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运中午并没有回山庄,反而是到了下午结束第一天的试剑大会时才与燕奔等人回
来,并且多了一位江湖第一美女来作客。

    那位大美女叫衣环铃,是江湖豪杰竞相呵护追逐的玉人儿,父母皆是颇富盛名的大侠
士,今儿个上山时被几名不长眼的小贼调戏,幸而叶放歌一行人路过,救了佳人,之后,佳
人理所当然地跟着他们一块走了,并且很明显的,佳人心仪的正是贵气出凡、英俊潇的龙天
运。

    一般的江湖少女,倘若心仪的不是武林第一高手豪杰,便会是不见江湖浑味的世家俊鲍
子。不必太精明也可以料想,龙天运那样的威仪气度必定出自上流巨富世家,更上层楼,连
王孙贵族的身分也有可能,何况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具出色仪表的人了,要女人们
不心仪他,比叫女人不要爱美更困难。

    先前蹒已有一群叶家女眷的纠缠,如今又跟回一名大美人,其女人间战况之激烈可见一
斑。

    美人谁能不爱看,龙天运一照面便被震慑了好一晌,尤其他这个风流皇帝总会对不同气
质的美人动心。说得好转点是懂得欣赏各类美人的优点,至于难听一些就叫生冷不忌了;凡
是美人一切好办,不过可得要上上之选才行。叶家这些中等姿色略为美丽的女人通常是当宫
女的分,他怎么可能看上眼?

    也之所以,会中意柳寄悠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说到那些叶家女眷们,也好玩了。出门在外吸引不了心上人的注意,姿色又差了竞争者
十万八千里,气怒之下,只好回来告状,至少也要让云夫人伤心一下,顺便代为以正妻身分
去出头才甘心。

    当然,柳寄悠就是如此这般地听到了今天最新消息;不过,她心中充满抱歉,为着无法
如这些女子们所愿而唏嘘着。即使今天她是皇后,也不敢去阻止皇帝寻欢,搞不好还得派宫
女熬药汁补他沉迷女色的身体哩,更别说她只是宫妃级数中最微不足道的小才人而已。她哪
来的胆子去兴师问罪呀?何况……她偷笑地暗想,如果皇上迷上了那美人,必然会渐渐忘了
她,那她想自由的愿望又可实现了。当然会有一点点介意于自己的“失宠”,不过比起那短
暂的情绪起伏,她知道自己最先该争取的是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必然在其一天会恩绝的宠
幸。

    这个有着帝王身分的男人,会永远为着美丽无比的女人倾心,她哪有不明白的。

    比起来,该心碎的是赵吟榕——那个才被专宠一个多月的美人,她柳寄悠就不必太哭天
抢地了,她的损失绝对没有其他女人多,哀愁个什么劲?

    “你为什么不去赶开那只骚狐狸?你不敢吗?即使你丑,云公子总也是你的丈夫,你怕
什么!?”叶浚芳带头激她出头,劝得脸都黑一半了。

    可惜柳寄悠立志师法不动明王——不为所动到底。

    一边端坐的柯醉雪真心担忧道:

    “妹妹,你真的不去看一看吗?”虽然她本身姻缘路崎岖,但她依然希望世间男女都因
有爱而圆满,何况柳寄悠是身心这般美好的女子。

    “柯姊姊,你别担心了,我家相公在京城家中早已有诸多宠妾,如果那位衣美人不介
意,我也不好说什么的。”

    “什么!?那他娶几个了?”叶浚芳介意地大吼。

    真不知道她以什么身分在吼?又介意什么?

    柳寄悠以衣袖风纳凉:

    “多得数不清呢!其实我也只是小妾而已,还是由侍妾身分起家,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入
云家门也是可以,因为我们的主母三年前就过身了,目前人人都有机会当正室。”

    “原来你出身卑贱呀,还只是个妾!”叶浚芳挥手:“走走走!看来她是不敢出头的,
咱们再去与那妖女斗三百回合!笑死人了,明明有功夫还故意让别人救,出手救她的是燕大
哥,她干嘛倒在云大哥的怀中?扮弱?谁不会!”

    一行人正要走,但另一票人早已涌过来,正是叶放歌等人;正中央的,便是金童玉女一
般的龙天运与那名江湖第一美人了。

    “哼!人家上门示威了。”叶浚芳撇撇嘴角,存心看好戏,心中始终认定柳寄悠怕事胆
小。

    “咦!怎么如此多人?”叶放歌怔然而笑:“今晚正要在此摆宴哩,大家可别走开—
—”他的大嗓门在看到正室而凝住。他从没看过妻子走出她住的“醉心居”以外的地方。

    柯醉雪在看到那么多人早就心慌,忙不迭抱紧女儿往侧门走开退下,目光当然不敢直视
丈夫以及正被丈夫搂在怀中的二房纪如双,转身已遁出这方天地。

    三人之问的波涛暗涌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此时最精采的是龙天运这一边,看美
丽佳人如何对比得丑妻自惭欲死。

    “寄悠,这是衣姑娘,她坚持要来与你认识,见识你这才女的文采。”龙天运含笑说
着,语气中夹着莫测高深,灼灼盯视着她面孔任何一个变化。

    “好美丽的姑娘,连我一介女流看了也会心动不止哩。”柳寄悠起身,微微一福:“我
是柳氏。”

    衣环铃的讶异是可想而知的。如此平凡女子,怎配与身边玉树临风的男子共谐琴瑟?她
浅笑以对:

    “姊姊好,奴家衣环铃,你可以叫我小铃。”

    柳寄悠点点头,并没有露出了点难堪不安,让看好戏的人好生失望,至少叶浚芳等人就
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抢人丈夫,找她是没用的,她只是一个卑下的侍妾,家中还有很多美人儿守
着哩,就算你嫁过去了也是排名排到天边去。”

    “放肆!”叶放歌怒喝一声,哪容小妹对客人使刁。

    无须他开口指责更多,他身边那位八面玲珑的二房已得体地开口了:

    “浚芳,上回我派人去京城买了一块纱罗织料,正想送你制成裙子,要不要去挑一下颜
色?”不由分说勾住她的手臂便退下了。

    “小嫂,我不——”叶浚芳的抗议很快消失于门后,也保全了叶放歌的颜面;有这种不
识大体的妹妹真是教人叹息。

    “李全,叫人摆宴了。”

    “是,庄主。”

    叶放歌趁机将闲杂人等遣到一边去谈天,留下安静的空间任三人去打发窘况,不让外人
打扰。

    衣环铃首先试探地问:

    “云公子家中已有许多妾室?”京城世家子弟都妻妾成群的吗?

    但龙天运没心思理会,只眼光危险地盯视柳寄悠:

    “你是侍妾?我怎么不知道?”

    “老爷,您在生气吗?”她抬头轻问,心中突然有了领悟,不自禁浅笑以对。

    她的笑让龙天运备显狼狈,口气开始有些横:

    “你笑什么?”

    “老爷原本想看我哭吗?”

