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四 夜

  一轮明月当空,风月舫黝黑的窗户里,窗扇被风吹得轻摇。

  这真是个适合纵情的夜晚,就在徐徐吹拂的暖风中,大厅里的王狄和白小酌走到窗口遥望无垠苍穹。

  白小酌的衣裳被风吹起,不禁用手捂住肩头:“公子,你方才所弹又好像不是那首曲子。”

  王狄笑道:“姑娘不知道《凤求凰》有文、武之分吗?”

  白小酌恍然大悟:“你弹的是……武曲?”

“不错,《凤求凰》乃是一百年前青城山一对仙侣所创,这也是他们相爱的见证,可惜天不遂人愿,被人活活拆散,二人从此天各一方,我……便是武曲的传人。”

  白小酌惊喜地说:“公子,你我相见真是缘分,文曲也是我的先人秘传。”

  王狄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一个让人心醉的故事,一个心碎的结局。”

  白小酌柔声而羞涩地说:“公子,小酌就是来和你重新完成这个故事的,这是先人的愿望……也是天意,让我在这儿遇见你,这太好了,你和我是他们的后人,也是这首曲子的传人,我们今晚……可以继续他们没有完成的这个故事。”

  王狄尴尬地:“姑娘的意思是……”白小酌激动地说:“今天十四,明天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月圆人圆,今天能遇见公子是小酌的福气,公子……随我来。”

  白小酌说着拉了王狄的手向舫中走去,王狄的脚步有些沉重。两个人轻轻拉着手在舫中走着,一扇扇紧闭的门擦身而过后,白小酌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间。

  烛影摇红中,一团喜气扑面而来。白小酌把王狄拉到床前,含羞为他解着衣扣。

  王狄下意识向后躲着:“小酌姑娘,我不想……我……我不想做嫖客。”

  白小酌的手不由停住:“公子错了,小酌今夜是替先人还愿,而公子代替的是你的先人。”

  “可这……毕竟是我们……我们还……”

  “不太熟是吗?一整夜的时间够吗?小酌只有这一夜了,只有这一夜……是自己的。”

  “可是……我身无分文,他们……”

  “从明天开始,小酌会用一生补偿这一夜欠下的亏空。”

  王狄还想说什么,白小酌轻轻捂住他的嘴:“公子不必说了,这个美妙的夜晚是先人们的,我们只是替他们做了没能做成的事。”

  “你这么说,王狄……甚是不安。”

  “公子,就算小酌自作下贱吧,小酌把冰清玉洁的身子给了你,总比给了那些……”

  白小酌哽咽地说不下去,流泪放下柔软的流苏纱帐。王狄的心陡地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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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四 夜

  王狄本该在杀朱元璋的前夜养精蓄锐,却有一件事让他不能入睡。他记得白小酌的话,他说不清楚出于什么目的,只让脚步带他来到了风月舫,他静静站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看风月舫的眼神有些犹豫不定,就像他那一刻的心。

  风月舫中早已人满为患,吵闹声不绝于耳,在大厅里最显眼的位置,竖着一道四扇的描金屏风,恰好把大厅的喧哗与宁静隔为两段,中间摆放的桌上放着一把独弦琴,上面缀了两朵红绸花。

风月舫的管事葫芦瓢兴高采烈地从屏风后面闪出来,干咳一声大叫:“各位爷久等了,今天是我们风月舫小桃红的开苞大会,底价一百两,只要各位爷有银子有气魄,您就能拔得头筹独占花魁。看见没有?美人就在这屏风后面,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姑娘有言在先,她瞧不上眼的,和她无缘的,你就是搬座金山横在这秦淮河上,她也不答应。”

  有人大声叫道:“葫芦瓢,别光吹,叫出来让我们瞧瞧,值不值一百两?”

