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考
该讲一下我们真正的革命任务了。我们那时候还是毛主席御批的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我们的革命任务用知识武装自己,做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四有新人。
尽管丰富的课余生活把我们的革命任务排挤的无处躲藏,但随着中考的临近,我们突然意识到只有留在校园才能继续享受做太阳的待遇。仓皇期间,我们开始准备应考。在这严峻的时刻,又一批忍受不了这突然压抑起来的气氛的 男女生们退学了。到了初三的下学期,我们两个班的学生退的只剩了不足一个班。我们班便把人数更少的二班给吃了过来。苦命的小姐又重新回归到我的阴影下,天天享受着老师如此的提问,“XX,回答一下。不知道是吧,那妹妹来。” 好在小姐现在已经燃起了更美好的生活憧憬,面对老师的对比式提问她已经淡然超脱,她会不失风度的回答老师不知道,还会微笑着扫视全班。她现在满脑子就想着毕业后去我们那里的青年服务中心待业扛电扇了。扛电扇多美妙!那也是创造四个现代化生活啊。
我们这批军心涣散的野鸡部队先参加了镇里的初中中专预选。那时每年镇里有25个中专名额,这是农民子弟们在漫长人生中跳出农门的第一次机遇。先预选出50个,然后只有这50个人有跳农门的权力。竞争是惨烈的,知道好歹的农家孩子们做梦都在想那个权力和得到权力过了门后的喜悦。
我这时尽管已经在门那边了,可还是被这种壮烈气氛感染了,咱也再跳一回。
结果我是学校唯一入选的,排倒数四十几,这也把爹给乐晕了。天天贴在人家校长办公室里问你说报哪好,报哪好呢。
我的中考是在脱离集体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们都留在了镇里。我和爹去了县里。爹一路上带着我蹬的自行车比跑空车的小伙子还快。
和我一块考试的大多是重点初中的学生们。他们早就提前文明化了。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那些女生都穿着浅颜色的凉鞋,穿着尼龙丝袜,有的还打着花伞。相比之下,我可就寒碜多了。留着娘拿手的小子头,还穿着不分性别的夏装,赤脚,脚蹬一双爹为我精心选购的峥绿峥绿的凉鞋。多年后,一次高中同学聚会,班里一男生无疑提起,“花花,我早就知道你,中考的时候你爹陪你去的,你们那就你一个人。” 相信,我和我爹那朴实无华的装扮,在那年的中考考场构成了一道多么亮丽独特的风景,让旁观者多年后仍能忆起我爹和我那双绿的让人冒冷汗的凉鞋。
三周后中考成绩发布,我如实的保持了倒数四十几的水平,中专落选,进了我们县的重点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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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一个东北女孩
目睹了班副的爱情悲剧,在一段时间内我们放弃了精神追求,但这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
同样的课间,同样的处理方式,班主任又丢给我们一个转学来的女生。这一位明显比我们成熟大方,梳着校长明令禁止的披肩发,嘴角挂着意思故作娇羞掩饰兴奋的微笑,从一进门口开始就用目光到处电班里的男生。岁月的流失并没有带走我们对生活的好奇与激情,我们依然以同样的速度围将过去。对她的审问简短明了,哪里的,叫什么。居然又是东北来的!有关满州里的记忆一下子复活了,“衙内” 问她那离满州里有多远,有没有去过那。“衙内” 多么希望这位是“满州里” 托生的,他可以继续为她歌,为她舞;或至少要带给他一点那久违了的带着寒流的满州里气息,以慰藉他曾经为此孤独了月余的心。
这位单字名容的东北女生很快就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东北容喜欢文学创作,喜欢写日记倾吐心声。容在日记里细致而又细腻的记录着自己的思想活动,情感动态。容向全班的男生敞开她的少女心扉,她允许男生们传阅她的纯清日记系列。容赶在琼瑶阿姨前面给我们开了一节少女心理辅导课。