    “哼!”龙天运动怒了,拂袖而去,为自己的被看透而恼羞成怒,也为了她的亳不在
乎。

    燕奔当然要寸步不离地跟去,只不过临走前不悦地道:

    “夫人,你不该这么做。”

    “言重了,燕公子。您净可告诉老爷,下次要看什么表情,拜托提早三天通知,让小女
子准备周全。”她有礼地躬身一福,巧笑倩兮地挥动手绢欢送两人离去。

    衣环铃没有跟过去,反而深深打量眼前这位表现奇特的女子;原来她并不若外表看来的
平凡无奇。

    柳寄悠收起一边的两本书,没兴趣留下来任人参观,有礼地微笑,退开,回房去也。

    在没人看到之时,她才偷偷地吐出舌尖,暗自偷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她扳回了一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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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相公是做什么的?”

    “是不是与王孙贵族有关系呀?”

    “对呀,我听说长安有一名大户人家正是姓云,同时也是皇太后的表亲呢!”

    “你们成亲多久了?”

    直言不讳的问话,从一大早便盘旋在柳寄悠身边,几乎包围成一圈恶形恶状的梦魇。

    男人们倒好,早由好客的叶放歌领着出门赏玩了,而女眷们理所当然陪着她谈些闲话。

    江湖女子果真是大方到不遮掩的,哪有人拼命问人家相公的种种私事,端差没直说:他
身边尚缺妾位否?我也来挤一挤如何?摆明了丝毫没有把平凡的柳寄悠看在眼内,那股子妒
意可直接了,女人们都认为她不该嫁到这么好条件的男人。

    饶是柳寄悠天生的好脾气,可也受不了由早上一路被追问到午后的疲劳,让她没机会清
闲;在好不容易不必伺候皇上的空档,却没法子看书或看风景,心中涌着烦闷,不知该怎么
打发这些人才好。

    可见这些人昨天没法子由燕奔身上挖出一个消息;当然,也没有她胡诌的分。

    但人家可不饶她,尤其叶放歌的小妹叶浚芳问得最咄咄逼人。

    “云夫人,你总该回答一下吧?我们问了这么多。”

    她放下茶杯,直视面前容貌娇美的女子:

    “知道了又如何呢?叶姑娘?”

    “哎呀,我们对京城人好奇嘛!”一个女子回应。

    叶浚芳更不客气:

    “我们只想了解云公子为什么会娶你?”哼!一定是媒妁之言,不然这女人怎么可能嫁
到好丈夫。

    柳寄悠微笑以对:

    “你心中不早就给自己答案了。喏,我相公会娶我是门当户对的媒妁之言,掀盖头那一
刻要后悔也来不及,不是吗?而且,我家相公一定是有钱的名门公子,在京城横行扬威,无
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唉……真是瞎猫走到死老鼠运,怎么可能嫁到好丈夫,偏生你们
这些大美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好男人出现呢?你们的问题,其实是不需要我提供答案
的,你们心中早有了。”

    轻轻柔柔的嗓音里,很难想像居然讲的是含讽的话,目前她只求这些人快快走开,让她
安静而已,顾不得礼貌问题了。

    “至于你们心中所图谋的,我不会反对,但看你们的本事如何了。可以吗?”

    满脸青铁色的少女们在这一句话中找回了生机,平息了羞恼的怒火。依然由叶浚芳发
言:

    “此话当真?”她已开始幻想纤纤玉臂勾在俊男手中的美好远景了。

    “当真。”反正也容不得她来为此置喙。

    女子们得到初步满意的答案,开心地步出嘉宾居,终于善良地还给了她双耳清静的时
刻,真是功德无量。

    不过清静的光景并没有维持太久,当她收回看向蓝天的目光,再平视回前正门,已见着
一名白衣美妇怀中抱着稚儿正沉静地看她,眉宇间的愁怀益显得身子骨的弱不禁风。

    被人打断了宝贵的平静,可以安慰的是这位不速之客看来值得深谈,所以柳寄悠回以笑
容,不见愠色。

    “很抱歉听到刚才的谈话。原本我只是来探问贵客是否住得舒适而已,可是……我
想……也许咱们可以谈一谈。”柔美的白衣少妇神情中充满愁色,分明是为情所困的模样,
有些无措地发现自己尚未表明身分,忙道:“我叫柯醉雪,叶放歌是我夫婿。”

    是庄主夫人?可是昨日宴会上所介绍的家眷不曾出现呵。倒是有一位美丽,并且看来充
满主母之风的妇人坐在庄主身侧被称为夫人。

    柳寄悠不动声色,也没有多事地探问,只道:

    “夫人敢情是要问我对夫婿纳妾的看法?”

    柯醉雪讶然怔了下,没料到来客居然如此聪颖,一眼便可看出她的愁结。

    “是的。我不明白……当你所爱的男人又有了其他心仪的人,为何你可以做到不在意?
我一直在我,想找到可以平息妒火的方法,有位师太叫我修佛,可是……修了佛,修不去妒
心,怎么做方可以无动于衷呢?”

    柳寄悠柳眉一扬,讶异了:

    “修佛是一种心的修行,可不是用来逃避俗世的工具呀!移转痛苦固然是好法子,但对
问题置之不理,我不认为是好方法。你深爱叶庄主吧?”

    柯醉雪沉痛地点头:

    “如果不爱他,哪会有那么深的甬苦?你不能体会吧?如果你体会不了,除了他尚未纳
妾,就是你没有放下感情去对待,否则你就该明白什么叫心碎。”

    没有深爱过,并不表示不明白痛苦所代表的情境。她不让自己有执念,就是太明白她无
法承受心痛的次数;也所以,她对皇上的“爱”,没有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心碎了,怎么办呢?男人要求女人的心,却又轻易弃若敝屣,不善加珍惜,活该女人要
掏心,是不?

    “如果男人无情,那就学着不要让自己受伤;心既然碎过一次,再痛也惨不过这一次。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但我依然不会反对丈夫纳妾,因为当男人执意做什么时,女人的声
音向来起不了作用。气愤以对又如何?你的伤心若无人怜惜,愁肠百结也仅在消耗自己的青
春与美丽而已。”

    柯醉雪怔然瞧她:

    “你一定没爱上你的丈夫。”

    “是夫妻,但不见得非爱不可。”她走近,看她怀中六、七个月大的小女婴:“好可爱
的女娃儿。”

    柯醉雪温婉而笑:

    “是呀,叫芙雅,如今是我唯一可以放心去爱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一名儿
子,抓回丈夫的心,别让二房的儿子抢先出生;昨日你应看得出来,她目前有几个月的身孕
了。儿子、女儿又如何?因为太爱那个男人,以至于不能原谅他对感情的背叛,我……没打
算再做卑微的乞怜了。一年以前,当我大着肚子跪地求他别娶侧室,以泪洗脸都不能阻止他
时,我的心已死一半。”

    只是,那哀愁的情怀,已成了她眉宇间终生挥不去的印记。爱与恨在心口煎熬,泪往肚
中流,选择眼不见为净,渐渐遗忘,至少不会伤害别人,也让自己平静自若。

    柳寄悠看着她,突然道:

    “你很美。”

    赞美突兀得让柯醉雪听了羞怯,苍白的娇颜染了浅浅的红晕,笑得牵强:

