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圣 爱

小说《圣爱》被称为“男人看了也会哭”讲述一位父亲因孩子患自闭症而被妻子抛弃,后又被迫放弃高收入的工作,历经生活的种种艰难困苦最终使孩子自闭症症状有所改善的故事。与励志和财富类小说不同的是,小说通过塑造一位为了孩子历尽磨难、舍弃名利的新好男人形象,唤起的是读者对亲情对家庭的珍视与渴望。该书英文名译为“fathersdon'tcry”(父亲别哭),无怪乎小说前言写的是“献给迷失了的男人与女人”,其深远的社会意义并非只是赚人眼泪那么简单。出版该书的现代出版社副社长吴小平说,“看完这个故事一定会感动,有人夸张地说在看之前要准备好三块手帕。”


第一节


    许翰明和吴雅萱的结婚仪式是在市妇联为全市青年教师举办的集体婚礼上完成的。挺时髦的一件事,从许翰明嘴里说出来就有点玄乎了:“我们大伙儿一块结婚,群婚。”好像回到了麦克伦南论述的原始部落群社会。

  婚礼上,主持人别出心裁地导演了一出“唐伯虎点秋香”,三十来个新娘列成一排,站在五米远处,身着清一色的白色西洋婚纱,头上蒙着中国古老婚俗的红盖头,要求新郎们在30秒钟内,认走自己的新娘。新郎官们个个眼珠瞪到了脑门上,哨声一响,蜂拥而上,生怕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抢走了。惟独许翰明夹在来宾队列中跟着“嗷嗷”瞎起哄。主持人发现了喊:“那位新郎同志,怎么不去抢你的新娘啊?”许翰明高风亮节大声回答:“都是社会主义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呀,我学习雷峰,先人后己,先紧着大家吧,剩下哪个我就要哪个了!”不到30秒,新娘们就被新郎们抢光了,剩下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失物招领处无人认领的包裹,忒扎眼。许翰明说:“得!这个就算我的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眼前一亮的效果就出来了:绝代佳人!周边自惭形秽的新娘们顿时成了电压不足的灯泡。

  等入了洞房,吴雅萱找回气了,勒令许翰明不准上床,说你真坏,把我晾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出丑。许翰明美滋滋地说,不制造出这效果来,人家能知道我许翰明的老婆漂亮吗?

  初夜过后,吴雅萱对许翰明郑重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要废除“你的”和“我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为“我们的”。

  许翰明和吴雅萱都不是本地人。许翰明是东北人,吴雅萱是江南人,他俩曾就读中国首都一所顶尖的师范大学,许翰明学英语,吴雅萱学音乐。毕业时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双双栖息在渤海明珠城——大连,在同一所师范学院任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们乐的是无牵无挂,苦的是无依无靠。他们没有住房,住在教师集体宿舍里,用许翰明耸人听闻的形容:那叫群居。一间14平方米的宿舍,中间拉上块布帘,外面7平方米是“单身俱乐部”,里面7平方米,把两张单人床并成一张双人床,就成了他们的新房。除了夜生活有了那众所周知的隐秘内容以外,他们和其他单身青年没什么不同,照样早晨排队等着上公厕,中午端着饭盆到食堂打饭,晚上挤在公用洗手池边刷牙洗脸洗衣服。吴雅萱和许翰明都是重爱情轻物质的高尚青年,倒也不在乎物质生活的贫乏。就是夜里做爱的时候有点憋得慌,就像两只偷吃的耗子,不敢出气,憋得使劲压那木床板子,把床板子压得吱吱嘎嘎的总提意见。没两天,“单身俱乐部”那边快乐的单身汉就不快乐了,把许翰明拉到一边说:“你不是成心刺激我吗?害得我这两天闭上眼睛就看见你老婆。”许翰明脚心都唬出了汗,紧张地问:“你都看见哪儿啦?”那小子说:“第一天我看见了你老婆的脸,第二天我看见了你老婆的腿,往后还能看见哪儿就不知道了。”许翰明二话没说转身就去找系党总支江书记。

  江书记是个老二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插队时,为了坚定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决心,娶了个贫下中农媳妇。但这媳妇也没能“把根留住”,他最终还是回城上了大学,不过他没忘本,熬了十年把他媳妇的“根”也拔进了城。想想那十年,苦哇!所以没等许翰明倒完苦水,他就开始忆苦思甜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好歹你们还有7平米,知足吧!我老婆没进城的时候,知道我们在哪儿制造‘接班人’吗?劳动公园的板凳上!许老师啊年轻人,让我们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吧!”

  许翰明没想,谁爱想谁想去。他说啦:你们老二辈革命家就是不如老一辈革命家心胸宽广。怎么?你不承认?老一辈革命家爬雪山过草地嚼树皮咽草根,让你们老二辈革命家吃过吗?没有吧?人家嚼树皮咽草根,是为了让你们嚼饼子咽地瓜,你们就是吃上了大馒头,人家也不嫉妒,那叫革命情操!你们倒好,看着我们第三辈革命家过点好日子就气不忿,恨不得我们跟你们一样睡到劳动公园的板凳上,心里才舒坦,是不是?

