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绡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夹克,长长的黑发也扎到了脑后,手上也带了黑色的手套,手上拎着一个银白色的长长箱子。

“你这是要干什么?”陈开见了他的打扮,吓了一跳。尤其是他穿了黑色的衣服,更是难得一见。

“进去找人啊,你也去穿了衣服吧,我们一起去。”

“什么?真的要我进去?”

“陈开,你是注定要踏入黑暗世界的人,早一些接触对你有好处!”绯绡盯着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注定要踏入那个什么世界的人?”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说着顿了一顿:“你终究还是要变成王子进的,我要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陈开瞪着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慌忙跑进屋去,套了一件T恤就出来了。


“走吧!”绯绡说着,拉着陈开的手,陈开只觉得他的手冰冷而坚硬,这个人对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感情呢?

“我们怎么走?”陈开纳闷,就这么拉着手站着吗?估计连大门也出不了。

“哦!”绯绡转过脸盯着陈开看了一会儿“你能马上就睡着吗?”

“咦?”陈开被他一双幽深的眼睛盯得发毛:“这个本事目前不行!”

“那你就忍着点吧!”

“忍着点什么?什么叫忍着点?”陈开很纳闷,可是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升了起来,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好像不会干什么好事情的。

果然,只见绯绡从桌子上拿起不知什么东西,他还没有看清,就见他一回身,一扬手,动作之麻利,他根本就无法闪避,接着头上就是一阵剧痛,“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看到的就是绯绡一脸狡诘的笑容,在正午的光线下格外的耀眼。


“唉呦呦!痛死我了!”陈开揉了揉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触手所摸是一片冰凉,是青色的石块铺的路,石缝里还有深绿的苔藓,凉凉滑滑。

这是哪里?抬眼一看,红色的砖墙立在狭窄的街道两旁,街上有几个人,来来往往,但是都是没有脸孔,眉目不清。

“哇!这是哪里啊!”他一下跳了起来,自己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

“喂,你安静一些好不好?我们现在就是在那幅画里啊!”后面一个声音传来,陈开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那个没有人性的老板的。

听他这样说,他仔细看了看,果然,周围的人都穿着中世纪的木屐,女人还穿着厚厚的土布裙子,男人穿着绑脚的裤子和夸张的肥大的上衣。

“走吧,我们这就去找了那个东西出来!”绯绡说着就拉着陈开沿着粗糙的青石路往前走。哪知一回头看陈开一脸幸福的白痴表情:“你怎么了,这是?”

“这是国外吗?这是古代吗?我终于可以免费旅游了,嘻嘻,以前都没有走过这么远呢!”陈开幸福的叫着。

“旅游?”绯绡一脸冷笑:“小心不要把命丢在这里是真的!”说完,把手上提的箱子往地上一放,“给你两件防身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是什么?”陈开很纳闷,他们不是像上次一样把人找回来就行了吗,难道还要找谁打一架吗?


还没等说完,绯绡已经打开了那个银白色的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堆乱起八糟的东西,有药水,有纸符,还有长刀。

绯绡从里面拿了一把匕首给陈开:“这个给你,上面画了咒符,一般的魔物都可以砍倒!”说完又拿了两个可乐的罐子出来:“里面装了鬼怪害怕的盐和少量的火药,不过这是在画里,能不用就不用!”又塞到陈开怀里。

“你你你,你是恐怖分子吗?”陈开见了他的东西,感觉自己的腿又在发软。

“什么分子?”绯绡侧脸看他,眼睛里全是寒意。

“没,没有什么……”陈开被他看得收了声,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这个美丽的恶魔给宰了。

他自己从箱子里面拿了一把长刀,随手就插在了腰后,陈开看他黑色的夹克里,好像还有金属的光一闪,“不会是枪吧!”想到这里,就不敢想了,忙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感觉上这个叫做绯绡的少年,空有一个如花的皮囊,却是没有半分感情,而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入一个危险的漩涡。

两个人沿着崎岖的路走了一会儿,两边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异状,因为是在画里,所以时间并不会改变,周围走过的都是没有表情的画里的人物。

也不知转了多久,还是找不到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像血迹一样的褐色油彩,也没有人穿了那个颜色的衣服。

“这位先生,你长得好美丽啊,能让我给你画一张画吗?”街角一个穿了绿色衣服,有着乱蓬蓬头发的青年说。他伸手拿着一只炭条,眯起一只眼睛看着绯绡。

“你是说他吗?”陈开笑着指着绯绡,走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说话的了。

“还是算了吧!”绯绡急忙摆摆手,脸上一副惊恐表情,开来他是怕急了画画。

“哦!”那个青年听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来这里,好久都没有画什么了,这里的人表情都太单一了,所以才会这样说,真是不好意思!”


陈开这才仔细的看了看他的样子,这一看不要紧,这个画家模样的人竟然穿着一条牛仔裤,他忙拉了拉绯绡的衣角。

绯绡看了点了点头,对那个画家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好啊!”那个人很高兴:“我来这里好久了,不过怎么来的是不知道了,能有人陪我当然最好!”说着,把面前的一张破油布一卷,“这里都没有像样的画布和纸,笔也没有!”