很快,日记的内容不只限於女主角容一个人了。容特别擅长描写梦境。她在梦里抚摸着钢琴,听她弹琴的是某某;她在梦里散步,和她共享此景的是某某。每天早上男生们会紧张而有兴奋的期待,我有没有在梦里听容弹琴,尽管压根就不知道钢琴真的是钢的还是铁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班里几个个子比较高,长开了的男生会象轮流值日一样的出现在容的梦里,甚至可以预测出明天该谁和容一块共享美梦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几个就给淘汰了,只剩了那个叫国庆的。容在日记里开始称国庆大哥哥,想着他可以保护她。那时我们那个纳闷,保护啥呀,什么事班主任不知道呢,什么事班主任搞不定的呢。他刘国庆算什么,他能保护你不交作业不罚站么。
刘国庆在梦里保护了容长达半年之久。在这半年里,刘国庆成为这本““梦溪笔谈”的私人保管,每天一梦把个五大三粗的刘国庆给滋润的脉脉含情,手脚发软。
后来容的梦居然作到下一级去了。新入梦的是个天天穿着紧身牛仔裤的高个子男生。容梦想他们偶然相识,然后一块去赶集。容的梦已经本地化了,钢琴已经很少出现。赶集,小贴纸和小池塘已经取而代之。
这个男孩子最终从梦里走出来。容后来真的就和他说了婆家。我们经常在上学的路上,看到男孩子推着自行车,退学的容娇羞的走在旁边一块去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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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送小纸条
其实,在真费翔,假费翔等人的围攻下,我们的思想早就不纯洁了。真假费翔等在一步步化解着男女生之间的对立,让他们在不紧张的学习活动中发展些有意义的课外生活。我的同级不同班的小姐姐就过着比我多彩的生活。在这一年,爹曲线救国成功,实现了“民转公” ,“农转非” 双转,还从邻村调回来当了校长。我们不感兴趣当不当校长,只要别再让人家赶走就行。我们关心“双转”,前者给我们带来了钱,后者就更重要了,它带领我们走进了准城里人生活。原先放了学爹到自留地里浇菜是务农,现在是消遣;原先逢着赶集去买粮食是糊口,现在是国家补助,咱们不要能行么?和我同级不同班的小姐更得意了。小姐不早就有弃学从艺的想法么,这下从艺还没影,弃学咱可不能落后。小姐开始活跃在各种非学习场所。我一天内至少会有两次看到抿着飞机头的小姐和几个“女飞机”们夹着本书装模作样的从我们门口走过。这时的男“费翔”们会静步,注释他们。送小纸条大部分就发生在女飞机们和男费翔们之间。
那时候不是流行翁美玲的小贴纸么。男生会在小纸边上写上“祝你学习进步!XXX” ,然后悄悄的贴在女生的作业本上,看对方的反映。如果“飞机” 没有把那页作业纸撕碎还回来,就有戏。男生会接着会贴打着降龙拾捌掌的郭靖,手拿羽毛球拍的李玲蔚,偶尔还有打乒乓的。贴来贴去,终於有一对脱离了娱乐界和体育界,开始单纯的文字交往,并且是有来有往。男的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女的是一个任性的女生。我们很难理解我们的二把手怎么会看上她,那女孩子刁极了。有一次滑冰扭了腿,要是别人,肯定呆家里了,还少不了一顿骂。但她妈确实农村妇女中的另类,唯恐她拉了课。每天用村里推猪用的架子车,一步一拱的运她来上课,可她却对她妈极不客气,勒令她妈不准进校园。快放学的时候,我们就会看见她妈在校门口脖子上挂着架子车探头探脑的张望。
他们之间的感情稳定发展着。副班长有两次接替了她妈的任务,用自行车带她来上学。还有一次看见他们一块去赶集。女生的成绩本来很好,讲普通话的语文老师很喜欢她,不停的找她谈话,希望她弃暗投明。最终任性的女生弃了语文老师,课堂上拒绝回答老师的任何问题,最后只要上语文课就闭目养神,两耳不闻。这可真叫我们服气了。谁敢为了感情和老师叫阵?真的是我们中间的烈女!