  葫芦瓢笑道:“我们小桃红说了,谁出的价高就近前和她说话,但是和她有缘的人,今夜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葫芦瓢这就给大家开板儿搭价。”

  风月舫里的吵闹声传到王狄耳朵里,王狄脑海中现出白小酌姣好的容貌,眼神中满是惋惜。我相信王狄是个性情中人,所以他明白当一个女子给一群男人快乐的时候,她的尊严即被撕毁了,当一座画舫给一个女子快乐的时候,她的牺牲便是得到了应有的补偿,而今夜的风月舫肯定是沸腾的,因为男人们的眼睛和欲望都将被一个女子的容颜照亮。王狄沉默了,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白小酌的嘱托。

  在这个近似疯狂的时候,有人出到了三百两纹银,人们尊他为老倌。

  葫芦瓢开心地大叫:“这位爷好大方,出到三百两了,哪位还出再高的?说呀说呀,银子算什么东西,跟自家老婆裆里掉出来的一样,没了再拉,我们小桃红色艺双全,天下难寻,再不说可没机会了,哪位爷再来?”

  男人们只是小声议论,无人敢再报价。

  王狄终于走进了风月舫,他从远处挤进来,鹰一样的目光看着那道屏风。

 老倌趾高气扬地大声道:“美人,银子我出了,请现身弹奏吧!”

  风月舫里静下来,人们都等着白小酌表态。

  稍顷,白小酌在屏风后面淡淡地说:“我从未说过要走出这道屏风。”

  人们都是一愣,老倌继续道:“只要你走出屏风,在下身上的银票今天全部放在风月舫。”白小酌不屑地说:“公子买的是我这双脚不成?”

  人们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也有些起哄地看着老倌怎么收场。

  老倌的脸有些红:“是又怎样?只要你肯出来。”

  “我并非贪图银两才来这里,你恐怕要失望了。”

  “太不识抬举,你会后悔的。”

  白小酌冷了声音道:“只要敢和所有喜欢风月舫的男人为敌,这倒是个有趣的游戏,你何不试试?”

  白小酌一边说话一边隔着屏风的缝隙寻找,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的王狄。王狄也正看着屏风,只是脸上的表情阴晴难辨。

  白小酌满意地笑了,换了极柔的声音道:“实不相瞒,我有个心愿,今夜能让我走出这道屏风的人,必须也会弹独弦琴。”

  “你这是耍赖,这么怪的乐器谁会弹?”

  “他现在就在舫中。”

  人们不由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醋意,仿佛除了自己,别人都是会弹独弦琴的人。

  老倌气极败坏地喊道:“那好,在下今天花三百两银子不看女色不听曲子,倒要看看这位让美人倾心的男人是谁?让他站出来。”

  白小酌深情地说:“这位公子虽是异域之人,但与这把独弦琴却颇有缘分,只要他肯今天弹上一曲,我愿斗胆卖弄为他弹一阙独弦琴的圣曲,算是对他的仰慕,因为世上听过这个曲子的……绝超不过两个人,这也是所有弹独弦琴的人梦寐以求想听到的。”

老倌恨恨地说:“干吗说得这么玄妙?你说的圣曲叫什么名字?”

  白小酌一字一顿地道:“凤、求、凰。”

  人群中,王狄的眼睛陡地睁大,情不自禁大喝一声:“你再说一遍——”




  众人被喊声吓了一跳,齐看王狄,而王狄挤出人群一步步来到屏风前,激动地想透过它看清后面的白小酌。

  白小酌惊喜地呼唤:“公子,你终于现身了。”

  白小酌说罢示意身旁的婢女,婢女绕过屏风抱了琴递到王狄手里。

  王狄激动地看着独弦琴,抬头看了看众人,随即淡淡说道:“诸位,你们可以走了。”

  人们根本没有走的意思,王狄看了看人们的神情也不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盘膝坐下,然后随手挥了挥衣袖。

  众人被一阵劲风荡得东倒西歪,舫中的灯笼刷地熄灭,只有屏风后面的灯笼亮着。人们这才情知不妙,纷纷抱怨着四散而去。

  舫中静下来,王狄陷在屏风的阴影里,静心片刻,动情地弹起来。

  白小酌在第一个音符响起之际,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公子,你居然也会《凤求凰》?”