“说不定我们可以把你带出去!”陈开很高兴有这样一个伙伴,看来那个老板说得对,被这副画迷住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就差那个老板了,找了他回去就可以交差了。

那个人很高兴,“我叫素见!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到了这里,脑袋越来越布清楚了!”说着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好像在努力回想什么,又回头补充一句:“叫我素就可以了~”

说完,两手插在裤兜里,很高兴的走在前面,胳膊下面还夹了一卷画布,一副悠然自得得样子。

“这个人脑袋是不太清楚啊,也没有问问我们叫什么名字,是吧,绯绡?”陈开自己说着。

那边绯绡并不答话,一袭黑衣,衬得他更加纤瘦,在夕阳的古都里,倒像是一张剪影,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前面渐行渐远的素,俊脸上全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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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一幅美丽的画啊,陈开眼睛看着,自己就似乎要被吸引进去了,那平和的街景,古旧的钟楼,充分的展示着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另一个文明,百年以前的城市现在正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他面前。

要是他自己也不会卖的,虽然不懂画可是他也知道那是极美的风景。

“就在这里!”那个老板说着指了指街角的一小块褐色,“你看,以前这是没有的,原画我是没有看过,现在应该在法国,这是按照照片临摹的。以前这个是没有的,可是就是最近才出现了!”

两个人都把脸凑过去,仔细看着,真的是与周围的油彩不同的颜色。

“你看这个像是什么?”绯绡问。

“不知道,颜色看不出来,可是看形状倒像是又添了个人,在墙角探了个头出来一样!”陈开说。

绯绡伸出一只细长手指,摸了摸那个褐色的污迹,“这个不会是血吧!”

那个李老板听了紧张而小声的问:“你、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接着又叫着:“我该怎么办啊?我知道它很可怕,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把它卖了,联系好了买主还是舍不得,扔了更是不行,我一天不见到它就难过,我已经完全被它迷住了~”两只手抱了肥胖的头颅,身子在一阵阵的发抖。

绯绡伸手按在那幅画上,过了一会说:“这上面寄托了人的感情~”

“什么?什么感情?”陈开问。

“不被注意的伤心,怀才不遇的悲哀,还有怨恨和希望!”

“哦,够复杂的!”


“这样吧!李老板,我可以现在就把你从这画的咒缚中解救出来,可是你要先付我一半的佣金,然后我们再说别的!”

“好好好!”肥胖的李老板忙不迭的点头:“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睡好觉了,都是因为它!”

“嘻嘻,那你是付现金还是支票呢?”绯绡笑着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些够不够?”

“嘻嘻,应该够了,可是这个事情完全解决你要付我另一半!”

陈开看了看他俊俏的笑脸,可是知道什么叫做趁火打劫了。


“好好好!你快想法子吧!”那个李老板肥胖的脸几乎都要痛苦的扭曲了。

“不急,不急!”绯绡说着,就走到屋子里,拿了一张黄色的纸出来,上面用朱笔画了几条歪歪扭扭的咒符。

“来,你把它贴在头上,我再让你的原神归位就行了!”说着,口中模糊不清的说了几句什么,一抬手,就把那张符纸贴到李老板头上。

“唉呦,我的头好痛啊!”那个李老板叫嚷着。

绯绡伸出一只手,压着那张咒符:“不要想痛苦的事,要想那些能让你高兴的事情,用快乐让你的原神从那画中出来!”

“快乐,快乐,我我没有快乐~”他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突然间口水直流,一翻白眼,歪在沙发上,竟然晕了过去。

“啊啊,这可怎么办?你不是搞死人了吧!”陈开见了吓了一跳。

绯绡摸着下巴,“看来这张画里 的东西还真是不简单啊!这个胖子也够绝的了,居然一点能让他高兴的事情都没有!”

“这不是该说这种话的时候吧,我们该怎么办啊?”陈开看了那个老板的样子,吓得手足无措。

“还能怎么办?我们进去把他找出来啊,正好一起解决得了!”绯绡说着就进屋去拿东西。“可能要带一些装备了!”

“什么,是我们吗?我也要去吗?”

陈开说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幅画,那滩褐色的油彩,现在看起来更像血迹了,又像是一只隐兽,躲在古老墙壁的角落,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紫色的,美丽的暮霭,似乎就要从画中喷薄出来,笼罩了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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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油彩

“喂!你好,博艺画廊!”狭窄的房间里,一个中年男人拿起了话筒。

屋子的周围堆满了一幅幅的画,有的已经被装到画框里,有的就凌乱的摆在地上,还没有装裱,一间小小的屋子,少说也放了上百幅画,使这个小小的房间,更像是一个仓库的样子。

“是,就是B015是吗?”那个中年男人接着电话。“什么?画展?可是您知道,那幅画是一张赝品!~哦哦,是要做个样子放在门口啊~要是那样的话确实是只能用赝品!”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他说着,忧心忡忡的看了看一张放在墙角的画,上面蒙了一张白布,“还是按合同上的价钱是吗?~那好吧,我下周就把画拿过去!”

那个中年男人挂上了电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像有很烦心的事。

他用肥胖的手扶了扶眼镜,走到角落的那幅画前面,小心的揭开白布。伸出一只泥肠一样的手指,摸了摸那幅画:“这是什么?油彩还是什么?”

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


“陈开,帮我叫外卖吗!”绯绡又在床上打着滚,“都快饿死我了~”

陈开拿着一个本子,耳朵上夹着一只笔,穿着大短裤趿拉着拖鞋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让你叫外卖又不是叫你~”绯绡睁着一双杏眼,老大不愿意。

“绯绡啊,你明白什么叫做赤字吗?”

“不懂,就是红色的字吧,还是叫绯字好听一点~”

“就是说,我们的钱,付了房租已经没有一分钱当做家用了。”

“那又怎么样?没有就没有吧,我们又不用什么家用!”

陈开听了摇了摇头,他怎么就不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就是我们再也没有钱来叫外卖了,这次你明白了吗?”

绯绡听了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没有吃的,叫我怎么办?”说着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着上面翻了翻眼睛:“怪不得最近的鸡一只比一只瘦!”

