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密友 作者:三十五度二 完整


       搬家的时候,杜尔很后悔没有把巴比交给沙子照顾,这个家伙上窜下跳,见啥咬啥,尤其纠缠那两个搬家工人,搞得大家都非常狼狈,使得原本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
  他奶奶个腿!杜尔暗骂,都快忙疯了,还要和狗斗智斗勇,等收拾完这些东西我再收拾你!杜尔咬牙切齿的喊,巴比给了他一个非常不屑的眼神,然后继续狂啃他的拖鞋。 你有种!杜尔没功夫教训他,只能撂下狠话,继续干活,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原本这房里就有家具,加上他的东西,乱的象战场,杜尔都快没有看第二眼得勇气,巴比高兴的发了疯,象只肥胖的兔子,横冲直撞,呼哧呼哧大喘气。
  跌坐在沙发上,下面一痛,杜尔惨叫一声,从屁股下扒出一个毛刷,随手一扔,差点顶住要害,简直是雪上加霜。
  此时音乐响了起来,杜尔半天才从一堆光碟里扒拉出手机,肯定是沙子打来的,这么执着。
       收拾的怎么样了?
       杜尔长叹一声,顺脚踢开巴比:还没有开始。
        我来帮你吧。
       杜尔想都没想:不用,我自己没问题……好了……知道……就这样了。匆忙挂了电话,他怕自己后悔,尤其是看到堆积如山的杂物,但是,如果没有feel,就无谓给别人希望。
  等收拾的差不多,骨头也散了,浑身臭汗,更臭过巴比的口水,刚要洗澡,门铃响了,是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笑了笑:我那里还有一台电脑,女儿留下来的,反正儿子在外地,我们放着也是浪费,你要不要?——不用你加房租。
  杜尔精神一震,继而又一垮,估计是已经被淘汰的古董,刚想摇头,又忍不住说:我洗完澡就去看看吧。
我叫老头子搬了下来,你看看合不合用。房东太太的笑容很和蔼。
  巴比这个疯子哗的冲了过来,抱着房东太太的腿又舔又闻,真是失礼,杜尔赶紧一把揪住他,狠狠的给他几个爆栗,扔进一个房间关了起来,紧随而来的就是狂躁的抓门声。
  房东太太说:你的狗很热情……很像我家以前养过的那只……
  杜尔尴尬的笑了笑:他偏爱陌生人。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巴比……九个月。
        我女儿也很喜欢狗。房东太太的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杜尔更加尴尬,杵在门口,不停的挠头。
  租房前,房东已经告诉过他,他们的女儿一年前旅游的时候意外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来,把电脑搬进去。她终于换了个话题。
  电脑比杜尔想象中好很多,配置也还过得去,平时用来上网编辑文档写写程序还够用,正好有一个电脑桌,他澡也忘了洗,连接好就迫不及待的调试起来。
  房东太太轻咳一声,杜尔才察觉自己失态,赶紧直起身,拍拍手,说:我送你。
  楼上楼下的,不用麻烦,房东太太摇摇头。
  杜尔指着那个紧闭的房门,说:可以打开么?我愿意加钱。
  房东太太又摇头,这个房间我是不会租的。
  反正两室两厅加上外面的大院子,也够他一人一狗折腾了,杜尔耸耸肩,不再坚持。放出那头疯猪,杜尔和他一起冲洗干净,边吃盒饭,边喂巴比吃晚餐。无奈这个家伙对狗粮没有兴趣,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盒饭流口水,杜尔飞快的吃个干净,往狗粮里倒了些牛奶,千般勾引,他才勉强吃了一些。
  你是狗,你知道么?狗不吃狗粮怎么行?难道你吃饭,我吃狗粮?巴比咧开嘴呵呵傻乐,啊呸!他给了巴比一巴掌,巴比嗯了一声,不满的走开了,找到自己的垫子,叼着口咬胶大嚼特嚼,一脸陶醉,杜尔松了一口气,这个魔头终于放过自己了,他有流泪的冲动。
  电脑的日期停留在2002年10月28日,房东的女儿就是这个时候失踪的吗?杜尔呆了呆,将时间改为2003年10月7日21点42分,原来时间已经不早,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回过神来,杜尔觉得自己还真是幸运,一千元房租租到这么好的房子,还有一个小草坪,而且房间里家电家具一应俱全,现在连电脑都有了,和原来那个简直是天壤之别,房价也只相差三百,做梦一般,躺在床上,听着巴比的呼噜声,杜尔忽然想,隔壁那个房子是个什么样子呢?为什么要锁起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房东女儿是个什么样子……转了个身,不肖一刻,杜尔就陷入了梦乡。
  
  
  你还是不要住那间房了,沙子突然发来一条短信。
  杜尔忙工作,没空回,不一会儿,沙子又来了一条:我总是觉得用这么少的钱租到这么好的房子,很蹊跷,是不是那间房子闹鬼啊?
  靠,杜尔看着手机骂,乌鸦嘴。
  又来一条: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晚上QQ上告诉你。
  就要见客户了,杜尔将手机调到无声状态,往兜里一放,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快步走到会客室,见客户早到五分钟,是他的习惯。
  会谈结束,一单生意到手,杜尔暗自得意,掏出手机一看,三条短信,全是沙子发来的。
  第一条:房东是不是看上你,想包你作小白脸?