烈女却没有遇上烈男。我们副班长经受的洗礼来自男生们。他们天天围着班副,说找老婆的人真没出息。还有的男生跟班副闹了别扭,就跑到那女生跟前骂,不知道骂谁,但总偏不了男女流氓的大方向。她的另类妈妈为此几番征战我们的教室,为她击退那些围攻的男生们。班副可能以为没有法律的批准,他就没有保护对方的权力,自始至终静观心上人浴血奋战,泪汗交加。最后还是护犊子的丈母娘出场了,大骂了班副一顿,让他离她女儿远点,要不就打断他的腿。女生可能也闹的神伤了,默认了妈的威胁。
后来两个人就不说话了。但这两个人的解体并没有改善女生和班主任语文老师间的关系,女生依然排斥语文知识,仇恨语文老师,这一点,我至今也没有相同,语文老师是为了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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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了”
在懵懵懂懂的疯玩疯闹中,并没有切身体会到男生和女生究竟有什么不同。刚升初二的上半年,我们的后排是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经常一脸苦相,说,“不行,不行,又犯了。” 我和同位也不知道他又犯什么了。他的同位就会坏笑着提醒我们,“痔疮,痔疮。”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痔疮是个什么东西。后来我推断出这个男生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的思想一定很流氓,很肮脏。在后来一段很长的时间,我认为痔疮为思想卑鄙,对女生有特殊想法的小流氓所特有,好男生不会有,女生更不会有。
女生同样也有思想肮脏的。同位很敏锐的探听到一个消息,悄悄的告诉我,“小芬子有了。” 同时还把眼角瞄向离我们两排的小芬子。小芬子大我们一岁多,但胖我们三岁多不止。我的天哪。她可怎么办?难道她这么小就可以有了么?和谁啊?这个我们清楚,必需有一个相关男性才能有啊。“你认为刘国庆怎么样?他们一个村的,来回走一条路。” 同位问我。我那天课间没干别的,就观察刘国庆,越看越象,他真的好像有点流氓,还曾看了小芬子一眼。我和同位放心了。等着巴,他们俩肯定不出几天就不念了,尤其是小芬子,肚子大了还怎么念!可出了一个月,这两个人依然健在,我开始怀疑同位。第二天,同位向我汇报,“不是那个有了,是有‘育精’ 了。” 我问她什么是育精。她解释说育就是生孩子,精不知道,但有了‘育精’ 就可以生孩子了。我听了真吃惊啊。原来生孩子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还要有育精!真感谢同位对我的最初生理教育啊。
后来,越来越多的女生有了‘育精’,并开始疏远我们这些没有‘育精’的。她们神秘兮兮的一块交头接耳,一块在自习课的时候去上厕所。后来,我竟然开始羡慕她们。这种神秘一直持续到初三,生理卫生课上我终於认识到,女性性成熟时会每月一次子宫出血,曰月经。我亲爱的同位,你让我‘育精’ 来‘育精’ 去的将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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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爱你
女生们开始成熟了。
她们身体上的改变证明她们已经成大人了。於是开始变得羞涩,莫名其妙的羞涩。为了压抑自己思想上的某种澎湃翻滚,她们对男生更加冷淡,并偶尔配以吵架来证实自己尚纯洁,尚没有忘记与男生对立的阶级立场。
但不久有人就吃糖衣炮弹了。英语课代表有好几次和它前桌的男生说话,有时还背着人。我们迅速将两人圈点,跟踪。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现象背后还有更让人兴奋的本质。那个家伙不过是个跑腿的,隐藏在后面的男流氓竟然是刚接管我们的英语老师!几个资本主义单词就可以把一个人腐蚀掉啊。
其实在此之前我们就风闻英语课代表和英语老师之间的牵牵扯扯。
起因是有一次打扫卫生,英语课代表和负责的英语老师呕气,就是不干,英语老师怎么催都不行,最后还扭啊扭的进了女厕所隐身。英语老师一个箭步窜将上去,将她从女厕所里拽了出来。好在当时厕所无人使用,英语课代表也将用未用。这还得了?应该和这小子结仇啊,结授受不亲的大仇啊。代表满脸通红,立在厕所门口不动。整个课间没有人用厕所,怕英语老师再进去拽人。后来几个和代表要好的朋友将她拉开,塞她手里一扫帚,总算给英语老师一个台阶。第一次对话结束。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人都进了女厕所哎。英语老师还拉了她的手腕子子哎。我们反复的勘察现场,反复的分析当时的人物心态。於是两个莫不相关的人由这个厕所紧密结合起来。男生会当着代表甜甜的对另一男生发出邀请,“去厕所啊。”