“现在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吧?你是不是应该找点事做?”

“今昔不同往日啊~唉,还要自力更生!”说完又回头看了看陈开,恶狠狠的说:“我说王子进啊,王子进,你过了一千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这么大的人了,就知道和我要吃的!”

“没,没有啊!我不是你的助理吗~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丢了,不然怎么会和你混到一起~”陈开被他说得心虚。


两个人正在吵架,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子进,快去开门,外卖的钱来了!”绯绡说着就一下爬下了床,动作及其麻利。

陈开现在已经不和他计较称呼了,急忙跑过去开门,连件外套也没有穿。

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带着一副眼镜的肥胖老头,穿着一件笔挺的西服,看起来好像是个有钱的客户,与那天拿狗粮充钱的爱米不可同日而语。胳膊下夹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的扁平的纸包。

“你,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的?”他指着陈开光着的膀子,吓了一跳。

“我们,嘻嘻,我们~~”陈开笑着摸头,他也不知道他们算是做什么的。脑子里那点词汇好像都没法解释他们做的事啊。

后面绯绡一把把他推到一边,“不好意思,我的助理刚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陈开回头一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衬衫,依旧是简单的白色,他好像酷爱白色啊?

那个胖老头见了绯绡,抬起头来问:“听说你有异能,可以帮人解决无法解决的困难是吗?”眼睛周围是青黑的颜色。

“不错,进来说吧!”

那个人进来之前,紧紧的抓了自己手中的包裹,还不忘在关门的时候朝后面望了一下,好像是怕有人跟过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进了屋子,那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把手中的包裹小心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我是博艺画廊的老板。免贵姓李,我就不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因为这个事情还不是棘手的问题~”说着,压低了声音“简直就是可怕啊!”

陈开看了他装神弄鬼的样子,胖胖得脸上两个大大的青黑的眼圈,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不由被他也感染得身上一阵发毛。

“棘手的,该不是这个东西吧!”绯绡指着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包裹。

“没,没有错,就是它!”那个老板说着,低着头,小声说:“我开了这么多年的画廊,说是画廊,其实就是卖画而已。让一些不出名的画家模仿一些名画,再高价卖出去,毕竟临摹和印刷的不是一个价钱!”

“然后呢?”绯绡问道。

“可是,可是我最近进了一副画,我卖了二十多年的画,竟然被一副画迷住了!”那个老板说着,肥胖的脸上一副兴奋的神色。

“是什么样的画?”

“是一副风景画,这个一会再说。”那个老板摆了摆手,“而且不光是我,所有见了它的人都被它迷住了!个个出了高价要买,我自然是舍不得卖!”

“对啊,千金难买心头好吗~”陈开在一旁插话。

“可是,可是我把它压下来,最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个老板说着脸上惊恐的表情越来越严重。“那幅画上的油彩变了,而且范围越来越大!”

“变成什么样子?”绯绡和陈开同时问。

“你们看!”那个李老板说着,就打开了桌子上放的包裹。

一副画就显露出来,是一副风景画,好像是中世纪的城市风景。

那真的是一副美丽的风景,有着古旧的城墙和青石的街道,一个高大的钟楼树立在城市的中央。

紫色的,薄薄的暮霭,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如果说这幅画有什么引人如胜的地方,可能就是那紫色的夕阳了,淡淡的,诡异的紫色,为这个平和的小城平添了一种妖异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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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是爱米啊!你把我忘了吗?”爱米急得又要哭了,本来以为找到了先生的魂魄就好了,哪里想到他完全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病危的事实。

“爱米,不要着急!”绯绡说着,对那个男人说:“你来这里是找什么?”

“我,我在找小敏啊!”那个男人懵懵懂懂的答道。

“小敏是谁?”绯绡接着问。

“小敏就是小敏,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可是她怎么没有来,没有来~”

“她,她好像来了吧~,还留了一张字条,你忘了吗?”陈开胆怯的跟着说。

“字条,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个男人说着很兴奋“那她一定是改了见面的地方,我不知道!”

说着,就去翻树根下的石头瓦砾,哪里能有什么字条。

“先生,先生,你不要这样!”爱米说着去抱了他的腰:“你这样,爱米会很伤心的,你还有爱米啊!”

“爱米?这个名字我有点熟悉!”那个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

“你再想一想,你是真的没有看到那张字条吗?小敏又到哪里去了?”绯绡说着,抬起一只手,指着他的眉心。

“时间来不及了,现实,不是可以逃避一辈子的!”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那个男人好像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蹲坐在地上嚎号大哭了起来:“小敏,小敏嫁给了别人。”

陈开看他这样,也不怕了,松脱了绯绡的胳膊,在旁边说:“那就赶快和我们走吧,你还有爱米。”

那个男人并不理他:“只是因为她是右派的女儿,为了不拖累我,她就嫁给了别人,我好想再见她一面啊,哪怕临死之前见她一面就满足了啊!”

“以后,以后就学不会爱人,我的爱,已经全部丢在了四十年前这棵枫树底下!”

说着,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一脸的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与他们在医院里看到的老人一摸一样。看来找回记忆的同时也找到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那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头望了望这棵枫树,流年似水,似水流年,四十年的光阴,不仅掩埋了他的青春,也将他的一腔爱意沉淀成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如果水可以倒流,他多想,踏着时光的波纹回去,再拉一下她的手啊,可是这流年,让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当初那个梳着辫子的少女,那满树的红叶,终究只是他心中的一副画绢而已,再也无法在时间的缝隙中寻了出来。

两行老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对年华逝去的无奈。

“先生,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吧!”爱米说着扑到他的怀抱里。

“爱米,我的爱米!这么多年,我总是沉迷于过去耿耿于怀,对你们太苛刻了!”那个老人说着抱着爱米又哭了起来:“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哪里,先生对爱米很好啊!所以爱米才去找了先生!”说着,伸出粉嫩的舌尖去舔了一下那个老人的脸庞。

陈开看了一阵发寒,这两个人不会是忘年恋吧。

这时听爱米说:“谢谢你们,我要和先生走了,再见了,有时间希望你们能去看看他啊!”