  空旷的风月舫中,王狄动情地弹着独弦琴。白小酌走出来站在他的身旁,脸上的泪水让灯笼透过来的光映成红色。

  良久,琴声停止,画舫里奇静。两个人默默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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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四 下午

  我正在研香台前为黛妃娘娘研香。莲衣也在这个房间里,我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纱帐。她正靠在我为她安排的临时榻上小憩,从昨夜起她就跟着我奔波,此时真的很累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为黛妃娘娘做香粉了,我已经知道黛妃对香品的品味与喜好,所以香很快就研好了,心便又不安分起来。

  早晨与莲衣在楠溪边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就在朝霞渐渐淡去的时候,我带着莲衣找到了那朵还带着露珠的紫金钗。不喜欢香味的莲衣也被那奇异的香气吸引了,我们一起恣意地嗅着、享受着……那一刻,我感到了幸福。

  我记起了大家见到莲衣时的奇怪的表情,还有父亲那充满不信任的眼神。

      快正午的时候,我带着莲衣回到掬霞坊。我落落大方地向大家介绍说:“她是我的 朋友。因为家里遇到了一些不好处理的紧急事情,要在掬霞坊暂住一些日子。”

  父亲显然对我这种先斩后奏的做事态度极为不满,但当着莲衣这样一个美丽柔弱的女子也不好发作,只好严厉地看着我说:“还不快去研香。黛妃娘娘已经派人来说,明天一早就要来取香粉。”




  我正在研香台前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就听得院外一声长宣:“林一若接旨—”

  我不大情愿地起身来到门外,只见陆子厚带着一队官兵站在那里。陆子厚见我出来,面露喜色:“皇上有旨,宣林一若明天上午带着研香的器具进芳泽宫。”

  我心中大为不解:“父亲不是说黛妃娘娘要派人来取香粉吗?还有为什么要带着研香的器具进宫呢?”

  谢主龙恩后,我将陆子厚拉到一边,悄声问:“陆公公,能告诉我皇上想让我明天进宫做什么吗?”

  “咱家听说,是黛妃娘娘与金兰公主推荐你进宫去与西域来的研香师拼香。如果你能胜了他们,赏赐少不了的。要是输了,你这掬霞坊可就别指望开下去了。”

  我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陆子厚不耐烦地转身欲走:“明天来时别忘了带上你给黛妃娘娘做的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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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四 凌晨

  我和莲衣来到平时我搜香的楠溪边。

  我们在清晨的霞光中走着,溪水把朝霞化成点点幻影,风吹竹叶的声响和小溪的欢笑融为一体。莲衣始终拿着她母亲给的那个小包袱,这使她的脚步有些不稳,每次我上前搀扶,莲衣总是不谢也不拒,然后平静地丢下我往前走去。

  我实在忍不住,追上去站在莲衣对面:“哎,你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一天才说了三句话。”

  “觉得我很奇怪是吗?”

  “是啊,还有你母亲,她为什么憎恨香粉?她跟蓝玉有仇吗?”

  “没人能改变我母亲,除非命运。”

  “你们母女真是奇怪。”

  “我也觉得你很奇怪,你说带我到掬霞坊,可这里不是。”

  “我把你带到这儿,是想让你看一种很奇异的花,它的名字叫作紫金钗。因为它沾着露水的时候最香。”我说话的时候痴痴地看着莲衣,“我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得感谢朝霞,是它给你的脸庞染了一抹红晕,不再……不再那么苍白。”

  “我也感激它,不过……不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

  我笑了:“愿洗耳恭听。”

  莲衣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它让我再一次明白,除了天上,人间没有温暖。”

  “那是你的心里没有温暖,你的心不愿意接受温暖,你没有感觉到吗?我就是上天派来给你带来温暖的人,一直到把你的心暖过来。”

莲衣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弯腰从溪边捡起一块心形的石头:“你能跟我出来,其实心底里就是相信了我。除非你的心像这块石头,不,我这么说是不对的,就算你的心是这块石头,我也要把它捂热,天天捂着它,像女娲补天一样,我不相信捂热它比补天还难。”

  莲衣扭头看着我:“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我固执地说:“有,等它热过来。”

  莲衣莞尔一笑。我真诚地说:“我要把它带走,证明给你看。”说着,我把那块石头放进怀里,把手捂在上面。

  “公子,你还记得那场用花瓣做的雨吗?”

