霰云宫。
  谢沉珂躺在云舒霭的床上,鼻端绕上幽幽淡淡的冷香--云舒霭的味道。轻叹一声,那个谜样的男子,淡若清风浮云,却也如风如云般,让人无从捉摸。
  半个时辰过去,果然穴道解开,但她心绪凌乱,无法入睡,索性起来在霰云宫的庭院里茫然转悠。
  这里和凛炫宫完全不同。凛炫宫富丽华贵,金碧辉煌,而这里简单许多。长亭,水榭,回廊,并无镶金嵌玉,只是掩着翠竹几杆,映着清泉悠悠,明净清雅。只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天气如此寒冷,修竹依然苍翠。
  谢沉珂望着那竹影摇曳,流泉丁冬的水榭,似乎看到云腈霭衣白如雪,迎风而立,全然不似这凡尘俗世世间人。怅望中不禁心神恍惚。
  “王妃。”一个低沉的声音惊醒谢沉珂--王妃?谁会呼她王妃?
  转身看到一个捧着果盘的侍从,“你是?”谢沉珂疑惑。
  “王妃,是我,修颜。”来人抬起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显然经过易容,但他的声音谢沉珂听过很多次,假不了。
  “修颜,你来做什么?”谢沉珂问。
  “王妃。”修颜又唤一声。
  “我还不是王妃。”谢沉珂摇头。
  “在我们心里,你早就是四殿下的王妃。”修颜突然恭肃跪下。
  “修颜?”谢沉珂听到他那句话,心里一乱。
  “现在就只有王妃能救四殿下了。”修颜恳切地望着她。
  “你起来,说清楚。”谢沉珂蹙眉,“四殿下他现在怎样?”
  “四殿下被关在大牢里,受尽了折磨,我看等不到皇上回来定他的罪,他就要撑不过去了。”修颜声音哽咽。
  “七殿下还在对他用刑?”谢沉珂一阵心冷。
  修颜点头:“七殿下平日里就恼恨四殿下为人狂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小心翼翼毕恭毕敬,这次公然抢亲就是为了煞一煞四殿下的风头。而四殿下为了王妃竟刺伤了他,他本积怨在心怎会轻易放了四殿下?”
  是,为人狂傲,谢沉珂明白云舒扬就是那样烈性的男子,意气飞扬,狂歌长啸,从来不懂韬光养晦。
  “可是,我能够做什么呢?”谢沉珂无奈。
  “王妃现在和七殿下在一起。七殿下手中执掌烨火印--”不等修颜说完,谢沉珂一扬眉:“你让我偷烨火印?不行。”谢沉珂自然明白烨火印非同一般,那关系到整个烨国的家国河山。
  “不是偷,只是借用。借来把四殿下救出大牢就可以了。然后我会陪四殿下暂时在外避一避,等七殿下气消了再回来。”修颜急忙道。
  谢沉珂沉吟犹豫--真有那么简单?
  “王妃是担心自身安危么?王妃放心,在下自有安排。”修颜急切地问。
  谢沉珂苍凉一笑:“自身安危?我这一切都是四殿下给的,就算殒身送命也是还给他,应该的。”
  “那王妃是答应了?”修颜松口气,道:“王妃放心,颜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伤及王妃,还能把这王妃的封号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
  “我只是想把四殿下救出来,四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坐视。至于其他的,我已经管不了了。”谢沉珂绝色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苍冷,冷艳如一阕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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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炫宫。
  密室。
  云舒霭坐下,看着眼前垂头站的一个中年清瘦男子,目光幽幽的寒。
  沉默。
  “修颜,我给了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可有考虑清楚?”云舒霭的声音清极寒极。
  “七殿下……”那垂首的男子竟是长伴云舒扬的军师修颜。
  “说。”云舒霭蹙眉。
  “此事完全是空穴来风,与四殿下绝没有半点关联。是宫里有人暗箭伤人,七殿下,你是聪明人,请勿听信谣言……”修颜跪下诚恳说到。
  “修颜--”云舒霭眼里多一分郁色,声音更见幽冷,“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四殿下为人狂傲不羁,多为人所嫉,更遭人排挤--”修颜的额头上已沁出汗珠,展开一叠卷宗絮絮说着:“七殿下,你看,这是烨奕十一年冬,程王诬陷四殿下私结党羽,后为皇上澄清,这是烨奕十二年春,宁王诬陷四殿下……”
  “你看看这个。”云舒霭不愿再听下去,扔出一份书简。
  修颜伸手接过,一阅,面色惨变,云舒霭的目光清寒凝在他拿着书简的手上,突然沉声道:“深檀,把他拿下!”
