无法让我判断她的真正所思所想。”我难过地说,但是突然憧憬地,“不过,我曾做过一个梦,就是你陪我在外面露宿的那个夜晚。在梦里,我们第一次紧紧相拥,她没有拒绝,没有冷漠,只用缠绵回应着我的热情,我的手很不老实,还……还摸到了她的……‘香软’。”

  龙轩突然下意识地抱着前胸,打断我的话:“你别说了。”说完红着脸向门口走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反感我的话,我轻轻地拉住他:“贤弟,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哥,我……我只是……不想听这些。”

  “贤弟,这个梦的感觉很奇怪,她的身体带给我的愉悦真实得让我难以置信。贤弟,你……你能想像得到这种感觉吗?”

  龙轩背对着我哀伤地看着竹林,有泪轻轻流下,喃喃地说:“其实,每个人的感觉,都是别人无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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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么样?”

  “还没想好。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的命运将从现在开始,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也会更加快你的死亡。”

  “我说过如果你愿意替我安排,谢谢。”莲衣的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铭儿不可思议地看着莲衣,眼里涌上杀机:“来人,把她给我弄到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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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一 上午

  稍微飘着些白云的天上传来一阵悠扬的鸽哨,瓶儿在院里仰头望着天上飞过的鸽群,没有注意铭儿向她走过来。瓶儿觉得有人走到近前,待看清铭儿那张丑陋的脸,不由吓了一跳。

  铭儿不满地说:“怎么了?我吓着你了?”瓶儿急忙摆手:“没有,我正看鸽子呢。铭儿姐,今天……我能回风月舫吗?我想拿几件换洗的衣裳。”

  “别急,哪天有空让你回去。”

  瓶儿不高兴地答应着走开,铭儿向莲衣住的房间走去。

  莲衣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桌前绣香囊,而是坐在床边想着交给瓶儿的那封信什么时候能送到我的手里。莲衣心事重重地站起身走向桌边,屋外的脚步声让她突然停住。

  莲衣仔细辨认着脚步声,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水晶珠帘,等待那个人的出现。水晶珠帘被撩动的声音很响,铭儿阴阳怪气地走进来。

  莲衣看到铭儿,神情陡地呆住。

 铭儿看着莲衣的样子笑了:“莲衣,我很喜欢你这个表情,你看到我之后终于害怕了,在此之前,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很坦然地任我摆布,我还以为你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快活,也很失望。”

  莲衣镇定下来,淡淡地道:“你现在应该告诉我抓我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了吧?我想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安心。”

  铭儿恨恨地说:“我告诉过你,把你带到这儿来,就是让你离开林一若,把你们活活拆散,让林一若受到惩罚,然后……你死。”

  莲衣淡淡一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铭儿突然恶毒地看着莲衣:“你问得太多了。”

  莲衣平静地走到铭儿近前,不屑地说:“让我来替你回答,你说让我到这儿来是另一个人的意思,其实那个人就是你自己,你说把我和林一若活活拆散,其实是要雪他当初对你冷落的那份耻辱。你明白无法得到林一若,于是不择手段破坏他的幸福,我说得对吗?姐姐。”铭儿听着莲衣的话,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莲衣不屑一笑:“没听到刚才对你的称呼吗?毕竟我们曾认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直呼你的名字,不太礼貌。”铭儿惊恐地看着莲衣,又下意识地往窗外望着。

  莲衣开心地说:“我很喜欢你这个表情,因为你也终于害怕了。”

  铭儿低低地颤抖着声音:“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莲衣不愿意看到她丑陋的模样,转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和林公子在一起的时候,远在百步之外我都能辨出他走路的声音。你一共来过四次,一次下雨,两次是和瓶儿在一起,这一次是你自己单独一人,其实你没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从脚步声知道是你了,只是没有想到……你把自己变成了这么龌龊的样子。”

  铭儿阴森地:“莲衣,你比我想像得可怕,很聪明但也很愚蠢。你知道了我是谁,就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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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一 清晨

