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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其实在这里我必须讲讲我的母亲。在我九岁的时候,她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家。母亲在我的记
忆里的影象一直是很模糊的,与她有关的种种回忆,在我脑海里只是些零星的片段。我对她
的感情一直是很复杂的,想想童年时候的苦难,我对她的仇恨更甚于对她的思念。
父亲几乎很少提到这个和我有着血脉关系的女人。母亲对他的伤害是深刻的。这种伤害险些
彻底地击溃他,梅婷的出现,让他多少有些恢复元气,但是那曾经有过的极度伤心与悲痛,
和无度的酗酒,加上创作的心血劳累,直接导致了他在晚年身体上的种种不适,最严重的是
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在炎热的夏季里,他常常会感觉到心绞痛,并且呼吸困难。医生说,病
人一定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气平和,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
在梅婷的严格监督下,父亲已经开始戒酒。在闲暇的时候,依旧会写作,只是不再熬夜。
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学,并且搬进了学校里又臭又乱的八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平时很少回
家,只是在周末的时候回去看看,并把一周累积下来的脏衣物带回去换洗。
每次回家,虽然都是在周末,但是也很少遇到梅婷。她常常为了报社的工作在外面奔波,偶
尔见她一次,感觉她面容憔悴。她见我回家总是很开心,不停地问一些关于学校方面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就读的这所大学,也是她的母校。我为了投其所好,通常会说一些很有趣的故
事,听到高兴的地方,她会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上挑,跟简一模一
样。
有时候,我会在恍惚中混淆这两个女人的名字。一次,我不小心犯了这个愚蠢的错误之后,
简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她好奇地问我,“梅婷是谁?”。我没有正面回答,支支吾吾地把她
搪塞掉了,好在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认识简以后,我很少跟她提到我的家庭。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也从不问我有关这方面的问
题。在她的思想里,我似乎应该是个双亲全无,孤苦伶仃的孩子,这样她就可以充分发挥女
人母爱的天性,让我感觉温暖。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让人不可思议。
一直以为在我这辈子,不会再见到自己亲生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我似乎已经把她淡忘
了。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一个消失了十几年的人,在你的生活里重新出现,而这
个人还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松接受的事实,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
母亲就这么在我平静许久的生活里浮现出来了。
那同样是个周末的晚上,我住在家里,没有返校。
梅婷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为了给我补充营养。她说,看你面黄肌瘦的一脸菜色,在学校里
一定是吃不饱。我一边飞快地下箸,一边忙着点头回答,是啊,是啊,我们学校里的伙食真
的是连狗食都不如啊。
在说笑之间,电话突然响了。
父亲去接的,他拿起话筒,喂了一声以后,就不再说话。我和梅婷都没注意他接电话时候的
神色,隔了很久,我听见父亲叫我,他手里拿着话筒,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怔怔地呆了几
秒钟,然后对我说:“小越,你过来,接个电话。”
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梅婷,忐忑不安地从桌边走了过去,我以为是简打来的电话,可是
我却从没有告诉过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啊。父亲把话筒递到我手上的时候,用他宽厚的手掌
,拍了拍我的头。
话筒放在耳边的时候,里面有着轻微的噪音,我估计这是个长途。
然后,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是你吗?宝宝。我是妈妈啊。
宝宝是我的小名,几乎十几年没有人叫过了,当我再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轻轻地唤我的名字
,那一瞬间,我如同触电。那许许多多的童年往事在刹那间,在我的脑海里好象雷鸣一样,
唤醒了我全部遗忘的记忆。
母亲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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