  深檀立即飞身上前,利落地制住已经在发抖的修颜。
  “别装了,真正的修颜在哪里?”云舒霭一扬手,一杯茶泼上那人的脸。只见茶水融去了他脸上易容的痕迹,露出一张与修颜有八分相似的面容。
  “我,我,我,七殿下饶命啊……”那人扑倒,簌簌发抖。
  “真正的修颜在哪里?”云舒霭只问。
  “不知道,小的只是个干杂佚的,被军师找来要我背熟了那几句话,学着他的声音腔调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七殿下饶命,七殿下饶命……”看来他实在被吓坏,叩头如倒蒜。
  “深檀,你现在立刻去大牢,一定守住四殿下。风冉,你带人去把修颜找出来。”云舒霭不再理会他,断然下令,“在没找到修颜之前,要加紧削夺四殿下在烨国内布下的势力。”
  “是。”深檀和风冉飞身掠出。
  “锦瑟,炀国方面可有什么动静?”云舒霭注视密室墙上的地图。炀国是烨国的邻国,早欲染指烨国占尽天时地利的富庶,几十年来一直在边境蠢蠢欲动。
  “现在还看不出来。”锦瑟应道,不解地问:“七殿下,你怎么看出他不是真的修颜呢?”
  “他的手,修颜是四哥帐下军师,是个文士,向来养尊处优,怎么会有那么粗糙的一双手?”云舒霭淡然说到,轻轻咳嗽。
  锦瑟担忧地看着云舒霭,他的面色苍白如雪,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云舒霭喘息着靠在椅背上,微微蹙眉。
  “七殿下,我带了药出来,要不要服一颗?”锦瑟担心。
  云舒霭摇头:“只剩五颗药,留作不时之需吧。这段日子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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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辰宫。
  云舒奕独自喝着酒,全不理会身旁如云美女的千娇百媚。
  “太子为何闷闷不乐?”太子妃长宁婉然一笑,柔声问道。
  云舒奕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以前也觉得长宁是很妩媚的女子,可是先在看来未免过于柔媚浓腻,失了风骨--是因为看过了谢沉珂么?看过了那样绝艳卓然的她,再看其他女子,尽成庸俗脂粉。
  “太子是在为七殿下担心?”长宁为云舒奕斟酒。
  “是。”云舒奕点头。他当然担心。如果云舒霭在这时有个不测,父皇一定会迁怒于他,责怪他没有照顾好他。到那时,他这个太子位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
  夜空森寒,几颗欲明欲暗的星子闪闪烁烁,云舒奕长长地叹口气。

  清晨。
  云淡霜清。
  云舒霭伤处痛楚,整夜辗转。
  谢沉珂执意不肯与他同榻而眠,就那样在窗前凝立一晚。
  到了天明,两人都见憔悴。
  云舒霭深黑的眼眸幽幽沉沉,藏着说不出口的疼惜--这倔强的女子啊。
  锦瑟奉上药来。云舒霭勉强喝了几口,一阵轻咳,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
  “你又要去哪里?”谢沉珂转身问到。
  锦瑟白她一眼--什么你啊我的,对七殿下如此唐突无礼,她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云舒霭凝目看她,薄唇轻扬:“我可以当作是你在关心我么?”
  “我答应了太子照顾你,我必须要对他有个交代。”谢沉珂目光冷冽。
  “照顾我?那你过来。”云舒霭微微一笑。
  “做什么?”谢沉珂眼里满是戒备。
  “过来。”云舒霭握住她的手,谢沉珂面上一红欲挣脱,云舒霭淡淡笑着把一个什么放进她手里:“要能照顾我你得先照顾好自己,这枚袖剑够锋利,给你防身。”
  谢沉珂一看,正是那枚云舒扬用来刺伤了云舒霭的剑,她慢慢把它拔出剑鞘,寒光刺目,一时想起那一日把它从云舒霭胸口抽出来的情景,不禁一阵心悸,“呛啷”一声还剑入鞘:“我不要。”
  “为什么?”云舒霭不解,“不喜欢?”
