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七 上午

  那场花瓣雨给我带来的后果是两条胳膊酸痛无比。回到掬霞坊,我痛苦地躺在床上呻吟,林蝈蝈不耐烦地为我捏肩揉胳膊。

  林蝈蝈坏笑道:“少爷,这回知道卖力气什么滋味了吧?”我咧着嘴说:“你揉的是我的胳膊吗?”

“啊,这不白费劲了吗?”林蝈蝈索性离开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摇头晃脑地说,“也好,我们算一笔账,两千斤花瓣儿,租马车,租鼓风车,还有我的误工费,一共四十五两,你说好要给我双份,双份就是九十两,结账。”

  我痛苦地伸胳膊拿过纸来看着,故意说:“这么多?可是我没有看见她笑,怎么给你?”

  林蝈蝈着急地:“你耍赖,她吹的曲子是高兴的,再说又不是我不让你看她笑的,你没看见是你的事。”

  “你让我摇风车我怎么看?”我看着林蝈蝈着急的样子笑了,“好了,我还没见你急过呢,说实话,银子是不是拿你爹的?”林蝈蝈委屈地说:“拿?我偷的!”

  我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林蝈蝈并不接银票:“你给四十两吧,还了我爹,五两误工费我也不要了。”我很奇怪地说:“怕银子压手啊,拿着。”

  林蝈蝈咽口吐沫,真诚地道:“少爷,虽然我嘴上叫你少爷,可心里一直把你当哥哥看待,谁让咱们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呢。这银子就算你欠我的,就算我给你的礼钱,你给我治鼻子教我研香吧,我也想做个……有出息的人。”

  我还从未见过林蝈蝈这样真诚地说话,不由激动地连连点头:“蝈蝈,你的鼻子不是一天能治好的,我想让你先学制作线香,你只需记住配料就行,怎么样?”林蝈蝈认真地说:“行,你现在就告诉我,我会记住的。”

我随口道:“白芷、芎、独活、甘松、三奈、丁香、藿香、藁本、高良姜、角茴香、连翘、大黄、黄芩、柏木、兜娄香研末,榆皮面做糊和剂,用成线香,还有……”我的话还没说完,林蝈蝈早就听傻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少爷,你……你还是写下来吧,这么多,我……记不住。”

  我点点头说:“好吧,我尽快给你写下来,把配料的斤两也标清楚。”林蝈蝈欢喜地道:“谢谢少爷,你累了歇着吧,我去铺子里了。”林蝈蝈说完并不走开。我奇怪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少爷,你越来越怪了,你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一个女孩子,她长得是不是很美?”

  “她很美,不过我更喜欢她对我冷淡的样子,说明她心中无欲无求,和我一样,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凤毛麟角,遇到一个不容易。”

  林蝈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关了门走出去。我落寞地看着花架上的蕙兰,疲惫地闭上眼睛,心想,你不让我了解你,我就让你了解我,我要带你进入香的神秘世界,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些年我为何执意和研香的女子独处一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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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七 上午

  我在蓝大将军府墙外焦急地等林蝈蝈,这是我和他商定的一个认真的游戏。

  很长时间,视野中没有他的身影。我正准备回掬霞坊兴师问罪,扭头看到他赶着一辆马车而来。马车上装满麻袋,后面拖着一架大鼓风车。

  车到近前,林蝈蝈跳下马车。我看着马车上的东西:“这是干什么?”林蝈蝈快活地说:“让那个姑娘笑啊!这是我为你设计的。”我不满地道:“你在开玩笑。”

  林蝈蝈笑了:“不错,玩笑也是笑,只要她笑。来吧,下手。”我一把拉住林蝈蝈,严肃地说:“蝈蝈,我是认真的。”

  “认真是你的事,挣你双份钱是我的事,笑不笑是她的事。”林蝈蝈看着我的样子笑了,然后正色道,“少爷,别害怕,我保证她会笑得很开心。你见过雨吗?见过用花瓣儿做的雨吗?花瓣雨,像雪花一样从天上落下来,漫天遍野……”

  林蝈蝈说着解开麻袋,露出里面的花瓣儿,得意地看着我。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可是她怎么能看到呢?”林蝈蝈得意地:“你晕了,听到箫声不就是她在小竹林里吗?”

