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洗手间内会议频频,我从高级职员专用的急急引退出来,逃进了普通职员用的休息室。厕所门一关起来,又听到女职员的吱吱嗜嗜的声音。真奇怪,女人这种在洗手间内议论是非的习惯,其实是非改不可的,这跟在播音筒前说话有何分别呢?
  “乔夕的老婆漂亮不?”
  “过得去啦!上镜时好看一点,真人不够气质!”
  时代进步了,连一般阶层的人都眼轨转。
  “跟董础础一道上乔氏来的那个是不是方苓?怎么真人皮肤粗得像张沙纸?”
  “小姐呀!人家在内地干粗活的呢!如假包换的日晒雨淋!怎能保养皮肤?”
  “这阵子影视圈流行大陆小姐冒头,个个都一流身段,哗……。”
  “本钱嘛!橡我们乔夕太,爬上岸了!有什么不好?”
  “经纪周他们说二太子还是酒红灯绿,左拥右抱呢!”
  “哈!大惊小怪,他这种人哪里是一夫一妻的信徒?此时不‘滚’更待何时?”
  “董础础并非善类?”
  “是黑社会头子都不管用,自己并非身家清自,连提高嗓门说句话都没资格!”
  “我才不要嫁富家子!”
  “为什么不嫁?一则,未必个个似乔夕;二则,有麝自然香,冰清玉洁几时都赢星光熠熠几个马位:三则,故意嫁个穷的去显示清高?免了,这年头,我们抛头露面还吃不够苦头吗?现今下班去,家里的父母还煮好饭让我享受享受,要我黄昏日落,还赶回家凑仔煮饭,我宁愿剃度为尼!”
  “哈哈哈!难怪小陈老跟着你大小姐屁股后头走了大半年,连屁都未嗅到过一个!”
  “小陈?他算老几?刚刚一万元人工,不吃不喝不住不行,要累积到一九九九年,才有资格符合本年度的加拿大投资移民资产限额呀!”
  “那么嫁谁?乔晖?”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站在厕所间内,不敢就此推门出来。
  这班女职员,真是!
  “乔晖?”
  我屏息忍气,聆听。手心竟在微微冒汗。
  该死吗?我犯得着紧张得像犯人栏内等待判刑似的!
  正如那女职员刚才说的,她算老几。
  乔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竟比我预期的为高吗?我这么在乎别人对他的品评,甚至乎一个小小的下属?
  “乔晖样子不错,四平八稳,端端正正,人品还好!”
  “对呀!乔氏之内,众秘书公认他是最容易眼侍的一个老板,永远微笑,永不谩骂!”
  “可是……”
  恶评来了!
  “他不够性格!”
  唉!一语道破,夫复何言?
  “跟他的妻比较,一个名副其实是梁红玉击鼓退金兵,一个充其量是清光绪,志大才疏!”
  “如依你大小姐眼光,乔氏之内岂非无人会雀屏中选?”
  “来个混合组就最好,乔晖的心地、乔夕的好玩、汤浚生的才具,乔正天的身家……”
  哈哈哈!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渐渐远离洗手间。
  我静静地小心再聆听清楚,绝对肯定休息室内已无一人,我才敢快手快脚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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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资产丰厚,调动财政的大权只握在一人之手。
  乔正天自任土皇帝,除供四房子女免费住宿以外,还有一个家族公用银行户口,照顾各人的合理零用。这个合理的尺度与准则,全由乔正天来订。
  每月月结,他会细读账目,审视各人用度。乔正天夫人固然有资格每个月买上百万元的首饰。然,换了如此大手笔的人是乔枫和乔雪,乔正天必会拉下脸来,痛痛地训斥一番。两位千金小姐年中偶然买两三件小首饰,总支出不超过半百万,老头子是可以容纳的。每个人每月的衣服鞋袜加上应酬,用掉十万八万,只要本身姓乔,也可以安全过关;如是媳妇,痛痒又隔一重。
  我不知道在这家翁心目中,长媳的合理用度是多少?从嫁入乔家的第一天,我就警惕自己,千万别给乔正天有任何一个出声怪责的机会,连买一套比较昂贵的衣服,我都用私人户口。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才不去纵容乔正天的专横自大。
  董础础应该知道,她嫁入乔家后,乔正天第一件事就是嘱咐负责乔氏家族私人用度的会计陈世同,每逢董础础的账单超过五千大元,就得由他批准!连乔夕的用度他老人家都看紧了。
  况且,乔家每人都有各类信用金咭,但信用贷款额则大异其趣。我的呢?逐年递升,第一年才不过三万元,直至第四年,才跟乔晖、乔夕一样,没有限额规定。这是一项荣耀。但请勿忘记,给予是项乔家信誉状的最高统帅,绝对有权随时递夺这项荣誉!受惠人必须自制!