  “恩。”谢沉珂闷闷地应道,这柄剑,沾了他太多血--奇怪地,她会介意。
  “我以为你会喜欢带着四哥的东西。”云舒霭淡然说到。
  谢沉珂心里一紧,而云舒霭已转开头去,锦瑟正在为他系上披风,他是真的要出门。
  “我和你一起--”谢沉珂话没说完,似乎屋里掠过一阵风,她的几个重穴已被封住。
  “扶谢姑娘去休息。”云舒霭吩咐锦瑟。
  锦瑟拉着脸,老大不愿意地抱起谢沉珂将她放在床上就闪身离开。
  云舒霭微笑摇摇头,亲手拉过被子为她盖上,温言道:“我不在,你放心睡一会儿。太子那边我自有安排,他不会过来,你不用担心。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解开。”停了停,他忽然道:“沉珂,你等我回来,好不好?”说完后却又不等她的回答就转身在锦瑟的扶持下往外去。
  谢沉珂怔住,看着他瘦削修长得单薄的背影,听着他轻轻的咳嗽,心绪纷乱--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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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夜色已深浓如墨,内室里璀璨的夜明珠,光辉苍白。
  突然,静寂的夜色中有轻微的响动。谢沉珂心里一动,急忙迎出去,果然,一个高大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云舒霭是谁?只是白衣的云舒霭裹在一袭纯黑的披风里,映得清俊面容分外苍白。
  “七殿下,风冉,你们可回来了。”焦急的锦瑟也赶出来。
  风冉对锦瑟点点头,直接走进内室,小心地扶云舒霭躺下,关切地看着他。
  云舒霭轻咳两声,低声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风冉和锦瑟无声地退出。
  云舒霭看着谢沉珂,居然若无其事地道:“我回来了。你在等我?”
  “太子看你不见了很着急。”谢沉珂冷然道,看着他浑若无事的样子,再想想大牢里的云舒扬,一丝怒气在她心里慢慢开始滋长,盖过了对他的担心。
  “我已经给了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云舒霭淡然道,目光微茫只看着谢沉珂。
  “那请你也给我一个理由。”谢沉珂冷冷说道。
  “什么?”云舒霭的手悄悄掩上胸口,眉间的倦意强忍不住地深浓。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四殿下?”谢沉珂明眸直视云舒霭。
  “我不能告诉你。”云舒霭微微摇头,低低喘了口气。
  “我是他的王妃,我有资格听。”谢沉珂倔强地逼视云舒霭。
  “你还不是他的王妃!”云舒霭略略提高声线,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也是拜你所赐。” 谢沉珂冷冷看着他痛苦地咳嗽,看着他苍白的薄唇瞬间染作殷红,看着他胸前的白绫又沁出一片凄艳,看着他越咳越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终是开口道:“我给你传太医。”
  “不用,在书桌的……左边角落……有暗格……你把那个乌木的瓶子给我……”云舒霭喘息着断续说道。
  谢沉珂迅速找到那个隐藏得绝佳的暗格,一摸,果然有个乌木的精致小瓶。
  “里面的药……给我一颗……”云舒霭按住胸口,额上全是冷汗。
  谢沉珂抖出一粒晶莹的药丸,喂进云舒霭口里。终于,云舒霭慢慢止住咳嗽,无限疲倦地合上眼睛。
  “里面还有多少药?”云舒霭轻声问到。
  谢沉珂一看:“只剩五颗。”
  云舒霭极淡地一笑,竟笑出几分飘渺:“那也许可以撑过这个冬天吧。”
  谢沉珂看着手里的乌木小瓶,知道这是云舒霭的救命药了,他并不避讳告诉她这一点。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四殿下?”谢沉珂不肯放过地问。
  “他行刺我,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么?”云舒霭合着眼睛,声音低不可闻。
  “可是他是你的亲哥哥!而且是你先理亏,你怎么能把他关起来还对他用刑?”谢沉珂语气激烈起来。
  “我没有对他用刑。”云舒霭微微抬眸。
  “没有你的命令,谁敢动他?七殿下,既然做了又不承认,算什么英雄。”谢沉珂忽地转身走开。
  云舒霭不再说话,唇边一缕血丝缓缓滑下,既然谢沉珂不肯相信他,他便也不再解释--他已经背负了天下人的误会,不在乎再多一个--虽然,虽然,她是谢沉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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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云宫。
  两人一头撞上云舒奕。“二哥--”云舒舞急着要说话,云舒奕却一挥手制止她,锐利目光看住谢沉珂问到:“你去哪里了?”
  “我们去大牢看四哥了,二哥,你都不知道--”云舒舞急切说到。
  “舞,我没有问你!”云舒奕打断她,依然看住谢沉珂:“你答应了我照顾七弟,却又跑去看四弟?”