“喂,你的委托费!”绯绡叫道。

“这个时候你就想说这些吗?”陈开双眼刚刚有点湿润,现在差点被他一句话呛到。

“你们可以到先生那里去拿!”说完,爱米和那个老人就不见了,夜空中回荡着她“咯咯”的笑声。

过了三天,绯绡和陈开估计那个老人也该清醒了,就买了些礼品去医院看他。

一进病房的门,气氛就与那天不一样,旁边老人的妻子在为他削一个苹果,一副幸福模样。

“你们这是来看谁?走错房间了吧?”那个老妇人问。

“没有啊,我们是来找爱米的!”

“爱米?你们真是来找爱米的?”那个老人听了,眼中竟有泪水流出。说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照片出来,“爱米,她已经死了,和我一起出的车祸!”

“什么?”陈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活泼的、美丽的、小小的爱米。那个有着长长卷发,穿着白色裙子的爱米,现在仿佛还会在他眼前跳出来的爱米,怎么会是死了?

他伸手接过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狗,有着雪白的长长的卷毛,一双大大的眼睛,乌黑灵动。

“这,这就是爱米?”陈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个就是爱米,我一直养了五年的白色小狗!”老人说着也低下头。


那个照片中的爱米,和那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小女孩多么的相象啊。这只可爱的小狗,自己死了还不忘找了主人的灵魂回来,她的眼睛,一定还在天堂看着她的主人吧。

陈开想着很是难过,那个老人继续说:“要是没有这场车祸,我还不会学会如何爱人,可是,可是,爱米再也不会在我身边了!”

“不,不会的!”绯绡说:“爱米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那个老人已经将他离魂的时候经历的事全部忘记了,也没有什么话说。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那个老妇人说:“你们是不是很喜欢爱米啊,家里是不是养了狗?”

“没有!”陈开回答,暗想:有绯绡呢,还怎么能养狗?那不就天下大乱了?

“是这样的,失去了爱米,我们不能再养狗了,怕看了难过,可是,可是以前给爱米买的一柜子的狗粮不知道该怎么办~”

“咦,狗粮?一辈子的食物?”陈开和绯绡这才明白他们奔波了一天的委托费是什么了。

“不,还是算了!”陈开忙连连摆手。

“要是真的想要什么的话,吧爱米的照片留给我们吧!”绯绡说着,把那张照片揣到怀里。拉着陈开就走了。


外面的秋风凉爽怡人,阳光耀眼,陈开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朦朦胧胧中,好像街角站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有着长长卷发的女孩。

他眨了眨眼,又不见了,只是一个寂落的街角而已,爱米的笑声,爱米灵动的大眼,小公主一样的爱米,仿佛还会出现他面前。

“走吧!陈开!”绯绡说着,一路往前走去,脸上丝毫不见一丝难过。陈开跟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流不住
算不清的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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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树后躲了起来,来的是一个男人,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草绿色的衣服和黄色的胶底鞋,这个男人他依稀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走到他旁边,低下头去搬开那块石头。陈开见了,也探头去看,他想知道那个男人的样子,如此熟悉的打扮,让他想起见过的一个人。

哪知刚从树干后面探头过去,正好迎面就是一张白色的清秀的脸,脸上架着一副古旧的黑色塑料的眼镜。

“你是谁?”那个男人见了陈开一脸惊讶的表情。

陈开见了他,立刻就“哇!”的一声大叫起来,这不就是今天下午在医院的楼梯上看到的男人,难道今天下午自己便与鬼魂擦肩而过?

这一叫之后,仿佛瞬间换了天地,“这是怎么了?”他又大叫一声,“吓死我了,我见过他!”

“喂,你怎么回事?就是你大喊大叫,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是绯绡的声音。

“咦!”他睁眼一看,果然还在医院里,周围是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面前三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双是绯绡的,一双是爱米的,还有一双,就是那个方脸护士的。

“你们是该出去了,哪有你们这样的家属,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叫保安过来了!”那个护士冲他们叫嚷着,分贝明显高于陈开刚刚喊的那两嗓子。


“这回怎么办?”陈开灰溜溜的说。

“还能怎么办?去找那棵枫树吧!”此时三人已经是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了。

爱米倒是很高兴,她见到了年轻时的先生,陈开看了看她,真是太小了,快乐来得这样简单。

“枫树在这里有好多吧,难道要一棵一棵去找?”陈开垂头丧气的说。

“你看那棵枫树那样茂盛美丽,估计现在一定在哪个公园或者名胜里被保护起来,我们去找一棵不会动的树总比找一个到处乱跑的鬼魂好一些吧!”


“绯绡~”陈开现在才想起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样的法子?”

“嘻嘻!”绯绡笑着,“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总之我不会害你!”脸上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那王子进呢?王子进又是谁?”

绯绡一张俊俏的脸听了这个名字就沉了下来,眼光遥遥的望向远处,“子进,子进是我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语气中全是落寞。

陈开和他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伤心,心中暗暗后悔,忙拉他一把:“发什么呆?我们去找不会动的枫树了!”又看看爱米:“为了一辈子的粮食啊~”


三个人一路找过去,才刚刚找了三个公园天色就黑了起来。陈开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一下坐在草地上,“我们歇歇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不行了!”