  第二条:哦,不是,就算包你,你也只能当小黑脸,你太黑了。晚上睡觉一定要关好门窗,建议你最好是换锁。
  第三条:我们晚餐去哪里吃饭?你怎么不回短信?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杜尔苦笑,费儿凑上脑袋,看了看他的短信,大笑不已,你的朋友太可爱了。
  可爱?可爱你拿去。杜尔说。
  费儿摇头,别搞我,我还想活长久一点。费儿原名文剑,因为谐音文件,所以有人给他取一外号:file,杜尔干脆叫他费儿,一叫就叫开了,费儿反对过,认为这个名字太阴柔,但是反对无效,现在公司同事,就连老板都叫他费儿,原名反而叫得少之又少,他只好认命。
  杜尔问,我们晚餐吃什么庆祝一下。
  费儿瞥他一眼,沙子已经约了你,你想一脚踏两船?
  扯淡,你算什么船?杜尔给了他一拳,顶多算一撑船的竹竿。
  费儿一个趔趄,贴在玻璃门上,成标本状,杜尔差点笑出声。
  和费儿吃了饭,泡了酒吧,回到家里也不算晚,九点多一点,一打开门,巴比仍旧没有冲出来,杜尔打开灯,换了两声,才看见他从电脑室跑出来,咬着他的裤脚,用力扯。
  我晕!杜尔一把抱起他,这条裤子很贵的,卖了你都买不会来一条拉链!巴比伸着肥短的身体,用力去舔他的耳朵,杜尔赶紧放下他,用最快的速度倒好狗粮,巴比这才放过他,冲到狗粮处,闻了闻,又走开,一脸失望。
  今天不喝牛奶,可以不可以?杜尔问。
  巴比一脸坚决的看着他,这个眼神表示:没商量。
  杜尔抽了抽嘴巴,叹气,拉开冰箱掏出牛奶,给他倒了一些,很奇怪,巴比只是把牛奶喝光,狗粮都留在碗里。
  又不吃?这狗粮应该没有过期啊,难道你减肥?杜尔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看你今天有没有作坏事。杜尔看了看沙发和垃圾桶,还好,没有状况,走到厕所一看,居然又没有大便,就连尿都没有一泡。
      杜尔抓着巴比,两腿将他夹住。
  我们要谈一谈了,小家伙,你最近有些反常呢,巴比被他夹惯了,也不挣扎,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不吃饭,又不上厕所,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思春了?告诉你,你们巴哥就是要胖胖的才有吸引力,太瘦了那些小姑娘就不喜欢你了,巴比舔了舔他的手指,有些不耐烦的扭动着身子。
  坐好,我还没有说完。杜尔正要继续,手机又响了,巴比一听,赶紧趁机溜走了,还是沙子打来的。
  到家没有?
  杜尔哼了一声。
  上QQ!上QQ!
  杜尔刚好要查一些资料,于是打开了电脑。
刚上QQ,沙子那里就在跳动,点开一看,沙子说:我昨天看了看我们的聊天记录,有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杜尔一边看体育消息,一边心不在焉的问。
  你的电脑时间为什么总是停留在2002年?
  是么?杜尔点开时间一看,果然是2002年11月5日,奇怪了,上次明明改过来了,估计是没有保存吧,他又调整了一次,这次一定要保存。
  沙子发来了视频请求,她说:我要看看我的干儿子。
  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杜尔也只好同意,忽然听到客厅里“咚”的一声响,杜尔呻吟:巴比!
  这个家伙不知道又把什么弄倒了,杜尔冲了出去,从沙发背后将他揪了出来,抱到电脑前,对准视频,挥动他肥肥的爪子,跟沙子打招呼。
  巴比最近怎么样?
  杜尔放开巴比,还好,就是有些奇怪,不吃东西,也不排泄,连续几天了。他和沙子的共同话题只剩下巴比。
  我想他了,明天我要看他。沙子或许更想说的是: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杜尔盯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沙子却一声不响的下线了,或许只是隐身,杜尔干脆关了电脑。
这样过了几天,和沙子在QQ上仍旧不咸不淡的聊着,巴比仍旧不吃不拉,除此之外,一如既往的活泼疯癫,没什么不正常的,杜尔有些担心,担心巴比也象杯子一样,一声不响就这么离开了,一想到杯子,杜尔的心情更加郁闷,一个人跑到酒吧,喝了些闷酒,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手机响,因为工作关系,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杜尔迷迷糊糊的接了过来,喂了一声。
  是沙子,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聊天记录上的时间又变回了2002年,你到底活在哪一年?你仍旧抛不开往事,是不是?
  杜尔的酒已经醒来,他掐断了线,头痛心也痛。
  有短信,还是沙子:如果你首先遇到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会爱上我?如果是你主动离开杯子,你会不会忘记她?