    “我……只是无知的女人罢了。当男人爱你时,那叫做纯真可人;但不爱时,那叫无知
愚蠢、不识大体,见不了大场面。所谓的美丽。要看情况的,如今我能体会。”

    “叶庄主对你不理睬了吗?”就她看来,叶放歌或许多情了些,但断然不会绝情。

    如她所料,柯醉雪摇头:

    “半年以前,他还会来找我,而他的另一位妻室确实也是识大体的,相形之下,我不让
他进门,只会惹他更少来找。但我们母女被照顾得很好,他必定每三日来“映荷园”抱女
儿,看看我们母女;我的痛苦来自他的多情,并且重感情,让我恨不下心。怎么会那么快
呢?那个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不出两年就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子,那我又被置于何
地?没学识、没手腕、没有英气魄力,的确不是好客天下知、经商致富的男子该有的伴侣,
但……当年他说他就是爱我的温柔顺和呀!不让他进房门……也好,那种温存……我不
要……”

    柳寄悠坐在她身边,沉吟道:

    “既然如此。离开这个男人不会太为难吧?”

    她被吓住了!

    “离……离开?”女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为什么不呢?你已不要这个分到一半的丈夫了。”

    “我能去哪里?我娘家不会接受我的。”

    她叹息:

    “除了舔舐心痛,女人也要懂得安排自己呀!这辈子,除了丈夫有别人之外。你最遗憾
的是什么?”当然,不离开也成,但成日哀怨过日,并不是过生活的好方式。既然人家上门
求助,她无法袖手旁观。

    柯醉雪看着天空,轻道:

    “我想识字,那样一来,学佛便更容易得多。”而且有事可做,她的怨恨会渐渐地忘掉
吧?一年多来,她已恨得心力交瘁了。

    “我会留在这儿三天,就让我教你一些吧,但日后,你可得找识字的人教你才行,短时
间无法学成。”

    “我明白。”她点头:“你看来很聪明、很有才学,想必就是因为读了书,让你懂得自
处吧!”

    柳寄悠微笑,轻道:

    “那个男人,不是我在意得起的。在感情上,不聪明点不行,我不想为情吃苦。”

    迎上柯醉雪欣羡的眸光,她只是笑着,再一次警剔自己深情会招致的下场。

    男人呀,哪一个值得以生命去托付?

    ***

    “你去哪里?”

    以为皇上睡了,才要起身穿衣,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的玉体又横陈入健硕的
怀中,灼人的唇瓣温存地在她雪肩上盘桓着吻迹。

    “以为皇上睡了,才想起身看书。”

    背对着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躯贴在背后,醇厚的温暖气味容易教人迷恋,但她总是一再
提醒自己不要沉迷。这么多的例子,够她警剔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该失去理
智地任性纵情;身体可以失去,心则不能。

    “晚上看书伤眼,白天还看不够吗?”他就是不能理解,她成天抱书本看的乐趣在哪
里?何况在他怀中亦作如是想就有点伤他自尊了。没来由的,他吃起味来了,为几本书!

    “皇上说的是。”她迎合地应着,没有斗嘴的心思。

    他手指在她丝发间穿梭。

    “你在冷淡朕吗?”

    “不是的,皇上。”

    他将她翻转过身。

    “不曲意承欢,亦不巧言善辩以对,不是冷落是什么?”

    他口气中的烦躁让她失笑,纤手轻指他胸膛:

    “我一向不是热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晓,却仍执意要我跟着南巡,这是皇上的失策,不
是我的过错。何况该做的本分,我丝毫不敢怠慢。”

    渐渐不动怒于她无礼的回应,龙天运不得不承认,自己只要求她开口与他谈话,至于谈
什么都无所谓。他爱极了她轻柔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应付方式,并且每当他以为占了上
风,惹她心动时,却又立即感觉到她又退开了去,一次又一次冷淡了面貌。

    如果,这样的心性才华,再佐以一张旷世美颜,那当真足以倾城、倾国、倾江山了。不
可讳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样貌,都是勾画着相同、真正的才色
双全,教男人倾心相守一生亦无悔。

    可惜她少了容貌,若不是他无意中与她谈话了数次,怕是日日相见十数次,也难教他停
步看上一眼吧!

    才、貌无法双全的情形下,他向以貌为取决条件,所以至今他们不停自问,为什么一再
想亲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临幸让她臣服身侧,不再迳自转身而去?

    他忍受不了的,是她的不屈服、不沉迷。还是全天下唯一不慑于他种种好条件,迳自淡
然以对一如所有寻常男子。

    今日他若不是一名君主,怕是她连虚应也不会有吧?

    抱她入怀是这么迷人的温暖自在,超越于肉欲之外,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受。

    很奇怪是不?裸袒以对的男女,居然在纯感官的悸动之外有了不同的意义,那种更接近
隽永的感觉。深刻在心中摆汤……那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放不开她了。这个女人要命地惹他专注,甚至无理地教他想命令她只看
他、只想他,其它都不许去做、去想。

    像中邪!对了,就像中邪那般。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胶着在她平凡面孔上,久了,他惊诧
地发现,这张聪颖的面孔饶是平凡,却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是帝王、他是天下的主宰,所以他要她,她就得留下,这是他辛苦治理天下应得的奖
赏,再也不会让她走开了。放纵自己的蛮横,他也要霸道到底。

    即使她一辈子不爱他!

    “皇上,您让我喘不过气了。”他突然加重的手劲让她不适,忍不住低声叫着。

    “朕要封你为妃。”他搂她一同坐起来,将她圈在双手的空间中,意料地看到她愕然的
惨白容颜,虽是早已料到,但随之跌宕的心情仍然克制不了持平的原样。

    柳寄悠下意识想挣开他的箝制,但她的力道终究不如他,反而让他趁机又拥紧到体肤相
亲的地步。

    “皇上……皇上……您不能……我只是个才人,无妊又无功,没有封妃的资格。何况,
我从来就不是您钦点的妃妾,这是康大人安排的权宜之计,皇上,您明白的!”

    “朕不明白!”他理直气壮地耍赖:“朕只明白在临幸过后,你已没资格要求出宫;更
甚者,如天淖那小子所计量,带你去北方,找个男人嫁了!你不明白皇帝的女人不容第二个
男人觊觎的吗?”

    “我不会嫁人!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与男人共度一生——”她轻声解释,怕他一意孤行
的念头更坚定。如果她不能在这一个月中趁着日夜相处的机会动摇他的想法,怕是日后真的
必须老死在宫中了。

    但他没有被说服:

    “是啊,你想出家为尼!”

    她摇头:

    “世间容不得独居不嫁的女人,只有出家得以光明正大地存活在蜚短流长之外,但,进
了皇宫一遭,就不必担心了,没有人敢动您的女人,所以我就是不出家,也不怕遭人打扰指
点了。皇上……我以命发誓,我不会再委身于任何男人,世间……眼光奇特如您者,并不多
见。”如果他只想宣占她的身体主权,那还不好办吗?这辈子她是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了。

    龙天运横了心,不管她容易折服人的口才,硬是不肯软下心肠思及让她出宫的情景。

    “朕并不打算过着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生活,而你,居然一再地排斥朕为你安排的种种
事宜!皇宫是牢笼吗?让你无时无刻地想逃?”赐封妃位,已是后宫众妾中最至高无上的尊
荣,而她居然连眼也不眨,不去好生计量当妃子可以得到的好处,反而视若蛇蝎地嫌恶着。

    她愈排斥,他愈动怒!

