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子站在那里,穿着睡衣。
    “怎么,刚才不是道了‘晚安’吗?”
    “但我就是想说嘛。”智子走进客厅,“向你一个人说。”
    她坐在阿部的膝头上。
    初枝在浴室里洗澡。
    阿部轻轻吻了智子一下,说:“在家里,危险哦。”
    “不要紧。姐姐在洗头。”智子的手臂缠绕在阿部的脖子上,“哎,没事吧,她有
没有察觉?”
    “嗯,没事。”阿部回答。
    真的没事吗?对于初枝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阿部是察觉到的,只是他不愿意这
样想而已,也许。
    “我来了以后,有没有和太太睡过?”智子说。
    “喂……你连这种事||”
    “人家在意嘛。当然,这样子我很快乐,可是,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们怎样的话,我
是过意不去的。”
    “这||没法子的。初枝也明白。怎么说,你的房间就在我们的卧室隔璧。”
    “说的也是。”智子点点头,“明天,我去朋友家过夜。”
    “朋友?”
    “在补习学校认识的。她一个人住公寓。”
    “男的?”
    智子笑了一下,“你呷醋?好奇怪。”
    “喂||”
    “是女的。放心好了。”她扮个鬼脸,“所以嘛,明天你俩好好乐一乐吧。”
    “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操心。”阿部说。
    “是朋友叫的,叫我去过夜。所以明天不回家||那么,晚安。”
    智子飞快地吻了阿部一下,走出客厅。
    阿部仔细玩味智子留在自己膝头上的温暖……
    荒谬的事。
    十八岁的女孩,而且是远房亲戚。
    但||阿部这边厢愈来愈不是逢场作戏。
    智子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越界,阿部却时常开始认真地考虑和智子在一起。
    他并不是讨厌初枝。可是,自从和智子有了亲密关系后,总是觉得.初枝少了那么
一点魅力。他知道是自己任性的藉口。
    “老公。”初枝穿着浴褛出现,“你是不是马上洗?”
    “嗯。”阿部说:“刚才智子来过。”
    “然后?”初枝用浴巾揩拭着湿的头发。
    “她说她忘了说,她明天要去补习学校的朋友那里过夜,说是有功课要一起敞。”
    初枝望了丈夫一眼。
    “那她明晚不在啰?”
    “唔,她叫我转告你一声||怎样?明天我们出去吃饭好吗?”
    “也好……最近好久没有出外吃饭啦。”
    她装作不怎么在意,但他马上知道,这是表面上做给他看的。
    “那我明天尽快早回好了。我现在去洗澡。”
    “嗯。”
    剩下一个人时,笑容从初枝的脸上消失。
    丈夫和智子之间有“东西”,她知道不会有错。
    从一点点细微的事就能察知:早上出门和回来时,领带的长度不同;新熨的衬衣有
了皱纹;鞋子出奇地干净之类……
    初枝全部知道。
    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一时的意乱情迷。这女孩顶多在这里逗留一个月罢了。
    时间过去之后,丈夫又会回到她身边的。
    明天智子不在。初枝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知道丈夫陷得有多深。
    万一||万一丈夫是真心的话呢?
    “不饶恕。”她喃语。
    对。岂可饶恕?丈夫居然被一名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横刀夺爱,荒谬透顶!
    初枝一直注视着二楼。她的视线彷佛贯穿天花板,去到智子那儿……
    “你说什么?”片山说。
    “嘘!她还没睡。”晴美说:“你没察觉?好迟钝!”
    “常有的事。”片山反驳,“可是,真的吗?她爱上了石津。”
    “凭她的眼神。错不了。”晴美点点头,“你说是不是,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正在洗脸。当然,不是用水“哗啦哗啦”地洗,而是用舐过的前肢不停地
擦脸而已。
    “可是……太意外了。”片山苦笑,“那家伙知不知情?”
    “这个不清楚。但,总会感觉到一点的。”
    “你怎么样?”
    “我?唔。小百合是好女孩,我根本没有生气。”
    “石津以后可能有麻烦了。”
    “对呀。希望他不至于像哥哥那样患上女性恐惧症就好了。”
    “多管间事!”片山撅嘴。
    电话响了,晴美接听。
    “||石津,刚才正在谈你||嘎||知道了。我马上告诉哥哥。”
    “什么事?”
    “石津打来的。”晴美说:“他叫你马上去s车站一趟。”
    “什么事?一
    “K大的教授好像又受难了。”晴美说。
    “喵。”福雨摩斯抬头叫了一声。
    “被电车撞到?”片山反问。
    “好象是的。”石津点头,“从月台掉下去,看样子是被人推落的。”
    “他是——K大教授?”
    片山和石津正急急步走向s车站的信道上。拥挤时间虽过去,但作为大型转接站的
s车站,从来没有“空”过。月台之间的转车通路上,人的流动永不中断。
    比片山和石津稍微殿后的晴美嘀咕着,“走慢一点好不好。”然后,默默地迎接路
人的视线于一身的福尔摩斯,慢慢跟在她后面走。
    当然,片山没理由被埋怨。晴美和福尔摩斯是主动跟来的,身为刑警,他必须尽早
抵达现场。
    可是,对石津来说,“不求风流但求实惠”——“美人胜于杀人”。也许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
    “失礼了。”石津途中放缓脚步,“对女士必须寄以同情。这是男人不好的地方。”
    “对对。”晴美拍拍石津的肩膀,“否则不受她青睐哦。”
    “嘎?”