  许翰明一番话噎得江书记直翻白眼。

  许翰明不跟他“理论”了,又找到院领导说:“校长啊!您是过来人,这事儿,您懂!您要是再不给我解决住房,我老婆可就让别人看全了。”校长搞学问出身,说话也就没了政治味儿,他说:“我知道这事挺难为你们的。我体谅,我理解!可没法子啊,学校经费有限,说出来你准得泄气,论资排辈,你得等到下一个世纪!许老师,好同志,忍着吧!我们都是这样忍过来的。”

  还好,许翰明和吴雅萱没等到下一个世纪,就赶上了住房制度改革试点,他们幸福而又幸运地坐上了改革的头一班车,以有偿补贴加贷款的方式分得一套住房。虽然是老教师腾出来的陈年老屋,但总比像耗子一样啃床板啃到下一个世纪要好。于是结婚三个月,他们首先有了“我们的住房”。住房的门牌号码比报警电话号码多一个数:1号楼1单元1楼1号,这地址读起来和广告词差不多,吴雅萱忙着给亲朋好友挂了一天电话,用的全是程式化语言:来信请寄“1111”!

  说是陈年老屋其实也不算太老,它建于20世纪60年代末,是一座五层红砖板楼。五层在那个时代就算是高楼大厦了。红砖是那个时代普遍采用的几乎是惟一的建筑材料。板楼则是指它的造型,就像一只火柴盒,扁扁的平平的窄窄的长长的,这是那个时代最典型的建筑风格,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充分体现着革命现实主义的实用原则。红砖板楼的竣工年份豁然醒目地塑在山墙上:1969年,这恰好是许翰明出生的年份。许翰明与红砖板楼同命运,也是根据革命实用主义的需要,用多快好省速战速决的方式制造出来的。他爹他妈谈恋爱用了3个小时,结婚用了3天,许翰明在娘胎里只呆了八个月零三天就急着投身革命,出产过程仅用了十三分零三秒。许翰明在乔迁家宴上曾激情赋诗:啊!我和楼房一同诞生……就一句。许翰明喜欢做诗,他的诗很有韵味,因为他只会做一句,第一句,后面可以引起无尽遐想的自由空间全都谦虚地留给别人发挥去了。

  红砖板楼既然是建成在“节约闹革命”的年代,自然也就处处体现着节约的原则,每户建筑面积45.3平米,使用面积38.505平米。许翰明熬了三天三夜,好容易把家居所需基本功能全部摆放进去了,有一室:睡觉用的;有一厅:吃饭休闲用的;有一厨:加工饲料用的;还有一卫:排污用的。吴雅萱对丈夫的精明能干很满意,张罗着要为它们命名。其实这栋楼房有个很有纪念意义并一直沿用至今的名字叫“胜利楼”。据说当年盖这栋楼房时正值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工人同志们“抓革命,促生产”,争时间抢速度,决心建好楼房向党代会献厚礼,还真的就在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热烈庆祝“九次党代会”胜利闭幕的喜庆日子里竣工了。不过这栋楼房的收尾工程哩哩拉拉又用了两年左右时间,直到全国人民曾预祝过他身体永远健康的林副主席不小心摔死在了蒙古的温都尔汗,第一批居民才敲锣打鼓胜利地挺进了“胜利楼”。当然这些政治内涵对许翰明这代人来说,已经很久远了,就像被岁月尘封的古董。1969年仅仅是他出生年代的一个符号。

  等许翰明这辈人挺进“胜利楼”的时候就像反动势力的卷土重来,吴雅萱的命名明显带着封建沉渣泛起的味道:室名曰“卧龙室”;厅曰“琴轩阁”;厨称“味美斋”;这卫生间嘛,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许翰明说别浪费脑细胞了,就叫“出口部”得啦,既含蓄又直观。吴雅萱一经启发就想出来了,叫“龙凤池”,统称“我们的皇宫”!许翰明和吴雅萱在“我们的皇宫”里合影留念:吴雅萱系着围裙靓丽登场,就像革命样板戏中的剧照,拉出“指方向”的架式,许翰明挥舞着炒勺紧随其后,“锵锵”亮相,题名曰:幸福家园。有个搞理论的朋友看了这幅不伦不类的照片,拔出一个挺深刻的理论高度,说照片展示了一个多元思想并存的时代!