    他龙天运是长得像恶鬼?还是生就是一名暴君?他既年轻又力壮,治国虽不敢称明君,
但向来秉持公正无私的心去用人、去善待人民如子女;纯粹以男人、女人的眼光来看,他亦
是人中龙凤,何故她竟是抵死不从?

    “您要的,是伸手一招立即随侍在旁的女子,容不得例外是吗?”她咬着泛白的唇瓣,
心中颤抖计量着如何应对。

    “只要是朕的女人,便例外不得。”

    “皇上,您只是在争一口气而已,何苦绊住我的一生呢?尤其可预期回宫后,美女如
云,您是没空再睬我的。不要轻易去决定,尤其床第之间更是。”

    然而,说好说歹,也说服不了他的决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当男人执意蛮横时,千匹骏
马也拖不动他去改变念头?

    所以气怒难平的龙天运在这样的境地下,面对乞求的娇颜,只有再度将她压回床榻,抵
死缠绵。至少在她失魂的呻吟中,他可以确定他有过征服她的时候;多可悲,只是“至少”
而已。

    懊死!他要她!即使是死亡,也容不得她逃开。

    ***

    从龙天运有过第一个女人之后,虽然尝遍各色胭脂,亦嗜好以风流之事作为严肃公事外
的调剂,但他并不会让自己的龙种轻易播给女人受孕,以至于今日他只有一儿两女,并且除
了正宫已亡故的刘皇后生下的皇子外,另两名都来自张德妃的肚子所出;也就是说,他不会
让正宫以外的女人受孕,即使是目前圣眷正隆的赵吟榕,每次宠幸前后,都要交由敬事房去
督其喝防孕药汁。而以前常跑在外面游逛山水,不能叫别的女子喝药汁,但男性本身亦有药
可吃,因此他可以肯定不会有自己的种流落在外却完全不知的事发生。

    这次,理所当然,江喜一再嘱咐要他给柳寄悠喝药汁,但打一开始,他便不曾应允过。
初次那回他不以为意。是认定她应不会受孕,可是日后一回又一回,他亦没有;也许,他是
存心要在她体内播下龙种的。

    他——竟然是以雀跃的心去期待。

    为什么不呢?她本质上是这般聪慧敏捷,天性平和优雅,气质清净得令人舒适,让人乐
于接近——比较在才学上头,那位赵昭仪自是不差,但恃才而傲物,目高于顶,就略显令人
不自在,更休说乐于接近攀谈了。

    是了,这就是柳寄悠最傲人的本事。至少,她牢牢系住了龙天运的心与目光,痴痴跟
随,随着时间愈久,不见冷却,反见浓烈。

    这是柳寄悠始料未及的事,亦是一种悲哀。

    女人一旦有了孩儿,心就会安定下来,不再作其它妄想了吧?何况,这样的母亲所育下
的孩子,绝对是人间龙凤的了,倘若资质上佳,拔擢为东宫太子亦是未来万民之福。目前他
唯一的儿子看来敦厚善良,但聪颖伶俐上而言,是令人忧心的。三国时代的刘禅不善良吗?
但他亦是个亡国君。以一个帝王而言,善良而无魄力,敦厚却看不出人才、庸才之别,都是
足以亡国的致命伤。数十年后,他要交出帝位,是要青出于蓝才行呀!不为千秋万代——正
史上从没有这种神话,只为了在他尚能看见之时,百姓都确保有衣暖食丰的太平日可过便成
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更出色的儿子,而未来的君主,也许正在她的肚子中成长……

    满满充盈感胀了满心胸,龙天运平熄了一切积郁的怒火,在今日清晨起身,便是一身的
神清气爽,比起苍白且憔悴的柳寄悠,那可真是天壤之别了;她休想逃开他身边,有了皇子
之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出宫,她再过不久就会明白这个事实。

    “今日叶庄主约了一批江湖人士举办“饮酒试剑”大会,朕正好可以看个分明什么叫高
手,你一同去看。”

    她为他更衣,眨着疲的眼,眼下的青眼窝可看出明显的睡眠不足,根本没听分明他说了
什么,反倒是为他更衣扣扣子时一头靠在他胸膛上打起盹来。

    龙天运发现了,及时圈住她下滑的身子,怜惜她笑了起来;看来昨夜的索求无度是累坏
她了。

    “好吧!朕留下你休息,让你安心沉睡一晌午,午膳来看你是否精神好些再去。”

    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怀中点头,任他抱回床榻安睡。他轻吻了下,和好剩下的衣扣,轻手
轻脚地出去了。

    向来不重睡眠的她,即使疲累也不会放任自己去沉睡太多光阴,过了一个时辰,她整个
人的精神已恢复了八成。浴房放置了微温的热水,她让自己好好沐浴打理了一番,顺便回想
昨夜到今晨的事。

    情况是愈来愈难由她来推想控制了,主要是她那圣上明君出尔反尔,原本愿意如她所愿
地放她出宫,但怎会在愈相处之后,益加想留下她?其实一开始情况便已显示出不对劲,只
是她以为像她这样姿色的女人,根本不必担心有意料外的事会发生,皇上在好胜心、好奇心
一过之后,便会对她感到索然无味。但倘若她再在那么以为,就天真得过分;也许,如果她
能学着无时不刻去痴迷,那么她独身的希望还可以早些日去完成。只是呀只是,她连“学
着”都不必了,对皇上早已倾心,却无法有太过狂放的热情去呈现,那么,怎么学呢?

    她的心仪方式,亦是平和而悠淡地去付出、去品味,不知怎生叫惊涛骇浪,却教她那好
胜心强的帝王当成刻意的无心、无感。多好笑,事情就是这般发展下来了,而他要她。

    她会有孩子吗?

    包好衣裳,双手平放腹部,柳寄悠不自禁地想着;太频繁的临幸,让她不能不去想必然
会酿造出来的结果。

    愁眉锁上心头,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那么远。她已二十岁了,超过了婚龄虽不代表
不会受孕,但总不至于如那些年轻少女那般轻易有妊吧?

    当然,这只是自我安慰,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由哪方面理性的看法去衡量这件事的乐观
点。没了,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了,真是糟糕。

    毕竟,她是太轻忽她那皇上异于常人的心性了。原本她以为事情都是可以推想的,
但……唉!

    外边的门板被敲了两声,柳寄悠才猛然记起今日叶夫人会来找她,看看时辰,她晏起了
好一段时间,想必教她等久了吧!

    连忙束好发髻,半跑了出去开门。

    “对不起,我睡晚了。”

    门外的柯醉雪包容地微笑,依然双手抱着孩子,不过手臂上放着几本书。

    “不好意思,刚才我去书房找来几本字帖,与一本《三字经》。以前我记得娘家的兄长
都是由这些开始学字的,是吗?”