    “这是我们这边的故事——哥哥,别客气,你先走好了。”
    对兄长稍微寄以同情好不好?片山在心中嘀咕不已,福尔摩斯好象看透他的心事似
的,喵了一声。
    若是普通案件的话,片山早就一个人快步赶去了。可是,一旦是被电车辗毙的情形……
    片山只见过一次被电车撞倒后卷入车轮底下死亡的尸体,那真是惨不忍睹……不,
实际上他没好好看。因他一下子就量倒过去了。
    真是的,什么方法不好!?偏偏要选择把人推到电车前面去,希望凶手好好想一想
才是!片山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来到这个出问题的月台。
    上楼梯时,见到几名警员站在那里,周围围着人群。
    “我是总厅的人。”片山向其中一名警员出示身分证。
    “辛苦了。”
    “哪里……这部电车?”
    “是的——恰好推落到那边去。”
    片山不想看警员所指示的方向。
    “唉,真是吓了一大跳。”站在眼前的一名绅士说。
    穿著相当高级的大衣,予人学校老师的印象。
    “太突然了。”
    “哦……”
    这名满头白发的绅士摇摇头,重复地说:“唉,吓一大跳。”
    “对不起——你是哪一位?”片山问。
    “恕我怠慢。我是K大的教授大崎。”
    “你好。”
    对方礼貌地点头又鞠躬,片山也慌忙还礼,“你是K大的老师?”
    “是的。”
    “那么——你和死去那位是朋友?”
    “死去那位?”那名老绅士睁大了眼,“噢,说起来,室田好象提起过。”
    “室田?”
    “他说今板死啦,好象是被杀什么的——很不幸的事。”
    片山一直掌握不到是什么情况,正在困惑时,博来“跶跶”的脚步声。
    “大崎老师。”一名乍看像精锐商人的男子气喘喘地跑来,“你没事呀!”
    “室田,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我接到电话,说老师被电车撞到——”
    “啊,是的。电车踩了紧急煞车掣,一直停不下来哪。”
    片山几乎无法证实,眼前的绅士是否有脚。
    然后,他往那部问题电车望一望……的确没发现类似死尸的东西。
    “这么说——您没被撞到?”
    “我是跌下铁轨的。幸好我两手就地,马上跳起来了。接着电车就从眼前飞过……
我连司机的脸都看得很清楚。瞧他那副表情,一定是胃痛。”
    “大崎老师……”室田苦笑。
    “没法子,我只好贴在电车前面。”
    “贴在电车前面?”
    “刚好有个可以用手紧捉住的突出部分嘛,于是我捉住那个部分悬挂在那儿,两脚
这样子跳起。”大崎实演给他们看,“不过,身为大学教授,那个姿势稍微缺少品味就
是了,需要反省反省。”
    怎么,换句话说,他获救了。对这名叫大崎的胡涂教授,片山为他和自己大大感谢
并庆幸。
    “哎,真是惊扰大家了。”
    大崎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这里是S车站大厦里的咖啡室。
    片山、石津,加上晴美和福尔摩斯、捡回老命的大崎哲哉(第一次知悉他的全名)
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室田隆一助教。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了。”室田说:“老师,喝点什么?”
    “唔……”大崎想了一下,“浇上朱古力浆的蛋糕。”
    “跟平时一样呀。”年轻和蔼的女侍应笑容可掬地说。
    “老师,你吃这种东西?”室田吃一惊,“我只知道您不会喝酒而已。”
    “向学生保密哦。”大崎用手帕擦汗,“回到家里,女管家说甜东西对身体不好,
不让我吃的。她好凶的呀。我想吃的时候就跑来这儿。”
    片山不由莞尔。这教授外表像学究,不易接近,看来他非常有人情味。
    就这时候——
    “我好凶的,对不起哦。”一个声音说,大崎差点被喝着的水呛到。
    “你!你在干什么?”他瞪大眼。
    “不是老师给我电话的吗?”那人说。
    “话是这么说……我并没有叫你来呀。”
    “你说“我差点被电车撞到,晚一点回来’,我可以坐着不动吗?”那位予人坚强
感的女性说。
    “不,是我不对——啊,刑警先生,她是我家的女管家——”
    “‘好凶的女管家’市原百合。”她打招呼。
    大崎假咳。
    “你呀,刚才只是开玩笑……”
    “没关系啦,是事实嘛。”市原百合一块儿坐下,“我要好好拜见老师所喜欢的蛋
糕才是。
    见到这个女管家,片山不由浮起微笑。虽然嘴巴有点啰唆,但他知道她打从心底关
心大崎的事。
    “回到事件的话题。”片山说:“你肯定被人推了一把?”
    “大概是——先撞了一下,再用力推我的感觉。”大崎点头,“但我不敢百分之百
说肯定……”
    “我明白,是否看到推你的人?”
    “完全没看到。察觉时,我已掉在铁轨上了。”
    “没想到老师有这种绝技。”室田笑道:“是否玩过体操?”