  真是太巧了,林蝈蝈的话音刚落,墙内的箫声突然响起来,正是那首《陌上别》。

  我和林蝈蝈兴奋地相互看着,林蝈蝈突然跑到马车前拆麻袋,一边拆一边低声叫着:“快,你摇风车,我撒花。”我一把拉住林蝈蝈:“你摇我撒。”

林蝈蝈坏笑着说:“我的胳膊这几天太累还酸着,摇得慢,雨下得不远不大,恐怕她不会笑。”我没有多想,跑到风车近前握住摇把:“好吧,我来,开始吗?”

  林蝈蝈运了一口气,坏笑着抓出一大捧花扬起来,低声命令:“开始——”

  我从未做过这么累的活计,一会儿便通身被汗水湿透,我疲惫地停住手。

  林蝈蝈一把一把在风车的风口处撒着鲜花,低声命令:“不许停,累不死就一直摇。”我拼命用力摇起来,摇把疯狂旋转,我汗如雨下,风车的风口处花瓣儿纷飞。

  她在小竹林里的石桌前吹着洞箫,《陌上别》的音韵让她的眼眸柔软而湿润。

  在她浑然不觉中,雪片般密集的花瓣儿从墙外飘过来,花瓣儿快活地落进小竹林里,并且从竹梢和竹叶间往下飘浮。

  第一片花瓣儿落到石桌上的时候,她浸在音韵里的那颗空灵的心轻颤了一下,微微一愣之间,箫声也停下来。她伸出纤纤素手怜爱地拈起那片花瓣儿刚要看,漫天的花瓣儿已经纷纷落在石桌上。她惊讶地扭头四顾,小竹林里已是落英缤纷。

  那是怎样的一种落英缤纷啊,在这个滚滚红尘里,在这个不容易找到任何一种感动的世间,最纯粹和最为真切的一个梦幻诞生了,它诞生得不真实,诞生得脆弱到一闭眼就会消失。她一定感觉到了这些,所以一下子站起身,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景致,激动中情不自禁移动脚步,尽情沐浴在纷落的花瓣雨中。

很久很久,她突然想到在这场花瓣雨中吹奏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慢慢把洞箫递到唇边,她想把《陌上别》永远停留在没有分别的那个瞬间,而实际上,《陌上别》进入尾声的时候,花瓣雨也稀疏下来,直到最后一片花瓣儿落地,走到竹林边缘的她止住了呜咽的箫声。

  她回身看着地上厚厚一层花瓣儿,突然泪流满面。半晌,她默默走开,头上的一片花瓣儿没有掉落,而一地花瓣儿被风吹得轻轻颤抖起来。




  那个害怕香味的妇人果然是她的母亲,就在她走出小竹林的时候,她看到了母亲冷冷的目光。她母亲看到她头上赫然粘着一片花瓣儿,生气地问:“你去哪儿了?”

  “小竹林里,怎么了母亲?”

  “你见到谁了?”

  “没有,那儿有很多花瓣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发现母亲的目光半信半疑:“你应该相信你的女儿。”

  “你要骗我,我饶不了你。”她母亲说完扭身走了。她的眼里是痛苦的神情,心也从花瓣雨的梦里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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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七 清晨

  我和王狄的第二次见面是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我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再到蓝将军府找那个神秘女子,王狄和铁笛公主、阿鲁台正从远处的街上走到了掬霞坊门口。

  铁笛公主看着走出走进的顾客:“我倒要看看这南京第一香粉铺有什么好的。王狄,你去问问,那个林一若在不在?”

  我急匆匆走出店铺,迎面和王狄碰上。王狄拦住我:“请问,林一若可在店内?”

  我仿佛认出王狄,不动声色地道:“很不巧,他刚要去蓝大将军府里玩耍。”

  王狄的神色一凛:“你说的蓝大将军,可是蓝玉?”

  “不错,正是。”

  王狄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蓝大将军府非寻常之地,怎么可以用玩耍二字?”