起先的时候代表会回骂那些“去厕所” 的男生。后来,就只沉默,或扭头不理。直到跟踪揭出新案情,原来冤仇已解,陈仓暗渡了啊。
这可丰富了我们的英语课堂。我们会在英语老师提问代表时窃笑,会在英语老师经过代表的课桌是窃笑,会末名的看看代表,然后看看英语老师,窃笑。有时英语老师会从窗户上探一下头,叫代表的名字,“你来办公室一下。” 我们会用灼热的目光目送她,迎接她。男生配以口哨伴她前往。
从我们的目光来看,他们俩就定了。我想代表也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有一天,英语老师请假了。回来后就已经结婚了。还带了喜糖到课堂上。我们的代表一直在那静静的低着头坐着。隔天英语老师又让代表前排的男生单独带糖给代表,好像这糖代表他的心似的。
代表几周后就不念了。英语老师前车之鉴,选了一个仇仇的男生作他的课代表。偶尔仍然有记性好的男生,围着这个替代品,问,去不去厕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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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动的费翔
到我们升了初二,虽然只长大了一岁,但这一岁给班里边年龄稍大一点的男生女生带来的变化是绝对显著的。男生开始悄悄的打量女生,开始故意找诧逗着女生耍嘴,哪怕就是吵吵架也是好的,尽管大多时候是以吵架为幌子达到更深层次的感情交流。男生们会在女生真的要气急的时候提醒女生她“打是亲,骂是爱,最亲最爱用脚揣。” ,还一边凑前,“揣不揣,揣不揣?” 漂亮而又时髦的满州里得到的这类请求最多。我们班有一留级生课间就粘在满州里的前后左右桌,东北大姐,东北大姐不停的叫,尽管满州里还小他快到两岁。我们这位留级生是校教导主任的儿子,本来打算初三复读,看有没有希望升高中,结果教导主任实地考察了一番,发现儿子初二学的也不扎实,就从初二开始重来。其实这位“衙内”的水平应该从根上抓起,小学大概能勉强对付。但人家衙内的兴趣不在这一口。人家爱表演,尤其是表演给满州里看。那时候不是费翔登陆了么。衙内学了费翔的全套本事。只要满州里在,衙内这冬天里的一把火必在,并且全身骨肉抖动,刺嚓放电,熊熊燃烧。我们教室的讲台只有一米来宽,三米见长。这就是衙内的舞台。老师前脚走,衙内后脚就上,并且站上讲台的一瞬间就来感觉,绝对是电控,踏上讲台跟满州里一对视,系统就通了,就启动了。衙内第一首会先倾情奉献一把火来热身。一旦点着,衙内会保持20秒一次的点击频率,用食指不停的指向满州里,要用这个遥控器把她也点燃,不能让她闲着。我这么忙活我为了谁?爱要让你知道!要让你也和我一起燃烧。在讲台上烧上几个来回,深情系列就要开始了。“可爱的女孩,你的深情似大海!” ,“故乡的云在飘啊飘。。。。” ,后来又加上了“我给你打上一把小雨伞” 。这位伪费翔会在讲台上猛然抽身,猛然转头,或疾步前行,或指指点点,亦步亦趋,可真忙啊。表达一个“爱” 字可真不容易啊。就光这体力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达标的。“费翔” 同志矢志不移的在这三尺讲台上进行公演,义演。有两次衙内太过深情,从讲台上摔下。还有一次也太过深情,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了门口,衙内还在讲台上眉头紧皱,双眼紧闭,两手抱胸,连老师都不忍心唤醒他。最不公平的是,衙内的辛苦付出并没有得到相应回报,许多女生没有喜欢上衙内,倒喜欢上了大洋彼岸那个费翔,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那个姓费的肯定乐坏了。
当然,满州里并不是一点不为所动。有一次给满州里到镇上取邮包的甜蜜任务就是由衙内执行的。衙内跑的小脸通红,满脖子是汗。满州里打开邮包,又打开一小纸包包,抽出一片,赏了衙内。后来我们知道那是泡泡糖。衙内那块糖嚼了一天,兴奋的一个泡也吹不出来。这大概是衙内和满州里之间有来有往的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满州里几个月后回东北了。衙内非常难过,跑到镇上,买了一个塑料皮的本子,又跑到念高中的姐姐那,让姐姐用英语写上,“To XXX,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Your friend,XXX.” 天哪,真是又浪漫又深情。