    “凭我孩提时代学到的爬树要诀。”大崎坦率地说:“事后爬上月台,我的膝头才
开始颤抖。”
    “听你这么说,放心了。大崎老师也是人哪。”
    “对了,室田先生,你说接到大崎老师被电车撞到的电话,这才飞着来的。”片山
说:“是谁联络你的?”
    “这就不晓得了。”室田侧侧头,“我想是从车站月台或什么地方打电话来的。因
为周围十分吵杂。我吃惊之余,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大概是我们学校的女学生偶尔
见到而通知我的吧。”
    “女学生?是女孩子吗?”
    “不晓得是不是女孩子,不过肯定是女的。”
    “原来如此。”
    “那女的可能就是推老师的人。”晴美说:“凶手推了老师一把后,当然立刻离开
那个地点了。她一心以为老师死定了——”
    “有没有被什么人憎恨,最近有否受恐吓之类的事发生?”片山问时,大崎露出束
手无策的样子。
    “这种事……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谢谢。”
    浇上大量朱古力浆的特大号蛋糕来了。片山光是看到就觉得胃口难受。
    市原百合故意移开视线。开始吃蛋糕后,大崎的表情快乐得像个小孩子。
    “总之,老师是个脱离现实的人。”室田说:“书就是情人。有时令人觉得老师会
不会是从书本生的。”
    他是书虫吗?不管是如何关在象牙之塔的学者,一旦回到家就是普通的男人。
    然后,由于他的无邪性格,经常招惹危险。在他自己不知不觉间,有时碰到别人的
秘密。
    而且,人不光是只有表面生活的动物,必然有外也有内。
    当了多年刑警,片山也见过好几个实例,这种“不懂世故的无邪性格”,经常是最
残酷的人……
    “那么,该回去了。刑警先生……可以吗?”
    “请。小心。后天我再去大学拜访。”
    “欢迎欢迎。我要打扫一下才是。”
    大崎正要和市原百合一起离开时,突然向躺在地上的福尔摩斯致意说:“再见。”
    片山也给吓了一跳。
    “唉,老师有点与众不同的。”室田苦笑,“从来就是这种作风,一点也没改变。
居然可以当教授,哈哈。当然,研究的实际成绩是足够有余的,但一碰到政治方面的策
晷,就麻烦多多了。”
    看样子,室田是个在“那方面”手腕高明的类型。
    “对了。”片山坐直身体,“你知道今板教授被杀的事吗?”
    “知道。吓一大跳哪。”
    “他是同科的教授吧。”
    “嗯,却是跟大崎老师相反的类型。”室田说:“喂,再给我一杯咖啡好吗?对不
起。”
    “接在今板教授之后是大崎教授。幸好化险为夷了,但搞得不好的话——普通情形,
十之八九必死无疑啦。”
    “大概是吧。”
    “总觉得不是巧合——你说对吗?”
    “这个我不知道……”
    “你听说过什么吗?有关可以形成动机之类的事。”
    “这个嘛——今板老师是个话题多多的人物,跟女学生之间有许多绯闻、谣言之类
的。”
    “原来如此。”
    “至于大崎老师嘛。”室田摇摇头,“杀了他有什么好处?一点头绪也没有。”
    “明白了。”
    片山记下了室田的研究室和住宅的电话,先一步离开咖啡室。
    “片山兄,怎么做?”石津说。
    “今晚多半什么也不能做了,回去吧。喂,晴美——怎么啦?”
    “福尔摩斯在做什么?”
    福尔摩斯走出这间咖啡室,在走了一段路的地方止步不动。
    “看来它有些意思想表示。”
    “喵。”
    “‘再给我一杯咖啡””晴美说。
    “什么?”
    “可能是他迟走的借口——假如他另有想法的话?”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明白了——石津。跟踪。”
    “包在我身上。”石津“啪啪”声弄飨指,“不运动一下,肚子不会饿。”
    “你还想吃东西?”片山愕然。
    大崎和市原百合一同走出车站。
    市原百合看上去四十开外。胖乎乎的身材与年龄相应,但又不到肥胖的地步。凶凶
的脸瞪人时好可怕,但也很快回愎笑脸。
    “老师,我说你呀。”
    “什么?”
    “竟然被人推落电车前面去!老师,是不是做了什么叫人仇恨的事?”
    “我没印象?”
    “例如拋弃女人之类的?”
    “我吗?”
    两人稍微对望一下,一同大笑。
    走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然而正值大隆冬,夜风寒冷无比。
    “喂,你应该穿件大衣出来才是。”大崎说:“把这个借你。”
    他想脱下大衣给市原披上。
    “不行。”市原百合阻止他,“老师个子小嘛。我有脂肪御寒。”
    “是吗?但——”
    “还有一段路而已。”
    两人加快脚步,在车子多大不会经过的马路上,夜很静。
    正当他们再加速往前走时,看见对面马路有个女孩走过来。
    “咦?”大崎呆了,“这是什么?”
    女孩……十七八吧。
    大崎仿佛见到幻象似地瞪着前面。
    “怎么回事?”市原百合也好不容易才回复现状的样子。
    “这样子会感冒的……”
    大崎的话也许有点离题。
    在如此寒风吹袭中,女孩的打扮形同裸身——她只穿了一件褴褛的贴身无袖衬衫,
走得东歪西倒的。
    而且是裸足的。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猛地倒在柏油路面上。
    “不好了!”