  杜尔呻吟,他不得不关机。可是已经睡不着了,他坐了起来,巴比也坐了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他。
  我抽烟而已,你继续睡。杜尔说,巴比仍旧望着他,眼皮耷拉着。闹钟显示凌晨三点二十六分,这个疯子,杜尔靠着床,这么晚了还不睡,忽然想起曾经有段时间,他经常会在半夜三四点醒来,不为什么,就是这么醒来了,那段时间是他上网最疯的时候,也是生活最不正常的时候。
  掐灭了烟,杜尔倒下继续睡,明天还要上班。
  
  
  接到计划外的出差任务,太匆忙,什么都没有安排好,杜尔赶回家,收拾好衣服和其他用品,可是看着巴比,他有些懊恼,养这么个东西,就是麻烦,牵肠挂肚不算,还剥夺了他一些自由。
  巴比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一个本子,杜尔从他嘴里抢过来,顺手翻了翻,好像是一个日记本,但是不是他的,也不知道巴比从哪里找出来的,或许是房东留下来的东西,杜尔将它扔在电脑台上,想了想,找出一支笔,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拜托你找看巴比几天,你知道怎么喂的,还有,一定记得,饭可以不吃,水一定不可以少,差点忘记跟你说,巴比最近换了口味,他不喝纯牛奶了,你给他买甜牛奶吧,最好是YT牌的。
  写完之后,他给沙子发了一条短信:我要出差几天,拜托你照顾巴比,钥匙放在门口的信箱里。
  这样就没问题了,关好窗户,杜尔拍拍巴比的脑袋,出了门。
  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快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杜尔怕是客户,赶紧接听。
  居然是沙子:我出去旅游了,刚回来,告诉你一声,这是我的新号码。
  什么?杜尔出汗,尽管外面刮着大风,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
  十七天前。
  杜尔颤抖着手挂掉电话,拖着行李箱疯狂往家跑,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在门口他几乎拿不住钥匙,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巴比没有迎出来。
  巴比……巴比……杜尔的声音带着颤音,巴比还是没有象往常一样屁颠屁颠的冲出来。
  杜尔基本上绝望了,扔掉行李箱,他把软绵绵的身子抛在沙发上,大喘气,嗓子又干又痛,好半天,他才鼓起勇气,在这屋子里搜寻巴比的尸体。
屋子很干净,也很整洁,没有巴比的大便小便,也没有巴比的尸体,怎么会这样?杜尔搞不懂了,他耐着性子又把这八十几平房翻了两三次,连墙角旮旯都不放过,巴比的毛是扫出来不少,凑合凑合可以织一件毛衣,巴比却失踪了。
  杜尔又倒在沙发上,他想明白了,都是沙子搞的鬼。
  你丫是不是整我呢?
  沙子懒洋洋的回答:我没心情。
  杜尔干脆直说:你是不是把巴比接到你家去了?
  没有。
  杜尔有些生气了:诶,我说,你丫过分了吧,快把巴比还给我,不然我抽死你!
  你家伙是不是被谁蹂躏了?朝我撒什么气?沙子的嗓门比他还大,一般而言,如果对方的声音比他大,他就没有继续争吵的激情了,而且杜尔是知道沙子的,她肯定没有撒谎。
  丧气的挂断电话,他又不甘心的找了找草坪,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巴比离奇失踪了。


      上网给一个客户发邮件,无意间发现邮件下的日期居然是2002年11月22日,奇了怪了还,杜尔点开日期,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脑时间又改了回去,这台电脑有些bug,奶奶个腿,太不方便了,杜尔也懒得再修改,改来改去白费劲。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6-21 19: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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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幸好,结局是幸福的:love.gif:love.gif

看不见的恋人,我也很喜欢rose.gifrose.gif
不可说不可说
一说便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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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多日的阴雨终于停止,下午的时候,阳光乍现,杯子做好了早餐,摆在餐桌上,杜尔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得像个小猪,起床了,坏人。杯子在杜尔耳边轻轻呼唤,他没有回应,她亲了亲他的嘴唇,他却还是没有回应。
   杯子喝了一口奶,有人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杯子故意不动,看着杜尔,杜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唉,杯子叹气,只好起身开门,是快递。
  杯子签收之后,看了看信封,是新西兰寄过来的,她看了看杜尔,轻轻的撕开了,抽出信笺:
  杜尔:
  我来到奥克兰已经两个月了,这里很好,真的,我忍不住喜欢上这里了,别说我崇洋媚外,每天能够在清新的青草香气中起床,赶着牛羊去牧场,向瑞克大叔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牧羊人,晚上到小酒吧去喝喝酒,每天都很充实,走在街道上,当暖风抚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一天的疲劳都消散了。
  知道你又要问沙子的事情了,半个月前我已经找到她了,原来她住的地方跟我相隔不远,真是感谢上帝,不过,她好像已经预料到我会去找她,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很高兴,但是并不惊讶,她是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孩子,在这里,我们内心都很平静,更像纯洁的朋友,偶尔也会通通电话,也在一起吃过几次饭,真的很喜欢跟她面对面坐在落地玻璃前,一边享用可口的食物,一边快乐的聊天,看着太阳慢慢的落到地平线的下面,我想,这样就算是幸福了吧,至于什么时候回去,我们都没有想好,以后再说。
  杜尔,你怎么样了?找到你的杯子没有?我想,你这么爱他,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如何,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童话的经典结局一样。
  电脑被我弄坏,还在修理,所以寄给你手写信,是否觉得亲切呢?对了,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赌约。
  
  最真挚的朋友,费儿
  2004年2月20日于奥克兰
  
  
  
  这也算是快递?杯子不满的嘟囔,都迟了一个月,她望了望杜尔,睡梦中的他神色平静,嘴角还有微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她收起信,打开了电脑,给费儿写回信:
  费儿:
  一直担心你的情况,给你去了几封EMAIL都没有回应,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得知你一切都好,我和杯子也很高兴,呵呵,忘记跟你说了,我已经找到了杯子,可谓大团圆结局,我还想请你转告沙子,我们一切都好,杯子已经原谅了沙子,虽然她不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想沙子,毕竟多年好友……
  杯子写不下去了,她歪着脑袋斟词酌句,忽然听到有人说,你这么写,那个时候大家都小,难免犯错……
  杯子大惊,回过头去,却看到杜尔一脸坏笑,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从你叫我坏人,亲我嘴巴的时候,杜尔呵呵的笑,我又不是死猪,怎么会不醒来?
