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积分
- 2349
- 威望
- 594
- 金钱
- 0
- 阅读权限
- 80
- 性别
- 女
- 来自
- Aachen-江苏
- 在线时间
- 173 小时
|
3#
发表于 2004-10-24 17:26
| 只看该作者
有时想起自己的家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竟然很难相信自己会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似乎所有社会新闻上发生的事情都在自己家发生过。和最好的朋友的诉说,她为了调节气氛还调侃一句:“你家的事情可以写一部写实小说了。”
小说中的事情一旦发生在现实中,谁又知道其中不可道的心酸。
看到版上经常谈论门户问题,我现在坚定说,我绝对不会找农村的男孩。从父母身上,我感受到太多。
今天和爸爸通了电话,是爸爸主动打来的,因为我已经不会向他打电话,也许以后连接他的电话都不会。我告诉他说以后生活费不用再每月打过来了,我会自己养活自己!爸爸说为什么。我说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吧!
这个决定在今年六月份就已经成形了,只是还没有付诸行动!爸爸坚持,我说我银行卡的卡号已经换了,爸爸又问新的卡号是什么。其实还没有换,只是最近我会去换!爸爸问我是不是在和他赌气,我说我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了!最后我说你会不会去看妈妈,如果是,希望能够带一封信给妈妈。爸爸说他会的。我说我会把信寄给你!
挂掉电话,突然泪流满面!丝毫无法抑止!!其实爸爸很爱我,我知道!其实妈妈很爱我,我也知道!我相信我是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人。可是我已经无法面对他。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避免!这个决定对于我,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无所谓。但是到现在,在宿舍没有人的时候,我不知道已经暗自哭过多少回。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毫不在乎!和我的阿姨,姑姑,舅舅们在过去的三个月中都彻底断交了。我不想和他们中的任何人说任何话。
我已经没有任何“家人”。我拒绝任何人的善意和关怀,因为这都让我觉得虚伪和做作!我只想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独自开始自己的生活!否则,我会先毁掉的!
关于我家的烂事我不想向任何人说,但是我已经快到崩溃的极限了!!
我爸爸和我妈妈是在22年前结婚的。当时的那场婚姻在现在看来几乎带有传奇的色彩:我的母亲突破了一切阻力,甚至和家人断绝关系,义无反顾的嫁给了父亲。父亲是穷山沟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其实算是大专,但是在那时已经很了不起)。家里很穷,有五个姐妹。也许这样的环境已经为以后的不幸埋下了伏笔。爸爸毕业后分配到县里上班,穷的叮当响,什么也没有,然后遇到了妈妈,和妈妈相爱。只是妈妈的家人坚决反对。妈妈从小是在乌鲁木齐被她的姥姥带大的,和我姥姥本来就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姥姥一家是在县城郊区的农庄里的,但是姥爷掌管者全县的物资,舅姥爷又在铁路上工作,很看不起我爸爸。妈妈的性格烈,和家里所有人都决裂了(除了姥爷,因为姥爷最疼妈妈,但是姥爷很怕姥姥)。妈妈和爸爸结婚的时候,爸爸已经29了,妈妈也已经26了。在那时算是很晚婚的了。结婚的第二个月,我奶奶就偏瘫了,每天要吃十多元的药,妈妈和爸爸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爸爸的所有姐妹都在务农,唯一指望的就是爸爸,也是爷爷唯一的儿子。奶奶的病一拖就是三年,他们本来就扃困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这婚姻对爷爷而言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抱上孙子。然而结婚第一年,妈妈怀孕的十个月都是吃的爸爸出差花十块钱买的咸菜,因为便宜。所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个男孩生下来就是死胎。爸爸妈妈抱头痛苦。而我的姥姥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我常想,如果那个孩子――算是我的哥哥,活下来,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幸福一生,但是也许就没有我。