    “这可不行。到家前面了……把她带进屋里去吧!”
    “是!”
    “帮帮忙……来,扶她起来……”
    大崎也有焦急的时候。
    大崎真正觉得焦急,已是久违的事。
    “大学指南”的手册。
    绿色的校园占满这个彩页。温水小百合看看这张照片,然后抬起眼睛。
    “啊,一样的。”
    对。跟照片一模一样的K大校园就在眼前。
    理所当然地一样,小百合禁不住笑了。
    此外,又是跟照片一样的晴朗天,蓝天仿佛高得要穿越天际似的,令人感觉到什么
叫秋高气爽。
    今天是K大的入学试说明会。
    温水小百合预早时间出门,很早就来到K大。
    大学里见不到学生的影子,有点不可思议。听说进入一月后,上课不多。对于每天
考试考到三月的高校生来说,徒有羡慕的分儿。
    当然,小百合不是抱着上大学来玩的态度。做了大学生,念不念书是自己的自由。
同时这也是对自己的生活负起一切责任的时候。
    假如能够考进这里的大学的话……
    环视广阔的校园,小百合的心也随着开广似的。
    “哎——”
    小百合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好象也是来听说明会的女孩身上。
    搞不好是——
    小百合想到,那名独自疾步而行的女孩,可能是在火车上一起的——不,是在东京
车站月台上遇见的那个“水田智子”。
    可是——即使是她,应不应该喊她呢?小百合迟疑着往前迈步。
    迄今依然耿耿于怀。在东京车站,打扮得一模一样的“水田智子”,以及跟一名三
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酒店走出来的“水田智子”……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好象十分熟悉这间大学的样子,不停地往前走。小百合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跟着她走,边走边想,她可能根本是另一个人。
    尽管如此——事先已听闻K大大得离谱,小百合差点迷路了。虽然她拿着说明会的
指示图,手册上也刊了校内的地图。这样的话,假使入学了,可能暂时都要一只手拿地
图在校内行走了。
    “噢。”小百合止步。
    女孩的身影走进两幢四层楼的砖色建筑物之间,突然消失无踪。
    去了什么地方?小百合左顾右盼。
    可是……到处都没见到可以藏身的所在。
    那是一条很好走、铺上某种特殊砖块的行人道,令人产生不愧是名门K大的优雅印
象。
    小百合蓦地止步。在路边低处的树丛一带,掉了一本笔记薄,跟刚才那女孩手上拿
的很相似。
    小百合从行人道走过路边,到达那本笔记簿的所在地,弯下腰想把它捡起来时——
    “危险!”男声响起的同时,小百合被人揽腰抱住滚跌在地。
    然后,传来“叭”的一声。小百合觉得左脚的脚踝有点痛。
    “你没事吧?”扶她起来的好象是这里的老师,是个三十几岁穿西装的男子。
    “没事……”
    当她看见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即那本红色笔记簿的所在位置,掉了一个盆栽,碎
片和泥土四溅时,她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能站吗?”
    “还好……不要紧。”
    在自己也不知不觉间,她把K大入学试要项的信封紧紧抱住不放。
    “有没有受伤?”
    “呃……一点点……不过没关系。”小百合说。
    脚踝给割伤了,有血流出。看来是盆栽的碎片割到的。
    “真危险哪。”那男子望望上面,“我常说的,不要把盆栽放在窗边。”
    “呃。”
    万一被它打中的话——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
    “是谁掉了这个?”那男子捡起笔记簿,“你的?”
    “不——不是我的。”
    “名字什么也没写上去。还没用过吧。”他“哗啦哗啦”地翻页数,“算了,拿去
失物领取处好了。你还是护理一下的好。”
    “啊……但我是……考生呀。”小百合说。
    “那就更要护理了,不然伤势严重起来怎办?”男人笑了,“我是助教室田,你是
来出席说明会的吧。时间多的是。我带你去医疗保健室。来吧。”
    总不能拒绝的,于是小百合迈步。
    她回头再望打破了的盆栽一眼——是偶然掉下的吗?
    那本红色笔记簿放在明显的位置。对方当然猜到小百合会把它捡起来。
    就在那当儿,那个盆栽……
    那不是陷阱吗?
    小百合不得不作可怕的想法。
    “多谢了,对不起。”小百合看着用绷带捆住的脚踝道谢。
    “我故意包得夸张一点的。”穿白袍的大个子女医生咧嘴一笑,“府上的人会好好
照顾你的。”
    小百合不由笑了。
    “你是考生?”
    “是的。我一个人出来东京,在家母的朋友的朋友家——暂住。”
    “是吗?加油吧。”女医生说。
    “谢谢。”小百合从硬床下来。
    “是不是有点难走?绷带会伸缩,一下子就会放松了。”
    “嗯,没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温水小百合。”小百合把考试证拿给她看。
    “很少有的姓氏。这个一定忘不了。”女医生点点头,“唔——你会考上的。”
    “嘎?”
