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仍然簇新,空调冰冷,奇怪,都冬季了,仍然开着冷气。
    从前斟茶的林小姐今日坐在重要的位了上,有话要说,一阔脸就变,他们的样子都
差不多。
    林立虹走进来。
    “诺芹,你真好,从不迟到。”
    “得了,有话直说吧。”
    “诺芹,同你讲话真舒服,不必转弯抹角。”
    “开枪吧。”
    “诺芹,近日,寂寞的心信箱两个主持人已没有火花。”
    “可是要取消?”
    真是好捎息,终于甩难了。
    编辑部叫你写,你不写,那是不识抬举,不给面子,故此不得不写,有一日又下命
令,说不用再写,那多开心。
    那么多形式的专栏中,岑诺芹最怕做信箱主持,最爱写长篇小说。
    好极了,从此以后,哪个读者的女友不再爱他,同岑诺芹无关矣。
    林立虹大表讶异,“你看你,高兴得那个样子,为什么?”
    “立虹,是该换班子轮到新血上场了,你挑两个牙尖嘴利,意见多多的新人顶上,
仍然用文思与文笔这两个名字,做接力赛,一定有新意。”
    “呃──”
    “文笔与文思只不过是笔名,谁化入都一样,这叫做惯性阅读,制度取胜。”
    林立虹静下来。
    “这鬼灵精永远有好主意。
    过片刻她问:“读者不会发觉吗?”
    “写得更好便不会计较。”诺芹的答案有点狡滑。
    “有一度你们写得十分轰动。”
    “吵架而已,人人都会。”
    “咦,找几个人来骂街,岂非更加精采。”
    “所以有打笔仗这回事呀。”
    “诺芹,这回是把你换下来,为什么这样高兴?”
    “终于可以静心创作了。”
    “不担心收入来源?”
    “做了这一行,早作最坏打算。”
    “这样豪气,一定有人支持你。”
    “是,实不相瞒,那是我天生豁达的性格。”
    “羡煞旁人。”
    “那么,我请辞了。”
    “慢着,首先,我得同上头开会,冉者,我还得去找适当人选。”
    诺芹微笑,“不难不难,很多人愿做作家,在你英明的领导下,才华很容易被发掘
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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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问谈:“你可有宠物?”
    “我有一只十二岁大的金毛寻回犬。”
    “自小养大?”是老狗了。
    “不,去年才自防止虐畜会领养。”
    “犬只寿命顶多只得十六七岁。”
    “是呀,所以没有人要它。”
    “可见是人舍你取专家。”
    “不,挑选伴侣,决不会如此善心,要求非常苛克。”
    诺芹又笑了。
    第二天,打开报纸,头条是“若干大机构已决定不分发年底双薪”。
    林立虹拨电话来发表意见:“逢商必奸,头一件事就是想到扣克伙计,有些公司仍
有盈余,但却也把握好机会刻薄员工,所以这些老板子孙不昌。”
    “宇宙机构呢?”
    “当然不甘后人:若要发,众人头上刮。”
    “环境好转,明后年会加上去。”
    “工字不出头。”
    “所以当时得令之际,需狠狠要价。”
    “你说得对,何用不好意思。”
    岑诺芹大笑,“付不出房租才脸红耳赤呢。”
    “这个农历年真不知怎样过。”
    诺芹想起罗国珠,伍思本与关朝钦三人,他们的春节又该怎样过?
    她笑答:“咬紧牙关过。”
    林立虹闷得大叫:“我受不了啦,心情走到谷底,感觉是那样傍徨。”
    “写信到寂寞的心俱乐部来诉衷情吧。”
    “说到俱乐部,有正经事找你商量。”
    编辑部一提到正经事,即不是好事。
    “不能在电话里说?”
    “你亲自来一趟可好。”
    “您老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诺芹真不想去。
    谈判、交涉、商议……真伤害细胞,可是,不去也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
    岑诺芹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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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找文思聊天。
    “为什么人生每一个阶段都充满了惶恐?”
