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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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具无线电话响起来。
    众乘客起哄:“谁,谁还带着这等玩意儿?”
    岑诺芹笑嘻嘻取出手提电话,同那头的姐姐说:“是,就回来了。”
    她出窍的灵魂被庭风唤返躯壳。
    下次,要同涤涤一起来见识大自然风光。
    帆船开动机器,往回程驶。
    她同列文思说:“全世界都有大学需要人才。”
    列文思但笑不语。
    “必要时你会否考虑转职?”
    文思说:“嘘。”指着天空。
    紫蓝色苍穹上挂着银盘似初升的月亮,一只斑点猫头鹰鸣一声飞过船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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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清新冷冽如水晶,岸上全是原始森林,政府的保护地,数千年如一日。
    帆船乘风缓缓驶过,列文思就坐她身边,她靠着他强壮的背脊。
    少年低呼:“树上有两只金鹰。”
    群鹿散步而过,看到船也不惊煌。
    老先生说:“每日只准十个游客到此浏览,以免破坏大自然生态。”
    诺芹动也不动,享受一切。
    她凡心未尽,仙境虽然打动了她的芳心,却留不住她的肉身。
    她尽情贪婪地吸收日月精华,却知道这并非她久留之地。
    列文思轻轻问:“还喜欢吗?”
    “比我梦境还美。”
    “那么,一日你想起此情此景,一日你也会想起我。”
    这时,一位女士忍不住低嚷:“熊。”
    一群棕熊现了真身,数目比人还要多。
    导游说:“有人想上岸的话请举手。”
    岑证芹无论如何不肯举手,她双膝发软,只会咕咕笑。
    列文思紧紧搂住她,“不要勉强。”
    老先生递上一杯热可可。
    六个人下船,个多小时后,总算全数返来,诺芹松一口气。
    有两个美国游客大呼值得,不枉此行。
    诺芹好奇,“你们从何处来?”
    “旧金山。”难怪。
    “你俩是度蜜月吧,多么别出心裁。”
    诺芹忽然好想好想结婚。
    留下来吧,嫁予教授,闲时写数千字,一年也写不出一本书,可伪称是纯文学作品,
故贵精不贵多,无聊之际跟着她的文思游山玩水,赛过神仙。
    她双臂紧紧抱着这个认识了一年多见面才一天的男伴。
    啊,不舍得走了。
    股市上落对她来说真正已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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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动了,看情形列文思特别眷顾他们,把屋子改建,方便他们进出。”
    忽然她说:“好,我跟你去。”决定慷慨就义。
    列文思看着她,“你不会后悔。”
    他让诺芹拨电话回家。
    庭风叮嘱:“好自为之。”
    诺芹已决定凭直觉行事,命运已经带她走到这里,再下去就得靠自己。
    若不是经济衰退,不景气到几乎没有选择地步,她不会答应写寂寞的心俱乐部信箱,
自然也不会与列文思有任何纠搁,当然更不会到这个遥远的地方来作客。
    试想想,这次社会的动荡竟成全了她的感情生活。
    她静静地喝着咖啡,不出声,依然微笑,没想到她见证了历史之余,还有这样美好
的收获。
    她说:“没想到你会主持信箱。”
    “那么有趣的工作我不介意再做。”
    诺芹不出声,信箱风格已变,已超过他俩能力范围。
    “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诺芹立刻笑答:“我只选异性为对象。”
    “我想知道你还打算回去否。”
    “我不想骗你,文思,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我会回去我的基地共荣辱,
这次不过是度假。”
    “那么坦白实在难得。”
    “语气里彷佛有讽刺意味。”
    列文思笑,“居然被你听出来了。”
    他带她踏上一艘机帆船,甲板宽敞,船上还有其它乘客。
    水手送上茶点,诺芹问一位老先生:“我们去什么地方?”
    老人诧异,“你不知道?为何上船?”
    “我跟男友上来。”
    白发翁眨眨眼,“你完全做对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忍不住插嘴,“我们这次是去观察可狄埃棕熊,你没有带望远
镜?”