    
    “我的直觉,很少错的。你适合K大。这个从你的气质知道,叫做附在身上的空气
吧。你一定可以。”
    对于女医生有力的说话,小百合也觉得好象真的是那样了。
    “谢谢。”
    “合格的话,请来报告。”
    “是!”小百合有朝气地说。
    “我叫佐久间恭子。请指教。”
    小百合紧紧握住女医生伸出来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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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称作“哥哥”,阿部有一瞬的困惑。对方似乎察觉到了。
    “我一直在想应该怎样称呼你,在火车上的时候,其实应该叫你一声‘叔叔’的,
可是见面后,发现你好年轻,这样叫你很奇怪……叫你‘哥哥’很怪吗?”
    “不——无所谓。”
    因女孩主动无拘束地打开话匣子,阿部不由松一口气。
    “叫“叔叔’也没关系。是你太客套了。”
    “没有的事。你真的好年轻嘛。”
    “是吗?”阿部笑了,“我是独生子,被人叫‘哥哥”的事从未有过,很难为情。”
    “我也是独生的。”智子说:“我一直想,有个哥哥像你就好了。”
    阿部很认真地心跳了一下。
    因为阿部刚刚还在想“假如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之故。
    十八岁——她的年轻令人目眩。
    不管看起来有多年轻,阿部已三十了,他的妻子初枝取笑他,肚子有点突出来了。
    这个智子双腿修长,身段柔美,而且她的体型已是十足的“女人”了。
    阿部悚然——自己在胡想什么,笨蛋!
    “我从公司早退了。不必摆在心上。”阿部说:“听说你报考K大?了不起嘛。”
    “只是报考而已。不一定考得上。”智子调皮地说。
    “上次见面,是几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我来东京那次。”
    “哦,是吗?那时——你才八岁吧。完全记不来啦。”
    “我倒记得很清楚。”智子说。
    “真的?”
    “嗯。你带我去了东京塔……”
    “是呀。我带你去那么无聊的地方呀。”
    “但那是普通日子呀。我那时是小学生,当然学校放假……而你念大学呀,我还记
得当时在想,大学生好空闲哪。”
    “哈哈,完了。”阿部大笑。
    “不过——”智子的语调有点改变,“当时觉得,这人好帅。”
    笑容从阿部的脸上消失。
    “是吗?”
    “嗯。”
    “那么,今天见到我,很失望啰。”
    “不,一点也不。”智子摇摇头,“你很帅的,哥哥。”
    突然,阿部觉得心脏仿佛猛然抽搐了一下。很辛苦,好象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涌上
来。
    ——你在想什么!对方是小女孩哦。
    阿部好不容易才收拾起心中的紊乱,用普通的语调说:
    “初枝在烦恼着,不知你爱吃些什么。”
    “我什么都吃的。”智子说:“不过”””
    “什么呢?说说看。”
    电车来到他们要下车的车站附近。
    “带我去一个地方吧。跟十年前一样。”
    “啊,那……”
    “当然我会读书考试,我也需要喘一口气呀,是不?”
    “说的也是。”
    “我和哥哥两个人去——一天而已,不要紧吧。“姐姐”不会介意的。”
    初枝是“姐姐”吗?阿部隔了一会才说:
    “当然,我带你去。你能喝酒吗?”
    “嗯,酒量相当不错哦。”
    “那就好玩了。”阿部站起来,拿起智子的手提袋,说:“来,在这里下车。”
    “我是温水小百合。”她有礼地鞠躬。
    “哎,不用那么拘束地打招呼的。”片山说:“坐。有人走过的。”
    “是。”
    实际上,虽然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但烤肉店内已相当拥挤了。
    “坐这边——噢,手袋摆在桌子底下的好。”晴美忠告,“烤肉时,油会飞溅,有
时会弄脏手袋的。”
    “不是什么贵手袋。”小百合说,脱下大衣。
    可能每张桌子都用火的关系,店内暖呼呼的,近乎热的地步。
    “不能去接你。对不起。”片山说:“临时接到一宗案子。”
    “别看我哥哥这个样子,他是警视厅的刑警哦。”
    “什么叫做“这个样子’?”
    “有啥关系?看起来不像刑警才好哪。”
    “喝。”小百合瞪大眼,“你是真的刑警?不是电视上的?”
    “大致上是。”晴美点头。
    “那么,你会跟杀人犯打格斗啰?”
    “搜查第一科嘛,杀人是专长。”晴美说。
    “喂喂,别说多余的话。”片山打开菜牌,“来,点菜吧。”
    片山义太郎——高瘦身材、溜肩膀,是温文的类型。他被妹妹晴美和三色猫福尔摩
斯夹在中间,总是怨言多多,已是众所皆知的事。
    “我听家母说过,令尊生前是警官。”小百合说:“不过,片山先生竟然也是……
啊,我可以叫你“义太郎先生”吗?”
    “叫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
    片山知道晴美会代他回答,所以不作声。
    “我们有时半夜外出,有时半夜回家,时间乱糟糟的。”晴美说:“不晓得这种家
庭适不适合考生,不过可以放松些,任何事都可商量。”
    “谢谢。”
    “教你读书,可能有点勉强。”
    “有问题问问福尔摩斯,可能它懂。”片山说:“来,喜欢喝什么汤?”
    四处传来“吱吱”的烤肉声,烟和味道弥漫,大大地刺激小百合的肚腹。
    也许是安心的关系吧,片山兄妹和福尔摩斯的“三人组”造成一股说不出的温馨气
氛,这种温馨的感觉也感染了小百合。
    如果和这些人在一起,大概会很愉快——小百合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来了。
    餐店的女侍应过来拿点食物的单子。
    小百合听见片山叫了“六人份”的肉,吓了一跳。
    “我吃不了这么多。”女侍应走开后,小百合说。
    “不要紧,有人会完全‘摆平’它的。”片山说:“几时开始上补习班?”