“不行,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有两个小时先生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了。”爱米急得快要哭了起来。

“爱米,你和他是不是经常在一起?”绯绡问她。

“是啊,怎么了?”

“那你的先生经常爱去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太清楚啊!就是一个有好大的庭院的地方,还有好多人~”这个爱米对常识欠缺得厉害。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了那个地方呢?”陈开听他说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好啊!”爱米说着,站了起来,扑了扑裙子上的土,边蹦边跳的跑出了公园。

两个人望着她小小的白色的背影,心中不禁为这个小小的女孩所感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她这样不眠不休的跑了几天去寻找一个老人的灵魂?


两人跟着爱米一路找去,不知走了几个街区,那个爱米一走起来就不知停下,倒是把陈开累得迈不动腿了。

“什么时候能到啊?还不如刚刚打车来了!”他哀嚎着,为什么,这两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这么不要命,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血肉之躯。

“到了,我们到了!快进去吧,要不时间就来不及了!”爱米叫着。

陈开这才抬头仔细的环顾一下周围,这好像是一所大学的校园。是啊,大学校园里也会有枫树,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走吧,陈开!”绯绡说着伸手拉他一把,他这时才觉得灌了铅一样的两腿总算轻松了一下。

一路摸着黑,跌跌撞撞,总算到了那个学校的中心花园。

在黑暗的夜色中,遥遥望去,一个高大的枫树的影子显现出来,和在那老人的记忆里看的极为相似。

越走越近了,不知为什么,陈开越来越紧张,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如果真是下午的那个人在这里,那就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了鬼了。

走近了一看,三个人不免都是一阵失望,这个高大的枫树,已经和所见完全不同了,粗壮的树干不知什么时候被雷从中间批成了两半,只有枝叶依旧繁茂,但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过去那种摄人心魂的美丽。

“真的是这棵树吗?”陈开见了问,这与记忆中差的太多了吧。

“不错,就是它!”绯绡抬头望了望那树梢“四十多年的光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何况是一棵树?”

“先生,先生果然在这里啊!”爱米说着欢呼着跑了过去。

“咦?真的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这是我第一次见鬼啊!”陈开的腿都开始发抖了。

“不要害怕,我们过去看看!”说着,绯绡就走到那高大的枫树所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了。

陈开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

“先生,先生,赶快和我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爱米正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哭叫着。

“你是谁?为什么会叫我先生?”那个男人回过脸,清秀的面孔,苍白的脸,一副黑色的眼镜格外显眼,正是下午陈开遇到的男人。

“哇,救命啊!”陈开叫着,吓死他了,他现在只想一路跑到有灯光的地方去。

哪知没有喊完,绯绡抬手就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怎么那么丢人?害怕的话抓着我的胳膊吧!”

陈开倒是听话,抓了他的胳膊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身子也想风中的麦子,一个劲的打哆嗦。

绯绡见他这个样子,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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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出了门,叫了一辆出租车。

陈开拉开车门,问爱米:“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去找先生啊!”

陈开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声,这样弱智的对话到底还要重复几遍?

但是看了看爱米天真的目光,他只好强压住自己的火气:“爱米,我知道我们去找先生,可是先生在哪里啊?你不是要告诉这位司机吗?”

“先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这就是爱米的回答。

这时陈开觉得自己像是要疯了,怎么最近就没有遇到一个正常的人呢,先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自恋狂,现在又是弱智少女,自己人生的道路仿佛在瞬间出了轨。

“反正我就是能够找到先生!”爱米嘟嘟囔囔的在一边说。

“那美丽的小姐,就请你坐在前面引路吧!”绯绡说着在一边拉开了司机副座的车门,鞠了一下躬,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谢,这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绅士!”爱米说着提了一下裙脚坐了进去。回头还不忘看了陈开一眼,一副轻蔑的神情。

陈开看了这两个活宝,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好摇摇头跟着绯绡上了车。


爱米在前面坐着,东指一下,西指一下,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个大门外面,陈开看了一眼那个电动大门的招牌,是“东方医院”。

“先生就在里面躺着!”她说着下了车,脸上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

陈开和绯绡也是很纳闷,跟着也下了车,看来这个爱米在识路这方面倒是不太迷糊。


爱米进了医院的大门就是一路小跑。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好一直跟着她。

“喂!不用电梯吗?”陈开在后面叫着,好像住院部一般都是比较高。

“电梯?”爱米回头说了一句“我不会用!”说完,就是一溜烟沿着圆形的楼梯就跑了上去。

她提着长长的白色的裙子,脚步很是轻快,陈开在下面看了她长长的卷发,真的像一个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小公主。

可是过了一会儿陈开就不这样想了,这个小公主简直就是小恶魔,她怎么不说她要去的地方那么高,也不知道在楼梯上转了多少圈,就是还不到地方。

“绯,绯绡!累死我了!咱们歇歇吧~”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没有啊,那你慢慢爬吧!我们在上面等你!”绯绡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你,你,你们怎么都没有事啊?”看来人说精神有问题的人体力都特别好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还没有反映过来,两个人的影子就已经消失在旋转的楼梯上,陈开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后面跟着:“等等我啊~”可是没有人理他。

由于是医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消毒药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长长的,旋转的楼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陈开一个人慢慢爬着楼梯,感觉台阶阴森可怖,上面依稀还有暗红的血迹,这在医院本来平常,可是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等等,这个楼梯怎么没有灯啊,对了,这是白天,本来就不需要点灯。为什么刚刚他们还在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可怕呢?