  杯子羞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坏人!
  杜尔抱着她,你如果想沙子了,我们就过去新西兰,好不好?
  杯子不语。
  杜尔暗笑,这样就不用偷看我的信,冒我的名回信给费儿打探沙子的消息,是不是?
  杯子脸更红了,拍了他一下,你都知道了?
  杜尔点头。
  杯子见事已败露,索性承认了,是呀,我就是偷看了,我就是冒名顶替了,怎么样?
  杜尔哈哈笑,你这个样子真是象足了巴比。
  你奶奶个腿!杯子作势要打,杜尔赶紧陪笑,别别,看在我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份上,手下留情。
  杯子转了转眼睛,说,好,不打也行,除非你带我去奥克兰。
  杜尔大笑,好好好,你跟我结婚,我们蜜月旅行去奥克兰,妒忌死费儿和沙子。
  杯子还没说话,有人敲门。
  谁啊?杜尔问,外面回答,送信的。
  送信?杯子扶着杜尔坐好,又有信了?我去开门吧。
  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费儿和沙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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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尔挠头,废话,第二年就输了,那棵树比我高出一大截呢,我为了报仇,就在树上刻了几个字。
  什么啊?杯子捂着嘴不停的笑,可乐都快倒出来了,为你的卑鄙行为,我们干一杯。
  去死!杜尔轻轻踢了她一脚,不告诉你。
  杯子暼了他一眼,那我不会自己看啊?
  我不带你去,你看个屁啊?
  杯子只是笑,你爸妈这个方法不管用的。
  所以啊,杜尔说,他们又在后院的墙上划了一条一米八的竖线,每年生日我都要到这根竖线前比一比,记录下那一年的身高,呵呵,现在这条线还加高了三厘米呢。
  哦,杯子兴奋的瞪大眼睛,冰块被她搅得嘎嘎响,那条线还在吗?
  当然在了,我妈说要留一辈子呢。杜尔笑得很得意,我妈给那条线取名叫做,杜尔的成长。
  呼……杯子呼出一口气,歪着小脑袋,我要在你的那根线旁边划另一道线,量上我的身高,写上,陶子贝的成长,这样,我们就像青梅竹马一样。
  你就想得美,杜尔用力拍她的头,谁要跟你青梅竹马?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杯子的鼻子皱了起来,哼,走着瞧!

  杜尔抚摸着这几个字,呼吸急促,他猛地跑到那棵树下,他当年刻下的字在哪里?他围着树转,在这里,你是一棵臭矮树。旁边,有她的字迹,我看到了。
  那么主席台上,他的名字底下,的确是杯子的签名了。
这就是她的照片,老妈从影集里抽出一张递到杜尔面前,是她,虽然只有一个侧影,虽然成熟忧郁代替了纯洁天真,可是眉宇之间的清秀没有变化。拿着照片,杜尔一瞬间眼睛潮热。
  这张照片是我偷拍的,老妈说。
  为什么?杜尔吞口水,气恼的问,老妈,你为什么老是叫她小叶子,如果你跟我说她的真名,我早就飞回来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波折!
  老妈无辜的瞪大了眼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叫这个名字,不比你早呢!
  怎么可能?杜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
  老妈叹气,她也不是隐瞒,事情是这样的,去年……你爸生日那天,你还记不记得,正要吃晚餐,有个员工跑过来找你爸爸,然后你爸就跟着他匆匆离开了,很晚才回来……
  杜尔心急的打断,妈,你怎么扯得这么远?
  我问你记不记得?老妈的述说被打断,比他更不耐烦,你让我说完就知道了。
  杜尔狂点头,那天的确是这样,不是说公司出了点状况吗?
  不是,老妈说,是那个员工开车撞到人了,被撞的就是她。
  啊……杜尔跌进沙发,老妈继续说,你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当然不知道了,你爸为她垫付了所有的手术费和住院费,还想通知她的家人,但是她身上没有身份证没有电话本没有任何可以说明她身份的东西,于是只好等她醒来,好在她伤得也不重,昏迷了两天,醒来了。
  杜尔静静的听着,墙上的钟显示时间是十点十五分。
  可能是因为撞伤了脑子,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见她这种情况,于是就把她接到家里来住。
  你这么说,她在我们家已经住了将近一年?杜尔又忍不住抬起左脚踩住右脚。
  老妈点头。
  一年?这是个天大笑话,可是杜尔有些想哭。
  小叶子……她究竟是谁?对你很重要吗?妈妈拉着杜尔,很认真的问。
  很重要……很重要……杜尔靠在沙发上,妈妈,除了您之外,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猛地,他又坐直,拉着老妈,手心火热,妈妈,她有没有手机?
  有。
  号码?号码是多少,给我,快给我!杜尔的眼神就像快渴死的人见到水。
  拨完这十一个号码,杜尔的神经都快抽搐了,话筒里传出一个女声:您拨的是空号,请查证再拨……
  怎么会是空号?
  老妈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她走之前已经注销了这个号码。
  那你还给我!杜尔吼了起来。
  那……我一时没有想到嘛。老妈比他还委屈,你又催得这么急,我老人家反应哪里有这么快?
