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漂亮的女子在白芙面前都成了胭脂俗粉,所以柳总管送来的是个以妖媚见长的女人。她叫夜牡丹,是城里红袖楼养出来的清官,正在叫价的时候被柳总管买了下来。柳总管以白府的名义买下夜牡丹的终生,条款上注明今生不得离开白家碎封山别墅。

柳总管垂手站在白苏白芙面前,身旁是仅在肚兜罩了层薄纱的夜牡丹,她果然在白苏白芙面前慌了神,眼睛却贪婪地盯着俊美的白苏。五妞躲在一边,心里怪怪的,好像有人在里面悄悄挖了个洞,然后洒了一把盐进去。痛得很,却不知道伤在哪里。

柳总管走的时候把五妞叫过来,叮嘱她要帮夜牡丹勾引少爷。五妞的头在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这一夜,五妞失眠了。

第二天爬起来,磨磨蹭蹭地端着热水来到白苏房里。低垂的白帐下面露出一只很美的手,十指尖尖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五妞把自己布满老茧的手缩在袖子里。帐子里有了动静,白苏先起身出来,那只手收回去缠在白苏腰上,白苏笑着低头亲吻那手的主人。

以前也经常看到白苏和白芙一起起身时的缠绵,今天换了白苏和……?!五妞瞪大眼看着在白苏怀里撒娇赖床的白芙。白苏和白芙下床在五妞准备好的水盆里洗脸,然后白芙帮白苏束发,五妞帮白芙梳头。五妞忍不住问,“牡丹姑娘呢?”

“不知道。”白苏和白芙异口同声。

怕夜牡丹在宅子里迷路找不到饭厅,五妞跑去找她,却发现她房里没有人,被子枕头散乱地团在床上。早饭的时候夜牡丹没有出现,五妞找了一上午也不见人影,她着急的跑去找在花园里下棋的白苏和白芙。

“少爷,牡丹姑娘不见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五妞急得快哭了,忘记夜牡丹的出现带给她的痛苦。

白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吃掉白芙一片白棋,头也不抬地说,“可能是觉得这里太冷清,连夜逃走了吧。”

五妞听了觉得有些道理,这才停止寻找。这个晚上五妞很快就睡熟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惊醒,她觉得有人在抚摸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少爷……。她不敢睁眼,继续装做熟睡的样子。

一只手摸上她的脖子,冰冷入骨,五妞浑身一颤,少爷病了吗?却听到有个好像从地府深处传来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也死吧~~~~~~~~~!”

五妞猛然睁眼,黑暗中夜牡丹青白的脸悬在她头上,眼睛翻白,嘴角似乎仍在滴血。五妞紧紧闭起眼睛放声尖叫,尖叫声在黑夜中传了很远……

但是没人来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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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好漂亮。”五妞终于忍不住把话说出口。白芙歪着脑袋笑笑,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她在远离尘世的深山孤宅里长大,见过的人屈指可数,对美丑这些事情丝毫没有主意。

美又如何?丑又如何?还不是在这宅子里等死。得不到的才是好东西,白芙可是很想拿这身皮相去换五妞在外面的生活。

柳总管把女儿送进来是为了‘侍奉’白苏阻止他继续犯错误,可五妞却自动自觉地成了白苏和白芙的丫头,两个主子亲热的时候还会在一边替他们赶蚊子,若是柳总管知道了一定会气掉半条命。五妞不是不知道乱伦大忌,但是一看到神仙下凡似的白苏白芙她脑子里就剩下顶礼膜拜这个念头。头几天白苏对她笑一笑她都会出现中风前兆,这几天多少看清楚‘长’在白苏白芙脸上的微笑早已失去原本的意义,这才多了些抵抗能力。

“五妞,给你起个名字吧。”白芙想把这苯苯的丫头当成宠物养。

“我……有名字的。”五妞含羞低下头。

“五妞?这不算名字。”白芙嗤之以鼻。

“我现在是叫白柳氏。”五妞的脸红了,她已经认定自己是白苏的人。

白苏和白芙对视一眼,一个眼中是不屑,另一个眼中是促狭。

“别做梦了。”白苏笑眯眯地说出一句令五妞心碎的话,说完拂袖而去。

五妞的心里好像被人狠狠戳了两刀,低头站在一边直到她觉得眼泪肯定不会流下来才抬头勉强笑着对冷眼看戏的白芙说,“小姐要不要吃点心?我去厨房寻些。”