  “我们的皇宫”窗外有块不到10平米的空地,使用权归属一楼居民。他们种上了几朵狗尾巴花,就成了“我们的御花园”。御花园对面有个小广场,广场中央有尊伟大领袖毛泽东的汉白玉雕像,属文革时期文物,历经四分之一世纪的风风雨雨,完好无损,尤其是老人家下巴颏上的那颗痣,栩栩如生,就像美容师刚点上去的。两个人闲得没事了,就并肩趴在窗台上瞻望领袖的尊容。吴雅萱说,你看,毛主席他老人家真慈祥,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他一定为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终于过上了幸福生活而感到高兴。许翰明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像,毛主席他老人家好像很生气,因为我们这些不肖的徒子徒孙继承了资产阶级的衣钵,他老人家天天晚上都失眠。

  但不管老人家高兴也好生气也好,许翰明和吴雅萱的小日子却是过得快快乐乐的,从不失眠。有房子的生活就是不一样,两个人的世界就有了“我们的”内容。晚上睡觉前吴雅萱总是在“龙凤池”里磨磨蹭蹭,许翰明等急了就喊:“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呢?”吴雅萱就会回答:“讨厌鬼,我在刷我们的牙呢!”早晨起来总是许翰明霸占着“龙凤池”,吴雅萱等急了就喊:“讨厌鬼,你磨蹭什么呢?”许翰明就会回答:“亲爱的,我在刮我们的胡子呢!”他们上班为人师表,下了班就去逛马路,谈的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话题。肚子有现实感了,就去吃便当。回到家,两个人就拱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看VCD,看到心血来潮时就“翻江倒海”,然后在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中进入小资产阶级的温柔梦乡。早晨起来晚了,来不及吃早点,一个甜甜的长吻就足够支持一上午了。他们双飞双栖,人见人说这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甜蜜的生活就像舒伯特的小夜曲一样温馨浪漫和谐。许翰明和吴雅萱就这样过上了有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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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不过是打了2年扑克
结果老婆跟人跑了,自己受了4年活罪
这"现实"也太残酷了吧 !

ps: 楼上大哥穿的裙子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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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2滴眼泪在眼里,没流下来。

我觉得结尾很真实,如果有前面的前提的话。最后的复合,对双方都是最好的结局。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会这样选择。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要冰冷的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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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报名, 哭的我稀里哗啦的~~~blush.gif
好文, 顶一个!!!14.gif

[ Last edited by yun325 on 2004-1-20 at 1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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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报名……感动
快乐只是很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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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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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哭的?报个名,有一点水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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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看完,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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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许翰明出了法庭,茫茫然然地上一辆公交车,车上正播放一首流行歌曲: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这世界早就颠倒了,他经风雨了,没见到彩虹,吴雅萱还真就随随便便成功了,想开点?这能让人想得开吗?

  录音报站:终点站,殡仪馆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扶好慢下。许翰明唬出了一身冷汗。我来这干吗?还真想不开了?想死也不能直接到殡仪馆来爬烟囱啊!这根本就不是人自己能来的地方,你得在别处先死喽,让别人抬着你来,这里是加工死亡的第二道工序。他转身要搭回程车,又一想,不对,也许这是天意,是老天爷安排他来的,让他看看刘老爷子。许翰明来到骨灰存放厅,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刘老爷子孤零零地躺在骨灰盒架1008号小柜里,没有鲜花也没有照片,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许翰明用钥匙打开了那一尺见方的小柜门,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涌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老爷子图个什么呀?他铭心刻骨致死不渝地惦记着爱女小美子,苦了一辈子,最终却连个哭丧下葬的人都没有。他这么感叹着,恍惚就听见老爷子从骨灰盒里发出一声幽幽的哀怨:小……美……子啊!接着他听到一串缓慢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在阴森空洞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脚步声突然停了。大厅又是死一样的寂静,老爷子又从骨灰盒里丝丝拉拉地沙哑着嗓子叹道:小……美……子啊!许翰明纵然是不怕鬼,也感到毛骨悚然了。骨灰盒的小门打开了,一缕青烟飘浮出来了,慢慢地升腾起来,刘老爷子坐在云端上头,又高大又伟岸。许翰明仰视着刘老爷子问,老爷子你在那边好吗?刘老爷子说,好!小美子她好吗?许翰明说,她好着哪!好得不能再好了。刘老爷子说,小美子好,我就放心了。老爷子用沙哑声音唱了起来: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云雾散尽,老爷子飘然不见了。

  其实这不是老爷子唱的,是许翰明自己唱的。他一遍一遍模仿着老爷子沙哑的声音唱着那首摇篮曲: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小……美……子乖乖,把门开――开……

  他听见有个女人在哭泣,悲悲切切的,像是在哭丧。不奇怪,这本来就是哭丧的地方,不是唱歌的地方。他就不唱了,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放回到小门里,锁上了。嗒嗒嗒嗒,管理员走过来说,你该交下一年的保管费了。许翰明说,不交了,来年我得给老爷子买块墓地了。管理员说,也是,人死了,还是入土为安,要不然总是个孤魂野鬼。这去的是谁啊?是你爹吗?许翰明魔症地说,他是我爹,也是你爹。管理员说,你伤心糊涂啦?怎么骂人哪?许翰明清醒了说,对不起,我没骂你,我是说,这人啊除非他不当爹,当爹就得像他这样当爹……许翰明突然一拍脑袋瓜,他想开了。