  时至今日,董础础的信用咭,限额一万元,只发给两种,要买五克拉钻石?唉!说说是可以的!
  乔夕如今未满三十岁,身家是他每个月薪金的累积而已,他也不见得有能力讨娇妻这个欢心。
  再想下去,也真教人心酸,尤其教女人心酸。董础础嫁入乔家后不久,乔夕对她的恩宠也就逐日衰减了。
  道理很简单。太子爷以董础础为借口,赢了漂亮的一仗,洗清近三十年来在老父极权下之寒酸委屈气。一切回复正常后,打死不离父子兵,何况神智一旦清醒,既感动于父亲对自己的最终迁就,也感念乔家富可敌国的基业,拿这份亲情和利害交互相缠的关系,跟董础础比,后者也只不过是绝对可以过眼云烟的一个女人而已。
  乔夕才不是笨蛋,他深知董础础已经求仁得仁,满足于乔家二少奶的名位,下半生饿不死、冷不僵,还有这么多表面风光,够享够长,她还要奢望乔夕的爱情,就显得太过分贪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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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在乔园之内,我如鱼得水,在乔氏里头,我一样叱咤风云。
  八四年以后,香港地价一直上扬,我在八五年底才入主乔氏,对中区土地,尽情吸纳,事实证明我有眼光。到了八八年中,投地的价格依然强劲,我却不但开始忍手,且慢慢获利回吐,放盘出让乔氏的物业,并同时将与别家公司合作发展计划的百分比降至最低。
  经验告诉我,花无百日红。否极一定泰来,盛极必然衰退!顾家和我的前半生,就是现成实例。
  生意上头,乔晖大致上还是听我的。虽然他曾经反对:
  “股市经历八七年的轩然巨波,依然作了个如此潇洒的大翻身,我看香港会一直兴盛至九一年,才会出现危机,你现今就开始出售手头的存货,未免套现太早!”
  我答:
  “你没有试过银行逼仓的狼狈,未尝过求人的滋味,所以会得如此誓无反顾,奋勇向前!”
  “你是太过审慎,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
  “也许我是的,但我不相信自八四年地产开始复苏,凡五个年头,还会继续疯狂向好,如果升幅平稳有限,我倒不如将资金挪动至海外去,搏它一搏!”
  “税收之重,得不偿失,你别是因为自己母亲长居加拿大,你就对那儿情有独钟。”
  “地产生意,权操在我,要我改变心意,你只有跟老头子说去!”
  乔晖明知说是白说的了,且又对我忌惮三分,也就作罢,随得我将乔氏持有的本埠地产量降低,转投资于海外。
  乔正天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他批评我:
  “太保守了!我们资金充裕,跟中资银行的关系好到极点,后台甚强,并不需要如此急于获利回吐!”
  然而,乔正天只是批评,并不阻挠。他是个在行政艺术上登峰造极的人,他把哪一个行头交给了谁,谁就是最高决策人,除非所行的路线,有影响整个乔氏存亡的可能,否则赚蚀多少,他并不在乎。务必实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信条,使各路诸侯,备受尊重。他说:
  “用人莫疑,疑人莫用。给他封土,而又不让他称王,不成气候!”
  对我,他更深信不疑。正如他说:
  “信任长基呢,顶多赚少一点,何用担心!让乔夕独当一面,情况严重得多,分分钟是蚀多几多的问题,够我受的!然而,成长总要付出代价!”
  故而,最近德丰企业要申请上市,在乔氏执行董事的会议席上,乔夕提出了要极力争取总包销的角色。我第一个不以为然。
  “乔夕,务必三思,德丰手上持有的资产包括酒店、度假村、酒楼饭馆、旅行社,均在内地。这六年的业绩虽是稳步上扬,但全靠内地开放的尺度作为生意好坏的指标,并无其他经济条件足以平均制衡,而集资数目竟又达五十亿之巨,能不审慎?”
  “内地开放已行之经年,成绩举世赞扬,哪儿回得了头。况且,集资发展内陆四通八达的公路网络,日后所收的路费,估计二年内回笼,况且,只要有足够的分包销承担,风险不高。”
  乔夕依然坚持。
  汤浚生还不是执行董事,但他自从掌管证券的机构客户部之后,成绩斐然,对基金的人与事,消息极为灵通,于是被邀出席,发挥意见。
  “基金自八七年股灾之后引退,经过大半年的情绪冷却,在最近已渐渐回归,相信市场承接力,极之乐观。”
  说到头来,乔正天还是让乔夕拿最后主意。
  执行董事的会议完竣,各自走出会议室,回办公室去。
  我到洗手间去了一转。高级职员专用的洗手间只有相连的两个,都客满,我只好稍候。
  里头的两位女士显然地不知道隔墙有耳,娇声滴滴、肆无忌惮地继续理论。
  “等会儿要不要问问你的乔夕,把戒指买下来?价钱这么贵,等于我们现住的那层楼了!那颗石就胜在横面宽阔,五克拉多一点,看上去像足六克拉,甚是难得!”