    老先生说:“船渐离文明,生活包袱渐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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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文思斟一杯茶给她,“抱歉害你额角起了高楼。”
    诺芹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四肢健全是多么值得庆幸,已经需要感激上天,她抹一
抹唇上的汗。
    “你终于来了。”
    诺芹看到一个精神奕奕的年轻人,不算特别英俊,但五官端正,笑容可掬,穿便服,
头发需要修剪,胡髭最好刮一刮,可是他并没有特别为远方来客额外修饰,他有宽厚肩
膀,强壮手臂,身型高大,混血儿特征不十分明显,说一口好国语。
    诺芹微笑,“是,过千山涉万水,终于来了。”
    她想象被那样圆厚的肩膀拥抱,忽然有点腼腆,别转了面孔。
    像所有女生一般,她喜欢高大的男伴,但随看女子身段一代比一代高挑,这个愿望
已不易实现。
    他带她到厨房坐下,炉头上食物香味四缢,他招呼她吃早餐。
    跑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值得的。
    列文思看着她微笑,“吃饱好出发了。”
    “去什么地方?”诺芹大吃一惊。
    “由我安排。”
    “不,我的一生由我自己安排。”
    “那当然,”列文思笑,“可是这次旅行,却由我作主。”
    “先告诉我去什么地方。”
    “那就没有意外惊喜了。”
    “有许多地方我不去。”
    “决不是舞厅赌场毒窟。”
    “是野外吧,不不不,我不爱观星或是听鲸鱼唱歌,”诺芹叫苦,“我也决不是攀
登雪山人才。”
    列文思好气又好笑,“你喜欢什么?”
    诺芹又微笑,一杯香槟,卿卿我我呀,这才是她不远千里而来的原因。
    “有灵性的人都会喜欢这个旅程。”
    诺芹撒赖,“我在罪恶都会长大,早已猪油朦心。”
    这时,又一张轮椅在厨房门口出现。
    列文思介绍:“我的明星学生冯家杰。”
    诺芹连忙与客人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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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水千山,终于到达目的地。
    普通小洋房,面海,与庭风家不同,在这里,不止是观景,可以步行到沙滩,空气
中洋溢着盐香。
    诺芹四周围巡视一会儿,走到门前,忽然发现一条小小斜坡路,有扶手装置,通往
大门。
    她一怔,跟若发现门口比平常宽大,并非标准尺寸。
    咦,通常这样设计,是因为户内有伤残人士,轮椅需要通过。
    诺芹一愕,啊,他不会是……
    在门口,诺芹踌躇,即使是,他们仍然是谈得来的好朋友。
    她鼓起勇气按铃。
    没有人应,一只黄狗摇摇晃晃走出来朝她摇尾,诺芹这才发觉屋门原来虚掩。
    “有人吗。”她扬声。
    有人高声答,“你来了?”
    屋里光亮宽敞,门口特别阔,诺芹心中已经有数。
    她内心上心下心,轻轻走近厨房。
    一个人急急迎面走出,与她碰个满怀,那人下巴被她额头撞中,雪雪呼痛,诺芹也
晕了一下,缓缓蹲下。
    她看到一双穿厚袜的脚,随即有强壮的双臂扶起她。
    接着,身后有轮椅驶近,“教授,什么事?”
    诺芹金星乱冒,一时间分不出谁是谁,待喘息停当,揉着额角,才看清楚有脚的是
列文思。
    她微笑,“你好。”
    列文思仍然蹲着问:“你没事吧?”
    轮椅上的年轻人说:“你一定是岑小姐,我是教授的助手陈怡亮。”
    招呼过后,他识趣地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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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来送涤涤上课,回来把整箱行李取出研究穿什么服饰。
    庭风在一边调侃:“大日子,笔友见面。”
    “我不够衣服。
    “你不是自诩最懂穿衣之道吗,简约即美。”
    诺芹颓然,打开姐姐衣柜找衣裳,绫罗绸锻堆了一床一地,就是挑不出来。
    庭风警告:“时间到了,岑家女儿不迟到。”
    诺芹只得匆匆套上灰色凯丝咪毛衣长裤,配长大衣。
    “像学生。”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替你叫车。”
    “我有国际驾驶执照。”
    “可是你没有保险,我不会借车给你。”
    “真没想到到了外国姐你会那样刻薄。”
    “戴上帽子手套否则零件统统会结冰掉地上。”
    说得那样恐怖,诺芹不敢不听。
    她把地址交给计程车司机。
    那人一看,笑了,“小姐,这家人住给多利亚岛,你需乘船前往。”
    “什么?”
