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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26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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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睡吧,我这儿没事。”
“你当你是铁打的身子吗?这么二三十杖生生的打在肉上,不死是你的造化!”
小德子小声嘀咕:“我可真有‘造化’啊!”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深宫皇宅,你我不过蝼蚁般的贱命一条,自己不珍惜还指望他人帮你珍惜吗?”
性子沉静内向的小庆子横眉冷竖,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调。
小德子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小德子知罪,这边厢便劳烦小庆子大人照料一二,来生小德子做牛做马也当永泉相报——但是,小庆子大人明日不用当差吗?”
小庆子被他逗得转泣为笑,捂着嘴道:“师哥们答应代我一日。”
小德子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的情愫,刺得鼻头泛酸,吸了吸道:“你们待我真好。”
大太监德安办妥了一切事宜,当他告诉小德子收拾包袱时,小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太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破天荒地安慰了一句。
“放心去吧,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小德子默不作声,他怕的并不是德妃会对他怎么样,而是她见到他时的那种惧怕甚至厌恶的眼神。
“德妃娘娘知道我要去吗?”
“不必多问,去了便知。”
大太监如前几次一样,话谈到一半便抽身而去,仿佛急于逃避什么。小德子看着师父离去的身影、似乎有几分惶急。落日的余晖也仿佛随着大太监的离开抽走了一般,空气中残余的一丝暖意也消散殆尽,寒气冷冰冰地浸着骨头。小太监抬头四顾,院落里的桃枝尚空落落地折着,积雪残留的墙角,一枝冷梅兀自开的热烈,只不过明日他便看不到了。细风盘旋,带来丝丝的湿冷,小德子伸手感触,原来是不知从何飘来的细雨,看来还有一场好雪要下。
他也看不到了。
小德子要离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院子,师兄弟们纷纷前来道别,最后留下小庆子,在黯淡的烛火下为他一件一件叠着衣服。
“没想到你会走,往后要见一面都难了。”小庆子闷着声,将袍子翻来覆去地叠,似乎总嫌叠得不好,抖乱了再叠。
小德子按住他的手,强笑道:“怎么会!像承德宫这样荣贵的主子,往后针工局少不得去那边办差,自然少不了咱们见面的机会,只怕比现在在针工局见得还多!”
小庆子低头看着小德子按住他的手,不知为何,脑袋突然间涨热起来,抬头看见小德子的面目正对着烛火,宛如从古图上描绘下来的一般,氤氲着绢帛一般的气韵。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按在了榻上!
小德子被他的突然举动惊呆了,愣愣地被强按在榻上,看着小庆子的脸缓缓接近,突然意识过来,猛地推开他,大喝道:“小庆子!”
这一推,竟将体型比他高大的小庆子直推翻了两个跟头,摔在了门槛旁。小庆子摔得七荤八素,随之而来的大喝顿时将他喝得清醒过来,他看着坐在床沿喘粗气的小德子,突然感到无地自容,拉开门便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小德子看着半敞的门,夜风带着细雪飘入,有几片肆意的雪花竟一直荡到了榻上。小德子看着床沿已然叠好的袍子,一一将它们用包袱包起来。然后坐在床沿,看着夜风中粘着烛头欲开欲合的火花,想到了德妃的脸,想到了师父,想到小庆子刚才的举动,突然间心思乱了。
第二章
小德子去承德宫时雪下得正大。他走时师父与师兄弟们都当差去了,也幸得不用再见小庆子。小德子一手拢着包袱,一手捂着一只耳朵,时时地拿到嘴旁呵气,再捂上。身子躬得跟虾一般,也抵不住入侵的寒气,直抽得脊梁骨疼。
“在这儿候着。”
传话的太监将他留在门廊上,进去通禀。恰好德妃正在殿堂内,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从朱漆镂花的孔洞中流了出来。
小德子静静地候着,也静静地听着。
“针工局的小太监?哪个太监?”德妃问。
“就是那日被杖打的……”
“谁让他来的?打出去!本宫不要见他!”德妃突然叫嚷起来,珠圆玉润突然间急转为撕裂的绢帛,声音惶急惊恐犹如当日。
“娘娘,不能啊,这是皇上的旨意。”
德妃冷笑起来:“皇上的旨意?笑话!皇上日里万机,哪有空理这针工局的小太监?”
接着便没了声音,想是压低了嗓子说了些不能声张的话。小德子仍是静静地候着,以他今时的能耐并非不能听到,但他只是微微低了头,静静地听着风从回廊穿过。仿佛穿透了他的身子,带着什么呼啸而去。
大殿内,太监容顺正压低了嗓子,连眼光也同时压住,乌沉沉地闪也不闪。
“娘娘将来是要做皇后、太后的,岂能跟个小太监过不去?更何况——”容顺向门外看了一眼,“圣上没由来的突然派这么个小太监过来,极有可能是来探查娘娘的——或许圣上已有意愿立太子了!”
来探查什么?德妃心头突地一跳,心思连在了其他事上,连容顺的话也没有听清楚,脸色突然间惨白,心底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但另一个声音却逐渐壮大起来,频频反驳着她所有的借口。
“不可能!”德妃突然大叫起来,一旁的容顺吓了一跳。
德妃闭了闭眼,似乎缓过气来,平静道:“罢了,让他留下来吧,难道本宫还怕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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