  “乔夕一向由我拿主意,我喜欢的东西,就买,轮不到他管,反正我取了货,账单送到乔氏来,让他找数!”
  “谁有你这般福气?……”
  我没有听完这段精彩对白,就赶紧逃离现场。生活上要减少无谓是非,只有不闻不问之一途。走迟半步,跟董础础碰个正着,尴尬之情,难以处理。
  其实她也算是个经过风浪、吃过咸苦的女人,奈何一朝得志,依然浅薄如斯,真叫人莫名其妙。
  谁比我更清楚她可不可以嘱咐珠宝店把买几克拉的钻石单子送上乔氏来?最重要的是乔夕没有这个钱去结账。
  奇怪?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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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花间,乔殷以宁在修剪玫瑰叶。我走近她,笑问:
  “这是节流之举?我们家可以少雇一个花王!”
  “你取笑我了!闲来无事,看书看得累了,倒不如走出来,做点小手艺,舒筋活络。”
  “最近看些什么书了?”
  “正看我佛山人的《劫余灰》,写得并不好!”
  “你怎么挑这冷门的小说看了?”
  “正天去月到内地一行,给我买到了一套月月小说集,里头的故事,我都看了!你要不要拿去翻一翻?”
  “如今还会有这份余情?有的话,只怕要挑那本叫《发财秘诀》的小说细读,才是正经了!”能搭得上乔殷以宁的这番话,相信乔园之内,只我一人而已。
  “可怜的孩子!”
  “你见笑了!”
  “我老是想,乔晖不知儿生修来的福分,跟你匹配的人一定不是他这个样子的!”
  我深深震栗,脑海里暮地闪过一个修长苍白的影子,又见了希复机场月台上,双双拥抱的景象。
  我强自镇静,说:
  “乔晖很好。”
  “是你难得。我常想,顾长基比乔家四个孩子更像是我的孩子。你可知,我在老头子跟前这样轻轻地提过一次,他勃然大怒!”
  我轻声惊呼,怎好让翁姑为我而生意见?
  乔殷以宁轻轻拍着我的手:
  “正天说我荒谬,他觉得你半点不像我,像他的亲生女儿倒还有点谱!”
  婆媳二人相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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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过乔正天讲这三个故事,当然难以谅解。
  乔晖、乔夕等四兄妹,都是口含银匙而生,又因时代不同,他们富家子所得的荫庇更盛,怎会知道世界艰难,人心阴险?
  再数下来,汤浚生与董础础是应该曾经沧桑的,只是他们一直受着乔正天的白眼,不肯将心比己,拿出公正的心肠,去谅解乔正天而已。
  乔正天在家人一半不知情,一半不认账的情势下,被认定是个无情冷血,辜恩寡义的大独裁者。在我心目中,实在觉得有欠公平。但当事人绝不介意,他对我说:
  “这个形象不无好处,最低限度免烦!”
  他肯跟我说这一总的心腹话,可见我们翁媳自有着一份不言而喻的体谅。
  乔殷以宁表面上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式女人,一切唯丈夫之命是从,我进乔家以来,从未见过两老有半句龃龉。
  我对乔殷以宁是尊敬的。人际相处,一般是双程路,太过一面倒的好与不好,终会落得曲终人散。家姑待我,是相当不错的了。
  她没有普通老太婆的啰嗦,却有长辈对后辈的关怀。
  我从来有早起的习惯,这跟她不谋而合。在乔家早餐大会之前,很多时婆媳二人已在花园小径之内相逢,一同散步,很能谈一点家事,甚而心事。
  我初嫁后不久的一个清晨,半山有着浓雾。我在花园内屹立沉思,身后传来乔殷以宁的声音:
  “是大嫂吗?早晨好!”
  我转身,回应着,这婆婆已是花甲,依然丰容盛鬓,看上去不过半百,眼尾的皱纹,在雾里更看得不清不楚,只见一件细花长旗袍松松地罩在她身上,朦胧之中,分外有种慧然适然的舒泰!这样一个女人,年轻时,会是怎样的风流人物?
  “我在睡房鸟瞰下来,隐约见着了你,便下楼来,把你叫进屋子去,要慎防着凉!”
  “谢谢,妈!我陪着你走进去吧!”
  我们坐在玻璃小屋一角的沙发上,等会各人醒齐了,反正要在这儿进早餐的。
  “你这女孩子,辛辛苦苦地从商,也太委屈了!”