  川美子出现了。

  跟她第一次出现在许翰明视野里的情形一模一样。还是穿着那套酱紫色西服套裙,系着的也还是那条藕合色的小丝巾,只是神情不同了,她满脸的凄凉满脸的泪水。许翰明说,你怎么来了。川美子说,我是跟着你来的。许翰明说,你跟我来干什么?川美子说,我来给我爹开门了。许翰明说,你爹唱了一辈子你都没给他开门,怎么现在想起给他开门了?川美子就哭了,接过许翰明手中的钥匙,重新打开1008柜门,扑嗵跪了下来说:“爹,不孝女儿听到你的歌声了,我给您老人家开门来了。”如果不是许翰明在学唱,她或许永远也听不到老爷子的歌声,但她现在听到了,真的听到了。

  许翰明狠狠抹了把脸,仰面朝天,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倒回眼框里。他今天真的很软弱,不管川美子是真心流露,还是在演戏,这场面都让他感动,他想哭,直想哭。
    川美子端端正正三叩头,起身擦干眼泪说:“翰明,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接我爹一块走……”
    许翰明问:“你要去哪儿?回日本吗?”
    川美子凄惨地说:“我不会回日本了,那是一个令我伤痛的地方,如果人生能允许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做刘淑美,做那个‘把门开开’的小美子。翰明,是你让我懂得了人间最美父子情,可惜我再也找不到这种感情了。我真的不愿让你失去这种感觉,本来我以为我会有机会留下我的祝福和祝贺,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真的为你难过,真的。”

  许翰明这回是真的感受到川美子的真情了,他说:“谢谢你,川……不,淑美,我想通了也想开了,是你爹让我想通的。真正的爱一个人是爱在心上的,不一定非要把他据为己有。你爹他惦记了你一辈子,可大半辈子你都不属于他,但他照样爱你疼你惦记你,她对你的爱是无条件的,没有占有的欲望,也无需索取回报,这才是一个做父亲的胸怀,这才是一个做父亲的感情啊!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多多这几年缺少的就是母爱,我不能因为顾及自己的感受,就剥夺了多多享受母爱的权利。也不能因为我辛勤抚育过他,就认为拥有占有他的权利。多多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他母亲的,将来他长大了,他还会是社会的,是他妻子的,是他孩子的。但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身属何人,心属何人,他都在我的心里头。在我的内心深处,他永远都是我的……”

  川美子望着许翰明强忍泪水的眼睛,心又荡漾了起来,她克制了半天才说:“翰明,和你失之交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我知道我永远也圆不了这个梦了,但我还是衷心地感激你,你让我真正懂得了应该怎样做人,谢谢你!翰明,我还有一事相求。你能帮我把朝明船运继续运作下去吗?”
    许翰明犹豫说:“我现在脑子太乱,你让我想想。”
    川美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她抱起老爷子的骨灰盒,慢慢地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走到许翰明面前说:“翰明,你能接受我的一个提醒吗?”
    许翰明说:“你说。”
    川美子说:“你们彼此相爱,却又在彼此伤害。这是为什么?翰明,你爱她,你的眼睛在向所有的人宣布,你至今爱着她。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对簿公堂,但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情感,你爱她!”
    川美子走远了。

  许翰明愣了半天。再回首,恍然如梦……

  吴雅萱来到多多的学校,躲在校园外的灌木丛中,她看见许翰明走过来了。他刮了胡子,换上了西服,就像当年一样英挺帅气,只是那双宁静深邃圣洁的眼睛里,似乎抹上了几分淡淡的忧伤。

  铃声响了,放学了,多多跑出来了。他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到许翰明的身上,叽叽喳喳地像个快乐的小精灵。她看见许翰明吻着儿子在笑,笑得很夸张,像在虚张声势,她看出了那笑容里的眼泪……

  伤痛故里,吴雅萱不能再在这座城市呆下去了。她回到宾馆,订了机票。又来到史诗家,让律师方玲玲通知许翰明接多多启程的日期。史诗送吴雅萱出门来,恋恋不舍地说:“雅萱,你这回把多多带走了,在这儿没有‘根’了,咱们可真就是后会无期了。”
    吴雅萱冷冷地说:“这些年来,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要出一口气吗?我已经还了你这口气,你赢了,你可以做你心目中的男人了。许翰明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也用不着恨得那么累了。咱们也扯平了。至于我们后会有期还是无期又有什么关系呢?”
    史诗说:“你又错了,我得不到你,不等于我不爱你。我爱你,雅萱,我真的爱你,比许翰明爱你,如果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绝对不会!”