白芙摆摆手,很奇怪地说,“你刚才想哭对不对?为什么忍着?眼泪可是女人的武器,要是我的话就哭给他看。”

“那多失礼……”五妞联想到以前邻居家的泼妇在街上打着滚号啕大哭的样子。

“看我的。”白芙很热心地开始教导五妞,她收起笑容脑子里回想书中的凄惨片断,眨眼间两行清泪已经挂在腮边,好像雨打芭蕉叶后留下的水痕,晶莹剔透地令人心怜。泪珠还没有落地,她已经换上笑脸掏出手帕把自己重新打理清爽,然后眨眨眼睛要五妞学给她看。

五妞开始怎么都哭不出眼泪,白芙教她去回想以前想哭却不敢哭的时候。一旦入了戏,五妞忍了十几年的泪水就汹涌不断地涌了出来。悲切的哭嚎声惊飞院子里在白苏手里啄食的飞鸟,将他引了回来。他站在门口,发现白芙坐在满脸鼻涕眼泪的五妞旁边,难得地面露惊慌。五妞一边哭,一边将从小到大的苦水都倒了出来,整整哭了将近一个时辰,白苏和白芙就在一边听着,没有安慰也没有阻止。

五妞的自卑,五妞得不到回报的忍耐,五妞渴求的亲情母爱,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别人的内心。被囚禁十几年的悲哀和愤怒在另一个更不快乐的人身上找到共鸣,和美丑身份无关,他们原来是一样的人。

五妞哭累了,开始坐在一边发呆。白苏和白芙脸上没有粉饰太平的笑容,一个屋子里三个人都是泥塑一样无神的眼神,就这么坐到后院的哑奴摇铃传午饭。白苏第一个站起身拍拍五妞和白芙的头,自己先走出去。五妞用手抚着白苏碰过的地方心慌意乱,白芙笑笑拉她起身,“管用吧?!”五妞红了脸,偷偷瞧着自己在镜子里的丑样子,决定还是不用这招的好。白芙哭的时候让人想起带露小花,她哭起来肿头肿眼活似家里刚从食槽里抬起头的猪。

跟在白苏白芙后面到饭厅吃饭,白芙的一句“别光吃咸菜”差点引下她的泪水。见她还是不敢伸筷子,白苏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五妞碗里。鸡腿在她眼前模糊起来,五妞扔下碗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又传来大哭声。白苏和白芙静静的吃饭,从这一天起他们开始接受这个和他们一样不幸福的女孩。

三个人平静地生活了几个月,说不上亲近,但比五妞刚来时要好得多。柳总管上来几次,偷偷问女儿有没有被少爷宠幸过,五妞不敢说谎,乖乖摇头。柳总管又问少爷和小姐是否仍然那么‘亲近’,五妞面红耳赤地点头。

柳总管恼火地去了,过几天他咬牙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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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柳总管仍然皱着眉头,吃晚饭的时候他妻子不满地推他,“又在想哪个小婊子?白天不见人影,晚上连饭都不吃了。”

柳总管正要发脾气,他的五女儿小声说,“娘,今天是老爷派爹去办事的,我还听郑总管抱怨老爷只偏信爹爹一个人,娘该高兴才是啊。”柳夫人顿时怒气全消,神采飞扬地要柳总管讲讲老爷有多仰仗他,一边还殷勤地给丈夫夹了两片五花肉。柳管事敷衍了几句,眼睛只在桌边几个儿女身上打转。

他有两儿六女,六个女儿都没有名字,大妞二妞的那么叫着,反正日后也是没名字的张柳氏王柳氏。最大的两个女儿早已嫁人生子,三女四女也早已定亲,就连刚刚十岁的小女儿也已经有了人家,只剩下相貌最平凡的五妞。

以前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的女儿,近日仔细看看竟然觉得有几分陌生。五妞温顺地低头扒饭,筷子根本不敢伸向桌子上的好菜,一块腌萝卜就能啃上半天。她发现爹爹一直盯着她,心里慌得不得了,生怕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虽然很想立刻逃回自己的小屋,但是饭后收拾碗筷向来是她的任务,所以她只能板板地坐着。好不容易一家人吃完饭,她松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冷不防爹爹低声说了一句,“五妞,不用收拾了,跟我到书房来。”