    “一般而言,是的。来,进来坐。”

    “你还没用早膳吧?”柯醉雪看到桌上摆了几盘食物,都凉了。“我叫下人们再端去热
过——”

    “不必了,才刚起来,没胃口的。”柳寄悠将餐点端到一边的架子上。

    “听丫头们说,你们夫妻明日就要走了。”柯醉雪低声问着,语气中有浓浓的失落。

    “是的,江陵那边有事必须去。”

    “那么,我又只能跟孩儿说话了。”

    柳寄悠代她抱过孩儿,放在一边的床榻上:

    “我相信叶庄主并不是保守之人,你大可多出门去走一走,与亲友们多来住。否则闷窒
在卧房只会使心情更沉重。”

    她低首:

    “我没有二房的俐落手腕,可以与任何人都成为朋友。我不习惯面对外人,自小就这
样,三年前要不是他与朋友到我娘家作客,在后花园见到了我,那么我是没机会在出嫁前看
到外边的人的;那时,他可是花了好多心思让我不再怕他,进而倾心不已。而你身上有一种
详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很亲切,接近了你绝不会受到伤害;你眼中流露的快乐与聪明,在在
地令人向往,尤其我能安心地明白,你不会用你的聪明去让人感到自惭形秽。有很多聪明的
人常常会让不如他的人感到自己是笨蛋,什么都不如人,他们并不是存心,只是天生的气质
就是有那种让人退却的感受。”

    认识三王爷时,似乎也是这么听他说的,柳寄悠可从来不知道,自己长得平凡反而会成
为他人乐于亲近的原因。当然。从小到大,家中老小都疼她,人们见到了她也不会紧张、不
自在,反而有问题就找她解惑,也通常很快乐满意地离去,但那是亲近过她、与她共同生活
过的人,不曾认识她的人反而嘲笑她。“丑”名天下知,完全拜她那圣上所赐,致使她没人
可嫁,不过她从没介意过,只知道自己有自己快乐悠闲的生活步子去踩完上天赐与的一生。

    她庆幸自己有足够的智慧去让自己快乐。

    但,她可从来没想过她的快乐会吸引他人的接近。是这样吗?她并不是太热情的人,不
会主动去与人攀谈结交,唯一一次就是有心怜那些冷宫女子的无助无依,才去做一些事,其
它就没有了,顶多是别人靠过来时,她会含笑以对,倘若看到了那人眼中有什么茫然,加以
提醒一下而已,没有太过多事地去插手别人什么事;她只能做到让与她谈话的人感到愉悦、
宽心、不必设防,再多就没有了。通常她只给忠告,但不出意见,不妄自插手别人的事,不
主导别人的观点,其实算起来颇独善自身,这样反而令人安心吗?或者没有明媚迫人的长相
亦是一种助力?

    大概也称得上吧!

    而,眼前的叶夫人,也不过是想找个安心的对象倾吐心事而已,并且想为自己找些事
做,可惜时间太匆促,明日她就要与皇上起程了,她能帮的,相当有限。

    “来吧!咱们先练字,待会我教你画图,那比学字好玩许多。”

    一整个早晨,柳寄悠便在字墨中度过,没空再去深想自己与皇上未来的事情,也——不
愿去想。

    可以肯定的,是她独身游天下的心愿会落空。那个人不会允的,除非他决定要厌倦她,
彻彻底底地厌倦后,若不是打入冷宫,就会——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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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啸山庄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泰斗世家,一脉单传到第四代,却出了个善经商、不重武
学的传人。但,除了武林泰斗之名不再之外,倒也不能说现任庄主叶放歌是个文弱无比的书
生,毕竟家学渊源,武功也算是上乘了。

    好客博学的本性永远难根除,也之所以让叶放歌广结善缘,即使落难亦有福星搭救。五
年前经商途中遭恶匪抢劫,他所遇到的福星便是回家省亲、路见不平的燕奔,也就结成了好
友。

    江湖人物,是一般国法治理不到的,他们自有一套解决恩怨的方式。

    而龙天运未曾稍加干涉,除了江湖人物未惹出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乱子之外,也因为目前
江湖上的黑白两道势力均等,消长之间互相挟制维持稳定的局面;再者。国运昌隆的太平治
世,即使江湖人士起了小战乱,也难以破坏和平的大环境,因此他相当纵容这一票法治之外
自成规矩的江湖人士,无意招安或干涉。

    在叶放歌这些江湖人的眼中,看到燕奔对另外一名卓尔男子必恭必敬,只约略猜测到应
是皇族之人,王爷、世子什么的,很难去猜测他可能会是当今圣上的身分。

    “燕兄,你可轻松了,皇帝老爷南巡,你大约可偷到一个月的清闲,可得让小弟招待一
番了。”叶放歌豪迈笑着,为着故人前来而欣喜不已,斯文中夹江湖味的气魄让人一见即产
生好感。

    当然,江湖儿女亦有别于京城那一套上流人家的规范,叶家的女眷们全大刺剌地站在门
厅一边直盯着来客看。除了英武年少的燕奔其外貌与高官阶令人心动不已外,这一名来自京
城的翩翩佳公子更是令人双目一亮,芳心暗许;高贵的气势、俊美自如的外貌、锦衣精绣
样,一看便知是系出名门,风流倜傥得让人昏眩迷恋。

    “燕大哥,介绍一下他吧!:”心急的叶家么妹叶浚芳不顾分寸地叫着。

    而其他几位名门武功世家的千金亦是明作不在意、暗里注意不已,心中频呼:多么俊美
的贵公子呵,终于出现堪与我匹配的人儿了!

    柳寄悠暗里感到好笑。相形之下,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站在这大厅之中,否则怎么没
人有空看到她呢?而她一只手还吊在皇上的臂弯中哩!

    燕奔以眼神默问主子,龙天运含笑点头,拱手道:

    “在下姓云,叫云天龙,打扰了。”他又搂来立在身后的柳寄悠:“这是拙荆。”

    抽气声响遍厅内,全发自五、六个女孩口中,可见他们的抗议是多么严重。

    叶放歌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即使讶异也不会放在脸上去伤人。亦拱手道:

    “云公子、云夫人,你们能来敝山庄作客,是在下的荣幸。现下,让在下派人引两位前
去厢房休息、梳洗一番,可以吗?”不知为什么,在这面貌俊美温和的男人面前,他总不自
禁地恭敬了起来,并且感到天经地义。

    龙天运回礼: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一会,他们便由总管带领往后方而去,留下燕奔与好友叙旧,自然难免会有一大群女
声询问关于俊美男子身家的种种。

    燕奔虽然天性豪爽,怛不该说的,休想自他口中套出一丁点消息。当然,众女的心愿是
无法达成了,眼睁睁看他们哥俩好把酒言欢叙旧。

    而这厢的龙天运与柳寄悠,被安排在“嘉宾居”,是一个自成格局的小院落,相当的实
洁净,并且已有五、六名仆人守在一边等着伺候来客了,可见狂啸山庄果真相当好客,力图
做到让人宾至如归的地步。

    即使在宫中让人伺候惯了,但面对要为他沐浴的两名女,龙天运仍是挥手遣开了去,对
总管道:

    “热水留下就好,其余的全带走吧!”