  这是她在笑过之后说的话,这句话让我的心瞬间飘摇得四散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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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三 夜

  就在我带莲衣离开蓝大将军府去往郊外时,许多事情发生了。




  黛妃娘娘想找我商议拼香的事,铁笛公主也正在驿馆里趾高气扬地对四个西域研香师训话,其实目的相同,都是为了让对方输得一败涂地。

  铁笛公主道:“你们尽管展示绝学,我相信你们是最棒的,况且我已经安排好了,王狄将军到时候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一位研香师说:“公主放心,我等绝不会给蒙古丢脸。”

  铁香公主:“没事了,你们下去准备吧。”

  四个研香师点头称是急忙离开,阿鲁台和王狄推门进来。铁笛公主看了一眼王狄,独自转身向里屋走去,王狄好像明白什么,随后跟了进去。

  铁笛公主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王狄:“你想好怎么对付林一若了吗?”

  “我来不是跟你说这些,我原想在黛妃寿宴之后,朱元璋出正阳门劝农的时候下手,后来…… ”

  “你不是一直说先杀蓝玉后杀朱元璋吗?”

  “我有一法可同时将二人杀死。”

  铁笛公主腾地站起身,兴奋地说:“这是我哥哥的愿望,说说看。”

  王狄凑到她的近前:“西域有一种厉害的迷香叫作‘罩天散’,如果在朝歌之上以拼香之名播散,会有很多人中毒,到时候……”

  铁笛公主的脸突然冷下来:“你不要说了。我不想让天下人耻笑我们用这样的手段迷杀朱元璋。如果我要杀他,定是凭我的武功。”

  王狄想争辩,铁笛公主摆手制止:“你不是一个怕死的人,身为武士和刺客,应该知道靠什么赢得蒙古人的尊重。”王狄沉吟片刻道:“那好吧。”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王狄出了驿馆,四个研香师也随后出门,王狄为了掩人耳目从旁边一堵墙后闪身出来,看了看四周无人,步法敏捷地向四人跃身而去。西域研香师们猛见有人横身面前,惊恐地想喊,王狄已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王狄低声对他们说:“不要害怕,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四个西域研香师惊魂未定中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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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三 夜

  这个看似平常的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简直应接不暇。

  我和莲衣以及蓝心月在一曲终结的时候,莲衣率先站起身来拿着洞箫走下凉亭,我以礼貌为名送莲衣到那座低矮的耳房,因为我有话要问,因为她的话让我疑惑。

  我在路上感激地说:“如果没有你的箫声,后果不堪设想。谢谢你,莲衣。”莲衣淡淡地说:“我是无意的,她是好意。”

  我又说:“不过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蓝心月以姐妹相称?她说你是蓝府的下人,可我看不像。”莲衣淡淡一笑:“下人有什么不好?我习惯了。”

  我还没有反驳她的话,院内突然响起说话声,接着蓝玉和李沫、张举的人影从一处高墙后面闪出来。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拉着莲衣躲进门前的修篁之中。

  只听蓝玉兴奋地道:“等后天杀了朱元璋这个狗皇帝,我蓝玉做了万乘之尊,你们两个定是我的开国元勋。”李沫恭敬地:“多谢大将军提携。张举急忙说:“李兄此言差矣,你应该说……谢主龙恩。”三人说笑着走向一条小径,我看一眼莲衣,莲衣也正惊恐地看着我。

  莲衣嗫嚅道:“你……听错了吧?”

  “我说过听到什么了吗?” 我笑莲衣的紧张,转身要追过去看个究竟。

  莲衣突然抓住我的手:“你走吧,不要……管闲事。”

     我看着她的样子,欣喜地说:“你在担心我吗?这个闲事我管定了,既然你不是蓝家的人,就不应该受到牵连,还有你的母亲,我要带你们走,离开这儿。”

  我说完便拉着莲衣的手跑起来,到耳房前猛地把门推开。莲衣的母亲惊愕地回头间,冷冷的目光从我脸上转到莲衣的脸上。莲衣像做错事一般慌乱地低下头。

  她愤怒地过来拉扯莲衣,我把莲衣护在身后:“老人家,不要怪你的女儿,是我要来的。蓝玉要杀朱元璋,你们不应该再呆在这个是非之地,很危险。”

  她惊诧地看着莲衣,莲衣怯怯地点头。

  我着急地说:“成败尚且不论,跟我走吧,去掬霞坊躲一躲。”

  她突然怪异地看着我:“掬霞坊?你是掬霞坊的人?”