  吴雅萱凝视了他很久。
    史诗满脸的毛遂自荐,说:“你看出我值得你爱的地方了吗?”
    吴雅萱像恍然醒悟过来,她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四年前我没有遇到你……”

  史诗真的难过了。他看得出来,吴雅萱离开许翰明情非所愿,许翰明最终还是胜利了。方玲玲在屋里叫他,叫得他心烦。他突然感到自己很无聊,确实很无聊。忙乎了半天,拆散了一对,可人家的心还是红红亮亮的,你还能怎么着呢?想到这儿,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说:“雅萱,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其实真正一无所有的不是许翰明,是我!我才是永远的失败者!”说完他转身向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停住了,回过头来说:“你不必还我的那口气了。说句心里话,你没选错人,许翰明,他人挺好,真的。”

  吴雅萱来到了苏明明家告别,苏明明爱答不理地说:“来了,坐吧!”王大年看不过去了,颠颠地给吴雅萱倒了杯水说:“雅萱,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这牛脾气,你还不了解她吗?”
    苏明明阴阳怪气地说:“现在啊,是我不了解她!我就不明白,许翰明不就登报纸那么一点事对不住你吗?你就非把他剥夺得一无所有逼得他家破人亡啊?”
    吴雅萱倒替许翰明辩解了一句:“我了解过了,登报的事儿,不是他的错,是报社方的失误。”
    苏明明说:“那你就更没有理由这样不公平地对待他了,雅萱,看在你还把我当朋友的份上,我告诉你许翰明这几年的日子是怎样过来的吧……”

  苏明明这回讲述的全是报纸上没有披露过的事实,她讲许翰明为了多多的康复训练,当家教受人奚落,当搓澡工受人侮辱;她讲许翰明因川美子不能接受多多而拒绝了她的感情;又放弃了他已经产生了感情的恋人傅晓;她讲为了照顾多多,许翰明丢掉了饭碗,没有工作没有钱,为了给多多治病,他甚至去抬死人,去卖血……苏明明说,雅萱啊雅萱,人是有感情的,既然你知道你对多多的感情,你就没想过许翰明对多多的感情吗?就算多多不是许翰明的惟一,他和多多在那么苦难的日子里建立起来的这份感情,是别人弥补得了的吗?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偏要活活拆散他们父子你才心甘!

  吴雅萱哭得一塌糊涂了。

  苏明明还没完呢,她继续说,这一年多来,翰明的状况好了,女人多得一堆一堆的,抖落都抖落不掉,可这么多女人他都没有要,他等什么?你看看他那双眼睛,还用问吗?他不就是在等你,等你回家吗?!
    吴雅萱猛然清醒了:人这一生,忙忙碌碌地奔这奔那,可又有什么能比这世间真情更珍贵呢?

  许翰明与多多的告别之夜是个花好月圆的秋夜。

  临近中秋了,满月像张银盘挂在窗户上,银白色的月光带着梦幻般的朦胧有情有意地撒在“我们的皇宫”里,就像恋恋不舍地缅怀遥远的过去,又像舍不得遗忘现实中的点点滴滴。

  吴雅萱徘徊在窗外。许翰明伤感在屋里。

  许翰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全是多多爱吃的菜。多多高兴地围着饭桌又蹦又跳:“哇塞!太棒了!”
    许翰明开了一瓶酒,豪气冲天地说:“儿子,吃吧!这酒爸爸戒了4年,今天要开戒了,因为这是咱爷俩最后的晚餐。”
    多多问:“爸爸,最后的晚餐是什么意思?”
    许翰明说:“就是吃最后一顿饭。”
    多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哇塞,以后我们都不吃饭了?那我们怎么活啊!”
    许翰明说:“不是不吃饭,以后就是你妈妈给你做饭吃了。”
    多多说:“妈妈回来了,以后她天天都和我们住在一起,给我做饭吃,是这样吗?”
    “不是那样,不是的……”许翰明豪迈不下去了,他把多多搂在怀里,用下额在他细细的头发上蹭啊蹭啊,蹭着蹭着就流下了不轻弹的男儿泪。多多惊讶地说:“爸爸,你哭了?”
    “没有,爸爸怎么会哭呢。”许翰明强装笑颜说:“你要记住爸爸说的话,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来,多多,咱俩玩智力急转弯,我先出题,什么东西越洗越脏呢?快速抢答……”
    多多没回答,瞪着明亮的小眼睛看着许翰明。