    当然,这种重责大任又落在柳寄悠手中,她只好以她永难纯熟的技巧去服侍她娇贵的皇
帝老爷;谁叫她千金小姐的教育中,没教过替男人洗澡这档子事,而她的“老爷”则命好到
不知道什么叫“自己动手洗”。

    “皇上不曾让宫女服侍过吗?”她一边为他搓背,一边问着。

    “极少。”沐浴是一种享受,但倘若让人虎视眈眈地“欣赏”兼垂涎,那就不怎么愉悦
了。宫女之中亦不乏想趁机登上妃位之人,当年的卫子夫不就是这么当上皇后的吗?他恰巧
不怎么欣赏那种调情法。

    她看他表情,大抵也能意会。

    “皇上应当找一个才貌相当的美人同行才对。而寄悠认为,扮夫妻,倒不如扮主仆来得
恰当。”

    他压住她正扶他颈子的纤手:

    “除了容貌之外,她们的气质、心性没一个及你。”

    爆内或宫外?她点了下头,将手抽出他的箝握,改抹他胸膛。

    “那又如何?皇上在为寄悠不平吗?”

    他笑,趁她揉他腋下时倾近偷香了下她的樱唇。

    “你何须朕的不平?你又不自卑自艾,只是,太过于不在意地自嘲,令朕不悦而已。”

    “有条件的人可以自傲、自负;没条件的人只能为自己找一条出路,别让自己的怒气满
溢成灾,显得更加丑恶才是。皇上看中的,不正也是奴家自我安慰的本事吗?”

    “但你可不曾表现出荣宠该有的狂喜呵,让朕感到自己不是那般受仰望。”

    她悄撇了他一眼,看到他心情不错,才坦白地回应:

    “少一、两名仰慕的芳心,不至于折损到皇上的骄傲吧?何况,皇上也没有太多时间一
一垂幸每一颗倾来的芳心,又何必贪心太多?”

    “但,一旦朕有所垂幸,那颗芳心却不肯倾过来,你说,朕如何能甘心呢?”

    “寄悠早已是皇上的人了。”她移到他身后,再加了些热水,让渐冷的水又回复舒服的
温度,避开这话题的心态相当明显。

    “寄悠——”他拉她到身前,不让她退开,双眼直直望入她黑瞳中:“朕怀疑再这样下
去,会有放开你的一天,你必须让朕厌倦,才能如愿地让朕放开你。你想出宫的对吧?”

    他能成为一国之君、能在众多皇子中登基成正统,除了他是长子之外。当然也因为他是
所有皇子中最聪明果断、明察秋毫的人。从柳寄悠肢体间的表态,与近些日子来相处上所了
解,这个女孩向往的,是淡泊的日子,无情无欲地过着半出家的生活;如果会嫁人,至少也
不是困守在皇宫过一生。

    她对他没有太多的眷恋,这是令他不悦、却又否定不了的事实。

    柳寄悠不敢点头,否则他的脾气一旦被挑起,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她只低声道:

    “皇上可以起身了。”

    他起身了,高大的身躯正好形成阴影完全地罩住了她的世界。

    “让朕看看你爱上朕的光景吧。也许以感情换自由是值得尝试。”男人不都是如此吗?
对得到的东西弃若敝屣。

    爱上他?不早就爱上了吗?只是,必须有形于外的热情相偎,才叫心仪吗?她薄弱她笑
着:

    “心碎了,怎么办呢?自由的代价未免太大。”

    “让朕看看到最后会怎么办吧!”

    几时容得女人来对他索问心碎之后的结局呢?身为皇帝,没被教育过这方面的善后问题
呀,否则冷宫从何而来?然而,他却为她的话心悸了,只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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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疯狂!

    看着皇辇队伍自歧州出发,终至再也看不到,柳寄悠仍不敢相信皇上当真“逃”了!并
且挟持着她,只留身手一流的燕奔守护一旁,任其大批禁军拥着无人搭乘的皇辇直往江陵而
去,让天下所有人以为他一路“规矩”地南巡,没有任何异状,而他们当下成了平民。

    这样置安危于不顾的任性行为,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做得出来?而——他身边的人居然任
由他去玩?要知道,国君的安危足以动摇整个天下的和平或动乱,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处
在无人保护的境地,暗笑自己偷了五日清闲?

    柳寄悠久久无法收回自己不置信的眼光。龙天运身上一袭白衣儒衫,风采翩翩得让路上
行人频频注目,每个掩扇而行的姑娘们也频频抛来带情的媚眼,可见少去九五之尊的威衔,
这人依然天生是目光的焦点。

    “走了吧!原本打算快马进江陵游玩,但歧州风光尚可,不妨先待上两天,再奔至江
陵。你说如何。寄悠?”

    他当然不是真心在徵询她的意见,只是在告知行程而已,愿意开金口告诉她已是天大的
施恩了。

    她低下头:

    “老爷开心就好。”不然她还能说什么?

    “燕奔。你说歧洲的“狂啸山庄”可借咱们住上一宿,不会太打扰到人家吧?”

    燕奔恭敬回应:

    “不会的,爷。狂啸山庄庄主叶放歌是江湖上有名的好客正义之士,亦是属下有性命交
情的好友。”

    “不打扰就好。”他点头。

    柳寄悠猜测着他的用意,一时之间又看向他俊挺的侧脸,却被他逮个正着。

    “暂时充当在下的小娘子不介意吧?”他彬彬有礼地戏问着,同时已将她的小手抓绕在
自己臂弯中。

    近日来他总是这样的,不是惹得她退无可退之时用凌厉的口舌与他冲撞,便是以多情的
姿态搂她、看她,只要她无措或动气,都能令他大乐上好一会。

    他—真是奇怪的人,愈相处愈令她失了方寸。

    “不介意。”她低下头,收不回手的情况下,只能任他牵扶着走。

    一路上,他们闲散地走着,龙天运兴味十足地看着市井上的形形色色,一边与燕奔聊
着;而柳寄悠也渐渐寻回自己的平静,努力忽略两人亲密的接触与他的手指扣住自己手指的
感觉。

    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并且置身于平凡人的世界中,全然不同的风貌煞是吸引人;她发
现,自己身边的两名男子也是他人注目的重点。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粗犷豪放又不失锐利的燕大人,向来是宫女们谈论的英俊男士;而皇上天生的俊美与王
者风范,更是折服了天下众人的心。

    这种情况而言,她其实该高高地昂超下巴,睥睨自得地摆出高傲,去气煞一票美人少女
的妒心,毕竟她正被一名天下少见的俊伟男子挽在手中呵。

    只是……为什么她不会自得,只感到无奈的好笑呢?

    要说她不会对这么俊美的男人动心,根本是不可能的,尤其近日来日夜不离地相处,看
得到他帝王之外的各种面貌,要芳心弃甲太简单不过了。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只不过一再
告诫自己到此就好,否则沦陷的下场绝非她承受得起的。

    她要的……如果她这辈子非要与一个男人相恋不可,她要的,是一对一的挚情,而不是
分配过后偶尔的温暖;更甚的,是永不再临的皇恩。她不美,不是吗?