又爬了两层楼,他实在是爬不动了,刚刚怎么就没有问明白那个女孩要去几层呢?看了看楼梯的编号,11层了。不知还有几层,自己也不能一层一层,一间一间的找吧。

可是自己实在是不想待在这个阴森的楼梯间了,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往上爬,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男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陈开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草绿,衣服的式样倒像是很久以前的人穿的军装。那个男人文文弱弱的样子,带着一副眼镜,镜框也是很古旧的黑色塑料。看起来倒像是从文革时期的宣传画里走出来的人。

“喂,先生!”陈开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穿了白裙子的女孩和一个穿了白衬衫的男人啊?”

“你是说我吗?”那个男人回头说。

陈开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人,有一张白色的秀气的脸孔。就是面色有些过分苍白了些。

“是啊,我和我的朋友们走散了,你要是下来应该看得到他们吧?”

“对不起,同志!”那个男人说着摸了摸头,“我也不太清楚,那个你去15层看看吧,我刚刚就是从上面下来的!”

“同志?”陈开听了纳闷的要死,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是多久以前的啊,好像自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国人疯狂的使用过,后来就没有人再说过这样的话了吧。

还没有等他反映过来,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一路下着楼梯,一路还哼着歌,依稀有什么红太阳,毛主席的歌词。

“喂!你可以坐电梯啊!”陈开喊着,这样走到楼下,不会转晕才怪!

“电梯是什么?”远远的,下面传来疑问的声音。

陈开摇了摇头,最近遇到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也不去回答他了,只听他一路哼着革命歌曲,越走越远,陈开仿佛被这个男人的出现,带到了40年前。

又爬了几层,总算到了15层,医院的避讳很多,楼梯都没有设13层和14层,陈开看了觉得暗暗好笑,就算没有不吉利的数字又怎么样?医院终究是承载了最多死亡的地方。

刚刚出了楼梯间,走到走廊上,就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远远的在一个房间外面冲自己招手,他看了那黑色的长发,估计就是绯绡。

忙快跑几步走了过去,一看那个病房居然是特级病房,看来那个爱米的先生还是一个很有钱或者很有地位的人。


绯绡见他过来,拿中指在唇边树了一下,叫他小声些,两人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白色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面躺了一个枯瘦的老人,看起来能有六十岁的样子,面色灰暗,一头银发,衬得雪白的被褥更加刺眼。

爱米趴在那个老人的旁边,握着她的手,脸上一副很是满足的神情。陈开看了总觉得这个病房有点奇怪,虽然床头放满了果蓝和鲜花,可是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你们来了?”爱米回头对他们说:“这个就是我的先生!”

陈开看着她幸福的笑脸,才知道缺的是什么,这样一个老人,没有一个人看护,也没有一个人看望,确实是有点奇怪的。

“这个,爱米,他的亲属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啊,好像还有别人吧,可是我不熟!”她偏着脑袋纳闷。

“那你的先生就躺在这里,动都不能动一下,你让我们去找什么啊?”

问题还没有得到答复,门就被推开了,是一个值班的护士,见了他们叫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位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怎么随便就进来了?”

绯绡见了,忙笑着说:“我们是他的家属,最近刚得到消息,大老远的赶过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个护士有一张很方的大脸,见了绯绡,不由脸上一红,很斯文的回答:“这位病人遛狗的时候出了车祸,要是今晚还不醒的话就麻烦了!”

接着又带着一种撒娇一样的口气说:“你们这些家属也真是的,也不说来看看他,现在才来了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关心啊!”陈开看着这个护士,听她说话,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肉麻的紧。


“爱米,爱米,我们快走吧!”陈开实在是受不了了,忙拉了她出去。

三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爱米抱着膝盖小声的哭了起来,“先生要是再不回来,就不能活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找了你们!”

“你的先生不是在这里吗?让我们去找什么?”陈开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口口声声的说要去找一个本就在眼前的人。

“先生人是在这里,可是魂魄不知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回来!”

“啊啊啊!这种东西谁能帮你找回来啊!”陈开现在才明白她要找的是什么。

那边绯绡一扬手揍了一下他的头,“没有问题,我们一定会帮你找的,大限就是今晚吧,还有大概六个小时是吗?”

“喂,你要到哪里去找那个鬼东西,你有那个本事吗?”陈开叫嚷着。

“嘻嘻!”绯绡回头冲他坏笑一下,“别的本事我没有,偏偏就只有这个本事!”

陈开还是纳闷,不过他现在有点明白绯绡是干什么的了,一股寒气从他心里渐渐升了起来,自己这次真的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三个人正说着,有几个打扮得入时的人从走廊那边过来了,就站在他们面前,陈开看是两男三女。人数不少,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能把人呛坏。

那几个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只是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向里面看了看。

“妈,今天爸爸好像还是没有好的样子啊!”

那个被叫做妈妈的老人叹了口气:“算了,希望他能好吧!”实在不像是担心的模样。

“说实在的,爸好像对谁都没有感情啊,你这些年跟他也是够苦的了!”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说着。

“不要那样说,他毕竟是你爸,只是脾气倔了一点而已!”那个老妇人倒是很有修养。

“嘿,他那是脾气倔吗?那是折磨人,他就是不让我们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别说了,我们回去吧,这里也不让待!”老人说着抹了抹眼泪。


陈开见了有点明白了,假如按现在时髦的说法,这个爱米还是个第三者啊!

那些人说着就走了,对那个躺在里面的老人好像没有多少感情。

边走还听见他们在说:“你真的希望他能醒吗?我倒是不是很希望~”

“对了,狗呢?”