手一抖,摞得高高的碗盘滑在地上,碎了一地。柳夫人冲过来就是两个耳光,大骂,“蠢女子,蠢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嫁不出去还在家里败坏东西,你当咱家有金山银山养着你啊!”五妞不敢动,眼泪也只敢在眼眶里打转。她生的不好看,她不够灵巧,所以她只能温顺,尽可能的温顺守礼。

柳管事不耐烦地拦住妻子,“不就是几个碗盘吗?明天买新的。”说完拉着不受宠的女儿往外走,身后是妻子十几年不变的抱怨,“买新的?说得灵巧哦,钱哪里来?这么多赔钱货等着要彩礼,两个儿子也要娶媳妇,房子太小没钱换……”

书房的门将噪音隔绝在外面,五妞缩手缩脚地站在父亲面前,满心都是惶恐。

“五妞,三从是什么?”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别的不行,这几句话她可是背得流利。

柳总管满意的点点头,“四德呢?”

“妇德、妇言、妇容、妇工。”五妞的手心都是冷汗,难道父亲找到不介意她平凡容貌的人家了?还是她真的只能给老头子做偏房,而且是那种很穷的老头子。

“要是爹要你死呢。”柳总管的口气不像玩笑。

五妞吞口口水,毫不迟疑说,“爹想要我怎么死?”

柳管事笑了,生平第一次将女儿拥在怀里,五妞浑身僵硬的像是木雕,难道爹爹真讨厌她讨厌到想要她死?可柳总管接下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五妞,爹最疼你,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现在去和娘说你明天要去城外的庙里上香求姻缘,别的什么都别提。然后回去早点睡,明天一大早爹送你去。”

五妞乖乖地答应了一声走出去找她娘,她觉着明天爹不是要送他去庙里上香,爹在说谎,就像爹从来没有疼过她。未嫁从父,所以她还是去和娘说明天去庙里上香。柳夫人猜是柳总管要她去的,也就没说什么。姐姐妹妹去上香的时候都给准备特别好的衣衫,还会给零花钱,她什么都没有,她也不求。但是她总有种感觉,明天一去她就再也会不来了,所以……

“娘……”她怯生生地上前抱住母亲,以前一直不敢,今天再不抱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柳夫人吓了一跳,本想把这个最讨厌的女儿推开,但是今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被小五一把抱得心里酸酸的。从来没疼过这个女儿,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呆呆的被女儿抱。五妞怕娘会发现什么,忽然松开手跑了出去。柳夫人张大嘴看着门口,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她老蚌怀珠又有喜了?怎么今天心里好似吃了一坛酸梅一般,酸得想落泪。

第二天晚上丈夫一个人回来,说五妞扑蝴蝶的时候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柳夫人才发现前天晚上那心酸酸的感觉是叫做‘难过’。她狠狠哭了几声,忽然又跳起来咬牙切齿的骂五妞死的不是时候,会耽误三妞四妞的婚期,三妞四妞接下来的眼泪也就都是为自己的可怜落的。柳总管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多少算是忧心。他是忧心白苏少爷对他相貌平平的女儿根本不感兴趣,还是去和亲妹子厮混。可是一时半会儿他实在是找不到那么放心的人选,只能拿这个女儿充个数。

他的忧心是正确的,白苏和白芙毫不介意面前目瞪口呆的丑女,把柳管事早上塞在五妞手里让她自学的春宫图活色生香地演了出来。正亲得开心,咕咚一声传来,白芙停下来瞪着天真的大眼睛说,“哥哥,她晕倒了。”

刚才还深情款款的两个人分开,丝毫不见激情的痕迹,倒像是两个发现玩具的顽童,一左一右蹲在大翻白眼晕死在地板上的柳家五妞身边。

“哥哥,她流鼻血呢。”白芙捂着小嘴笑了。

“嗯。”白苏微笑着点头。

“哥哥……好久没看到你真笑呢。”白芙笑眯眯地看着永远挂着微笑的兄长。

“我也是。”白苏也笑眯眯地看着永远带着笑容的妹妹。

两个人携手走出这间临时‘喜房’,反正这宅子大得很,不愁没房间。柳家五妞的新婚生活从冰冷的地板之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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