  杜尔呻吟一声,倒在沙发上呼呼喘气,如果犯错的不是老妈,他早就扑上前去了,现在他只能暗自吐血。
  老妈,你继续说吧。
  老妈慢悠悠的倒茶,慢悠悠的抿一口,喝茶吗?很好的铁观音啊。
  不用拖延时间了,杜尔有气无力的说,我要坐的那班飞机已经飞走十分钟了。
  老妈嘻嘻一笑,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那我就继续说啊。
  杜尔点头。
  我见她清纯的象一片叶子,就叫她小叶子,慢慢的,认识她的人都这么叫她,这个名字怎么样?
  杜尔点头,适合她,很适合她,才怪。后面两个字没敢说出来。
  老妈得意的点头,小叶子身体养好之后,她不愿意在我家白吃白住,想去找工作,但是她没有任何身份,你爸爸就让她去了公司做事,没想到她聪明能干又能吃苦,很能帮忙的,你爸爸也对她赞不绝口,很多业务都放心让她处理,真是个好姑娘。
  她还为爸爸公司出过差吧?杜尔若有所思,那么那次在P城出差见到的背影,很有可能就是她了。
  你爸爸还帮她找门路办了户口和身份证,我们象一家人一样生活的很开心,就在半个月前,她不知怎么就恢复了记忆,说她是广州人,过来找一个朋友,被小偷偷走了钱包和身份证,她现在已经出来一年,很想回家,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家里……
  回家,是了,这个是最关键的问题,杜尔拉着老妈的手,她回广州了?
  老妈摇头,不是广州,我记得是法国,她说她哥哥在法国。
  杜尔惨叫,护照放在广州,看来他还是要回去一趟,这样又要耽误不少时间,法国,就算到了法国又能如何,他没有具体地址,该何从找起,难道也要象费儿一样?
  房东太太不是说移民吗?昨晚他们就已经飞了,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命运总是让他们擦肩而过。杜尔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脑袋。
  抬起头来,却看到老妈在笑。
  为什么笑?
  我一直担心的问题解决了,所以笑。
  你担心什么?
  老妈吐吐舌头,老可爱的表情,我怕我的儿子喜欢男人,现在终于不用担心了,老妈说到这里还夸张的松一口气,杜尔苦笑。
  而且,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正是我喜欢的,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妈,杜尔苦笑说,我怕和她不太可能了,老天分明在玩我。
  老妈摇头,你都找到这里了,肯定会找到她的,放心好啦。我反而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哦?老妈的担心这么多?杜尔笑,担心老的快?
  老妈拍了他一巴掌,胡说!我是正经的,我担心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啊!杜尔惊觉,是呀,他们之间已经失去联系一年,而他全靠这个蓝色笔记本才能将这份感情一遍遍温习,那杯子又凭什么还记挂着他?一个伤透她的坏人?
  我发现她总是在看一个本子,失忆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恢复了记忆之后看得更多,我几次都看到她偷偷的又哭又笑,老妈神秘的说,面有忧色,你说,这不是有问题吗?
  杜尔的手开始发抖,妈妈,你想清楚,一定要想清楚,那个本子是什么颜色?
  绿色啊。老妈一本正经的说。
  绿色?杜尔不抖了,呼吸都没了,怎么会是绿色?妈妈,你肯定你看清楚了?
  这当然了,我看到不止十次,而且我又不是色盲,怎么会分不清?老妈不高兴了,看到杜尔转绿的脸,她小心的问,绿色不对吗?那换一个颜色,红色可以没?
  杜尔不响,持续发呆。
  不过,老妈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这个本子是蓝色,后来我上菜用它垫了一下碗,弄脏了,她就给包了一层绿色的书皮……
  真的?杜尔腾的跳了起来,抓着老妈,妈妈,你没有骗我?是不是?
  骗你干什么?老妈作发誓状,千真万确!
  太好了……太好了……杜尔在老妈脸上用力亲一口,再紧紧的拥抱,妈妈,谢谢你!谢谢你!
  他转身拖着行李箱飞跑出去,老妈在后面追,你要干什么?
  杜尔回身喊,老妈,你帮我照看巴比,我要去把她追回来!
  带她回来过年!
  杜尔心里说,希望如此吧。


       只要房东委托的那家中介公司过来找我,杜尔想,那就可以打听到房东一家在法国的地址了,应该不是很难的,他觉得这个办法很应该可行,于是安心的眯上眼睛,飞机嗡嗡声也不是那么令人烦躁难安了。
  下飞机搭的士,杜尔直奔住处,他打算主动去找房屋中介,一家家找,应该就是小区周边的这几家,不会错的,车开得太慢,他迫不及待。
  就快到的时候,车却停了。
  司机你干嘛停了?
  前面塞车啊!司机的广东普通话够戗,你看不到?