我是在他们婚姻的第二年出生的。听说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妈妈保证每天吃一个鸡蛋(是从我五个姑姑那里凑来的鸡蛋――她们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她们都很早结婚――好像都在20岁前结婚的,我老家那时都这样的。所以他们的孩子有的要比我大上很多)。我应该算是我妈妈的所有孩子中最幸福的,虽然我不像爷爷和爸爸想望的是个男孩,但是我是他们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爷爷的第一个孙女,所以格外受宠。爷爷有点迷信――这几乎是所有老农民的共性。在我出生前的半年,爸爸在他所在的农业局破格被提拔成副局长――这对爷爷来说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像个老太爷一样,每次回乡下,都会有专车接送,虽然只是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要知道,我老家所在的那个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爷爷理所当然的把这一切的好运都算在了我的头上,对我很疼爱。但是这一切依然不能弥补爷爷,乃至爸爸,没有男孩的缺憾。在我四岁那年我才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姥姥和姥爷,是妈妈带我去的,妈妈和姥姥之间的关系怎样有点融解我不是很清楚。在我2岁那年奶奶去世了,留给我父母的是沉重的债务。
爸爸虽然是副局长,但是一直不得志,他们局光副局长就有六个,那时提拔父亲,主要是上面下的文件说高层领导平均年龄过大,文化层次不高,所以提拔父亲只是摆摆样子。那些老家伙那会拿你当回事。加上爸爸没有任何背景,有点孤傲,永远学不会官场的圆滑和变通。所以爸爸就一直不得志。后来爸爸决定考研究生,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只有妈妈一直支持爸爸。爷爷他们认为这样就不错了,还出去干什么,也不希望唯一的儿子走太远。爸爸考了三年,终于考上了――考的是中央党校的研究生。不要误会――是真正的在北京乔石做校长的中央党校。爸爸在校的三年是我记忆中最苦的三年。因为爸爸不是在职读的,所以全家还有爸爸的生活费全靠妈妈一人支撑。而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妈妈半夜带我上医院,很多事情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记得有一次妈妈生病,我才小学一年纪。家里没人,妈妈让我把包里唯一的一块钱拿出去买份凉皮做午饭。记得那时一碗是五角。我一个人出去买东西,之后觉得妈妈不是很好(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妈妈在生病),才跑到妈妈的一个朋友那里叫她来帮忙的。在父亲在北京的三年中,妈妈有时会带我去看望爸爸,记得那时觉得中央党校就像花园,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还记得那时爸爸他们是一个人一个房间,那时不觉什么,还说那房间小。等到自己上了大学,才明白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学府能够一人一间是多么好的条件。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构建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我学会了普通话,第一次做火车,第一次发现自己会晕车,第一次见到儿童脚踏车,第一次学会脚踏车。第一次吃冰糖。有一次爸爸让我去买肥皂,我到了之后说要买“洋碱”(老家都是这么喊的),售货员楞是不知道,我又回来问妈妈了一次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肥皂”。最值得一提的是在北京我爸妈为我买了一辆儿童脚踏车――那是我童年时代拥有的唯一的一件奢侈品,使我几乎成为整个县城的小孩羡慕的对象。也就是那三年,使我也经历了北京的89“六。四”事件,那时我在北京儿童医院看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记得在医院验尿,而我紧张的尿不出来。还有天安门广场上的学生。那时的大学生奔放而热情。爸爸带我去看过,他们热心的请我吃了一根棒冰,我对那么多的人凑到一起感到异常的兴奋合好奇,还和他们合照,那张照片我现在还保留着,只是不知道照片上的人在“六。四”之后是否还健在。那张照片对我而言还有另外一种含义:那是我的第一张彩照,是用那种马上就可以出来的照相机照的,我至今为止没有再用过第二次那种相机。后来妈妈说那晚她的腿被人用电警棒打青了,只有中央党校由于乔石力保使得军队没有开进去。