  我诚恳地点点头:“老人家,掬霞坊的人都是热心肠,请相信。”

  莲衣也急忙道:“母亲,我们跟林公子走吧,这里太危险,会被满门抄斩的。”

  她奇怪地看着我和莲衣,半晌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包袱递到莲衣手里,又小声说着什么。莲衣不情愿地接过包袱,神情更为着急。

  她好像在极力控制情绪,叹了口气说:“姓林的,麻烦你把我女儿带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她回来,我会去找她的。还有,我见到我女儿的时候,她要好好的,有一点差错,我把你的掬霞坊烧了。”

  “老人家,我一定做到,可是你……”

  “我李惠儿等这一天多少年了,我要……看着蓝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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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二百年。

  我从不认为我有着二百年的生命,生命应该是一副真实的血肉之躯,让我遗憾的是那副血肉之躯消失的时候,我不知道惊愕的灵魂被遗弃在了哪一个路口。谁能告诉我死时的年龄有多大?我知道一个鬼魂的思想是会停留在灵魂飘散的那一瞬间的,可是,我用什么来证明那一瞬间我是成熟还是幼稚?

  我希望我的前生能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希望我的前生和一个女子爱得崇高而且接近悲壮。在这种悲壮里,我们恨不得借对方的生命活着,这种活着对于旁人毫无意义,这种活着旁人无法窥尽端倪。那是怎样秘而不宣的快活啊,就像滚滚红尘里一场无限甜蜜的偷生。那将是两个同时容下两颗心的胸膛啊,它承载着的是对方所有的渴望,因为那份感情过于强烈,自己的生命反倒退隐得无影无踪。

  如果我不是鬼魂,如果我能回到前生,我一定和一个女子完成这个愿望。

  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和她的眼睛近在咫尺,用所有的爱情把她的爱情全部打开,我和她的心跳会缓慢下来,像背负着沉重的人生的礼物,又宛若一棵树向另一棵树在想像中的靠拢。我想,我和她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将和对方交换,都知道在互相融入对方时会有重生般的疼痛,所以靠拢得会义无反顾又小心翼翼。

我的手会始终引导着这次疼痛的节奏,它会始终不敢离开她的胸口,因为害怕那颗心像跌落悬崖一样失足而亡,所以就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量把那两座灵秀的乳峰推倒。

  那将是一片赤裸的原野,它静静地横陈下来,连地下的暗流都停止了涌动。

  这是重生前的沉默?这种时光会凝固多久?

  一切都会静止下来,只有两座乳峰间的小溪旁若无人地叮咚作响。

  那是我的眼泪?不,那是她心里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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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三 夜

  我想走到桌边抚琴,可我的双手分明抚住了她光滑的腰肢。

  我想抱着蓝心月走向那张垂着流苏的绣床,蓝心月却随着我伸来的手向后退去,我的指尖刚刚触到她的肌肤,她躲了手臂像一条鱼一样游开,我僵直着伸出的手中是她滑落的那件披风,而当那件披风从我手中滑落的时候,她又微笑着向我游来,放在我手中的是一张古琴。

  我一直喜欢抚琴时那种静谧的享受。

可是,当我的手指拨动了琴弦,那种心境竟逃遁得无影无踪。

  我疑惑地看看窗外,又看看这张琴,如果把这缕琴声当作指尖的呻吟,蓝心月一定准确地抓到了每一个音符后面的颤音,她用她的智慧顺着颤音的流波逆流而上,她斜睨着我的指尖,一定认为我的每一个指尖上都长有一颗心,她想扼住它们的脉搏,甚至想做这些生灵的主人。