    “明天先办手续。全是最后来应试的学生。我想从后天起上课吧。”
    “是吗?很辛苦吧。”
    “呃——家母根本不直接认识你们,大概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呀?如果嫌麻烦的话,我们早就说了。”
    “对呀。总之,你的目标是眼前的考试,只要集中精神应试就是了。”片山说:
“不过,你真勇敢,一个人出东京考试。”
    “你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嘛。”晴美说。
    “什么意思嘛?”
    听着片山兄妹抬杠,小百合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来。
    “喵。”福尔摩斯在脚畔叫。
    “来啦。”片山说。
    一阵“呱喀呱喀”的脚步声,然后,传来一个响彻店内的大声音,“我迟到啦!”
    来者不消说,当然是——
    “石津,坐吧。这位是我家暂时“保管’的温水小百合小姐。”晴美说。
    “你好,你好。我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
    “你””你好。”小百合慌张地站起来鞠躬。
    “哗,好香——片山兄,不可能”””
    “什么?”
    “桌面是空的,不可能已经全部吃完了吧!”
    “别问得一本正经的。还没开始哪。”
    “好极啦!”石津舒了一口气,椅子“吱”的一声响。
    小百合微笑着,看看这个“大块头”……
    突然想起一个人。每次吃饭前,总是大大声叫“肚饿啦”!
    然后总是被母亲埋怨,“附近的人都听见啦。”
    ——埋怨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个大块头的人。
    小百合五岁的时候,又高大又可靠、无论发生什么都顶得住的父亲,突然一倒不起,
意外地死去。
    他完全没察觉自己心脏不好,亲友一边伤心一边说:“这正是他的作风!”
    自此以后,小百合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开了一间小商店,拼命工作,把小百合抚
养到可以上私立大学……
    长久以来,对小百合来说,母亲是“加父亲的母亲”。可是,现在久违地想起了父
亲。这个“大块头”石津,真是久违地见到了……“来,吃吧!”片山说。
    一个盛肉的大碟摆在桌面。“吃吧!”石津“的的的”地弄响指头。
    “慢着。最先由她开始。”
    “我没关系的。”
    “来,总之烤吧。”晴美说:“不要紧。石津,够你吃的。”
    “不——我不是担心——”石津脸红了。
    看到这个,小百合又发出笑声。
    “晚安。”
    穿睡衣的智子走到客厅说。
    “噢,晚安。”阿部聪士露出笑脸说:“有什么不够的没有?”
    “没问题。”智子嫣然一笑,“哥哥,明天要上班吧。”
    “唔,是的。”
    “加油哦。”
    说看,智子发出“登登”的脚步声上楼去了。
    “——哥哥呀。”初枝在泡茶,“如何?感觉。”
    “唔,好象多了个妹妹的感觉。”阿部说:“今晚的牛肉汤做得很好。”
    “是吗?”初枝摊开报纸。
    有意无意地——谈话中止了。
    “我去泡水洗澡。”阿部伸伸懒腰,“一起好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初枝用稍微严峻的语调说,然后补充一句“我有东西做。待
会再洗好了。”
    “是吗?”
    丈夫上楼后,初枝缓缓吐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神经过敏,心烦气躁。
    是那女孩的关系吗?
    “傻瓜。”她喃喃自语。
    对——肯定自己是傻瓜。
    这种事常有。到了考期,必须接待亲戚的孩子……
    初枝慢吞吞的喝着热茶。
    初枝还在耿耿于怀的是,一开始谈起这件事时,阿部根本不和初枝商量就一口应承
了。
    当然,如果和她商量的话,她不会说不可以。不过,初枝生气的是丈夫一句也没问
过自己,就向人家说“OK”了。
    尤其是两人结婚才不过半年,是一个希望过二人世界的时期。
    丈夫的工作很忙,说是每周休假两天的制度,其实只休一天。蜜月期也比原定的缩
短许多,仅仅四天就回来了。
    今年年底的假期,是结婚以来第一次的悠闲假日……她想两个人去温泉休息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蜜月,初枝想。甚至觉得这样子才真的成为夫妇。
    可是——那天回来时,丈夫一下子提起水田智子的事。
    她总不能反对,只好说“没法子啦”……
    什么“哥哥”长,“哥哥”短的!
    嬉皮笑脸的,过分亲昵了!而且,被她这样叫时,阿部好象喜形于色似的。
    不,初枝也能理解丈夫把十八岁少女的娇滴滴当作“天真可爱”。但是,第一次见
到智子时,初枝已本能地嗅出某种“危险的味道”。
    当然,丈夫会一笑置之。
    但是,初枝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女孩喜欢自己的丈夫,而且丈夫也察觉到了,却不
觉得不好。
    口头上喊说忙呀忙的,今天却为了去东京车站接那个水田智子,从公司早退了。
    初枝飞快地望望二楼。以后的一个多月,大概度日如年了。
    想尽了办法,结果智子只能住在夫妇卧室的隔壁。总不能为那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装
修,而且没有这个时间。
    应考的智子,每晚都会念书念得很晚吧。她的房间和卧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
    初枝叹息。难得可以亲密的时期,因那女孩的出现,夫妇之间的缝隙可能又会扩大。
    傻瓜!