    “我载你去码头。”
    “需多少时候?”
    “下午一时你可以到达。”
    “不不,我赶时间。”诺芹着急。”
    “那么,我载你去乘水上飞机。”
    “好,快,快。”
    司机十分机伶,立刻用电话替她订座。
    诺芹想,成本那么高昂,早知,叫他到庭风家来。
    空中观光,风景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诺芹觉得值回票价。
    飞机降落,诺芹再叫车子前往列宅。
    真正堪称有朋自远方来。
    说得那样恐柿,诺芹不敢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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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有一名列先生找你。”
    诺芹点点头。
    “他是谁?”
    “维大一位教书先生。”
    “咦,稀罕,新发现,怎样认识?”
    “是互联网络上的笔友。”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
    诺芹微笑,“是,复古了。”
    “你们见过面没有?”庭风似听到千古奇事。
    诺芹答:“快了。”
    “他长相如何你还不知道,呵,我明白了,又流行肓婚啦,倒也好,先婚后友。”
    诺芹笑嘻嘻,“你讲完了?我还有事做。”
    电话钤响,是列文思找人。
    “醒来了?”
    “是,每次熟睡,都觉得寿终正寝实在是福气。”
    “你的联想力一向丰富。”
    “是,”诺芹自嘲:“可惜缺乏组织能力,不能将这些片段连接起来,成为完整故
事。”
    “趁度假心静好好构思。”
    拉扯已毕,二人沉默一会儿。
    诺芹先这样说:“两个寂寞的心俱乐部主持人将要见面。”
    “希望你不会失望。”
    “你也是。”诺芹甚为谦逊。
    “听说你样貌清丽。”
    诺芹咕咕笑,“有限,真正的美女不会从事写作。”
    “气质一定很好。”
    “多年争取稿酬,已焦头烂额,庸俗不堪。”
    言下之意,乃一无是处,请他多多包涵,届时切勿失望。
    列文思问:“在什么地方见面?”
    诺芹建议:“到府上可好?”
    “欢迎。”
    “明日上午十时,我准时拜访。”
    “到我家来早餐:柚子汁、鸡蛋烟肉、洋葱牛肝、奶油窝夫。”
    “急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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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在梦中见到列文思。
    高大,好笑容,十分亲切。
    他问她:“你这次来有什么目的?”
    “找写作题材。”
    “你不会失望,每一个华侨都有一个精彩故事。”
    “还有,见一见你。”
    “对我的期望,请勿过高。”
    诺芹的心一沉,“为什么?”
    “小大学里一个穷教授,同李中孚身份地位是差远了。”
    诺芹愕然,“你怎么知道有李中孚这个人?”
    “唉,谁不晓得。”
    诺芹怪叫起来。
    涤涤推醒她:“阿姨,阿姨,你做噩梦了。”
    诺芹紧紧搂住涤涤,“我没事。”
    起来洗把脸,发觉天色已暗。
    屋里统共只得一个女人,一个小孩,难怪庭风抱怨。
    诺芹陪涤涤做功课,发觉家课本子上的名字是岑涤。
    她走到一角,悄悄问庭风,“改了姓字?”
    庭风牵牵嘴,“我生我养我教,跟我姓也很应该。”
    诺芹抬起头来,“孩子可会觉得这是人生中不可弥补的损失?”
    不料庭风生气了,“是又怎么样,我生命中也有无限苦楚,说不尽的委屈,这世上
有完全的人生吗?没有,我已尽量做得最好,不由你来挑剔。”
    “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写作人只会纸上谈兵,忽尔恋爱,忽尔绝症,一下子又分手,不然就团圆,你懂
什么叫生活?凭想家满纸胡言!”
    “哗,乘长途飞机来捱骂。”诺芹大为不忿。
    庭风住了嘴。
    “好了好了,我像住在尼姑庵里幻想街外花花世界,好了没有。”
    “差不多。”
    “岑涤,这名字也很特别。”
    “一位沪籍家长笑说:涤涤要是开餐厅,可沿用从前著名的上海咖啡店第第斯一
名。”
    “呀,DD'S。”
    庭风说:“我正想开一间茶室。”
    “你不如守着老本安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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