  杜尔也看到前面排起了长龙,看看离住的小区已经不远,于是付了车钱,干脆下车步行,现在正是下班高峰,各种交通工具和人群挤的水泄不通,尾气噪音折磨着脆弱不堪的神经。
  越接近车龙尽头,人群的密度越高,杜尔拖着行李,有些寸步难行,到底发生什么事,这么多人观看,难道马戏团搬到马路中间吗?好在有交警在尽力疏散围观人群,杜尔不满的抱怨着,一边费劲的拨开前面的人墙,尝试着走过这个十字路口。
  真是没人性,肇事司机居然逃跑了。
  你刚才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子被车撞的飞起,砰的一声落地,流了多少血啊……
  估计没救了,白车这个时候还没有来,有人开始张望。
  这些对白为什么这么熟悉?杜尔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改变了方向,疯狂的向人群中心挤过去,越接近越心慌,胃开始抽痛。
  豁然开朗的时候,他看见了杯子,刹那间,一切声响都不存在,只有自己的心跳,所有的颜色都不存在,只有铺天盖地的黑红色,所有的景物都不存在,只剩杯子苍白痛楚的脸。
  不要!杜尔浑身一震,从睡梦中醒来,心跳的还是很快,体温又升高了,他抹去了冷汗,还有眼角的泪水,幸亏只是一个梦。
  先生,你怎么了?旁边的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姐递过来纸巾,作恶梦了?
  是呀,杜尔接过纸巾,对她一笑,谢谢。
  梦见什么了?
  考试不会,看不见别人的答案,翻书又被抓,杜尔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开始瞎扯,成绩不及格,还被贴榜通报批评。
  紫衣小姐哈哈大笑,你肯定是个坏学生。
  杜尔点头,坏,特别坏,喜欢整蛊老师,欺负同学……
  哦?小姐故作皱眉,这么恶劣?
  是呀,杜尔喝了一口咖啡,开始胡说八道,有一次……
  
  
  终于下了飞机,不过四十多分钟的旅程,杜尔却觉得长的象一个世纪,谢绝了那位小姐喝一杯的邀请,话也不多说,拦了的士就走。
  无巧不成书,一坐长来,杜尔就笑了,这次居然又是那个司机,他说了目的地,然后补充一句,不去医院。
  那司机大笑起来,他也没有忘记杜尔。
  安全着陆,照例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居然占线。杜尔连续拨了几次,都是占线,没有挂好还是在煲电话粥?杜尔记住了时间,省得一阵老妈打电话过来骂他的时候他反驳没有证据。
  今天没有咳嗽啊?司机终于抽空问问题了。
  杜尔收好电话,嘿嘿一笑,你那天回去有没有担心染上非典啊?
  司机很老实,有点担心,不过更加担心染上典型肺炎。
  杜尔干笑,摇下车窗吹吹风,广州的冬天是阴冷的,女鬼的纠缠一般,心情如果不好,就更有颓废寥落的感觉,不过,他反而觉得冬天是广州最可爱的季节,适合缅怀,适合沉沦。
  开快一点可以吗?杜尔头也不回的问司机,停留在这个城市已经十年,他喜欢这座城市,如果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性格,那么广州很合自己的脾性,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有浓浓的人情世故,上进又不浮躁,自私又不完全冷漠,宽容复杂充满矛盾,更加人性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上去,它又显得有些陌生,原本熟悉的景物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心情原来可以改变视觉的,可是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呢?
  浪奔……浪流……浪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杜尔已经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为上海滩,他还是喜欢这些老歌,是老妈打过来的,她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妈妈,我刚才打过电话,占线,一直占线。
  老妈根本不理会,声音很兴奋,儿子啊,刚才小叶子打电话来了,你猜猜她在哪里?
  广州?杜尔快要握不住手机。
  正是!老妈大笑,儿子,你的幸福来了,她根本没有去法国,而是直接去了广州。
  杜尔解开了衬衣纽扣,清了清嗓子。
  我已经告诉她你今天回广州。
  她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就是哦了一声。
  杜尔也哦了一声,手心冒汗了。
  儿子,老妈叫他,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很想她作我儿媳妇的。
  杜尔挂了电话,直直的看着路面,缓缓转过头又看了看司机,半晌,突然开始神经质的笑,用力拍那司机的胳膊,拍的司机大惊失色,放声大叫,小心!小心!要出人命的!
  杜尔放开司机,却始终停不住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司机尽量往里缩了缩,不时的拿眼角瞟他,暗自叫苦。
  我很开心。杜尔嘿嘿的笑,真的很开心。
  司机惊恐万状,我看出来了。
  杜尔继续笑,我快要看到一个女孩子了,哈哈,我原本以为再也看不到的人,我快要看到了。
  司机拼命点头。
  我很喜欢她,杜尔摇头,不是,很爱她,非常爱她。
  司机终于没有那么慌张了,定了定神,你比上次开心很多。
  杜尔侧脸看着他,终于只是微笑,你被我吓坏了?放心好了,我只是高兴过了头。
  之后他就不再说话,望着窗外一站一站的数,却始终在微笑,忽然叹气,见到杯子我该说些什么呢?
  越接近目的地,杜尔的心越是不安,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情越深情越怯吧,车却缓缓的停了下来,与梦里情形一样,塞车了。
  怎么了?
  司机摇头,不知道,不是红灯,他探出头去看看,好像是车祸……啪的一声门响,司机回头一看,杜尔已经跑了出去,行李还扔在在后坐上。
  什么事情这么焦急的,司机自语,突然大喊一声,还没给钱!