  婆婆捉住了媳妇的手,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摩掌着。
  “工作无分贵贱,封建时代才论士农工商,这年头工作只要能胜任就好!”
  “你念文学的是不是?”
  我点头。难免感慨。
  “也算了!人情练达即文章,能够做人,就能够做事,反反复复的,都无非是做好一个人生而已!过去的,真不必回首再提!”
  婆婆言下之意,肯定我有过去。
  我的过去,又是不是等于顾氏的过去呢?
  乔殷以宁怎可能知道我有过去呢?
  我连在母亲跟前都没有提。何必?在丧夫之痛与门户调零之同时,还要她知道女儿为了顾家而葬送了一段深情,何必?深情已然不再,苦了无能为力的人,让她平添内疚,真是罪加一等。
  乔晖是最有资格估计我曾有过去的一个人,可是母子之间,不见得会开门见山地提起来讨论?况且乔晖不是个背面一套,表面一套的小人,他要是有忍不住的不满,抑或沮丧,会得流露。
  也许我过分敏感了。婆婆所指,是顾家的一夜兴衰而已。
  然而,她老人家对我那适可而止的关注,我是感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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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天说他的第二个故事:
  “我十八岁,留学美国,寄宿,跟另一位姓江的中国男生同房。那年头,中国男生少,女生更少。我和江仔很自然地成为老友,同捞同煲。及后,在校园内难得来了个香港女生,姓白,同学们都叫她白娘娘。好看得不得了,我决定追求,央江仔助我一臂之力。果然,发展得极为顺利。半年下来,虽不至于谈婚论嫁,也已接近山盟海誓。怎知好事多磨,白娘娘突然间对我变了面色,若即若离,莫名其妙之余,刚好暑假,家里要我回港,这一走,再回到美国时,发觉江仔与白娘娘已订终生。我还以为缘悭一线,自己是迟来三日的梁兄哥,总之,肥水不流别人田,总是好的,谁知……”
  乔正天切切实实地叹一口气,苦笑:
  “其中自有玄虚。原来当我决定回港前的那几晚,老躲在图书馆赶功课备考,白娘娘几度在宿舍留下口讯,问好不好跟我一道回港去度假,江仔的讯息接收站出了问题。他不当红娘不要紧,竟还把讯息毁尸灭迹,使我蒙受不白之冤。对方认定我没有诚意,又自觉下不了台,于是江仔便有机可乘。由此,你可以想像。这姓白的女孩子,的确美艳不可方物,人见人爱!”
  我忙问:
  “比起妈妈来,这白小姐还要美?”我真心觉得乔殷以宁年轻时必是个大美人,如今年华已逝,依然气度逼人!
  乔正天甚是聪明,免得过,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对自己稍为不利的口实。他没有正面答复我,只继续讲他第三个故事:
  “我二十三岁,回港来工作。老父要我先在其他行家的公司里头实习,直至积累了历练,再回到乔氏来当差。这老人家认为子女放在人家屋檐下教养,会来得更好,最低限度免去姑息。其时,我跟一位同事,叫小盛的,很合得来,两人都是留学归来的行政见习生,见识地位,同等高下,于是又把臂同游,顿成知己,裁缝来度身订做西眼,必然是一式两套。小盛家境一般,我老望他能快快飞黄腾达!于是,苦口婆心,劝导他把工资零余投资股票,并把一位经纪老周介绍给小盛,鼓励他努力开源。果然,投资顺遂,才不过三五个回合,小盛在股票场上屡有斩获,跟老周成了密友,出双入对,小盛认为他之所以投资成功、摸出门路来,全仗老周所赐,根本没把我对他一直的关怀体恤放在心上,我也并不就此小器了。半年后,回到乔氏大本营,老父要我在证券的私人客户部任职,我跃跃欲试,于是遍找亲朋戚友,努力兜生意,第一个当然是问小盛,他清清楚楚地回我一句:做生不如做熟,免了!”
  我问:“你当时的感受如何?”
  “难过至死!暂面相交式的情投意合,尚不及经年友情。谁要跟谁合得来,借口俯拾皆是,不必跟实情吻合,只一句观点与角度问题,就能交代过去!痛定思痛,我下定决心,类同情况发生三次,我矢誓再不上第四次的当!从此以后,我非常斤斤计较,一分恩仇都计算清楚,寻且,对所有的暂面相交,都称兄道弟,利字当头,全是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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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没有再找别的同学了。连自己挚友都不愿分担的忧虑,旁的其他人更无此义务!而且,谁不用支撑生活?谁在明天不用上班了?