失去了这朵满州里小花,衙内歇演了几天,后来又出场了,还是指指点点,十指纷飞,失去的是一朵小花,获得的是满园春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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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滑冰
刚开始满州里同学还不能参与我们所详熟的课间活动。这多是一些不需要任何辅助设施,单靠体力智慧(有时甚至智慧也多余) 就能开展的。后来满州里终於爱上了一项具有北国天色的体育项目。我们校南边有一个大池塘,冬天结了厚厚的冰。我们开始从家里穿了最破的鞋子去滑冰。新鞋子底上的纹路会影响我们的发挥。其实最理想的是磨光了的破皮鞋,二班的劳动委员就有一双,摔倒了扶都扶不起来。我们都把自己想象的象燕子一样轻巧,稳稳的并着两腿滑出去,太爽了!做车也就不过如此巴。不作功,不耗力,驰骋池塘东西,这不就是坐小车么?整个冬天我们驾驶着自己在冰面上驶来驶去。后来我们班的男生发展了一项更具挑战性的冰上运动--冰上骑自行车。他们一般在池塘边的路上跨上坐骑,把自己发动起来,然后纵深跃入池塘。99%的选手一接触冰面就人马分离,在一阵笑声中扶起摔掉链子的自行车,步出战场,重新去到路上排队等待下一次摔的更重,更响,更猛。这项运动的技术性太高了,许多男生在练习过程中被家长永久性的剥夺了车子。还有一个男生的妈追到了学校大骂,“你这个糟才,好好的车子梁都让你糟断了!” 越来越多的无车者加入了呐喊助威的行列。实践出英雄,先是有人可以稳步降落并滑翔数米,后来可以缓缓踩动脚踏板作直线加速运动。最牛的一个,就是那个穿破皮鞋的,可以在冰上打转!
相反,我们女生的开拓精神就差远了。我们只能飞跑几步,然后岔开腿滑出去。但我们同样的沉迷其中,留连忘返。我们从冬滑到春。直到一次一位沉醉的女同学一只脚踏破薄冰,掉到水里,我们才结束了这个冬季活动。可怜那位女生,湿了裤子也不敢回家,只是悄悄和临窗能晒太阳的一个女生换了下位置,梦想早春遥远微弱的太阳能把她的裤子在放学前烘干,逃得脱她娘的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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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来了说普通话的女孩

二姐的升学给了我强大的力量。我一定要考上。娘可以做那么多好吃的呀。我如果考上了决不可发烧生病,我要好好享受那些大米粥和猪肉芹菜包子。外在的诱惑在这一刻终於和我许久前产生的内在力量相碰撞,我变得势不可挡。我的学习成绩让周围的准农民们叹为观止。
但这一切确在一个课间发生了变化。班主任领进来一个穿着城里衣服(凡是我们集上买不到的都可计为城里衣服) 的女孩子,头发还打着圈。这不就是电影里的女特务么?班主任给她安排了座位便离开了,留下大好的时光让我们自我介绍,互相认识。先是女生围了一圈,挤在一起光好奇,害羞的笑,不说话。男生站在外围,大声提醒站在内圈的女生,“问她叫什么。” 不等我们问,被围在中间的卷毛丫头开口了,“我从东北满州里来,叫XXX。” 我们惊呆了,竟是普通话!而且比语文老师的好听!现在明白过来了,哪是什么普通话,就是撇着调的东北腔。但那时候少见识让我们鉴别欣赏的能力明显降低,只要不是满嘴土坷垃,永远发不出咬舌音的章丘话,那就是普通话,那就好听!这位满州里给我们带来北国风情的故事。她给我们讲述他们如何与苏联之间互放毒气,政府在放之前会给他们先发口罩。天哪,阶级斗争竟然离我们这么近。在此之前苏修是飘渺抽象巨大的,没想到现在具体到了口罩这么小的东西上。我们开始问她有没有见过苏联人。她说当然见过,站她家阳台上往北一望,就能看见,男的女的手拉手。“那他们戴不戴口罩?” “也戴。” 我至今也没有去过满州里。也无从考证这位女“满州里”能否穿透层层建筑,层层防护看到老苏嘴上的保护伞。那时可把我们给震蒙了。“满州里” 代表着一切先进的东西。最拿人的是满州里思想丰富,浮想联翩。又一次语文老师问,从白杨树展开联想,你能想到什么?满州里说她由白杨树抵挡风沙的侵袭,保护小草,田苗联想到抵抗入侵敌人,保护人民的英勇的战士。
我想到什么?最初什么也没想到,后来想到白杨树的嫩花芽煎来还是很好吃的。听了人家满州里的话,我那个惭愧啊。
自此,我们开始从思想意识上崇拜满州里同学,那个遥远的北方边疆城市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有糖果,有高楼。我走在有鲜花的道路上,但记不清有没有戴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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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上大学了