  蓝心月不是一条鱼,她是披着一头湿漉漉齐腰长发的水妖。她柔软的四肢在空气中的舞动完全和在水中游动一样,而她细细腰肢的曼曼扭捏更令我血脉贲张,无论她怎样如痴如醉地舞蹈,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始终不离我的眼睛,我的脸颊被她的双眸映射得通红。我觉得口干舌燥,丹田渐渐虚空,琴声变得淫邪无匹。

  陡然,我的耳畔听到一泓箫声,是《陌上别》,莲衣的《陌上别》。它宛若一道凛冽的甘泉注入我的四肢百骸,我激灵灵打个冷战,猛地清醒,琴声戛然而止。

  蓝心月止住舞蹈,疑惑地问:“公子为何不弹了?”

  我冲动地说:“你可曾听到箫声?”

  蓝心月觉得莫名其妙:“心月的耳畔只有公子的琴声。”

  我放下古琴起身,大脑也渐渐变得清醒:“方才在下弹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箫声,和我的琴声相和,美妙至极。我想……若是有那箫声相伴,今夜才是一场平生难遇的快事。”蓝心月有些伤心:“许是公子的幻觉吧?”我固执地道:“请小姐叫她来。”

  蓝心月无趣地说:“她……一向足不出户,不懂得人情事理,心月怕扫了公子的雅兴。”我没说话,不悦地看着蓝心月。

  我很想听莲衣的脚步声,可惜,因为那声音的怯懦和细碎,响在这空旷和森然的将军府里,就宛如几根雨丝润在宽博的水面上,卑微到悄无声息,但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侍女鹿儿领过来。

  莲衣的一袭鹅黄衣裳是新换的,裙子下摆还有些褶痕没来得及抚开。我想,这衣裳定是在某一只箱子的衣物下面深藏了许久,上面淡淡的霉味让人心酸。

  拿着洞箫的莲衣走到门口,不再往前迈一步。蓝心月和我从屋里出来,莲衣看到我后并无反应,只把目光定在蓝心月的脸上。

蓝心月假装热情地说:“莲衣妹妹,这么晚了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掬霞坊的林公子请你合奏一曲,进来吧。”莲衣静静地说:“我不喜欢‘七步迷香’的味道。”

  蓝心月慌乱地掩饰道:“哪里是什么‘七步迷香’,只是普通的檀香而已。”

  莲衣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对不起姐姐,可能是我闻错了。”说完转身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我随莲衣来到凉亭,蓝心月面露失望,但很快招手示意侍女将古琴拿到屋外。

  月下,我和蓝心月抚琴,莲衣以箫声相和。蓝心月妩媚地看着我的侧影,我却不时地看着莲衣的神情。莲衣神情专注地吹奏,月光给她的脸洒上一层冷霜。

  也许是蓝心月过分强调了主人的位置,才使得琴声格外尊贵和盛气凌人,而琴声本是没有富贵贫贱之分的,但是琴声又不可能不为人心所用,凭蓝心月的技艺,她不可能不把心境揉捏到琴声之中,于是,在她高贵的琴声后面,我和莲衣索性用指尖窃窃低语。

  在莲衣怯生生的笛声边缘,我一次次轻扣了琴弦的脉搏,我想用旁人无法解读的语言告诉她,在这月下能够见到她,我是如何的欣喜,又是如何的悔愧不已。而她分明听懂了我的琴音,她在小心翼翼用笛声追随蓝心月的同时,居然能够巧妙地和我的亲近与问候若即若离。

  我的琴声变得柔媚而真诚。我像一个用琴声来偷情的人,我很快活。


我很庆幸我在前生没有使蓝心月的诱惑得逞。

  我更感激莲衣用一泓凛冽的箫声抵御了“七步迷香”的魔力,但是蓝心月会就此罢手吗?那个柔弱的莲衣,我们是不是在前生相爱?在我以往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里,曾经出现过稍纵即逝的欢爱场景,那个女子是谁,蓝心月还是莲衣?那个男人是我还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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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十三 夜