    初枝这样告诉自己。
    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未经世故的小女孩,就会影响夫妇之间的感情?
    对——是自己太多心了。不要在意。我们是成人,对方是小孩子……
    小孩子?十八岁的女孩,已经是大人了。
    初枝知道,她在嫉妒水田智子……
    “总之,他过很奢华的生活。”片山说:“添饭。”
    “必须把饭多留一些才是。”晴美在片山的饭碗里随便添一点,“小百合和石津都
吃很多的。”
    “石津也来吗?”片山不安,“我们家的米愈来愈少了。”
    “说得好吝啬。是不是?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早已吃饱,在坐垫上蜷成一团。
    “可是,大学的老师赚那么多钱吗?”晴美说。
    “问题就在这里。大概有别的收入途径吧。”
    “兼职?”
    “若是合法的倒无所谓,万一是在暗里做的勾当就……”
    “那也可能是杀人动机了。”
    “夫妻感情好像十分冷淡。一
    “如果完全冷淡的话,反而不会杀人了。因为双方可以自由发展,各自娱乐。”
    “明天我去大学收集情报。如果石津会来的话,恰恰好,可以商量一下。一
    “但||”晴美看看时钟,“小百合今天蛮迟的。”
    小百合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当然,乡下的市镇也有不良少年,终归那是小市镇,镇上的人彼此认得对方的脸,
反而不容易做坏事。
    “拿出钱包来!”其中一个说:“如果乖乖听话的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是有人走过的马路与马路之间,黑暗的部分只有十米左右,却在这里自投罗网。
    对方有四个或五个人?小百合害怕得分不清。
    “叫你拿出钱包来,听见没有?”
    原先温柔得像猫叫的声音突然变得粗暴起来,小百合给吓了一大跳。
    钱包、钱包||不过,数目不多。
    “这个吗?怎么,就这么一点呀。”那人窥探了钱包内里“这么少,怎办?”他?
环视其他伙伴。
    “叫她用身体抵偿吧!”其中一个说:“长得不怎么样,脱光后也许可以看一看的。”
    “怎样?”
    冷不妨被人从毛衣上面捉了一把,小百合大叫。
    “女人终归是女人。那就找个地方享用一下吧!”
    “就这么办。”
    两边手臂被捉?||小百合过度害怕,无法反抗,连声音也叫不出来。
    参考书从手中“叭挞”掉下。
    “喂,浪费啦。”其中一个把她的参考书捡起来,“书本要好好珍惜才是。”
    “你自己也要好好珍惜才是!”有声音说。
    ||一个大块头的人倏然站在眼前。
    “什么?”
    “好大的家伙。”
    “虚有其表罢了。”
    “试试看好吗?”
    是石津!石津先生||小百合差点流出眼泪。
    “来吧!”石津说。
    很普通的语气。两名不良小子一下子飞起,腰部给重重地摔到,卧地呻吟。
    “好家伙……”
    “想不想吃皇家饭?”石津把手铐摇晃了一下。
    “警察!”
    “跑呀!”
    一转眼就跑得远远的。腰给摔到的那两个小子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喊:
    “等等我啊!”
    “不要丢下我!”
    然后一拐一拐地走了。
    “石津先生……”
    “已经没事了。有没有受伤?”
    “嗯……好可怕!”小百合突然抱住石津。
    “慢||慢着||冷静些。”石津红了脸,手足失措。
    可是,小百合把脸紧紧埋在石津的胸前,不肯离开。靠着石津的大胸膛,听着他的
心脏的鼓动声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甜甜的、酸酸的、有点苦苦的感情,不可思
议地涌上心头……
    “呵,石津,不是很伟大么?”
    被晴美一说,石津反而难为情。
    “哪里……对手太弱了,没意思。哈哈哈!”
    “辛苦你啦。那么,请你随意吃吧!”
    “谢谢。”
    片山在心里说,不用说出来,石津也会“随意”吃的。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小百合再三鞠躬,“万分感谢!”
    “不必这样多礼……我会冒汗的。”
    石津果真冒了一身汗。
    “喂,石津,知道什么没有?”片山边喝茶边说。
    石津掏出记事簿,“关于那位太大的事,终于联络上了,她今晚会稍迟回到家。”

    “是吗?她本人说了什么?”
    “只说她是和团体在一起。不过,总是可疑。她的确是开自己的车去的,好像全体
坐两部车去。”
    “去到那个温泉需要多少时间,有必要查一查。”片山说:“半夜回来,杀夫后回
去?不过,案件是早上发生的,而那女佣见到车时乃是半夜的事。”
    “她说是半夜二三时左右,自己也搞不清楚。”
    “就算她没杀人好了,但若那部车是太太的话,她为何悄悄在半夜跑回家也是问题。”

    “需要调查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了。”石津大口大口地边吃边说。
    “明天要去K大录取口供。只要弄清楚动机……对了。关于今板教授的副业,
    “知道了什么?”
    “这个……”石津用茶把口中的饭一口气冲下去,“好像没敞什么特别的副业,也
没听说他出书||会不会拿到了遗产?”