  环境优裕的人,不易明了别人的困扰,生活劳累者,又自顾不暇。
  我不能说傅小晶是无情无义,也许一直粗心大意的人其实是自己。我太看轻人性的弱点了。自小跟小晶相交,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我老是什么都比她强。身材比她高挑、样貌比她秀美、家势比她富裕、功课比她优异,我有没有想过她所承受的压力?有没有意识到一大班同学聚玩在一起时,老是以我为马首是瞻,从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就要她沦为梅香角色?傅小晶的为难之处,从小比我多,都硬吞到肚子里去了!她何尝不曾挣扎在是非边缘?既感我对她的真诚,佩服我的长处,可又抵挡不了命运安排的刻薄。于是妒羡交替,经年承受这份跟我相交的精神压力不能自已。我一下子落难了,小晶心理上跟我打个平手,于是各挨各的苦,各走各的路,这是最公平的处决。对傅小晶,极有可能如释重负!
  爱恨情仇,弥漫人间,岂止于男女私情?这重感悟,来得并不太迟!傅小晶给我上了价值连城的一课!
  故此,今日我翻了身,面对着董础础,我很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更怕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跟我估计的适得其反,董础础权倾天下,我也最好在今日就留有余地!
  乔正天知道我不肯讲础础半句闲话,曾奇怪的问:“你对姓董的真有好感,还是对乔夕留情面?”
  我率直地答:
  “曾经沧海之人,不敢轻率地拟定任何人的眼前成败,我受过的苦,我知,你知!”
  乔正天终于点头称是,这以后也少有寄望可以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有关董础础的罪证。
  他老人家的确是心心不忿,希望抓住这二媳妇的什么痛脚,好泄当年要接纳她到乔园来的气。反正础础已为乔家诞下女儿,以乔正天一向办事不留半点情面的作风,董础础最好不行差踏错,否则,今时今日,一样可以作类同乔枫身世之安排!
  乔家上下的人,差不多个个都认定乔正天是个不大讲情义的死硬派。只我又暗地里独持异议。
  有一夜,我还是初嫁给乔晖不久,那年头仍然在替娘家的地产公司收拾残局,乔正天在晚饭后把我召进小偏厅去,陪着他喝茶,他问:
  “顾氏大局已稳,为何不干脆卖给了我,你好进乔氏来?这一年,你辛苦了!”
  “辛苦得有头绪,又有人知,怎么算苦?进乔氏是早晚事,将顾氏卖给乔氏,也是顺理成章的,没有你的威望押阵,银行老早逼仓逼死我了!”
  “那为何不干脆早早成交?”那年是八三年尾。
  “黑暗尽头,必有黎明,再挨多一段日子,地产市道回复常规,外头有人肯出价买顾氏,得着了个合理价格指标,我再打个九折卖给你,这对我心理上公平一点!”
  “好!难得你有志气,我等那么一天!大嫂,可惜你不是乔家的男孩子!”
  “这有何分别?我跟乔晖已是荣辱与共!”
  “当真?”
  这问题相当侮辱,何况出自家翁之口?我不是不难受的!
  “要真如是,就太难能可贵了!”乔正天说。
  “故而,令你难以置信?”我反驳,心心不忿。
  “对,在我的做人处事的辞典中,没有以义气搏儿嬉的事。因此之故,我才能将乔家产业作如此一日千里的发扬光大!乔家娶你为媳,不是无条件的,你将来对乔晖的好,因此而有了个局限,我并不怪你!”
  这老头子坦率现实得恐怖!
  “你骇异?”乔正天问。
  “何止于此,简直恐慌!”
  “让我告诉你三则真人真事。”乔正天呷了一口浓茶:“我九岁那年,跟班上有个叫狗仔的是一对好朋友。每逢学校小休,家里的佣人一定挽了各式糖果点心到校园来,让我进食,我嘱咐佣人要备办两份,我一定要和狗仔分甘同味,有一天,我生病了,没有上课,嘱佣人把做好的功课,拿回学校去给狗仔,托他转交给老师。三天后病愈复课,老师要我补交功课,我莫名其妙,其后才发觉,狗仔当天忘了带功课回校,也亏他想得到,把我功课簿上的名字用擦纸胶擦去,填上他的大名,交差了事。这是第一个故事。”
  我静心地听着,不期然想起了傅小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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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要摸清楚乔正天的脾气,谈何容易?
  也许我们翁媳有缘分,总算在相处上探出一点纹路来。
  乔正天吃过晚饭,爱坐到小偏厅去,喝一杯浓茶,帮助消化。也爱趁此时,单独召见各人。
  没有人愿意“蒙主宠召”,同台吃饭,已算尽了心力,饭后多是借口外出,或干脆跑到园子里的网球场或游泳池去,借运动为避难借口,只我一个例外。
  乔正天老是喜欢把我请到小偏厅上,一对一,谈他的商业大计。
  我一开头就不如各人的觉得乔正天可怕,我反而微微地觉得他可怜。
  坐拥巨资,却独处愁城的一个老人,高处不胜寒,他心里头有多少孤清寂寞?分明地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助阵!