    忡怔的双眼,不自禁地胶着在天桥下一对卖杏仁茶的中年夫妇上——丈夫正挥汗如雨地
招呼客人,而妻子一边食稚儿吃饭,一边拿着巾子要给丈夫抹去汗水,含蓄的举止间,有浓
烈的情深义重、互相扶持。忽地,一边照顾火炉的六、七岁小女孩跌了一跤,丈夫连忙奔过
去抱起正欲哭疼的女儿,笨拙地揉着女儿的痛处,夫妻俩以眼神交流了心疼与好笑……他
们,一定是相爱的吧?那也是她一辈子希冀不到的天伦之乐。

    “想喝茶?”龙天运在她耳边问着,因为他注意到她一直看着卖杏仁茶的摊子。

    她看了他一眼:

    “能喝一碗茶吗?”除了这么说,还能抒发其它感想吗?她柔了笑颜,藉着低首掩去不
该浮现的想望。

    龙天运没有探索到她向来深藏的心思,只道:

    “你想要什么就要开口说,渴了就要告诉找,否则吃苦的是你,内疚的是我哩。”

    她又泛开一抹笑,草率点头了事。如果渴望的事经由开口就可以得到,那施与受之间就
累人了。饶他是一国之君也会被“要”垮,他又哪来三千颗真心去分配给他的妃妾?

    不能索讨他的感情,即使她已逐渐深陷。唉,近日来一再思考,依然肯定以朋友身分去
自居,才会安适过日子,再亲密的关系又能保证什么?没的。

    “喝茶。”他细心接过杏仁茶给她。

    “谢老爷恩典。”她浅笑接过,流转眸光又看向那对夫妻,不料龙天运也在注意她的举
动。

    “你在想什么?”

    她眼中的世界,总与他人大有出入,而她常泛着自得的笑,像是对事物有什么领悟,会
让人禁不住想与她分享快乐,聆听她的世界正在运转着什么。瞧她这种面貌,很难不神迷向
往。

    “品味着他们的快乐。”她回应。

    他听了好笑,扫了眼那对忙碌的夫妻——一身补丁的衣服,汗流浃背地工作着、招呼着
客人,又不时要哄小孩,为了把一碗两文钱的杏仁茶推销出去而扯喉吆喝着,没一刻能清
闲,这叫快乐?恐怕他们本身也不觉得快乐吧!当人们生存在求温饱的阶段时,很难去思考
他们快不快乐的问题,只能说是知足而已。

    柳寄悠只消一看,便明白她的圣上在想什么,由他微耸的眉宇可明白看出他并不以为
然。

    “老爷不认同?”

    “没有理由同意。”

    他以为她又会发表精僻的见解,但她没有,微点头。喝完最后一口茶。

    这种事没什么好争论,见仁见智而已。而男人与女人在看法上的差距向来颇大,他们又
怎么明白区区平凡女子对丈夫和子女仰望一生、投注一生所希冀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无非
是忠心的丈夫、听话的孩子,然后再贫苦过日子也和乐无比的家;这是女人观念上“快乐”
的极致。

    但男人在妻贤子孝外,还有功名利禄、香车美人……种种更上层楼的追求。

    没有什么比较伟大的评定,只是男与女之间必然的不同,犹如权势大如天的龙天运,永
远不会明白与妻儿在一起共患难算哪门子快乐一般。

    永远不会有见解相同的时刻呵!他们是如此不同,是否天生注定了不适合相守、相恋成
一对?

    天命如此,她就没什么好挣扎的了,回京以后,各分东西,好过再入宫当他的冷宫妃妾
之一。

    悬着数日的心慌,给自己找到了方式去安定;她笑了。

    “你又笑成这样子了,让人捉摸不定,又想狠狠搂在怀中防止你飞走。”他低喃。

    而她,只是浅笑不语。

    终究到最后,他与她也只会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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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快点行吗?

跪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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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势真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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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南巡,第一夜落宿在春颐县皇家别业中,在地方百官朝拜后,再听几位首长报告完
政绩,便已是休息时刻了。

    十数位精挑细选而来的美女侍婢,两两成列地守在皇帝寝室之外的小院落,从衣物到盥
洗器皿一应俱全,而且——情况很明显,由美婢的暴露衣着看来,如果皇上想要特别的服
务,也绝对不会失望。

    可惜的是,龙天运没有太多寻芳的心情,他目前想采的花,只有柳寄悠这一朵。

    “江喜,打发她们走。你也可以去休息了,今夜有柳才人服侍着。”

    “奴才遵旨。”江喜立即出去指挥着。

    偌大的寝房,只剩立在窗口的柳寄悠,与坐在床头的龙天运。

    “皇上要辜负了地方官的美意吗?”她其实是讶异的。“人不风流枉少年”,正是这少
年皇帝的名言,如此视众多美人于不见,实在是……浪费了。

    “为朕更衣。”他没回答,只召唤着。

    她轻颤了下,缓缓走过去,这时江喜也让一群美婢将器皿放在外头,一阵脚步声后,终
归于沉寂,代表人皆远离。

    从没服侍过男人,一时之间只能无措以对。先让他洗脸吧!柳寄悠心中想着,便到外头
端了温水与布巾进来,他已起身等她动手;她轻咬贝齿,有些笨拙地解他衣扣,却不由自主
地回想到上回……她也是这般害怕与拙劣,怎么也解不开他的衣扣!

    不期然对上他睁然的笑眼,她忙躲开了去。

    “还是没有进步哪!”他大手包住她的柔荑,往怀中一带,她只能无助地任他抱搂满
怀。“朕今夜只要你。”

    “呀!”有美女可以挑选的情况下,他为何要屈就她?她以为……她只需要填补没有美
人在旁的空档而已。

    虽然没有服侍过人,但他的手显然比她灵活上百倍不止,在她怔愣中,他已解开她上身
的衣物,露出雪白的肌肤。她低呼着,但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上一回疼痛的记忆袭上心
头,微颤的她只能紧闭上双眸,怀着忍受的心态去承受即将再度来袭的疼痛——

    她真是懂得让男人备感挫折!

    龙天运涌起好笑复好气的心情,无奈地看着她苍白的表情。休说种种加诸在他身上的尊
贵身分,致使天下女子莫不大献娇柔媚意,就以纯粹男人与女人之间而言,他还不至于不堪
到让女人用“忍受”的心态去应付了事吧?

    他有这么差劲吗?从他十六岁开荤以来,可不曾听过这方面的抱怨呵。即使他扮成平民
公子哥,所尝过的美人儿哪个不死心塌地的?