“死了,当时就给处理掉了!”

“他遛狗怎么白天出来?还跑到马路上去~”

“他要是不这样,就不是我爸了~”

说完就是一阵笑声,陈开听着那笑声身上发毛,这些人太可怕了,自己的父亲在里面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他们怎么能笑得出来?

倒真是人如鬼魅。

“绯绡,我们快点找了那个老人的魂魄,让他活过来吧!”陈开抓着他的肩膀说,他现在突然觉得躺在里面的老人很可怜,那样干干瘦瘦的人,被家人遗弃的人,真是不该就这样死了。

“哼!你还说自己不是王子进,你现在这副说话的口气,就和王子进一模一样!”

“这个不管了,我们快点把他找出来吧!”陈开说着,指了指爱米:“你看,爱米又要哭了!”

爱米在一边,水汪汪的大眼睛蕴满了泪水,果然是快哭了。

“唉~”绯绡摇了摇头“我会尽快的!”


“说是尽快,你要从哪里开始找?”

“那个你说你要是死了,假如能够离魂,会去什么地方啊?”

“我还没有死啊!不要这样说~”陈开抗议,在这样阴暗的医院的走廊里,提到死,真是让人感到害怕的事情。

“只不过打个比方而已,快说!”

“那个,那个,我想想!”陈开说着脸上一片红云升了起来“我可能最想看的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变成什么样子了,可能还想再看她一眼再死~”

“嘻嘻~”绯绡笑得开心“你们这些人类可真是有意思~”

“切!”陈开的脸更红了,“好像你自己不是人一样,你自己不是也是人吗?”

绯绡笑得快断了气,指着陈开:“没错,他搞不好就是找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了,我这就看他的记忆里有什么可以找到的!”


说完,蹑手蹑脚的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了,里面那个负责看护的方脸护士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睡着了。

绯绡抱着胳膊,望了望那个老人消瘦的脸,“希望他的魂魄走了,身体里还有一些记忆吧!”

说着一手指着那老人的眉心,另一只手朝着陈开说:“子进,拉着我的手就可以看到他的过往了!”

陈开叹了口气,那个王子进是什么人,绯绡一到关键时候就满脑子都是王子进,什么跟什么都忘了,自己也懒得和他争,伸了一只手过去拉了他,哪知一只小手也和他拉在一起,是爱米,“我也要看看先生的记忆!”

“你还真的信他?他就会好吃懒做~”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自己头中一阵眩晕,突然就像有什么磁力一样,好像被吸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什么年代啊,耳中是嘈杂,眼前倒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回事,这是?”陈开只觉得自己遁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抬头就是满眼的红,像是红花,像是鲜血,再仔细一看,那扎人眼的红色竟然是枫树的叶子。

一株美丽的高大的枫树,陈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绚丽的枫树,在秋天的寒风中,绽放着比夏花更灿烂的颜色。

这是哪里?环顾周围,竟然没有人。

等等,那树下是谁?一个穿了蓝色上衣的女孩,已经被洗的发了白的蓝色,这是哪个年代的衣服?

那个女孩的脸粉粉嫩嫩,很是漂亮,就是平凡的衣服也无法掩饰她的美丽,她粗黑的头发在脸庞边辨了两条亮亮的辫子,辨梢扎了两条红色的头绳,她这个样子让陈开想起了他不曾经历过的到处唱着样板戏的年代。

这就是那个老人的记忆吗?一株枫树,一位佳人?便是他一生值得眷恋的全部?


可是自己,现在好像就要迷醉在这风景中,这样美丽的风景,怎么会让人看起来有伤心的感觉!

正想着,那个女孩把一张纸条放到那个大树下面,拿了一块石头压了上去,好像还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那景色似近还远,看起来又不大真切。只见她哭了一会儿就一转身走了,一路小跑,好像急于跑出这片风景一样。

“喂!等一下!”陈开说着就追了上去,可是女孩转眼间就不见了,无从追去。

那个纸条上写的什么?

虽然知道看别人的信件不好,而且看她的样子这也多半是一封情书,可是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他去搬那块石头。

看了这封信,就能找到那位先生的过去了吧?哪知手颤抖着刚刚要搬,背后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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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流年

这是一个平静的秋天的下午,蜻蜓在天空上飞翔,老人在树荫下悠闲的乘凉,淡淡的风夹着青草的芳香吹拂在人身边,这是一个平和的,美丽的秋天,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无缺。

然而这个下午并不是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完美无缺的。

“你就什么也不会做吗?做你的助理就是打扫卫生吗?”在公寓的一个套间里,一个少年拿着拖把叫嚷着。这是一个清瘦的少年,不过二十岁的年纪。

“子进,你不要这样吗,现在和过去不同了,钱很不好赚的,谁叫你欠我的钱呢!”旁边的大床上,一个穿了丝绸的睡袍的人说着,他斜斜的歪在床边,手上端了一盆的葡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嘴角上挂了一丝坏笑。

那个少年叹了口气:“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什么子进,我叫陈开,虽然我长得不好,成绩也一般,但是我就是不叫什么王子进!”

“嘻嘻,谁让你的眉心长了一个红色的胎记,那就是你是王子进的证明!”歪在床上的妖冶少年笑道,玩世不恭的眼睛里竟有很多的不舍。

“你说的就是这个吗?”陈开指了指自己眉心上那个血红色的胎记,“这个好办!”说着翻箱倒柜找了一个邦迪出来,“啪”的一下贴在自己脸上,把那个红色胎记盖住,回头叫着:“这回行了吧!不要再叫我王子进了,我虽然欠你的钱,可是也不能随便帮我改名字!”