  我戏谑地悄声在他耳边说:“林公子身上有一块随意出入蓝大将军府的令牌,纵非寻常之地也奈何不了他,这是秘密,告辞。”说完我径直走开。

  “他跟你说什么?”铁笛公主走到王狄身边,忽然闻到香味,“这味道很特别,让人心旷神怡。”王狄并不在意这种香味:“他说林一若身上有一块随意出入蓝大将军府的令牌,这是个秘密。”

  铁笛公主不屑地:“既是秘密,他怎么会知道?”铁笛公主的话没有说完,王狄猛地和她互视一眼,两个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铁笛公主气极败坏大叫:“好啊,他耍我!”

  王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我找到接近蓝玉的办法了。我要先接近林一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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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六 夜

  对于这个夜晚的回忆应该还和王狄的一个梦有关,他在这个刚入夜的梦里完成了使命,这是他在现实里一直想做到的。在这个梦里,朱元璋斜靠在龙床上假寐,寝宫里的烛火跳动得异常慌恐,王狄手持弯刀慢慢从帘帐外闪进来,走到朱元璋背后。正受失眠困扰的朱元璋问陆子厚为什么总睡不着,王狄缓缓将刀架到他的脖子上,笑着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长睡不醒。朱元璋惊惧地睁开眼睛,王狄的手引出一片刀光,随着一声哀叫,书案上粗长的红蜡烛流下一串烛泪。

  事实上王狄在做这个梦时,朱元璋真的斜靠在龙床上假寐,陆子厚轻轻地为他捶腿。一名宫女领着长公主、驸马柯桐和锦衣卫的曹云急匆匆走进来,三人看了看朱元璋又互视一眼,知道来得不是时候。

  三人刚要往外走,朱元璋却坐直了身形。长公主高兴地说:“父皇,您醒了?”朱元璋微微颔首:“朕刚才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

  柯桐急忙道:“父皇,儿臣这些天和锦衣卫的曹云曹将军暗查蓝玉恶行,现在蓝玉和手下的三十多个将官正在聚会,他的女儿蓝心月生日,他很可能以此为名结党密谋。另外,他和浙江、广西、四川、福建的四个承宣布政使书信来往频繁,这是儿臣命人截下的蓝玉给浙江承宣布政使的信。”

  柯桐拿出一封信递给陆子厚,陆子厚把信交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信打开看着,神情渐渐愤怒。柯桐小心地:“儿臣怀疑蓝玉……”

  朱元璋伸手制止柯桐,半晌突然笑了,若无其事地问长公主:“平湖,这几天去过芳泽宫吗?”长公主急忙说:“去过,那天黛妃娘娘正和蒙古来的公主说话。”朱元璋笑了:“哦?她有兴致就好。”

  曹云大着胆子说:“皇上,微臣带人悄悄监视将军府,但是那些人并未出来,不过……天黑之前有一个人是从前门出来。那个人叫林一若,是掬霞坊的研香高手,黛妃娘娘的香粉就是此人所做。”

  长公主放下心来:“蓝玉为给他女儿过生日,曾让林一若做过香粉,也许他是去送香粉的。”柯桐语气坚决地:“不管是谁,只要和蓝玉接触,绝不放过。”




  长公主说:“他会和蓝玉有什么接触?难道会和蓝玉一道谋反?”柯桐反问:“你以前看出来蓝玉有谋反之心吗?”

  朱元璋心烦地挥挥手:“如果他只是去送香粉,当然和蓝玉没什么瓜葛,不过还是小心为好。”曹云急忙说:“微臣会派人跟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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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六 夜

  我一直怀疑我和王狄的相识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事实上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什么也没发生。就在这样一个香靡的夜里,我们无意间相遇,又无意间彼此离开。

  因为想不通如何取悦那个神秘的女子,因为忘记问她的姓名,我到风月舫吃酒。我吃酒的习惯是在桌案上燃香,然后对着窗外的秦淮河水出神。

  一条长几上的香燃了寸许,盘碟中的菜几乎未动,几个空酒壶倒着。司乐的女子们卖力地伺弄着丝竹,大厅里满是哄笑和猜拳的声音。而我只是阴郁地坐在船舫外的回廊上拿着酒壶遥望夜空,要喝酒时发觉酒壶已干,随手把酒壶扔到窗外的河水里。