    文思答:“释加在菩提树下思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诺芹被他引笑。
    他又问:“你喜欢大自然吗。”
    “什么叫大自然?”
    “大海、森林、深山。”
    “我们这里很难接触到,你们呢?”
    “花六十五加元,可乘船到托芬诺岛附近去看鲸鱼喷水。”
    “孩子们真幸运。”
    “接近大自然,你会对生命减少恐惧,在城市生活,一切彷佛人定胜大,渐渐将上
天的工作搅在肉身上,当然吃苦。”
    “文思,你越来越有意思。”
    “从前,我们痛恨对方。”
    “是,一度我以为你是清教徒老太太。”
    “哈哈哈哈哈。”
    诺芹问:“文思,可愿听听我声音?”
    “我肯定你声线如银铃。”
    “可以通电话吗?”诺芹恳求。
    “何必太接近呢?”他温言拒绝。
    “来不及了,你我已经成为好友。”
    “是,你攻击性甚强,不知不觉,已经侵略到我私人感觉范围。”
    “投降吧。”
    “永不。”
    “我不留俘虏。”
    “啊,居然格杀不论。”
    诺芹浑忘人生苦楚,接着打蛇随棍上,“你已婚还是独身?”她真想知道多一点。
    “未婚。”
    到这个时候,聪敏如列文思,应该猜到岑诺芹已知他真实性别。
    但他仍然不提。
    诺芹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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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还有问题,她轻轻对梅女士说:“我害怕天天交稿的专栏生涯。”
    “是怕辛苦的缘故?”
    “不,日日急就章,片刻编辑部催稿电话又来了,必需写满字数交功课,不能好好
思想,妥善组织文字,写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文字,时间、精力,就这样被一个个专栏蚕
食掉,匆匆忙忙,应付了差使,已无喘息机会。”
    前辈微笑,不发表意见。
    “很多时,慌忙间找不到题材,专栏便如写日记,一点尊严也无。”
    梅女士吁出一口气,算是答复。
    稍后,她们改变了话题。
    交际完毕,回到家中,发觉白衬衫有点点红酒迹子,由此可知刚才十分尽兴。
    公寓内静默一片,诺芹甚觉寂寥。
    唉,小妹虚度了廿余个春天,至今芳心凄寂……
    诺芹趁着酒意,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弯腰,笑得流泪,最后,蓬的一声倒在沙发上睡着。
    第二天起来,发觉左边身子紧紧压着手臂,酸麻不堪,不能动弹,她怪叫一声,连
忙使劲搓揉。
    不得了,一脸皱纹,都是沙发布料印上去的凹纹,她呻吟几声,一晚应酬,倦足三
天,交际花不易为,若要专心工作,以为还是少出去为妙,精力如弹药,得储备用来作
正经用途。
    天气转冷了,遍街女士都穿出冬装,从前买十件,现在也总得添一件应景,都选了
镶毛毛领子的上衣,诺芹一点也不喜欢,索性省下置装费。
    秋去冬来,份外萧杀,虽然是亚热带城市,冬季大衣可也不能少。
    每次整理衣柜,诺芹都想搬到新加坡,多么简约,一年四季恒温。
    旧衣并不算旧,顶多穿过三五七回,可是自己先看腻了,一件件折好,打包送往救
世军。
    将来子女问:“妈,你的收入全去了何处?”
