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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5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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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初七 夜
想到王狄的时候,大部分回忆总是和风月舫有关,因此我断定王狄也和这个风月之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甚至曾怀疑这里有他暗中相好的女子。
是夜的风月舫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我一脸沉郁地坐在船舫外回廊里倚着花窗独饮,我不知道王狄什么时候来到了风月舫,我只看到他走过来看到我之后不觉一愣,但当看到我身边的几个酒壶,眼神里深藏了些许笑意。我已半醉,表情麻木地向他举了举酒壶。王狄想向我走来,但却被突然响起的笑声阻止,他改变主意在另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四五个喝醉的歌妓推搡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书生上了船舫。歌妓们用一条鲜红的绫子在画舫的排柱上绑他,他本来很脏的脸又被胡乱涂抹上胭脂香粉,模样像极了小妖。
歌妓们兴奋得忘乎所以,我和王狄在外面隔着这场闹剧相望,谁也不开口,好像在比耐性。书生挣扎着喊道:“学生已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何苦死命相逼?”
一位歌妓大叫:“我们可曾得罪过男人,还不是给他们卖艺?你要么唱歌要么抚琴,只要让咱姐妹高兴。”
书生难过地说:“学生命运不济,身世凄惨,如何能够唱得出来?”
另一位歌妓道:“那也得让咱姐妹高兴,不然你走不了。”
我和王狄几乎同时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的动作,依然没动声色,但我实在看不惯她们这样欺负一个男人,摇晃着站起身:“我来替他如何?”说罢从侧门走进舫中。
“我也可以。” 王狄也随之走了进去。
我和王狄走进舫中大厅,几个歌妓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想怎么样让咱高兴?”几个歌妓同声说。
我从一位司乐女子手中拿过洞箫,王狄的目光也在选择乐器。一位歌妓悄悄向同伴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狡猾一笑走了出去。
书生用眼神向我致谢,我淡淡一笑,王狄却无动于衷。
时辰不大,那位歌妓托着一把雕有龙头的独弦琴走了过来。我看着独弦琴不由皱眉,因为我从未弹过它,见得也很少。
“要会伺候它,我们就放人,不然你们也别走。” 歌妓得意地把琴放在桌上。
“请。” 王狄伸手向我示意。我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王狄看我为难,淡淡一笑间不动
声色地把独弦琴放在近前盘膝而坐,然后抬头看着我,等我率先吹奏。
我递箫于唇边,一泓悠扬的《半窗花影》响在风月舫里。王狄辨认了片刻乐句,轻轻用左手拨动独弦,右手在摇柄上抹滑倚颤,好不娴熟自得。
就在这个夜里,王狄醉心于用独弦琴和着我的笛声,他全然不知发生着什么,也不知道从此会改变他的爱情和生活。
也许是因为我的笛声,也许是因为王狄的独弦琴声,风月舫里沉默下来,而书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心神一荡间不觉吟唱出声,正是韩元吉的那首《薄幸》。
送君南浦。 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 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都莫 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 君住。趁酴香暖,持杯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一位有着两只灵秀天足的美貌女子从某一扇门里出来,她踏着音韵和《薄幸》的词意款款走着,最后面带忧伤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王狄。
一曲奏罢,我和王狄都朝对方淡淡一笑,同时也发现了她。她竟宛如泥塑,一动不动,而书生不知何时早已泪雨滂沱。
半晌,美貌女子幽声道:“独弦琴是失传多年的乐器,想不到公子却有如此高妙的技艺,令人佩服。”王狄急忙起身:“这是小姐的琴吗?在下卖弄了,见笑。”我站起身对众歌妓说:“怎么样,可以放了他吗?”
歌妓们无话可说,七手八脚地为书生松绑。
书生作揖道:“多谢两位恩公相救,郭苍子若有出头之日,自当涌泉相报。”
我连忙说:“不必客气,后会有期。”郭苍子擦拭着脸上的胭脂转身而去,美貌女子和王狄的目光无意间相对,二人忽地又扭头别处。
美貌女子淡淡地:“世上能弹独弦琴的人屈指可数,敢问公子师从何方高人?美貌女子说完看着王狄的神情,片刻又说,“公子不便说也罢,小酌只是随口问问。”
王狄的眼里闪着光:“你叫小酌?名字很有意思。”
美貌女子莞尔一笑:“我姓白,叫白小酌。”
王狄把琴递给美貌女子:“哦,白姑娘,谢谢你的琴。”
我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叫道:“我忘了一件事,我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我转身就走,王狄见我突然走开,情急之下要追出船舫。
美貌女子似乎有话要说:“公子……请留步。”
“对不起,我有要紧事,改日再见。”王狄说着匆匆追我而去。美貌女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独弦琴,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琴弦。琴音悠长且充满了玄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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