  “拿酒来——”我大喊间扭头,恰好看到王狄走进来。

      看着他的神情我哑然失笑:“很好,又是一个借酒消愁的人。”王狄看都不看我,放在桌上一锭银子,自负地道:“不,我是因为快乐。”我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是渴望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和你分享的人呢?” 王狄被我的话说愣。

  我得意地说:“没有朋友可以分享的快乐……叫作窃喜。”王狄注视我良久,然后用很低沉的声音说:“朋友,过来坐。”我起身走到王狄的桌前,王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是我根本没有停顿,径直从他身边走出大厅,留给他的只是一串笑声。

  “最好的女儿红——”我走到风月舫门口,他一声痛快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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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在风月舫薄如蝉翼的玉屏后面,看着这些被酒和灯火烧红了粉面的娼妓,恨不得将一河碧水搅翻,让她们溺水而亡。

  我是水鬼,我从水里出来易如反掌。但是,我每出水一次不得不将超生的时间推迟,我不敢轻易出来。然而,总在水底又怎么能够寻到那个最为淫荡的女人?

  今夜的画舫里没有男人,男人是娼妓淫荡的源头啊!

  没有男人,她们对着谁笑?谁能分出这世上的笑容有真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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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夜秦淮”,你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月,哪是水里的灯火。

  由于它的辉煌,我竟不知道对它是恨是爱。我憎恨它蓬松在灯火里的欢笑,它使我无数次顾影自怜,徒生重重感伤。

  其实,我的憎恨根本没有来由。鬼魂是没有影子的,蛰伏在水中只能享受自己的孤独,


它应该是一片摇摇欲坠到水面的残叶,又偏偏吊在弱不禁风的梢尖。而我对它的爱是因为对今夜充满了期望和梦幻,能让我投胎的淫贱女子就融在这样一个壮丽的夜色里,也许她还没有来到,也许她就在这些人中间。我不会放过眼前任何一种能使我寻找到前生的景象,所以必须让刚刚理出些头绪的回忆戛然而止。

  在那些断断续续如飞鸿般闪现的碎片里,我明白了我的前生居然是一个倾心于为美人做香粉的公子,这使我感到异常欣喜和新奇,同时也不得不萌生出许多担心。因为我的前生对女孩“香软”的日思夜想,因为整日厮混于美人之间的这种营生,我会不会是一个猥琐的好色之徒?

  幸好在回忆中与南京第一美人蓝心月的相见还算正人君子,可是和龙轩贤弟谈及的蓝心月那个“香软”的话题呢?我怎么把它丢了?我和蓝心月有过关于“香软”的交流吗?那个神秘的女孩和我以后会怎么样?我怎么从未问过她的名字?

  我该从水里出来了,我是透明的,没人能够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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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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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回忆,需要用支离破碎的意念填满空空荡荡的大脑,然后再用迷蒙的目光搜寻眼前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给我带来启迪和暗示的景象,哪怕是一片早衰的树叶漫不经心地在水面上的飘落。

  其实,我对回忆的渴望与冲动都源自于对香味的感知。因为只有在各种各样的香味里,我的意念才肯迟疑地呼吸起来,像一条濒临干死的鱼又被扔回水中,享受着经历了磨难的幸福。

  时间太久了,我的脑壳和发黄的蚕茧一般无二。我总想把纠缠其中的东西宛若缫丝一样拽回到身体内部或记忆深处,可我无法把那些动辄断裂的线头重新打上一个固执的死结。这使我感到异常恐慌,我的记忆有着整整一百年的空白。没有这段回忆,我不能沿着前生的道路寻到后世,更不能从后世得到超生。

  隔年的种子不会发芽,我不能让本该年年复苏的生命荒芜。

  我的前生在哪里?我活着的时候是怎样一个人?我的后世又被谁放逐到了何方?尽管这种回忆和寻找那么艰难,但是还有什么比重生的渴望更能让一个鬼魂不顾一切?