  无欲乃刚,我怕乔正天什么来着?求他的日子已成过去,更何况,乔氏救顾氏,算得上公平交易,谁也不一定欠谁的。至于以后,乔家要不予我半个子儿,都绝不相干!我的身家从没有把乔氏产业算在里头!每月的一份薪金与每年的花红,是胼手胝足,足够向乔氏所有大小股东交代的。经历过顾氏的廿代繁华一夕丧,我对豪门望族的家产已不作任何憧憬,自己的永远资产,是自己。因为在任何危机之下救得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陪着乔正天用茶,其实是愉快的。只有与他独处时,才能发觉他也有长者的风范,也只因旁的人都不在了,对他说什么也额外从容。不会因偶然顺应他的雅兴,而怕别人耻笑我拍老爷子马屁。亦不会因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发了脾气,让他老人家下不了台而成僵局。
  乔正天老是滔滔不绝,问一些在办公室内或众家人面前未必适合发问而又极想了解真相的事,例如:
  “邀请傅伟贤入我们董事局好不好?你可有消息知道他在两局之内的人望和势力递增了?”
  我会坦率地答:
  “江湖上的确传他是个红人,可是,我看关系维系得密切一点足矣,实在不需要邀请他登堂入室,将来在可以帮一把忙的时候,反因戴了乔氏董事的帽子而不容易开声,岂不更糟?”
  乔正天又会问:
  “我风闻你的两个手下,管海外地产的许秀之与管本港房产的史青,合不拢,两女争一男,宠儿是综合企业那边的一个姓郭的年青人,是吗?哪个呼声高一点?”
  乔正天也是人,有着凡人所有的一些天生弱点,好管闲事则未必,探听各类身边的花边新闻倒也不遗余力,他有什么消遣呢?我总会答:
  “许秀之与史青是半斤八两,各有千秋,可是,传闻是有点失实!两个都是身经百战、稳扎稳打的巾帼须眉,犯不着为一个男人打生打死,天下男儿多的是,婚姻更由天订!”
  那自然是向乔正天交代的说话,也是我心里的意愿。那姓郭的三头六臂乎?犯得着为他而争得头破血流,惹人非议,有失独立女性的高贵身分。至于实情究竟如何?我根本不知道,也没有兴趣根查。
  乔正天也喜欢追问我关于董础础的行径,说:
  “那姓董的住进来后,可循规蹈矩?她还跟从前那班娱乐圈子的人来往吗?”
  我从不作兴打落水狗。乔家两位媳妇,谁个有本事得宠,街知巷闻。单是以人论人,我连样貌都不比础础差。既然各方面都比她强,何必要落井下石?在家翁面前加多几句闲话,完全是在作小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
  再说,就在我从伦敦口港加入拯救顾氏行列的那年头,眼见身受的人情冷暖,实在太多太多了,我谨记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一直在温室中成长的我,那年头蓦地要孤身处于旷野之中,顶着行雷闪电,冒着横风横雨,我不是不恐惧的。我多么地需要有个亲人朋友,给我精神上施一点援手。我摇电话去找跟我一起长大的傅小晶,好想跟她吐一吐苦水。记得我出国前,跟小晶念中学那段日子,两个女孩子总爱躲在被窝内抱着电话,直谈至三更二鼓。功课上有什么担心,课堂内有什么委屈,彼此但白说了出来,心上就舒服得多。我找小晶,目的亦不外乎是帮助自己一舒冤闷之气。可是小晶对我说:
  “你找别个同学商量商量去,我也帮不了你,明早要上班,现在累得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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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的相处,使我和翁姑之间,建立了两度日形巩固的沟通桥梁。在公事上头,我的一言一行,深得家翁赞许,认为是可造之材。在私下生活方面,我的思维举止,又老是得着家姑的默许与认同,我俩似成了同道中人。
  初嫁时,如蹈虎穴,如临深渊;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重因果。
  乔正天除非有应酬,否则一早一晚,总是在乔园正屋内用膳,早餐多开在面向花园的玻璃小屋之内,晚饭则用于大宅内的饭厅。凡姓乔的,最好出席,一边嚼饭,一边听训,缺席最多的是乔雪,其余乔晖、乔夕、乔枫等三房,都会分别接到乔正天秘书的电话通知,一句:
  “主席通知今儿个晚上在家用膳!”
  就得把一于不妨推掉的应酬搁置,回家当值。
  一桌子的人,开声说话的通常只有乔正天,他老是说:“难得一家人聚首一堂,对乔氏与乔园有什么意见,应该开诚提出来,好商议改善!”