  杜尔疯狂奔跑,他没有别的念头,就是跑、跑、不停的跑,视线越来越模糊,人群越来越近,杜尔快要无法抑止的大哭,他想过找回杯子,设想过见面的情形,更做好了永远失去联络的心里准备,却无法接受这样生死两隔,在这个时候的生死两隔,比活生生的将他撕裂还要痛苦。
停在人群外围,他拼命喘气,他没有梦中的勇气,全身抖的象筛糠,肠胃一阵阵翻腾,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多么希望有人能够告诉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能够有个人支撑一下他快要垮掉的身子,尽管有人在耳边纷纷议论,可是在他听来只不过是嗡嗡一片,他的耳朵甚至拒绝倾听,天啊,他是多么害怕。
  我说过,老天爷,只要能够换取杯子的健康幸福,我愿意用我健康幸福和金钱,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取,杜尔捏紧了拳头,努力使自己振作,刚要走进去,这时,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先生,你还没有给车钱。
  杜尔惊出一身冷汗,看着那个司机,好半天,掏出一百,递过去,有气无力的说,不好意思。
  司机接了钱,嘟囔着,你好奇心这么重啊?看个热闹这么积极的,车钱不给,行李也不要。
  杜尔惨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接过钱和行李,呆呆的看着那个司机。
  司机拨开人群,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不就是撞车,看得多了。
  杜尔一把拉住那司机,你看到什么?
  司机诧异的看着杜尔两片嘴唇不停的哆嗦,一辆摩托车和一辆丰田撞到一起……
  就这样?
  就这样啊,司机说,你还想看到什么?流血啊?
  杜尔虚脱的大笑,笑得眼泪哗哗流出,真是个神经病,司机不解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杜尔笑完了,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看见了杯子,就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杯子……杯子……杯子站在大树底下,米黄色的长外套,粉红色的长围巾,乌黑的长发在寒风里飘呀飘。
  杜尔痴痴的站在那里,突然,他看见杯子尖叫起来,小心……
  一声尖利绵长的刹车声在耳边嘶吼,杜尔感觉身子一轻,飘了起来,所有的感受都不是那么真切了,只有风呼呼而过,是那么的冷,砰的一声闷响,他倒在地上,凌乱的脚步声重重响起,有人冲了过来,把自己搂在怀里,是杯子吧,杜尔听见她在恸哭,不是……这不是我等待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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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尔找到崔天正的号码,小学到高中的同学,留在三亚当外科医生,杜尔想起小学有一次打预防针,轮到崔天正的时候,针还没有扎进肉,他就已经吓得尿裤子,初中生物课上解剖青蛙,崔某人拿着刀对着固定好的青蛙发呆十几分钟,期间上了五次厕所擦冷汗无数,这样的人居然当了医生,杜尔有些替他的病人担心。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崔天正估计正在吃东西,口齿不清,是兄弟就别说废话!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的入院记录,但是我能提供的信息不多。
  说说看。
  姓名、性别,年龄,大致年龄,还有出事时间,杜尔问,你可以查到吗?
  出事?崔天正停止咀嚼。
  是的,车祸。杜尔暗想,最好不要是她。
  崔天正干脆的说,没问题,你明天把这些资料传真给我,最好要有照片,号码是……
  不用了,杜尔说,明天去找你,我已经到家。
  总算无惊无险到家,巴比还在昏睡,看来在行李仓他呆的很不爽,拿下行李,扯下巴比,正在给车钱,老妈已经欢呼着冲了出来。
  可惜拥抱的不是他,而是巴比,老妈永远都像一个大孩子,儿子,吃了饭没有,难得她百忙之中还来关心这个问题。
  飞机上有,不过我没吃,特地饿着回来吃老妈的爱心晚餐。
  老妈果然受用,得意的笑了笑,算你小子会说话。
  老爸呢?
  快回来了,公司事情多。
  的确饿了,菜肴也的确可口,杜尔吃的头也不抬,老妈看他的表情和十几二十年前一样,多吃点,把你老爸那份也吃了。
  杜尔哼哼几声表示好吃,老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吃不下去了,就喜欢看你吃得象只小猪,杜尔差点没呛死。
  你知道我接你电话的时候在哪里?
  杜尔放下筷子,坐直身子,一边喝汤一边摇头,这芋头豆腐汤是他最爱。
  突然,老妈伸手用力拍了他一下,谁让你这个时候回来的?早不回晚不回,你看看,小叶子已经走了,我的美梦破灭了!
  老妈还会用破灭这个词啊?杜尔罔顾左右而言他,小叶子就是老妈说了几次要介绍给他的那个女孩子。
  老妈一脸愤愤然,我今天就是去机场送她,唉,多么好的女孩子,我怎么留都留不住,都是你这家伙没有福气,我和你爸都很喜欢她,简直十全十美。
  那就收她作干女儿。杜尔敷衍着,今天的鱼真是好吃,筷子不停的夹。
  你以为我不想?我更想她作我儿媳妇。老妈开始发火,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成个肥猪算了,反正没有人要你。
  巴比从碗里抬头诧异的看着这两个人。
  杜尔苦笑,我成了肥猪你就很有面子了?
  要不你看看她的照片?真的很漂亮啊,老妈信誓旦旦,我这次绝对没有骗你的!我这就去拿给你……
  不要!杜尔神经质的大喊一声,他已经有前车之鉴,你试试看去拿,我马上就走人!
  老妈坐了下来哭着脸,我看我死了那天都别指望抱孙子,早知道我就多生几个,当初非要……
  手机大震,崔天正救了他一命,杜尔的语气从未如此轻快,喂,什么事啊?
  我约了几个老同学,一起喝一杯如何?
  好好好,杜尔站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哪里见?
  老树酒吧,知道不?