    看到她这个表情,不免也恰巧想起他占有她时,她泪流不止的情景,心中有着些微的心
疼,禁不住在她耳边道:

    “第二次不会再疼了,相信朕。”

    她睁开眼,讶然地接收了他眼中的轻怜疼惜,而这种温柔,又比上回强悍蛮占的霸气更
令人心颤上几分。霸气的男人攻占的是女人的身体;温柔的男人侵略的是女人的芳心,且后
者显然更容易使人万劫不复。

    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空间,他竟一把抱起她,往床榻而去

    “皇上,您尚未更衣、洗脸……”她着慌地低呼。

    他微笑:

    “出门在外,繁文缛节就稍省了吧!朕可不希望老被规矩牵绊着,那样一来,人生岂不
无趣得紧?”仔细去想,他已辛苦了这么许多年,几乎忘了放松君王的身段是什么滋味了。

    而这小女子的提醒,可不是真的要他守礼规矩,而是要他分心,他哪有不明白的?

    他或许是个因权势在手而稍忘了谦逊、把霸道行使得理所当然的男人,但可不是个笨
蛋。之前数次的对阵,常是被她气得拂袖而去,被她用各种方式提醒身为君主该有的泱泱大
度而放过她的无礼,但几次过后,也摸清了她惯用的伎俩,应对上而言,她恐怕得再找到别
的方法来令他收敛了。与女人斗智,其实挺有趣的,尤其是对她这么一个才思敏捷的女子。

    看着向来冷静自得的女子无措慌忙,真是一种无上的快意。

    “好了,你可以为朕更衣了。”挥下床帐,横陈在床铺上的玉体已尽数裸露:他半坐
着,好整以暇地说着。

    柳寄悠双眼再也不敢与他对视,抬着双手解他衣扣。在这种无寸布蔽体的情况下,她什
么也不能想,整颗脑袋发胀、发热,夹杂着惧意,明白地知晓自己处在彻底的劣势;他存心
逗着她的。

    几乎像是花了地久天长时间,才让他的衣物离开他雄健的体魄,她别开了眼,等着待宰
的命运。

    然后,他灼烫的躯体轻轻压住了她,犹如蓄意的征服、存心的掠取,他以惊人的温柔对
待她。

    曾有过的坏记忆一一被洗刷殆尽,不愉悦的肌肤相亲,竟也渐渐袭来舒畅的感受……

    闭上双眼,她怎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这个男人……这个堂堂一国之君……在
无时无刻、任何事情上,都是要求绝对的臣服吧?否则哪会这么待她?急切地要引得她神迷
不已,屈服在他身下,万劫不复——

    以着一个男人的自负而言,岂容得区区女子在他看中时没有臣服;他要的,就是这个
吧?

    为什么呢?她不是美人,她的不屈服折损不了男人的自尊、自大呀!

    不明白啊——为什么?

    由疲惫中转醒,发现自己枕着一只手臂,背后贴着一具温热雄健的躯体——

    四更天了吧?她缓缓坐起身,四下找着衣物。

    与皇帝共枕一宿是不合宜的,这是正宫娘娘才有的资格,何况,他与她之间,只有性的
征服,而没有情感的温存。这个胸膛,尚不足以令她留恋,也永远不会有留恋的一天;如果
身体的清白已不是她所能保有,至少她可以保有她的一颗心,不去系挂在拥有三千佳丽芳心
的男子身上。

    他真是俊!她边穿衣物边看着他,全天下的女人大抵都希望嫁到这么英俊的夫君吧?只
是,太好的条件,又多么容易使女人心碎!

    穿整好衣物,替他把锦被盖妥,她无声地走出去。

    前厅伫立着两个人,自然是江喜与带刀统领燕奔大人,他们正各自休憩着,但她的出
现,立即令他们起身,马上蓄足了最佳精神状态。

    不愧是与皇帝同生共死的贴身卫士。

    “这儿有房间可以让我休息吗?”她低声问着。

    江喜怔了一下,道:

    “尚有数间空房,请随奴才来。”

    可不曾见过有女子不眷恋君王温存的呀,尤其出门在外,莫不希望摒弃一切礼教,强占
君王身侧,大作正宫娘娘的美梦到天大白。自然,也直到这时,江喜阅历丰富的眼,才稍稍
能明白此次会有她伴与南巡的道理。

    心性上而言,她确实是特殊的,莫怪皇上会破格临幸这种姿色的女子。

    “朕没要你走!”低沉且不悦的嗓音由内室的入口传出。

    正走到大门口的柳寄悠还来不及跨出门槛,扶住门柱的手紧了下,转过身,淡道:

    “皇上要更衣吗?或是沐浴?”

    “那是天亮后的事,过来!”他向她伸出手,其命令无可违拗。

    “去吧,姑娘。”江喜在她背后轻促着。

    她能抗旨吗?对自己苦笑了下,只能柔顺地过去,将冷冷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任他
拉回内室,隔阻了外面两人的目力所及,整个人被他牢牢搂抱住。

    “你已习惯与朕唱反调是吗?”他着恼的语气微喷着怒意。她是他的人,却要他一再命
令才肯顺服,她明不明白“君主”所代表的意思?

    “我只是做我身分所该做的,皇上不能谴责。”她轻浅地笑了下。

    她不是天生好挑,亦不是生了一颗比人大的胆,只是生性中的淡泊随意,让她不会太重
视权势所代表的利害关系,即使是面对君主,若无所求、无图什么,那么,君王对她而言,
也不过是相同于其他寻常男人罢了。目前差别在于,她与他多了一层亲密关系。

    但那又如何?与他有过这种关系的女人只怕是数不清了。可以料见的未来,只会更数不
清下去。

    她没有拥此自重的需要,永远不必有。

    “你是朕的妃妾,亦是臣民。”

    “是。”

    “因此你有着完全顺从的义务。”

    “当然。”她点头。

    “那你为何总做着令朕不悦的事?”

    她笑了,目光炯炯地直视他,无法控制自己涌上的奚落,逞了口舌之快:

    “皇上,世间种种事件在对错的评定,并不是界定在君主的喜怒之上。酒池肉林可以取
悦商纣王;焚书坑儒可以令秦始皇大悦;谏诤之臣魏徵老是惹怒唐太宗,几度差点人头落
地。历史上可证,忠臣向来只会令国君恼怒,只有弄臣才会懂得迎逢君王大悦;而昏君屠杀
敢直诤之人,明君即使震怒也会亲近令他狂怒的忠臣能人。皇上,金壁皇朝订定的宫规,明
定正妃以下的女官,不得伴君侧终宵,奴家只是顺从而已。莫非皇上认为无视于宫规,才叫
顺从吗?那么皇上可得想一想,他日回朝后,快快更改宫规才行,那样一来,奴家的“服
从”就会符合皇上您的标准了。”

    这样直言无讳又伶牙利齿的女人,让她只是个女人真是个损失。

    懊震怒的龙天运反而笑了。柳寄悠该庆幸他生性较能容忍女人的放肆,尤其放肆的方式
包装于博学多才的口才中。他不自诩为明君圣主,但向来是讲理且惜才的,所以这一番精采
的奚落暗讽,他视为她平和性格的反扑;看来也是他逼急了,而且确实他有点蛮横。

    毕竟这女子从未真心要许身于他。

    将她拉到床榻上:

    “你知道男人怎么应付利舌的女人吗?”他邪笑地问,鼻尖磨蹭于她耳畔。

    她怔愕地盯住他,只能摇头,无言表示出她的不解;为什么他不怒反笑?

    “封住她的嘴,直到征服那一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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