  许翰明继续掩饰说:“怎么?这个不好玩?那咱们换个别的,爸爸给你讲笑话,有个人哪,他不识字,倒拿着报纸装模作样地看,旁边人问他,今天报纸上有什么新闻啊?他说,唉!又出事故了,车轱辘全都朝上了……”
    多多没笑,还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爸爸,眼睛里充满了稚气的同情,说:“爸爸,你不要骗我,你是哭了,你为什么哭啊?”
    “爸爸没哭,真的,没哭……”许翰明的声音哽咽了。
    多多说:“我知道,人痛的时候就会哭的,爸爸,你哪里痛啊?让我给你揉揉。”
    许翰明说:“爸爸心痛。”
    多多把细嫩的小手伸了进来,在许翰明的胸脯上轻轻地揉着,这感觉让他回味起了多多第一次拱进他怀里时的感觉,他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夺眶而出。
    多多害怕了说:“爸爸你很痛吗?多多只知道肚子会痛,心怎么会痛呢?”
    许翰明说:“因为多多就要走了,多多就要离开爸爸了。”
    多多说:“多多不会走的,多多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许翰明哽咽着说:“多多,你会走的,你今天就要走了,你妈妈会来接你。今后你会有妈妈,还会有新的爸爸,你的妈妈和你的新爸爸会给你讲故事,和你一块做数学题,晚上给你盖被子,早晨给你煮荷包蛋吃……多多,你会走得很远很远,你会看不见爸爸的。但是,多多,你看见天上的月亮了吗?天上只有一个月亮,你要记住,你看月亮的时候,爸爸也在看,不管你走到哪儿,不管你走得多远,爸爸和多多永远都在看同一个月亮……”

  多多感到威胁了,他紧紧地抱住了许翰明,发疯似地哭喊起来:“不!我不要妈妈,我不要新爸爸,我不要看月亮,我要和爸爸在一起,我只要和爸爸在一起。爸爸,爸爸,你不要赶多多走,多多今后一定听你的话,多多会好好学习,多多会给爸爸洗衣服做饭吃。爸爸,爸爸……我不走,你不要赶我走,多多要和爸爸在一起,永远和爸爸在一起……”

  “多多,多多,爸爸舍不得你走,舍不得啊……”许翰明和多多紧紧拥抱着依偎着,让泪水任意地流淌着。现在许翰明什么虚假的面子都不要了,是不是男人也无所谓了,他只要和他的儿子一起黑天昏地痛痛快快地哭它一场……

  门外的吴雅萱早就哭得肝肠欲断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不顾一切地按响了门铃。
    许翰明是擦干眼泪才开门的。

  吴雅萱拖着行李站在门口。她今天换了行头,一身白色的休闲运动衫,头发恢复了乌黑亮丽的模样,缎子一样披在肩上,就像在校园时那样清纯脱俗。但最醒目的是她雪白的脖子上佩戴的项链,纯金的,镶着红宝石的链坠……
    许翰明心动了一下,很快就清醒了,她是来接多多的。
    他看了看表,用身子挡住了屋内的情景,说:“对不起,还差半小时,你能再等一等吗?让我和多多吃完这最后的晚餐。”
    吴雅萱靠在门框上,晶莹的泪珠在眼睛中一闪一闪,她恨不得立刻扑进他的怀抱里,可她没有,她只是僵立在那里喃喃地说:“翰明,能让我坐下和你们一起吃这顿晚餐吗?我想家,我想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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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许翰明和多多走了。吴雅萱独自静了下来环视着“我们的皇宫”。这里什么都没有变,仿佛她昨天刚刚离开,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带着旧日的气息。只是镜框里的“幸福家园”有点褪色了,却让她倍感家庭的温馨。繁华如梦,还是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啊!她开始收拾家了。她到底是这个家庭的正宗主妇,东西经她一归整就显得有条不紊了。吴雅萱是在用心收拾这家园,她在咀嚼着回味着……如果没有那阵急促的叫门声,也许,生活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恢复到了那个不算遥远的从前,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一个女人在门口大呼小叫:“翰明,快来接我呀,唉哟,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吴雅萱开了门,门里门外,两个女人都怔住了。吴雅萱头没梳脸没洗,系着围裙,一手抹布一手扫帚,活脱脱一个早起正在忙家务的家庭主妇形象。林茹兰是上班前路过,从菜市场捎菜过来,大包小卷拎满了东西,也分明是个家庭主妇的派头。
    一山俩母虎,许翰明还有个好吗?
    偏偏这时许翰明不知死活地回来了。林茹兰气冲冲地进了屋,脸拉得老长,鼻子不像鼻子,嘴不像嘴了,她谁也不冲,对着墙说:“她昨晚住这儿了?”
    许翰明没吱声,吴雅萱就更不吱声了。

  于是,冷场。于是,炸锅。林茹兰狠狠地把买来的东西摔了满地,说:“许翰明,你太没骨气了,太让我失望了,这种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你还让她进门!”
    许翰明想反击,又忍住了,他知道和林茹兰是说不清的,尤其是当着吴雅萱的面,只能是越描越黑。吴雅萱受不住了,眼睛一红,解下围裙,抓起自己的提包就跑了出去。许翰明想追出去,林茹兰大喝一声:“你站住!”
    许翰明想了想,也就站住了。