在爸爸在北京的三年,我的家又发生了一件严重的事情。妈妈又怀孕了,好像是在我五岁的那年。那时虽然又计划生育,但是在县城,还是很松的,只要你交罚款,基本没有什么事,在我们哪里,家里没有男孩几乎是不行的,没家几乎都是好几个。是县财政创收的一种方式。那时爸爸在北京,同时和县里的另外一个女人有了恋情,爸爸为了和妈妈离婚,自己写的一封信告到县计生委(计划生育委员会),说妈妈超生。妈妈那时已经八个月的身孕,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反咬了爸爸一口,爸爸面临被学校开除的危险,若是如此,他将一无所有。他和爷爷又回头求妈妈,跪下来求妈妈,妈妈最终还是答应了,把八个月的胎儿引产了――是个男孩,然后陪爸爸到北京,在北京呆了三个月,所有的问题终于解决。妈妈只提出一个要求:以后好好过日子。――这就是妈妈的第三个孩子。
在爸爸毕业的那年,妈妈再次怀孕——她必须为这个家生下一个男孩。妈妈躲计划生育到姥姥家,家里经常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我知道爸爸在北京,但是那时却不是很理解妈妈为什么在姥姥家。那年冬天,下着雪,地上接着坚冰。妈妈要生了,我舅舅用自行车把妈妈带到了家里,就在家里的大床上,我亲眼目睹了我妹妹的出生。妹妹一生下来,爷爷就说要带走,因为县城计划生育正严的时候。妈妈答应先带到乡下老家让我二姑养着。于是就在那晚我的连名字还没起的妹妹被带走了,并且永远带不会来了。大年初,我的大姑17岁的女儿要出嫁(我大姑的丈夫在文革的时候被整死了,那时大姑怀着孩子,结果孩子难产死了,大姑从此也不能生了,大姑精神就有了问题,后来被接回来,又领养了一个小女孩,才好过了,那个女孩就是大姑唯一的女儿),我们全都回乡下参加婚礼,婚礼上,二姑全家都来了。妈妈非常奇怪,问你们全家都来了那孩子怎么办?二姑说什么孩子?妈妈性格烈,就当场发飙,说如果没有人给她一个彻底的交代,就别想结成婚。爷爷这时才说,孩子在那晚就送给别人了。后来才知道那晚他们抱着孩子回乡下,路上经过河滩,爷爷说把孩子扔在河边吧(我们老家那时经常有女孩被扔在河边,大姑的孩子就是这么抱的),爸爸不忍,这时刚好有一对农家夫妇路过,认识司机,那对夫妇有两个男孩没有女孩,就当晚送走了。妈妈一定要把孩子要回来,后来终于找到那户人家,是在另外一个乡的山上的一个只有三四十口人的村庄,更穷更落后,只是孩子已经要不回来了。当我逐渐明白一些世事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我一直把妹妹被送走的事归罪与于父亲,现在才明白母亲何尝没有错,当母亲知道孩子的事时不过是在孩子送走后的一个月后,她完全可以要回来的,只是她又一次妥协了,为了父亲的前途,为了那个她用尽一切来爱的男人。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成就自己的男人――母亲只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而已。这是母亲的第四个孩子。
之后父亲毕业,就是在91年。当时父亲本来要去省委宣传部的,那时父亲的一个老乡在中央任当时中国人民银行总行行长,只不是一句话就把父亲安排进了省行。有人脉就是不一样,当时省行的行长对父亲保证马上解决我们一家三口的户口问题以及妈妈的工作问题。母亲那时刚好又有了身孕,在县城比较好躲,于是先在姥姥家呆着。到了六个月的时候检验出来是女孩,爸爸建议把孩子拿掉,妈妈坚决不肯。刚好再次检验出来说孩子是无脑儿,妈妈不得不再次拿掉孩子。这是妈妈的第五个孩子。
命运有时真是很无情。等到妈妈准备来省会和爸爸回合时,人行总行的行长调到别的部做部长了,人走茶凉――妈妈的工作就暂时无法解决。这时妈妈再度怀孕,躲到了乡下小姑家。省会计划生育要严格多了,几乎都是每家一个孩子。我记得妈妈是在小姑家村边的小屋里生下的弟弟,那里离坟地很近,我曾经在夜晚独自去过妈妈那里,大人都感到很吃惊。至于小姑,应该是我所有姑姑里过的最好的了。在爸爸还是农业局局长的时候,在爸爸的建议下,她和小姑夫一块承包了上百亩苹果园,那时还是88年,一包就是十年,那时早,苹果不像现在这么普遍,所以小姑成了村里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她也家庭幸福,两个孩子,老大男孩,老二女孩。小姑比爸爸小10岁,可是她的儿子比我还大一岁。但是我最讨厌的姑姑就是小姑,这是后话。生下弟弟后的一段时间,爷爷是最欢喜的人,整天抱着不肯离手。后来我,还有妈妈,弟弟一起到了省会――一个彻底的大都市。但是我们一家四口窝在30多平米的筒子楼里,妈妈还在待业中。也就是在这年,我开始在一个新的环境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是94年。