  “那七哥醒没?”云舒舞又插进话来。
  云舒奕的目光愈见阴郁烦乱:“他醒了,但人不见了。”
  目瞪口呆。云舒舞的嘴巴张得可以含住一颗鸡蛋,谢沉珂也不禁动容--云舒霭,他受那么重的伤,能去哪里?
  “屋里不是还有太医在吗?”谢沉珂不解地问。
  “太医都被点了穴道,乱七八糟倒了一片,真是一群废物。”云舒奕拂袖而去,一路走一路令出如山:“再给我去找,就算把整个烨国给我翻过来,也要尽快找到七殿下!”
  “二哥,二哥--”云舒舞跟着追出去。
  谢沉珂慢慢走进内室,果然,屋内太医尴尬地歪倒,而床上已空无一人。谢沉珂苦笑,伸手为众位太医解开穴道,发现点穴之人手法并不重,看来并无伤人之心。
  “是谁点了你们的穴道?”谢沉珂问。
  “我们,我们只看到一个影子,实在没看清楚,然后他就抱起七殿下走了。”徐太医丧气地说到。“那时七殿下醒来没?”谢沉珂问道。
  “醒来了,还叫风冉进来说了几句话。”
  “风冉是谁?”
  “风冉和锦瑟是经常跟在七殿下身边的小厮。”
  “那风冉现在在哪里?”
  “他也不见了。”锦瑟进来说到。
  谢沉珂默默坐下,大牢中遍体鳞伤的云舒扬,重伤在身不知所终的云舒霭,纠缠如乱麻。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夜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很冷,像那一天云舒霭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冷入骨髓,也像她看到血迹班驳困在牢笼中的云舒扬时的感觉,冷到心底。
  烨国的冬天,竟有这么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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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
  云舒扬在牢里如笼中困兽四处乱转。
  云舒霭,七弟,他就这么毫不顾惜兄弟情分??是,他行刺他是不该,可是都是他逼的!他不该抢走他的王妃,他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他最最不该的是在他虚晃那一剑时不挡开!
  那么聪明的七弟怎会看不出来他那一剑并非有心伤他?他只不过是想带走自己的王妃而已。他却一气之下把他投入大牢,但又不审不判,只让他在这里耗着,真比用刑还难受!枉费他一直把他当作最需要照顾的弟弟迁就疼爱!
  他的大业正在一飞冲天的关键时刻,现下被锁在这里,不就一切都成梦幻泡影?数年的苦心经营难道终成一场空?他不甘,不甘啊!
  忽然听见有人声:“公主,谢姑娘,大牢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请回吧。”
  谢姑娘?沉珂?沉珂来看他了??
  云舒扬心中一阵狂喜,心念一转,目光定在那扔在一旁并未锁上他手脚的沉重铁链上,唇边浮起一丝残酷的笑。

  “我来看看我四哥,有什么不能的,闪开!”云舒舞斥道。
  宫中皆知云舒舞是最受宠溺的公主,性情娇纵,无人胆敢违逆,一队兵将只能让开放她们进去。
  “这样不会有事吧?七殿下早叮嘱过绝对不能有失。”一人不放心地低问。
  “她们两个女孩子,应该不会出岔子。”另一人口里这样说着,脚步不停,急忙跟上去。
  “四哥!”
  “四殿下!”
  在见面的刹那,两声呼唤俱是惊痛。
  “四哥,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云舒舞转身怒视身后一群狱卒兵将。
  谢沉珂眼里见了迷蒙的泪,云舒扬的头上满是沁着血的伤痕,一双手也是血迹斑斑--他是皇子啊,他是那么狂傲飞扬的四皇子啊,何时受过这种苦?云舒舞兀自对那些人大发脾气,其实,若没有云舒霭的允许或是命令,谁敢动手?
  云舒霭,你为了报一剑之仇就如此伤害,折辱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况且,那一剑,如果不是你无礼逾越在先,又怎会刺在你身上?
  可笑的是她还为他担心为他心疼,为他冒险拔那一剑,为他不眠不休终宵守护。
  谢沉珂落泪。
  “沉珂,不哭。没关系,七弟他气消了自然就放我出去了。”云舒扬费力地伸出手来为谢沉珂拭泪。
  谢沉珂握住他的手,泪水就掉落在他的伤痕上,直沁进白骨。云舒扬痛得一颤,面上却依然微笑:“不哭啊沉珂,这点伤,不疼,让七弟出出气也就没事了。”
  谢沉珂心痛得不忍看他的微笑--是什么让他这样忍气吞声?