  狂风刮到入夜,苍茫天际的浮云全部吹散,快满的月亮像被清水洗过。

  王狄没能等到我,蓝心月却把我从掬霞坊带到了蓝大将军府,这也许是我的劫数,可是我怎么会答应跟她走呢?这是一个谜。

  我隐约记得一个洞房的模样。其实,它根本不是洞房,而是蓝心月不知何故把她的闺房布置得和洞房一样。在这个闺房的外间,隔着晃动的水晶珠帘看去,里屋烛影下的香帏、锦帐、流苏及女儿家的神秘气息尽数显现。我怎么会去她的闺房呢?是因为她的引诱还是因为我的放纵?我疑惑不解,更为那份肉欲横流的感觉尴尬不已。

  我一直不喜欢过于聪明的女人,我之所以不喜欢她们并非抱有任何成见,而是她们的聪明会使我心里的一些优越感和安全感逐渐消失。

我好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大事可以经历的人,但我天生有一种对付聪明女人的方法,我善于装疯卖傻。长期以来,我和聪明的女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我能够尽快让她们在我身上发现弱点,同时也会让她们知晓我的弱点,她们既改变不了也不可能愈陷愈深。我以为做到这样就大功告成了,但是我愚蠢得一塌糊涂。聪明的女人也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比如蓝心月,她的聪明是裹在漫不经心之中的,而那种漫不经心才是精心设计出来的。

  聪明的女人可怕,漫不经心的聪明女人更可怕。喜笑颜开的蓝心月就是在漫不经心中频频劝我饮酒,鹿儿在一旁服侍。府中响起二更的梆声的时候,我摇晃着站起身要走,蓝心月急忙起身扶住我,并且下意识看了一眼里屋的锦帐。

  “若不是心月三邀五请,公子怎么会来?心月还有个愿望未了,求公子稍坐片刻。” 蓝心月柔声道。“你……有什么心愿?”我的头很晕。

  “心月想让公子为我亲施‘月瘦如眉’的香粉,然后和公子合奏一曲。”

  “时辰不早,有些不便。”

  “这话从公子口中说出来很是滑稽,世上谁人不知公子放浪不羁不拘旧礼?心月会……会瞧不起公子的,答应了吧,心月这就去焚香沐浴,以示对公子的尊重。鹿儿,替我把檀香点上。”蓝心月对鹿儿暗使眼色,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我的肩头。

  鹿儿会心地点头,脸上掠过一丝窃笑。

  我丝毫没有察觉,这么清澈的月亮下面,会有什么不测发生呢?

我以为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都会心如止水,我以为纵是看到蓝心月赤裸着胴体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静若泰山,可是我错了。也许是第一次置身在这间与洞房一般无二的闺房里,面对满眼的香帏、锦帐、流苏和神秘的女儿家的气息,我感到耳热心跳,更糟糕的是鼻息间嗅到了蓝心月刚刚燃起的那炉檀香。檀香中有股令人亢奋与冲动的味道逼得我心旌摇荡,我急忙闭目低首强定心神。

  蓝心月出来了,拖着一头刚洗过的长发和满身的玉兰花香。

  我闭着眼在心里寻找着睁开眼睛时的那份镇定自若,缓缓使眼波逆流而上。我没有看到刚刚在脑海里闪现的那个赤裸的胴体,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而她偏偏用软绫将女人最隐秘的部分遮得慵慵懒懒,更令我想入非非。幸好她脸上一直露着鬼魅一样的微笑,没有对我眼神的不恭现出不快。

  我迷离的眼神一时无法偏离她裸露的小腿、手臂和那条黄色纱质披风,这使我感到非常惊讶和沮丧,我的定性从来不会如此脆弱,这是怎么了?