在我重新点燃升学梦的同时,二姐的升学梦先我一步圆了。在那个我们家依然要愁吃愁穿的秋天,一个天大的惊喜悄悄降临在我们家那透风撒气的破四合院里。二姐的高考成绩下来了。爹从镇上回来已经兴奋的语无伦次了。娘问,“考上了没?”,爹神秘的笑着,“咱没考上那样的大学,” 没等他讲完,二姐的脸色已经煞白了,爹接着近乎叫出来的,“咱可考上这样的大学了!” 。原来,二姐落选了大学本科,但入选了大学专科。爹哪管大本,大专,在他眼里,还不都是大学!二姐已经高兴的虚脱了。娘大喊,“老三!到你二奶奶家借自行车,明日到集上给老二买衣服!” 这个消息先传送到了二奶奶家。由於当时天色已晚,没有进一步扩散。於是它随着入睡的乡亲们沉寂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全村,比无线电可快多了。爹今天已经打算好什么都不干了,来回在村里装模作样的逛,等着人家来问。他在外边几乎忘了吃午饭,是娘把我们打发出去找他回来的。他一回来,娘就着急的问,“都是谁问咱们家老二了?” 爹一遛数来,三奶奶,老姑,老老姑,大姑,她二婶子,她三婶子。。。。。,“她大爷和大娘有没有问?” 娘问。“没有。” “那下午再到他们家门口转转。” 这么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娘一定要让大爷家深深切切的体会到,我养女儿怎么了!照样考大学,这个村里是谁考大学了?还不是我们家老二第一个!娘已经兴奋的行动发抖,头脑发晕。娘恨不得让爹写张大字报给贴他家们上去明示此喜讯。
相反,我们的主角--二姐却静静的躺在了床上。她难以承受生命如此的厚爱,在命运之神拥抱她的时候,她崩溃在了他老人家的怀里,紧闭双眼,发着高烧。娘不停的把各种好吃的端在她的床头上。可她看也不看一眼,倒把我和妹妹急得绕着她床头直转。
爹好多天后才平静下来。他开始品味这大学和那大学的不同。这大学毕竟不是那大学。爹隐隐有点失望。这让爹把更迫切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让他在村里再潇洒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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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初中了

转眼我们到了小学五年级。这一年我们的学习环境发生了小变化。在一场老师间的政治斗争中,爹不幸出局,被分配到了邻村去教书。我们落到了外号老师手里。他接管我们的时候肯定在暗暗的狞笑。他要把和爹的恩恩怨怨延续到我们身上。我彻底放弃了学习,专心致志的对付阶级敌人,替爹报仇。
其实爹是很天真的,他相信我是神,没有老师指点也可以考上重点初中。但转年我就用行动告诉他,我是人,他神往的重点初中并没有象他那样垂青我。我在本子上一笔译划的写上,“一定要争气。” 童第周写了这个后就成功了。
我进了一所普通初中。所有这里就读的学生都有这样的信念,“我们是祖国今天的花朵,我们是祖国明天的农民。” 升学率的近乎于零让我们放弃了理想,同时也放下了包袱。我们堕落,我们快乐。爹还在他自己的梦里打转转,寻机遛到校长室里,郑重的告诉人家,“我给你送来了个好学生,将来是要考大学的。” 我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笑,我想稍微正常的人都会笑的,你大学苗子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威严,不知所云。印象最深的是语文老师,一堂课50分钟,基本上要用45分钟闲云野鹤,行云流水般抒情,在最后5分钟突然中断奔驰的思绪,押回思想的野马,匆匆概括一下要讲述的内容,然后严肃响亮的宣布,“下课!” ,扔下一群思想野马还没归圈的学生,大踏步步出教室。那时,他真是我生活中的偶像啊。他用普通话给我们讲课,用普通话深情呼唤,“周总理-----,您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正是他的普通话,让我分辨出了城里人和乡下人的不同。从那一时刻,我立志,我要离开农村,我要说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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