  曹云从宽大的锦床上醒来,还未睁眼已感觉鼻息中满是蓝心月胴体的幽香,哪知睁开眼却发现她不在身边,他下意识朝屋里望去,原来妩媚的蓝心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把一个丑陋的面具往脸上贴。

  曹云恋恋不舍地:“美人,现在时辰还早。”

  蓝心月回头一笑:“那你就多躺一会儿。”

  曹云责怪地:“我是说你,我讨厌那个面具。”

  蓝心月小心地拍了拍脸,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抚摸着曹云的脸颊,亲昵地说:“将军,那就早日让我把它扔掉,我也不想这样。”

  曹云伸手向蓝心月的脸上摸来:“我现在就想,我有能力保护你。”

  蓝心月在脸上按住曹云的手:“你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不会这么说了。”

  曹云坐起身,感激地道:“美人,你这么看我曹云吗?你把女人的缠绵和激情给了我,我曹云应当为你做点什么。你尽管说,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身世,我都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不告诉我,我会认为你不相信我。”

  蓝心月沉吟片刻:“将军,不是我不告诉你,你容我一些时间。”

  曹云高兴地凑到她的耳边:“那好,今天晚上我……早点回来。”

  蓝心月羞涩地偎在曹云的胸前,曹云伸出胳膊把她抱在怀里。

“美人,这突然来临的幸福让我不知所措,让我做皇帝我都不做。”

  “我倒希望和将军分享天下,不知将军做得做不得这个皇帝。”

  曹云玩笑着张开胳膊:“好吧,那我就做一回皇帝。”




  蓝心月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臣妾伺候皇上。”

  蓝心月为曹云细心地穿衣裳,神情真的像是一个诚惶诚恐的婢女,曹云看在眼里,宁愿把这一切当成梦境,心中幸福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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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 夜

  夜深了,莲衣还在烛台前绣香囊,院里的瓶儿隔着窗户往里看,莲衣无意间抬头,瓶儿朝莲衣笑了笑便在窗外消失。时辰不大,瓶儿快活地走进屋子,凑到莲衣面前看着绣了一半的香囊。

  “这么晚了还不睡?”莲衣微笑着问。

你不也没睡吗?我不习惯这个地方,总觉得阴森恐怖。”瓶儿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儿点心递给莲衣,“给,偷偷拿的。”

  莲衣看了看点着红胭脂的点心,友好地朝瓶儿笑笑。

  “小姐,我一直在想,你说你被铭儿姐带到这儿来,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害怕呢?就算不害怕,偏偏还心安理得地每天绣着香囊。实话说吧,我最后给你的结论……是你……故意这么做的。”

  莲衣意外地看了看瓶儿。瓶儿得意地笑了:“被我说中了吧?可你这么做对林公子多不公平啊。如果林公子过了很长时间还想着你,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万一他坚持不住,你岂不是弄巧成拙?要知道林公子那么优秀的人,身边是少不了女孩子的。”

  莲衣也笑了,并且奇怪地看着瓶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敢到我这儿来?不怕你的铭儿姐吗?”

  “她?她现在才顾不着我呢。她正……”瓶儿没有说下去,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

  莲衣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追问道:“正什么,说呀?”

  瓶儿急忙掩饰:“管她呢,咱不说她,还是说说你吧,想没想过要逃出去?”

  莲衣没有马上表态,盯着瓶儿的神情判断着什么。瓶儿明白莲衣的意思,委屈地说:“怎么了?怀疑我是密探?我是因为你是林公子喜欢的人,才喜欢上你的。”

  莲衣明白过来:“跟你说实话,我当然想出去,可是在没弄清你这位铭儿姐的身份之前,我不会走。我怕她加害林公子,我觉得她……很不简单。”

  瓶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林公子要知道你为了他冒生命危险,肯定会感激你的,小姐,你们都是好人,应该在一起的。”

  莲衣感慨地看着瓶儿,半晌小心地说:“瓶儿,我有件事求你,可以吗?”

  瓶儿不解地:“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一定!”