    都穿光了。
    廿多岁了,也不小了,该有打算计划。
    岑诺芹打了一个寒颤,真不愿意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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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学毕业那年,高君出手阔绰,送一只纯金劳力士,那只表,如今还在保险箱里,
簇新,诺芹嫌俗,无论如何不肯戴。
    他对她慷慨,她也知道回报。
    她只想回家把南半球的汗骚冲洗掉。
    正走向停车场,忽然听得有人叫她。
    “可逮住了。”
    是林立虹。
    她打扮过了,刚健中带婀娜,诺芹从未自这个角度欣赏过她。
    “来,一齐去晚会。”
    “我有事。”
    “人是群居动物,也别太离群才好,来。”
    诺芹说:“我没打扮。”
    “天生优质,不用脂粉。”
    “你看我白衬衫牛仔裤──”
    林立虹已经把她拉上车。
    到底是她的编辑,也就是诺芹口中的二层主子,平日接触的是他们,有什么要求,
他们说放行,事情方便得多,否则,吵到老板面前,只有两败俱伤,总得给些面子。
    诺芹在车上补了口红。
    林立虹看她一眼,“行内数你最漂亮。”
    “是正式投票选举结果?”
    林立虹笑笑。
    “今日晚会有梅雁婵。”
    “呵,高手也赏面?”
    “全部杂牌军如何打仗?”
    “她好似不大理睬我们。”
    “人家很大方,既然出来了,定谈笑甚欢。”
    “那叫涵养工夫。”
    许多行家已先到,看到诺芹,都迎上来。
    诺芹看到远处一张笑脸,连忙走过去招呼。
    “梅小姐。”
    “请坐。”
    前辈到底是前辈,气定神闲。
    诺芹冲口而出:“有人不公平批评我,我应怎么办?”
    梅雁婵一怔,随即笑道:“首先,必需声明一件事:我们的文字统统是全世界最好
的,如不能传世,只是天无眼,所以,一切批评,均属恶意中伤。”
    诺芹没想到她会那么幽默,笑得眼泪几乎都流出来。
    “是,是,”诺芹说:“我的看法也一模一样。”
    梅雁婵说下去:“他由他批评,我由我写,廿余三十年过去,依然故我,只觉毫无
新意,什么媚俗啦,空洞啦,早已见惯见熟,到某日作品不再流行畅销,也就失去被批
评的荣幸。”
    “啊。”
    “日子久了,你会习惯。”
    “可是,我不认识那些人。”
    “出了名,已成公众人物,名为公用,人家毋需认识你。”
    “哗。”
    梅雁婵笑吟吟,“你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岑诺芹不住说:“为我所殷切盼望。”
    “我可有解答你的问题?”
    “如醍醐灌顼,茅塞顿开,我受用不尽。”
    两个人哈哈地笑起来。
    大家连忙问:“什么事那样高兴?”
    梅雁婵立即顾左右言他。
    诺芹暗暗佩服,将来,她做了前辈,也要这样落落大方,言无不尽。
    林立虹说得对,是有必要出来走走,从别人身上,总可学习,像通行都知道的一个
笑话:某人所作所为,我们统统不做,已经成功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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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酒店是东南亚旅行团员落脚之处,高计梁现在居然住了进来。
    他还没有翻身。
    唉,东山冉起,拗腰重上,谈何容易。
    有人叫她。
    她一抬眼,呆住,是他,是高君不错,但体积大了一半不止,现在他是个胖子,红
光满面,不是晒得太厉害,就是啤洒喝得太多,在街上碰见,真会不认得。
    外型方面,女性保养得较好,占优势。
    诺芹微笑。
    这才发觉,高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呵,是个红发女子,身型比他更巨,一脸雀斑,可是笑得更灿烂。
    胖人多数和善,大抵是因为可以尽情大吃,故此心情开朗。
    高计梁介绍:“玛挑达,这是我常常提及可爱的芹芹,芹芹,来见过我的妻子及伙
伴。”
    诺芹静静坐着。
    人家一条大腿比她腰粗,她不敢轻举妄动。
    问候过后,看得出高计梁是衷心对目前生活觉得满意,他说:“芹芹,几时来探访
我们。”绝处逢生,已没有其它要求。
    绝不留恋从前的丝衬衫及花领带,也是好事。
    人的一生,变化转折竟可以那么大。
    这时玛挑达问她:“你可有到过澳洲?”