  让回忆找到我的前生。

  让前生告诉我的后世。

  让后世给我超生的可能。

  很多时候,我的回忆常常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打断。这种恐惧以泰山压顶的姿势撞来的时候,我痛苦到不能自拔。痛苦的原由是因为遗憾,恐惧的原由也是因为遗憾。

  我是一个对遗憾极度恐惧的鬼魂?

  难道我的前生或者后世到处都充斥着遗憾?

在我的想像中,我可以没有貌美如花的情人,但不可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可以没有太多的酒肉朋友,但至少会有一位至真至纯的知己。那么,我的遗憾从何而来?我曾不止一次窃想这种遗憾与我的生命无关,甚至多次中断为何成为一个水鬼的猜测。

  我为何成为一个水鬼?那些遗憾深埋在我生命的哪些地方?回忆和重生一样难于上青天,但我不能因为恐惧和怯懦丧失和剥夺了重生的权利。

  现在,对于遗憾的恐惧又在心头作祟。但是,我必须让回忆的闸门打开,哪怕它把我的生命冲到蛮荒,哪怕它把我的生命埋于岩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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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六 下午

  事实上,不仅仅是蓝玉想诛杀朱元璋,那个后来成为我朋友的王狄也潜伏了很久。此刻,他正站在驿馆的院中一棵树下,尽量耐着性子看铁笛公主舞刀。

  铁笛公主收势走到王狄身边,顺手把刀扔给他:“不适手,把刀借我一用。”

  “你知道我的规矩。”

  “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王狄向屋里走去:“你的脾气就是让所有活着的东西都顺从你,包括草原上的云彩和流水。”

铁笛公主得意地笑着,突然出手从后面摘王狄的弯刀。王狄身形微晃,铁笛公主被甩在一旁。

  王狄回身:“你闹够没有?”说着转身推开屋门准备进去。铁笛公主大喊:“王狄,你好大胆,敢非礼我?”王狄愕然回身,忽又看到她的笑脸,无奈地走进屋中。




  铁笛公主跟进屋来,一把拉住王狄的胳膊:“王狄,我让你演示一下斜月刀法,我还从没见过,怎么样?就算给我道歉了。”

  “公主,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最后一次预习,以保万无一失。我详细计算过,我每心跳一百六十三下,便有一队卫兵从安阳桥上经过,如果计算无误,我在水中潜伏行走到心跳二百七十七下时上岸,应该距离养心殿还有整整一百步……”

  铁笛公主似乎对他的话不感兴趣:“我知道你特别想杀朱元璋和蓝玉,可我不看你的武功,怎么相信你呢?就算你不怕死,如果没有本领,说不定会破坏我们的计划。”铁笛公主拉着王狄往屋外走,二人站在那棵大树下。

  王狄显得很无奈:“看到斜月刀法的一定是我要杀的人,你还是免了,再说……就算让你看,也未必能看清。”

  “我听说过斜月刀法的厉害,但也不会像你说得那么神。”

  王狄并未答话,顿足之间一鹤冲天,刹时,院中除了弯刀劈空和衣袂飘飘的声音,看不清王狄的身影在枝桠间的穿梭和一招一势。

  铁笛公主正自疑惑,王狄又现身她的眼前。

  “王狄,你……这是轻功,或者叫……鬼魅之术,根本不是刀法。”

  “你随便管它叫什么,只是你记住,我走之后,不要叫我的名字。”王狄说完径直走出院门。“为什么不让我叫你的名字?”铁笛公主受到冷落,气极败坏地刚要回屋,忽然想起王狄的话,于是轻声叫道,“王狄。”

  铁笛公主头上那棵大树间有几片叶子飘落。铁笛公主并没在意这些叶片,反倒大声喊起来:“王狄,王狄——”突然,大树间的叶子纷纷飘落,宛若雪花满天,几乎把她罩住。铁笛公主惊异地抬头看着,伸手拈住一片叶子,陡地睁大了眼睛:满地的叶子和她手中的叶子一样,都从中间一破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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