  “公主,谢姑娘,太子在四处找你们,还是快出去吧。”锦瑟匆匆进来道。
  “四哥,你先忍着,我去叫二哥给你主持公道。”云舒舞拉着谢沉珂快步往外去。
  谢沉珂回头,只见云舒扬就那样紧靠在牢笼壁上,望着她,一直一直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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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凌乱,又想起那一日的大雪纷飞,被遗弃的她流落街头,就要被人硬生生绑入青楼,挣扎哭泣中,一个声音让所有人松手跪倒。
  “放了她。”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应该是我的女人。”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她泪眼朦胧中看去,只看到飞扬的眉,狂傲的眼--和突然之间柔软了他整张面容的温柔。
  他一把将她掠上马背,疾驰而去。
  狂雪凌乱,怒马神俊,他的怀抱却温暖一如春天,他一直对她微笑。
  一路奔波,最后他将她抱下马背时,她发现自己已身在传说中的烨城宫廷。
  他将她藏在金碧辉煌的凛炫宫,锦衣玉食,轻纱软红,千依百顺,无微不至。
  他宠爱她。
  他要正式地迎娶她,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王妃。
  是他把她带入这宫里来,却让自己陷入阴森的牢狱,诡谲的风波。
  谢沉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行清泪跌落在衣襟。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忍不住了。”云舒舞鸟过地拉她的手。
  “公主。”谢沉珂突然直直跪下,“沉珂有事相求。”
  “你起来说。”云舒舞诧异,这看来脾气挺倔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对她跪下了。
  “请公主带我去看看四殿下。”谢沉珂道。
  “这……这与宫里的规矩不合……大牢不能随便去……”云舒舞为难。
  “求求公主,请公主带我到大牢,公主不必进去。我担心四殿下,不看他一眼,我真的不能心安。”谢沉珂目光凄恻歉疚,令云舒舞看了都觉心中疼痛,不能拒绝。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信去看看四哥就能定我的罪不成。”云舒舞一咬牙断然说到。
  “拜谢公主。”谢沉珂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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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珂望一眼云舒霭,眼底有点湿润,心疼的感觉静默滋长。
  “所以啊,父皇的命可说是七哥救的,以后就愈发宠爱,但再不敢时常带他在身边,就怕再出事。”云舒舞看着面色白如苍雪的云舒霭叹息:“这次的事父皇知道后一定大发脾气。”
  “皇上还在离宫?”谢沉珂知道每年冬天烨熙帝都要去温暖的江南过冬。
  “是,二哥说先瞒着父皇,等七哥情形好些后再说。”云舒舞黯然,“其实今冬本来父皇要七哥跟他一起去离宫的,七哥那身子一冷起来最不好过,但七哥坚持留在宫里,真去了倒好了。”云舒舞伸手掠过谢沉珂浓云般的长发:“以前宫里人都夸我漂亮,看到你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漂亮。你都不知道七哥他从来什么都淡淡的,从来没在哪个女子身上花过心思,连我,他怕也是当作弟弟看待,那天看他到四哥的婚礼上把你抢走,我真的惊得话都不会讲了。”
  谢沉珂沉默,不知如何回应,她心里清楚,不是的,不是如公主所想的那样,云舒霭抢她回来不是因为这个,不是。
  云舒舞没有注意谢沉珂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瞒着父皇也好,不然父皇一回来四哥真要完了。他行刺七哥,惹得七哥那么生气地把他投入大牢。父皇回来一定会顺七哥的意狠狠处罚他。”
  “公主,你说七殿下把四殿下投入大牢?”谢沉珂惊讶失色。
  “是啊,七哥已经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云舒舞托腮,这三个人,四哥,七哥,谢姑娘,都让她生不起气来,但她又实在很生气,生气得不行!
  “他怎么这样……”谢沉珂失神,迷惑,怔怔望着静静躺着的云舒霭--他真的要置云舒扬于死地?
  云舒扬,四殿下,他有何苦为她如此??他是皇子之尊,何苦为他付出到此种境地??她不了解云舒霭,可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应该了解他啊,为什么还要如此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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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云宫。
  太医们忙着诊脉,煎药,尽皆神色紧张无比。
  谢沉珂静静看着云舒霭,眉头微颦--他看起来情形有够坏的,如果不是时时都有太医诊脉而并未宣告骇人结论的话,她真的会以为现在躺在床上的已经是一个死人。她替他拔的剑,清楚知道伤势虽重,但也不到如此地步啊。
  谢沉珂拉住一个太医问:“七殿下怎么还未醒来?”