    “这个也替我调查一下好了。假如什么也没做的话……”
    “会不会是搞不法勾当?”
    “只要问问他太太,可能知道什么。”片山说:“若是||做了跟大学有牵连的勾
当,事情可严重了。”
    “真是的,难得报考了这间大学,你说是不是,小百合?”
    晴美看看小百合,顿时哑然。
    她完全没把其他人的话听进耳里。食物只是机械地给送进嘴里,眼睛一直凝视着石
津……
    这孩子,她爱上了石津!
    对于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晴美的脸上不禁浮现微笑。
    电话响了,大崎教授暂时置之不理。
    他并没有仇恨电话,只是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如果是重要电话的话,对方会再打来的。这是大崎的想法。
    活在研究室的书之壁、书之山、书之崖之中,大崎是幸福的。
    到了六十岁的大崎,爱书胜于一切,所以他并不是孤家寡人||不,毕竟他是。
    娶妻会夺去他的读书时间,他不愿意。
    当然,身为K大的教授,必须教导学生,对大崎来说,这充其量是“义务”,其实
他更愿意埋在旧书和研究论文中,感觉就无比幸福了。
    电话停了一下子,很快又郎郎作响。
    如此一来,总不能不听的。
    “喂。”他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大崎老师!您在呀?”
    “哪一位?”
    “我是室田。”
    “噢,你呀。”
    他是自己的学生,也是同科的助教。虽然每天碰面,但单听声音却不知道是谁。
    “您听说了吗,.关于今圾老师的事O”V
    “今板?今板的事嘛……哦,对不起,你叫他再等一会好吗?”
    “嘎?”
    “是不是开会?我记不清楚了。”
    “不是的。今板老师,他死啦!”
    “死了?”大崎贬贬眼,“即是说||长眠了?”
    “是的。一
    “怎会这样……他不是龙马精神的吗?”
    “被杀的。”
    大崎隔了一会才说话:
    “刚才你说||他是被杀的?”
    “是的。在他家里,做佣人的女孩发现的。”
    “哦。”
    大崎需要一段时间来表示震惊。
    “太意外了。不过,今板老师是个瞩目的人哪。”室田说。
    室田今年三十五岁,是大崎的学生中最优秀的人才。
    “强盗做的?”大崎问。
    “好像不是。详情我也不清楚。今板老师的敌人很多呀。”
    “可是不至于被杀吧……”
    “也有女人问题。”
    “女人?”
    “您不晓得?”
    “嗯||今板不是有太太吗?”
    “他和女学生之间的绯闻很多,而且不止一两次。”
    “有这种事?”
    这种东西超越大崎的理解范围。
    “我猜警察会来问话的。”
    “来我这儿?”
    “是的。毕竟你们是同科的主任教授。”
    “但||我什么也不知道哇。”
    “还有||今板老师去世后,学系内部可能会有斗争。”室田说:“不过,老师大
概不会明白的。”
    “一头雾水。下次替我补课吧。”大崎说:“这么晚啦。我该回去了。”
    “明天在大学碰面时,我再为您提供更多情报。”
    “唔。那么,晚安。”
    还不是可以道晚安的时间哪。
    挂断电话后,大崎才想到。
    可是,再不回去的话,女管家就要啰唆了。虽然没有恶意,若是对她说“不要”她
花心思做的晚饭的话,她会气得泪流成河的。
    大崎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说是收拾,书桌上的书本还是打开的。这样一来,明天就可以继续读下去。
    戴上围巾,穿上大衣。这件大衣也是不堪女管家唠叨而买下的。
    他说他有一件旧的外套已足够了,却被她骂道:“身为大学老师,怎可穿这么破破
烂烂的大衣?!”.
    破破烂烂也没什么不好哇,大崎想。结果他还是不得不买下这件新大衣。
    的确,穿在身上又暖又轻,比以前那件重到肩膀发酸的外套好得多。于是大崎想,
偶尔听听别人的意见也不是坏事。
    离开大学,走到车站需要十分钟。
    作为日常运动恰恰好。
    有点儿风,很令大崎加快脚步。
    走进车站后,他松一口气。起码不需要正面受风了。
    这是拥挤时间刚刚结束的时候。
    大崎不在意电车上的拥挤||人太多时,就跟一个人独处一样。
    “月台拥挤。勿走边端以免危险……”
    大崎一面听广播的声音,一面穿过人潮,走向他平时上车的固定车厢位置。
    ||今板死了。
    现在才开始觉得严重。
    而且,听说是被杀的……
    马上进入考试季节了,大学之内不可能平静。对于像大崎这种喜欢安静做研究的人
来说,这是受难的季节。
    是这里了。
    他排在平日的行列上。电车恰好开进月台。
    “噢。”
    拿在手里的眼镜盒掉了。
    大崎弯身把它捡起来||
    冷不防,有人用力地朝铁轨的方向碰撞了正要直起身的大崎的身体一下。
    哎呀呀……
    失去平衡的大崎,因那股力道而踉跄退向月台的边端。当他想止步站稳时,身体已
从月台掉下去。
    这时他终于焦急起来,但已无法避免滚落月台了。
    电车来了。大崎好不容易才从铁轨上爬了起来……
    “晚安。”有声音说,阿部聪士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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