  董础础初入侯门,未见过世面,难得天真,又或者她是喜极忘形,胜利冲昏头脑,一下大意而疏于防范,竟然有一次诚恳地提了意见:
  “家中可否多雇用一个司机呢?”
  乔正天问妻子:
  “我们合共有多少个司机?”
  “除你那个专用的司机之外,还有五个!”乔殷以宁说。
  “还不够用吗?”
  董础础答:
  “乔雪每天是必要一个司机给她全职服务,乔晖夫妇和乔夕、浚生又共用两个司机上班下班,碰巧乔枫、奶奶和我都要上街的话,我就得叫街车了。”
  乔正天正色道:
  “那可真难为了,现今司机工钱高达五、六千元,还不易雇用得到,又乔家虽有点名望,积谷防饥是家训,我们总不能为着一两个闲杂人等的不方便,或者显那无谓派头,就多一份负担。支出不能只以月薪计,还有双粮、公积金、医药保健等等,一阔三大。这样吧!以后二嫂出街要车子用,乔夕理所当然的应迁就老婆,再下来,乔枫母女也得让二嫂一让!反正你俩游手好闲,跑到街上去也是无事出街小破财,不去也罢!不晓得开源,也要学习节流,别以为一姓乔,就此生无忧了!”董础础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激愤既不能、又不敢发泄的委屈与尴尬,必定异常难受。桌上的各人都默默无语,听若罔闻,好帮础础吞下那份难为情,只有一人抿着嘴忍笑。
  自是,董础础与乔枫就结了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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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夕日盼夜盼,可以在老父跟前,挺直胸膛,说一句: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你的身家与我无关,我不再做违心之事!”
  哈哈!千万别忘记人的虚荣,绝对会发挥到表现自己高贵性格上头去!即使是一时气盛也好,过过瘾。
  更何况,乔正天的死门在于实则虚之。他口里头硬,心里头软,要他把乔家骨肉来个眼不见为净,太难了。乔园之内,他连蛇虫鼠蚁都宜得冠以乔姓,全权主宰,他舍得乔夕?舍得乔姓的第三代?
  我是真心崇敬这董础础的。根据娱乐周刊的资料报导,这董小姐是投奔怒海而来,当年惊涛骇浪,跟爱人双双逃命,被救上岸时,一只手死拖着男友的衣裳不放,对方其实早已魂归故国,这场打击岂是本城闺秀有本事抵挡甚而可能想像?她再站起来,在水银灯下努力培植自己,争取每一分维护下半生的利益,何可非议?
  础础把乔夕“软禁”在香闺近一年,终于等到身怀六甲的机会,于是约了乔正天夫人见面,摊牌。
  内情不得而知,终于修成正果,赢了第一个回合。
  乔正天其实也在等这么一个下得了台的机会,他难道还真买老妻的帐不成?
  只有乔晖天真,很有点莫名其妙地对我说:
  “妈妈老是好心肠,且有个收养乔家私生子,使之合法化的习惯!”
  当然,乔晖此言,严格说来,也不为过甚。
  他的三妹乔枫,就是乔正天的私生女,由夫人抱回乔家抚养成人的。这是公开的秘密。乔家三小姐乔枫与四小姐乔雪,年纪差距才不过三个月,一个生于深秋,故名“枫”,一个诞在隆冬,遂称“雪”。都由乔正天夫人殷以宁女士命名。
  至于乔枫的生母,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儿的人物,无人得知,无人敢问。坊间略有传言,说是乔氏企业内一位女职员,当年跟太子爷身分的乔正天闹了场滔天恋爱,诞下一女之后,就销声匿迹。乔殷以宁女士大方地带了乔枫二十多年,一如己出。
  乔枫刚于两年前结婚,嫁给了乔氏企业内一名刚冒出头来的才俊汤浚生。乔正天招郎入舍,让乔枫夫妇住进乔园南屋之内。
  乔枫从小就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性格,毫不因她的身世而影响在乔家的地位。相反的是乔正天可能问心有愧,对这女儿额外疼惜纵容,以弥补她没有生母照顾的缺憾。而乔殷以宁又多少有点心理压力,怕后娘难当,不够卖力,对乔枫更千依百顺。于是乔三小姐,名正言顺地南面称王。
  汤浚生呢?自是昂藏七尺,一表人才,学历也不坏,毕业于香港大学经济学系,再在业余修读了该校的工商管理学硕士课程。乔氏是他毕业之后八年内的第五份工。他每一份职位都在极短时间内表现得相当出色,因而获得跳槽机会,可见一定是个勇于进取的青年。
  汤浚生隶属于乔夕门下,虽没听乔夕夸奖过他,但乔氏企业内的员工均公认汤是个人才。我跟他在工作上鲜有接触,然,深信这姓汤的必然另有一手。不然,怎能一踏入乔氏半年,就成了乔正天的乘龙快婿,职升三级,开始管理证券的机构客户部,专门服侍基金投资。那是个行内人梦寐以求的肥缺!