“嘻嘻嘻!”床上那个少年掩嘴偷笑:“那又有什么用?子进终究是在你的身体里,终有一天你还会是王子进的!”


陈开叹了口气,感觉上和他说话就是鸡同鸭讲,那天下午遇到他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好事,想着斜眼偷看了一下躺在床上吃葡萄的少年,黑发像缎子一样,又黑又亮,美丽的丹凤眼,英挺的剑眉,这些都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天使,可是偏偏性格却和恶魔一样。

想着自己也真够倒霉,好不容易熬完了高中,刚刚到大学报到就丢了学费,幸好他帮了自己,那个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很好的人啊,哪知道他又好吃,又懒,还不爱打扫卫生,说是雇了自己做助理还钱,可是他的生意没有一天有人上门,根本就是自己念了高中就跑过来做了保姆。

“子进!我要吃鸡!帮我叫外卖!”那边又有人犯了馋病。

“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子进~”还没等说完,迎面一只拖鞋就飞了过来。“快点!饿死我了!”

陈开的头上挨了一记拖鞋,只好晃着脑袋,便走边骂去打电话了:“你是喝汤还是吃烧鸡!”

“喝汤!要多放香菇!”声音雀跃清脆,陈开几乎可以听到口水掉在地上的声音。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陈开叫了外卖决定和他谈一谈。

“咦!我是帮别人解决无法解决的困难的!”

这样的答案等于没有,陈开抬头瞪了一眼他,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歪在床上,瞪着一双圆眼,他就不见下床走一步,人要懒成这副模样,真是无可救药了。如果要不是没有还完债,他真想把他一把掐死。


正说着,外面的门铃就响了。

“怎么这么快啊,汤炖得这么快一定不是什么好汤!”陈开说着骂骂咧咧得去开门。

那边那个少年却一脸严肃,把睡袍裹紧就坐了起来。

“绯绡,你这是怎么了?不像你啊!”陈开笑着说,今天终于见他从床上爬起来了,真是不容易。

“好像有客人上门了!”那个被叫做绯绡的少年说。

“我们打赌吧,要是外卖的话你就自己打扫一天的卫生!”陈开窃笑,他和这个叫做绯绡的人待了两周了,这个大门除了饭馆的人以外就没有人进来过。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有什么客人?

“好啊!”绯绡说着眨了两下眼睛,“不过你一定会输的,做什么也不要和我打赌!”

“切~”陈开说着把门打开。


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卷发少女,很白晰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呵呵呵,我赢了吧,这不就是餐厅的服务员吗!”陈开笑着说。

“你才是餐厅的服务员,傻子,赶快让开,我有急事!”说完,一把推开了陈开。冲着绯绡去了。

陈开见她来势汹汹,和文静的外表完全不一样,被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那个少女走到绯绡的面前说:“就是你吗,在门口召唤我过来的!”

“不错啊!我可以帮你解决困难!”绯绡对眼前的少女笑着。

“我,我就是有事要找人帮忙,我自己一个人不行~”那个少女说完一下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陈开见了立刻就傻眼了,这个女孩也太喜怒无常了,一张脸说变就变,阴晴不定。

“不要着急,小妹妹,有事就说吧!”绯绡见了也蹲在地上哄他。

那个少女抬头看着他,又开始哭:“我叫爱米!帮我找一个人!”

“爱米是吧!找人我最在行了,可是我们这可不是免费的!”

陈开听了差点晕倒,真是商人重利,这个小女孩也就不过十岁的样子,他居然好意思张口和人家要钱。

“这个我知道,我可以供你们一生的食物!”那个女孩回答。

陈开听了又是吓了一跳,真是人不可貌像啊,一个人一辈子也能吃下几十万吧,这样算来这单生意会有上百万之多,这个女孩竟然如此有钱!


“食物!”绯绡听了美目朝天花板上看了一下,估计也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不错,成交了!”

说完握了一下爱米的手,表示他很专业,“你好,爱米,叫我绯绡就行,那个是我的助手王子进,啊不,陈开!你要找谁?”

爱米听了脸色一红,把头低了下去,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双手捧着脸,支支吾吾的说:“我要找我的先生!”


“先生!”陈开这次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要是自己没有理解错的话,先生好像就是现在对老公的敬称,这个爱米也就是十岁的样子,居然连先生都有了。

“绯绡,绯绡,不要帮她!”陈开叫道:“她这么小就有了先生,那个男的一定是个咸湿老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把她送到公安局吧!”

绯绡望了望爱米,好像看到了一辈子的美食,很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不就是个老头吗!帮她找找!”

爱米听了一脸不高兴:“我的先生才不老呢,对我很温柔,很好!”脸上又是一副娇羞的表情。

陈开看了摇了摇头,完了完了,这么小的女孩就知道谈恋爱了,这个社会,可怎么办啊?


绯绡在那边继续问:“那你知道你的先生叫什么名字吗?”

那个女孩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先生就是先生,怎么会有名字?”

“那个,就像你叫爱米一样,先生总不能叫做先生吧!”陈开看了也在一边启发,看来这个爱米的智商还有一点问题。

“这个,这个~”爱米坐在地上抓着头,“这样吧,我领你们去见先生吧!”

“咦,你的先生不是丢了吗?怎么会去见?”陈开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了。

那边绯绡已经开始穿衣服了,“走吧,陈开,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陈开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只好收拾收拾套了一件大T恤和他们出去了,绯绡依旧和他们初识时,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

在正午的阳光下,那白色的衬衫散发着一种刺目的光泽,陈开看着不禁眯起了眼睛,这样耀眼的干净的白色,他似乎在很久以前真的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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