 莲衣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把它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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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十六 下午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王狄坐在河边的露天茶摊凉棚下喝茶,眼睛不时地望着通往风月舫的石板路。

  我和龙轩沿着河边走来,王狄看到后站起身,无声地看着我们二人的脸色。

  我无精打采地喝了口茶:“龙贤弟问过舫上的姑娘,从曹云接手生意没来过新人,我早就说过,莲衣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王狄突然皱了眉头沉思,我发现龙轩很注意观察着他的表情。

  龙轩好像故意追问:“王兄,根据你的判断,莲衣姑娘会在哪里?”

  王狄面露难色:“南京城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实在同大海捞针一样。”

  我着急地说:“难道就没有办法?”

  龙轩突然道:“办法倒是有一个,我们三个在一起太耽误时间,不如从现在开始分头去找,每天晚上在掬霞坊会合。”王狄没说话,但却诚恳地点点头。

  龙轩好像很着急的样子,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径直走了。

  我无助地看着王狄,王狄抓起桌上的弯刀也站起身。

  “王兄,你去哪儿?”

  “回来之后再告诉你。”王狄说完走了。

  我看着桌上的三碗茶水,神情哀伤起来,莲衣,你到底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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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十六 下午

  风月舫大厅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和香靡,歌妓们妖媚的舞姿和客人们猜拳行令的手势陷在音乐声中。看不到瓶儿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名女倌。一个红衣歌妓从房间里面出来,对女倌说:“葱儿,瓶儿还没回来?”女倌说:“她跟铭儿姐在一起。”

  红衣歌妓走到一桌客人前刚要坐下,猛然看到我和龙轩走进大厅,不由激动地站起身,随即踮着小碎步跑过来。我担心她影响正事,急忙低声说:“别出声,我有重要的事要办。”红衣歌妓看着我的神情,激动地频频点头,领我和龙轩在一张桌前坐下。

  另一个歌妓看到我,大声惊呼起来:“林一若?林一若——”舫中的女子们立刻骚动起来,瞬间将我和龙轩围在当中。

龙轩显然不习惯被歌妓们围着,皱了眉头起身挤出人群,看了一眼大厅后面空旷的走廊,悄悄走了进去。龙轩随便推开一扇门,屋里一个绿衣女子正用嘴唇抿着窄长的红纸。绿衣女子撒娇地说:“心肝,你也太心急了,我今天就不想唱。”龙轩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我也不想听你唱,只是有话问你。”

  绿衣女子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忽然笑起来:“好俊的哥哥,你想问奴家什么?奴家告诉哥哥呀!”龙轩沉声道:“风月舫的老板……是不是曹云?”

  绿衣女子愣怔一下,老道地扶着龙轩的肩膀笑了:“好多人都这么说,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这风月舫的主人是我们的铭儿姐,曹将军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龙轩淡淡一笑,故意亲昵地拍拍绿衣女子的手:“谁让你这么说的?”

  绿衣女子夸张地扭捏着腰身:“舫上的姐妹都会这么说,哥哥,你到奴家这儿来,就是想问问这个吗?”龙轩拿出一锭金子摊在手掌心上:“它……能让你改口吗?”

  绿衣女子狂喜地接过金子看着:“哥哥,你让奴家怎么说?”龙轩把金锭从她手里拿下,又俏皮地放进她的衣襟里,笑道:“你若想暖着它,就说实话。”

  绿衣女子紧捂着金锭低声说:“哥哥,铭儿姐前几天让我们这么说的,这风月舫的确是曹将军用十万两白银买的,为什么成了铭儿姐的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也很奇怪,风月舫的买卖文书分明是曹将军和原来的老主人写的,怎么后来改成铭儿姐的名字呢?”

  龙轩心里一动,追问道:“老主人?他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回苏州老家了,叫张元朴。”

  “这锭金子或许你一辈子也挣不来……”

  “哥哥,奴家说的是真的,奴家可以立誓。”

  “好,我相信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前些天舫上有没有来过新人?有没有一个叫莲衣的女子?”

  “没有,绝对没有,从曹将军买了风月舫,一个姑娘都没有来。”

  龙轩不相信地看着绿衣女子:“你撒谎。”

绿衣女子使劲捂着胸脯,仿佛那锭金子会消失:“哥哥,奴家立誓。”

  “好吧,不要告诉别人我问过这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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