  “这个,因为七殿下素有心疾,再受重创,所以情形不大好。”太医擦擦汗,皱眉说到。
  “心疾?他年纪轻轻有何心疾?”谢沉珂也蹙眉。
  “说来话就长了……”太医正欲细说,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道:“许太医,你忙去,我来给谢姑娘细说。”谢沉珂看去,只见是一个面目清俏俊美的女子,环佩叮当甚是雍容。
  “永乐公主到。”霰云宫随从锦瑟急忙报上来,永乐公主云舒舞早抢在他前面快步走进内室。
  “民女见过公主。”谢沉珂依礼拜下。
  “不来这一套,我来看看七哥。他现在怎样?”云舒舞急切地探头。
  “公主,七殿下还未苏醒。”徐太医惶恐。
  “那你忙,”云舒舞转身拉住谢沉珂的手,拖她到窗前,细细端详她,叹道:“这等相貌,也真不枉我两个哥哥都为你发疯了。”
  “公主--”谢沉珂不安。
  “连我是女子,看着都觉得心动,也难为四哥七哥。我刚才在外面听你问七哥的事,我最清楚不过,我来告诉你。”云舒舞拉着谢沉珂坐下,叹口气说道:“七哥从小是我们这么多兄妹中最聪明的一个,父皇最宠他,时时都把他带在身边。七哥五岁那年,宫里混进来几个刺客行刺父皇,一箭射来时,七哥正与父皇下棋,那么小的七哥突然闪身挡在父皇身前为父皇受了一箭,后来好不容易箭伤好了,却从此落下病根,一直没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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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
  无处不在。
  剧烈的痛楚似乎正在将身体撕裂,他努力地想清醒,却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徐太医,霭他怎么样?”云舒奕拉过一个太医来问。
  “太子请移步。”徐太医一抬手。
  两人走到窗前,云舒奕皱眉:“你就直言吧。”
  “这个,七皇子本有宿疾,现下受这一道重创,又伤了心脉,加之失血过多,臣以为,臣以为……”徐太医低低说道,头越垂越低。
  “你说什么?”云舒奕的眸子陡然阴沉。
  “太子饶命……”徐太医腿一软跪倒下去。
  “起来起来,跪有什么用。”云舒奕烦乱地低斥,问道:“你告诉我有几成希望?”
  “若七皇子能完完全全不再劳神,静心修养,恐怕还有三成希望……”徐太医斗胆说到。
  云舒奕叹口气,望向昏迷中的云舒霭,唇边有丝苦苦的笑--不再劳神,静心修养,如果七弟
  做得到,那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一晚无眠。
  清晨。
  太子随从景弦小心地进来道:“太子,早朝……”
  “还管他什么早朝。”云舒奕烦恼地挥手,云舒霭一直没有醒来,他哪还有心情去什么早朝。
  “太子,皇上不在,您就是监国,现在谣言四起,您的早朝还是不要误了的好。这里交给我吧。”谢沉珂冷静说到。
  云舒奕听这一番话有些诧异,难得有如此明事理有担当的年轻女子。“替我照顾好七弟。那些太医,没个主心骨。”云舒奕看着谢沉珂的明眸沉声道。
  谢沉珂点点头:“是,太子。”
  云舒奕略略舒口气,转身出去。
  景弦心中不解,低声问道:“太子,四殿下是为了这个谢姑娘才被七殿下打入大牢的,您把七殿下交给他,这妥当吗?”
  “我相信她。”云舒奕深邃的眼眸里掠过谢沉珂明若曙光的眼睛,冷静而清澈--那是可以信任,托付的。
  “那位谢姑娘真的是绝色,难怪七殿下也看上了她。”景弦不愿见云舒奕神情太沉重,故意顺着话题找话凑趣。
  “哼,你个傻子,你以为七弟真是看上了她才闹出这一连串事来?”云舒奕摇头,“其间肯定有什么是我现在还不清楚的。七弟那个人,我还不清楚,他肯定有事瞒着我,单凭一个女人他还做不出这种事来。虽然……那个女人倒真是……”云舒奕话没说话,神情一凛,已步入朝堂。
  倒真是--倒真是--倒真是什么呢?景弦心里嘀咕着,暗暗觑了眼云舒奕--难道他的太子倒真是动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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