    诺芹摇摇头,南半球,她只对南极洲有兴趣,要不,便是阿根廷最南尖端的火地岛。
    “几时容许我做主人招呼你。”
    “是是,”芹芹说:“大堡礁最吸引人。”
    真出乎意料之外,这次见面十分偷快,到了最后,高计梁还是提到了前妻。
    “庭风还好吧。”
    诺芹守口如瓶,“托赖,不错。”
    “涤涤呢?”
    “涤涤一向懂事。”
    “可有照片?”
    诺芹不觉残忍,她淡淡说:“没带出来。”
    “玛挑达已经怀孕。”
    诺芹只点点头。
    “庭风,她还一个人吗?”
    这倒可以透露,“是,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她的生意如何?”
    “庭风已经退休。”
    “急流勇退,她比我聪明。”
    诺芹忽然说:“你也很勇敢。”
    他第一次露出欷虚的样子来:“人总得活下去。”对自己那么适应环境,也惊讶不
已。
    “我还有其它约会。”
    高计梁取出一张支票还给诺芹。
    诺芹按住他的手,“姐夫,当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高计梁讪讪地说:“芹芹……”
    诺芹点点头。
    那玛挑远听懂了,也十分感动,拥抱诺芹。
    她身上有强烈的汗骚味,非常刺鼻。
    诺芹告辞。
    走到门口,还听见高计梁对玛挑达说:“芹芹是一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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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风托妹妹变卖产业。
    诺芹这样忠告:“回来有个歇脚处也好,何用急急出售,放着做租屋亦不错,反正
不等钱用,将来涤涤回来工作,可有地方住。”
    庭风答:“守着不放,如何谋利?”
    诺芹说:“可以,看样子,我亦不会发财。”
    “最近你静好多,工作上可有荆棘?”
    “我又不是歌星明星。”
    “是吗,我一向以为你是会写字的明星。”
    也只有姐姐敢这样嘲弄她。
    “一听你声音就知道李中孚已成过去。”
    “猜得不错。”
    “三十年后你一定后悔。”
    岑诺芹微微笑,“可是,现在是现在。”
    写到天亮,伏在桌子上盹着。
    电话钤响,把她惊醒。
    “芹芹,有无把你吵醒?”
    咦,是姐夫高计梁。
    “已醒,不要紧,有什么事?”
    “我回来了。”
    诺芹的心一沉,那岂不是成了四处流窜的游民了。国
    可是他跟着说:“手头略松,想还钱给你。”
    “呵,不急。”
    “顺便来搜购一些东方文物回去做店堂摆设,芹芹,可否赏面出来喝茶?”
    诺芹松口气,“何用客气?”
    “我们住在翡翠酒店。”他说出地址。
    诺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间酒店,她找上去,在附属的小小咖啡室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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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列文思:“你在何处学习中文?”
    “家母私人教授。”
    “呵,了不起。”
    “许多在外国长大的孩子都不肯学中文,我倒是例外。”
    “终于派到用场。”
    “学习是一种乐趣,有用无用,倒属其次。”
    “写作也是,走红与否,不应计较。”
    “听得出你是由衷的,但,为什么前一阵子通街都是你的彩色照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诺芹略为汗颜。
    “现在转了出版社,可以乘机转变风格。”
    “谢谢忠告。”
    “活泼的你若完全失去俏皮,读者也恐怕会失望。”
    “是,我会努力作出平衡。”
    “别太刻意,做文艺工作不能叫人看出过份用功。”
    “哗那多难。”
    “是讲点天份的,许多人若专心教书,早升为校长,可惜过于热衷写作。”
    “咄,你是外行,凭什么批评我们。”
    傍晚,林立虹同诺芹说:“这阵子你太静了,一点消息也无,人家会以为你不红
了。”
    “不红就不红。”
    “你看你,红得不耐烦了,红得要寻死了,真的不红了你才知道滋味。”
    “我不怕,利息下调,楼市已有复苏现象,说不定就有新报纸面世。”
    林立虹笑:“对,我跳槽之际一定带着你。”
    “立虹,办公室气氛如何?”