一年后,妈妈开始有新的工作,我们一家也搬进了三室一厅近百平米的房子。可是爷爷却与这一切无缘,他因突发脑溢血在老家去世了。我想他应该是含笑而走的――因为他终于抱到了孙子,儿子的生活也踏上了一个新台阶。
现在看来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但是依然有新的问题出现。其一是我,我在新的学校适应不良,觉得老师同学都看不起我,开始厌学,逃学,甚至离家出走。在我唯一的一次离家出走被发现后,爸爸扇了我一耳光。那时有生以来爸爸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在我四岁时我拿烟头把他新买的衣服烫出了洞。那次吓的我躲在床地下不敢出来,以至于拉到了床地下。妈妈发现后和爸爸大吵一架,爸爸很后悔,发誓再也不对我动手。但是爸爸还是打破了誓言。妈妈说我离家出走太伤爸爸心了,我们一家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后来听妈妈说爸爸给我一耳光后走到主卧室流泪了。我记得爸爸是从不流泪的,唯一一次我亲眼看到是后来弟弟坠楼而亡的时候。到了六年纪,我被留到了差班,但那反而是我生命的新七点,新班主任对我很好,我恢复的信心,成绩开始提升。一年后,从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开始,小学升初中开始按片划分,就近入学,彻底实现九年制义务教育。我选择了一所新学校,主要是因为那里我的小学同学少,而且离新家近――我爸爸新分的那套更大的房子就在那学校附近。就在那所新中学,我开始了我至今最辉煌的六年中学时光,六年后,就在02年我进了北大。第二点就是爸爸,爸爸在单位依然不得志,爸爸不擅长人际关系,人太孤傲,而且对现在国家机构的很多事都很有看法,所以他不得志。几乎从没有看他笑过,总是很严肃,没有任何课余爱好,在家就是读书和看新闻联播,还有就是带弟弟出去散步。所以家里气氛就很沉闷。老家家族里的人都怕我爸爸,我小时候也很怕爸爸。妈妈虽然脾气烈但是人很好。对了,我老家那个村子几乎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姓我们这个姓,都多少有点亲戚关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弟弟。我弟弟到六岁幼儿园毕业还是不会说完整的话,而且天天做很蠢的事,把家里的东西从窗户往外扔,冬天在老家竟然跳到厕所的茅冈里,弄得浑身脏兮兮,但是他并不是傻,也不是呆。爸妈带他看了很多医生,都说智商没有问题,有多动症。他所在的那个幼儿园,园长甚至在上级来检查的日子请求爸妈不要把我弟弟带到幼儿园。弟弟幼儿园毕业,没有办法继续上小学,只好在离家近的一所幼儿园继续上大班。
就在那年冬天,我上高一,下了雪,弟弟一个人偷偷跑到楼顶玩雪,从楼顶坠下,下午三点多,抢救无效身亡。我常常想,也许他是为了他之前的所有孩子来讨债的。那时父亲并不在,他在我刚上高一时去济南工作了。那时金融系统改革,好几个省的人行并到一起,我们省的和山东合并了,爸爸就去了济南,每两周回来一次。弟弟去世那天的情景我永远记得,仿佛就在昨天。那天是周日,我在家和妈妈,姐姐(我家请的保姆)吃火锅,弟弟在楼下和院里的小孩玩雪。他很少和院里的小孩玩,那天看到有人玩雪突然来了兴致,就要玩。正吃着饭,妈妈说忘了给弟弟抹防冻霜,于是我拿着到楼下给他涂,另外看看怕他被人欺负。当时我涂了他的手和脸,然后就回家了。那次是我和他的最后接触。不久楼外就传来“谁家的小孩坠楼了!”不知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到七楼顶,总之他在雪天来,在雪天走,死亡原因是摔断的肋骨插进了肺。,从那之后,我们整个院通所有楼通往楼顶的那扇门都锁了。他说的最后的话是:“妈妈,我疼!我要回家!”当时我们都不在他身边,而是在和他隔一扇门的急救室外。母亲当时已经休克,只有我听到了。父亲当时在烟台出差,单位派的车专门送他回来,当时还不敢告诉他弟弟已经死了,因为他有高血压。父亲回来时先到的医院,看到的是弟弟的尸体,然后回家,一路都有医生陪着,怕出事。但是奇异的,父亲竟然没有事,但是也没有哭。直到到家后看到我,才把我一把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边哭边对我喊:“睿睿,你没有弟弟了!你没有弟弟了!”一直以来父亲是严谨而不可接近的,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父亲哭,更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接触到父亲内心柔软的地方!我的弟弟,我母亲的第六个孩子!
现在来说说我父母的感情生活,我小时候的我感觉不出来我就不说了。进入城市之后,我一直觉得他们是渐走渐远的,这种感觉直接导致了我后来的一个致命的错误――同意他们离婚。
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