  吴雅萱在门口停了一下,她以为许翰明会追出来,见林茹兰一声狮子吼,许翰明就站住了,不禁心凉,也就真的走了。
    许翰明一声不响地把地上的东西归拢起来,递到了林茹兰手上说:“我看你还是就此打住吧,不然以后你会更失望的。”
    “你,你……”林茹兰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了半天才说:“你怎么香臭不分啊?你太不知好歹了,你太没有良心了……你。”
    “好好好!”许翰明说:“我没良心,我不知好歹,我香臭不分,我不是东西,也不是南北,我是个混蛋王八蛋,大骗子臭流氓,行不行?可我就知道一样,咱俩没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甭骗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我的感觉,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可你早晚都得承认。今天我就算把话讲明白了,你我不会有结果的,这跟吴雅萱没关系,不管她吴雅萱回不回来,你我都不会有结果的。”

  高傲的林茹兰伤心了,流泪了,哭得和任何一个普通女人没什么不同:“许翰明,你说,我哪儿点配不上你……”
    许翰明心又软了,好言好语地说:“对不起,林茹兰,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哪儿点都比我强。你想想啊,你那么优秀那么杰出,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不好?干吗非找我这号拖家带口,历史问题一大堆的男人?”
    林茹兰又来了“越是艰险越向前”的劲头,眼泪一擦说:“我不怕!我就不相信我比那个薄情寡义的吴雅萱差!”
    许翰明说:“好好好!你不怕,可我怕,我怕,行了吧?”
    林茹兰说:“那也不行,你得说清楚,你怕什么?”
    这说得清楚吗?说不清楚也得说!你面对是一个严谨的理性主义者,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什么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感情问题更是这样,不能有半点的含糊。许翰明说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服了也不行,服了,你也得说出你服在哪儿?是真服还是假服,是口头服还是心里服!
    许翰明被林茹兰逼得走投无路,猛地吼了出来:“我怕得就是你,行了吧!”
    林茹兰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你怕我什么?”
    许翰明说:“我怕的就是你这股较真劲儿。”
    林茹兰说:“较真有什么不好?毛主席都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员就最讲认真。”
    许翰明说:“可我不是共产党员,我是那个‘怕就怕’!”

  志不同道不合不与为谋,这回是林茹兰主动撤退了,是她撤退当然就大不一样了,她平静地站了起来说:“许翰明,过去算我对你认识不深,现在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你的确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人,的确!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再见!”那个加重语气的“的确”和不屑一顾的“再见”说得很有风度很潇洒,倒让许翰明错感到是自己再度被女人抛弃了。

  吴雅萱从家里出来,心里乱七八糟的,没了主意,就去找史诗了。吴雅萱回国来还没有见到过史诗。出她意料的是史诗已经结婚有了家庭,并且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女儿。那女孩小鼻子小眼,和史诗就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绝对错不了。史诗正系着围裙给孩子做饭呢,他自嘲说:“你瞧我这模样,我现在啊,第一职业是家庭男保姆,其它都成了兼职。”
    吴雅萱惊讶地说:“你这孩子是坐火箭长起来的吧?”
    史诗苦笑说:“她呀,阴谋着呢,你还没出国那阵子,她就秘密地在她娘的肚子里潜伏了五个月,后来就爬出来找我反攻倒算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喊我爹,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吴雅萱说:“你不是信奉独身主义吗?”

  史诗说:“信奉有什么用?理想和现实,那是有距离的。她妈妈是律师。和律师纠缠上了,还有个好吗?原以为我们家老爷子能为我做主,没想到他叛变得比洪湖赤卫队里的王金标还快,你猜他说什么?他说,祝贺你,儿子,你终于成为一个成年人了。今后有事就不必再请示你妈妈了,请示你太太就行了,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法子呀,我就只好做爸爸了。悲剧啊,悲剧!整个一个《悲惨世界》续集!”
    吴雅萱心有所触地劝慰说:“史诗,其实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能为人父母才是最最重要的。我现在觉得什么理想啊事业啊,都太虚幻了,我惟一想的就是做母亲。”她说了自己争取多多监护权的想法。
    史诗说:“你也太天真了,太幼稚可笑了。许翰明怎么会把多多给你呢?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你若不信,咱俩就打个赌,你现在就打电话给许翰明,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的回答肯定只有两个字:‘没门儿!’”