    “我相信股市上升到万一二点时可恢复正常,大家脸上会有笑容。”
    “不知不觉捱了整年。”
    “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一年。”
    “当心,尚未有雨过大青。”
    大家嘘出一口气,似乎又可以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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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与文笔两位,我立志做一个作家,请指点赐教。”
    诺芹把这封短短的信拿在手上,只觉千斤重。
    只见字迹稚嫩,显然是个少年,今日岑诺芹对他的忠告,可能影响他的前途。
    她这样答:“这个问题你问错了人,通常只有那些刚出版了十本八本小书的人才会
真心与兴奋地认为自己是名作家,或是上了年纪喜欢写,没有出版过什么作品的人也希
望人家当他是作家,我两者都不是,我不能给你忠告,至于我自己,我只是比较喜欢
写。”
    列文思读了这封回复,说:“何其谦虚。”
    “真心话。”
    “一年前你还潇洒不羁,今日是怎么了?”
    “这个城市的衰退教训鞭挞了我。”
    “是,现在都会新一代终于明白人生会有挫折。”
    “以后必然会随着惨痛的经验沉着稳重。”
    “希望是。”
    “你又怎么答读者?”
    列文思的答案永远中肯可靠。
    啊,诺芹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叫文思了,列文思根本是他的姓字,伍思本真够心思。
    “这个问题彷佛要请教专业人士,我问过好几位前辈,他们的意见有很大分歧,金
庸与倪匡都说:写作靠天份,后天的努力勤奋没有太大帮忙,那么,我又追问:什么谓
之天份,他们分别笑答:有天份的文字一看就喜欢,这样说来,很多人都入错了行,才
华论叫人气馁,中文写作生涯又十分清苦,即使走红,因市场所限,亦无法如美国作家
般畅销千万册,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青年憧憬做作家?可能那是极端表现自我的一个行业
吧。”
    来了,又来了。
    言无不尽,字字珠玑。
    可惜他不是职业写作人,否则又多一名年轻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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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大楼橱窗里的电脑板显示股票一日上升纪录,呵,雨过天青了吗。
    前一阵子,她与李中孚像是在漆黑的山洞里躲雨,彼此在雷电交加的恶劣环境下熟
能起来,一起瑟缩。
    然后,太阳升起来,她看清楚了对方,这是她愿意共度余生的人吗?
    不,只得走出山洞,继续寻觅。
    街头行人熙来攘往,似乎又热闹起来,抑或只是岑诺芹本身一种感觉。
    珠宝店门前本来冷清清,今日刚刚有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橱窗观望,男的见女及垂涎
欲滴,低声劝道:“这种华丽首饰,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配戴。”
    诺芹笑了,这是另一个李中孚,从来没有非份之想,日日依本子办事,人家没说他
不配,他自己先乖乖承认不配。
    然后,有谁爱争取,不甘服雌,他说不定还批评人家太热衷名利,虚荣心重。
    只听那年轻女子反驳:“将来,我一定会戴漂亮首饰。”
    不用再听下去,毋需经验丰富的信箱主持人,都知道这对男女立即就要分手。
    诺芹回家写作。
    出版社这样同她说:“岑小姐,作品不是有人阅读,就定死亡,所谓either
reador dead,切记不断创作,切勿痴心以为读者会呆等大作在十年后面世。”
    诺芹埋头做她的长篇。
    只有姐姐的电话可以获得她即时回应。
    “涤涤非常开心。”
    “那是因为休整日陪住她。”
    “是,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母女才会相依为命。”
    “物价如何?”
    “并不如传说中那样烂平烂贱。”
    诺芹微笑,“一个购物税达十四个巴仙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敢那样传。”
    “想念你。”
    “我也是。”
    涤涤过来说了几句,老师在等她练琴,又匆匆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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