  蓝心月甩了甩湿漉漉的齐腰长发,坐在我的身边。

  “公子,心月这样是不是很难看?知道心月为什么会不施脂粉以素面和公子坐这么近么?心月想证明自己愿意和公子坦诚相见。”

  “多谢小姐的信任。”

  “公子,妆匣里应有尽有,从现在开始,心月就把自己……交给公子了。”

  “在下施粉倒还可以,可是画眉染唇却从未做过,小姐还是不要难为在下了。”

  “公子的话让人难过,心月在梦里每天都让公子为我画眉染唇呢。再说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让别人看,我也不看,我是让公子画给你自己看的。”

  我真的以为凭我的定力,纵使和蓝心月耳鬓厮磨也不会发生什么,所以尽量使自己变得坦然起来,即便是用手轻轻抚住她的下巴,为她描上那两弯蛾眉,抑或是用水沾了唇纸上的颜色替她把温软的樱唇染红,甚至我闻着她鼻息都能控制好自己的心跳。

  也许蓝心月知道我会肆无忌惮地看她,所以一直闭着双目怂恿我的眼睛,就连我要施粉的时候,她把搭在肩上的披风褪下也不例外。

我以为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都会心如止水,我以为纵是看到蓝心月赤裸着胴体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静若泰山,可是我错了。也许是第一次置身在这间与洞房一般无二的闺房里,面对满眼的香帏、锦帐、流苏和神秘的女儿家的气息,我感到耳热心跳,更糟糕的是鼻息间嗅到了蓝心月刚刚燃起的那炉檀香。檀香中有股令人亢奋与冲动的味道逼得我心旌摇荡,我急忙闭目低首强定心神。

  蓝心月出来了,拖着一头刚洗过的长发和满身的玉兰花香。

  我闭着眼在心里寻找着睁开眼睛时的那份镇定自若,缓缓使眼波逆流而上。我没有看到刚刚在脑海里闪现的那个赤裸的胴体,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而她偏偏用软绫将女人最隐秘的部分遮得慵慵懒懒,更令我想入非非。幸好她脸上一直露着鬼魅一样的微笑,没有对我眼神的不恭现出不快。

  我迷离的眼神一时无法偏离她裸露的小腿、手臂和那条黄色纱质披风,这使我感到非常惊讶和沮丧,我的定性从来不会如此脆弱,这是怎么了?

  蓝心月甩了甩湿漉漉的齐腰长发,坐在我的身边。

  “公子,心月这样是不是很难看?知道心月为什么会不施脂粉以素面和公子坐这么近么?心月想证明自己愿意和公子坦诚相见。”

  “多谢小姐的信任。”

  “公子,妆匣里应有尽有,从现在开始,心月就把自己……交给公子了。”

  “在下施粉倒还可以,可是画眉染唇却从未做过,小姐还是不要难为在下了。”

  “公子的话让人难过,心月在梦里每天都让公子为我画眉染唇呢。再说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让别人看,我也不看,我是让公子画给你自己看的。”

  我真的以为凭我的定力,纵使和蓝心月耳鬓厮磨也不会发生什么,所以尽量使自己变得坦然起来,即便是用手轻轻抚住她的下巴,为她描上那两弯蛾眉,抑或是用水沾了唇纸上的颜色替她把温软的樱唇染红,甚至我闻着她鼻息都能控制好自己的心跳。

  也许蓝心月知道我会肆无忌惮地看她,所以一直闭着双目怂恿我的眼睛,就连我要施粉的时候,她把搭在肩上的披风褪下也不例外。

我把“月瘦如眉”扑到她脖颈下面,右手开始轻微地颤抖。我早已看到她脖颈下面那抹凝脂般的酥胸,就在那层薄薄的鹅黄色的丝衣下面,藏着我梦寐以求的“香软”,我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香软”中两点悄悄凸起的硬壳。我只要伸手捂住它,所有对它的困惑便会全部解开,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不应该错过。

  我的左手指尖刚刚触到那袭亵衣,身形猛地一晃,竟被合身扑来的蓝心月紧紧抱住。为


何这样巧?难道蓝心月在我浑然不觉间悄悄睁开了眼睛?我的整个身体陷在一团充满欲望的柔软里,冲动似乎要厚积薄发。

  “心月今夜……不让公子走了,公子可愿意?”蓝心月的声音很细很小。

  “这也是……我……我心里想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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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等全发完了再看,嘎嘎
两只虫虫 两只虫虫 跑得快 跑得快 一只不吃肉肉 一只不吃菜菜 真奇怪 真奇怪

◢██◣◢  这位同学,你的灵魂现在比大西洋还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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