  吴雅萱似信非信,她的确没有勇气当着许翰明的面提出这个要求,也就真的拨通了许翰明的手机。许翰明一听是她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说:“雅萱,请听我解释一下……”
    吴雅萱知道他要解释什么,可那还需要解释吗?她可不是耳听为虚,她是眼见为实。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女人分明就是家庭的女主人嘛。她打断了他的话说:“翰明,你不需要解释的,我这次回来并不想介入你的生活,我只想接走多多。”
    吴雅萱以为自己姿态很高,给了许翰明广阔的空间。可在许翰明听来,这简直是残酷透顶!昨夜吴雅萱主动跟他做了那件事,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求和的信号,可现在她明明白白地宣布,她对他已经毫无兴趣了。那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耍他?吊他胃口?他再次感到了失落,比吴雅萱第一次离开他还要失落。于是他就掉进了史诗布好的陷阱里,他冷冷地说:“好吧,既然你不想介入我的生活,就该让我按原来的方式生活下去,多多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你想接走多多,没门!”

  吴雅萱垂头丧气地收了线,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接走多多,也是为了他好啊,他为什么会这样?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史诗说:“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多多现在是许翰明沽名钓誉的工具,他要靠多多出名,要靠多多为他争取广大妇女同情的眼泪和崇高的献身。”史诗说着抽出一份报纸,丢在吴雅萱面前的茶几上说:“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嫉妒你的白马王子,喏!铁证如山!”

  吴雅萱看着报纸心里复杂得像打翻了调味罐,甜酸苦辣咸五味俱全。许翰明为多多所做的一切令她汗颜,那些艰辛的日子本来应该是她和他一起度过,她应当是文章里的女主人公。可她呢?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多多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儿呢?哦!她在这儿,她在文章中找到了自己的形象:竟然是一个狼心狗肺一手制造了这场悲剧的母亲。她又愤怒了,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抛弃多多,她只是把多多交给了他那不负责任的爸爸。如果许翰明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恪尽职守的父亲,她会离开这个家吗?绝对不会!是他自酿了这杯苦酒,是他一手制造了这场悲剧,他才是罪魁祸首!可他却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她的头上,把自己标榜成了一个受苦受难的教子英雄。太卑鄙了!她进而联想到了那个女人,她的心就彻底凉了。
    吴雅萱气得脸色煞白,狠狠地说:“他撒谎!”
    史诗同情地看着她说:“我当然知道他在撒谎,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党报啊!谁敢说党报撒谎?”
    吴雅萱气呼呼地说:“党报怎么啦?党报更应该实事求是,我要找报社更正。”
    史诗说:“晚啦!时间太长了。报纸是速朽之作,就读者热乎的那阵子有新闻点,现在就是报社同意给你作更正,都挽回不了恶劣影响了,没人看哪。”
    吴雅萱说:“那我就得这样窝窝囊囊地任人指责?”

  “有了!”史诗两手一拍有了主意:“你起诉他,就以要儿子监护权的名义起诉他。他是个新闻人物,惹上了官司,记者们能放过他吗?这样再制造一次新闻热点,你趁机会向整个舆论界公布事实的真相,既要回了儿子又为自己正了名,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起诉?”吴雅萱犹豫了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呀?”史诗怂恿说:“他不仁你不义!这回呀,一定要整得他许翰明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吴雅萱突然直视着史诗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史诗有点尴尬,摸着脑袋说:“好处嘛,倒是有一点点。我老婆在心声律师事务所当律师,水平不错,就是买卖不怎么样。你要真打起官司来,咱可得说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委托我老婆做代理,我也好捞点中介费。”
    吴雅萱说:“你连老婆的钱都赚?”
    史诗以为调侃过去了,继续皮脸皮嘴地说:“亲是亲财是财,谁让她把我卡得那么紧,我满兜不到两毛钱。”
    吴雅萱笑了一下说:“史诗,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别跟我兜圈子了。我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吴雅萱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史诗掩饰说:“我这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吗?我是在替你考虑!”
    “你为什么总是在替我考虑?”吴雅萱紧追不放:“其实,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你不管怎么帮助我,你都不可能得到我。”
    史诗脸上的嘻皮态一扫而光,他冷峻地说:“你真的想知道,是吗?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是得不到你,我认了。可我就是要让你离开他许翰明!”
    “这是为什么?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期间也出现过别的男人,你为什么不恨Chen先生,却对他一直耿耿于怀呢?”吴雅萱问。

  史诗冷笑了:“我为什么要恨Chen先生?是他让你离开了许翰明,帮我报了一箭之仇,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傻事,是吗?很简单,因为我是个男人,男人!雅萱,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认为我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可我告诉你,我是个大丈夫,我懂得什么叫做卧薪尝胆!许翰明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我要让他加倍地偿还,我就是要让他一无所有痛不欲生!”史诗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如果说无毒不丈夫的话,他现在倒真的像个大丈夫了。

  吴雅萱感到心悸了:“你在报复他?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难道一口气就值得你这样吗?”

  史诗说:“本来我没有机会报复他,是你给了我机会,是你成全了我,这很公平。你知道这是一口什么气吗?这是一口咽不下去的气,不喘匀这口气,我就觉得我活得不像一个男人!”
    吴雅萱默默地看着史诗,心里想着:男人,男人!永远都是只会为自己着想的。她想到了许翰明,想到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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