  乔枫自在乔氏宴会中认识了汤浚生,便魂不附体地缠上他。论样貌,汤浚生堪称俊男,乔枫却不能算是美女。只不过富家小姐,一掷千金,晓得打扮,一份娇媚玲珑,总能借助穿戴,衬托出来。论学历,乔枫勉强挨到中学毕业,象征式地跑到美国去留学两年,把一口英文转为美文,就回港来开始养尊处优,等嫁!论人品,乔枫脾气之猛烈,冠绝乔园。其他也就不用细说了。三论之下,汤浚生当然地将乔枫比下去,可惜得很,论到最后,一谈身家,乔枫有锐不可当,厚不可言的势力,连我都不能不从俗,认为汤浚生屈服得有理!
  董础础与汤浚生于是在乔园各人眼中,在另一个层面上,成了不相伯仲的一对。础础输给浚生的是她培育自己的条件,但浚生差在是个男的,一般人对女人的让步与优待,又轮不到他受惠,连乔园众仆都有时私下细语说:
  “汤少自己有本事,何苦受无谓的窝囊气?”
  连位极人臣的乔园管家三婶,都晓得仗着三朝元老的身分,时不时对汤浚生加以白眼,董础础就更不在她老人家眼内了!
  这三婶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她父亲是乔家花王,跟乔老太爷出身,乔正天与她算是玩泥沙长大的一对主仆。嫁后不久守了寡,便专心一致地回乔家来掌管大局,乔殷以宁当然不会跟她斤斤计较,再掌权,到底还是下人身分,由着她独当一面地卖命,把乔园管理得妥妥贴贴,让乔正天夫人可以闲下来悉心赏花阅读,不知有多好!
  三婶没有孩子,故而乔家四杰,都由她管着带大,很有点视为己出的真心疼爱,又因她对乔殷以宁的尊重,致使在乔枫与乔雪之间,心又偏着乔雪一点!
  凭良心说,挑乔雪而舍乔枫也不无道理,妹妹实在比姊姊可爱,雪雪今年二十二岁,去法国混了个学位回来,书不见读得很好,却总比乔枫出色。乔雪模样儿很逗人开心,那张圆脸,老是泛红,一身的冰肌玉骨,矜贵活泼,兼而有之。乔雪还胜在天真,使乔枫在对比下益显刁钻尖刻,难讨别人欢心!前者是贵骨生入里,是潜藏的,保守隐闭的。后者却是富泰毕现,是外露的,张牙舞爪的。
  三婶就曾经毫不容情地批评:
  “差掉了那一半的世家气质,就掩不住露出暴发户的嘴脸。我们乔奶奶是本埠望族出的身,跟老爷才是匹配!”
  乔雪却不因三婶对她的偏袒,而造成对乔枫的怨怼。性格上她有点像乔晖,随和仁厚,这妹妹只不过添多一点点不能自己的专横而已!
  乔雪毕业后回港来,乔正天把她安置在乔晖辖下,在乔氏各综合企业管理上学习。这丫头有一天没一天地上班,根本志不在事业,专门跟城内其他的富家子弟玩个天翻地覆,我有时也问乔晖,乔晖只会耸耸肩,说:
  “我怎么管得了她,叫老头子把她解雇不成?她那份薪金是支定了,看是在乔氏企业出数,还是在母亲的乔园帐簿内对销罢了!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乔氏是上市公司,有百分之三十在市面流通,等于乔雪每个月的薪金都有个百分比转嫁到其他股东身上,她应该尽力!”
  “长基,怎么你老是固执如此?”
  我没造声,三十年来,我惟一的一次不固执己见,才会嫁进乔家来,固执在追求理想上头是成败关键!
  乔晖不是个固执的人,我是!最低限度,自踏进乔园的一天始!
  究竟乔晖会不会欣赏我的那份执著?我不知道。也许他连对我的根本了解也不够,现世纪因着父母之命而结的婚,能够做到相敬如宾的地步,已属难能可贵。
  再说,乔晖太过了解我的话,也许只会加深彼此的痛楚。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过去的一切。他是不欲深究了吧?无论如何,我倒是感谢他的!他让我的日子过得尽量单纯。乔晖、乔园、以至乔氏企业混为一体,于我,都是生活的伙伴,借以终老!
  乔园之内,出奇地,最欣赏我的应该是乔正天。最了解我的,却是乔殷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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