  了解了解,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看到老妈的脸上起了寒霜,奶奶个腿,她恨恨的说。
  
  
  一行十几个人灌饱黄汤,兴致很高,都不想回家,有人提议去初中校园逛一逛,杜尔心想,这是什么破建议,几十年如一日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居然大部分人都同意,这个年头流行怀旧。
  一群人杀到小卖部扛了一箱纯生,高歌着向校园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见了老朋友,心境也回到了十几岁,俨然一帮热血沸腾的小男孩。
  喝醉了就在球场躺一晚,看星星。有人发出如此豪言壮语,杜尔冒冷汗,现在是冬天。
  球场上漆黑一片,小校长说,我去开灯。
  他的父亲是校长,所以他的绰号就是小校长,没想到他真的当了这所学校的校长,我记得他的志向是当大律师,前年听到消息,老校长去世,他从北京辞职回三亚,之后就没有离开过。
  刹那间,灯火通明,这昏黄的灯光下,草坪越发枯黄,三亚的草怎么会长成这个德行?
  崔天正扔给他一瓶酒,我们走走?
  杜尔回头看看那群马骝,好像都已经喝得不太清醒,坐倒在水泥台阶上,笑成一片,现在开始唱歌,唱得是张学友的吻别。
  杜尔一个激灵,走。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瞎扯,你喝了多少了?崔天正走得有些歪,拉着杜尔。
  没算,少说也有五六瓶。
  崔天正算了算,不止,一定不止,我心里有数,嘿嘿,老杜,你有心事。
  杜尔不置可否,的确,他喝酒多,说话少,喝了很多,却越喝越清醒。
  那边传来了新鸳鸯蝴蝶梦,杜尔走得更快,这首歌他尤其不喜欢,崔天正喊他,你走太快了,老杜,小心摔倒。
  杜尔指着对面的主席台,记得那里吗?
  崔天正笑,当然记得,不知道那些签名还在不在。
  我们学校的球场的主席台刚建好,水泥还没有干的时候,我和几个好朋友偷偷溜进去,在正中间写上自己的名字,后来被学校领导发现,杜尔说着吃了一颗葡萄,杯子瞪大眼睛,给你们处分了么?
  没有,杜尔笑,当时校长摸着我们几个的脑袋,说,好啊,我不抹去你们的名字,将来你们要为我们学校争光。所以,那七个名字至今还留在主席台上。
  呵呵,杯子笑,眼睛弯弯的,原来你小的时候就很调皮了。
  杜尔叹气,应该在的,这是老校长的诺言,可惜老校长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能够赶回来。
  崔天正拍拍他的肩膀,人长大了,总是会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去看看吧。
  灯光不明,主席台前名字仍然在,可是不是七个,而是……很多个,在他们七个名字周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颜色的名字。
  在这里签名已经成为我们中学的时尚吗?杜尔迷惑的问。
  崔天正笑得像个白痴,你看,这里有个人叫张苹果。
  哦?杜尔也蹲了下来,挨个的看,这个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为什么?
  因为名字就叫丁出息。
  哈哈,两人一顿傻笑,那,这个更好玩,崔天正指着一个名字,第五美丽,选美吗?
  杜尔不服气,一定要找一个更加古怪的,他的眼光掠过自己的名字,却突然停住了,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字?杜尔拉过崔天正,颤声问,你认真看,看清楚再告诉我!
  崔天正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那两个白色的粉笔字,重重的读出,林、子!林子有什么奇怪的?这名字也算凑合。
  胡说!杜尔大吼一声,你喝醉了,你醉了!
  我哪里有醉?崔天正孩子气的跳了起来,我……我清醒的很!
  你就是醉了!杜尔推了他一把,你不是醉了就是小学没有毕业!
  我靠!崔天正也是个火爆脾气,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两个字我都不认识?你当我白痴?
  杜尔不屑的看着他,吐出两个字,白痴!
  哼哼!崔天正转头就走,杜尔蹲了下来,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盯着这两个雪白的字,分明是杯子,可是因为地面太多粉笔痕迹,这个“不”字有些出头,谁又能说它不是个林字呢?
  杜尔回去的时候,那群疯子已经唱到刘德华的“你是我的女人”,我说你们这帮家伙,什么恶心你们唱什么,你们嫌不够冷吗?
  没人理他,个个唱得来劲,摇头晃脑,表情丰富,杜尔苦笑,拎起最后一瓶酒,喝第八口的时候,终于换了一首,是崔天正的声音。

        让我轻轻吻着你的脸
    擦干你伤心的眼泪
    让你知道 在孤单的时候
    还有一个我 陪着你
            让我轻轻吻着你的脸
    擦干你伤心的眼泪
    让你知道 在孤单的时候
    还有一个我 陪着你
    让我轻轻的对着你歌唱
    像是吹在草原上的风
    只想静静听你呼吸
    紧紧拥抱你 到天明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
    陪着你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
    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 逗我笑
  ………………
  杜尔停止了动作,仔细的听,虽然崔天正的声音不够深沉,但是感情很投入,别有一番滋味,有人跟着他一起唱: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风霜你的单纯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疯狂你的天真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路遥远 路遥远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还是喜欢陈升的这首歌更多一些,突如其来的大雨劈头盖脸,打断了崔天正的自我陶醉,杜尔他们嘻笑着拾起地上的酒瓶作鸟兽散去。


       接下来三天,杜尔要么就乖乖呆在家里,要么就开着老爸的旧桑塔纳在各大街小巷穿梭,希望能够好运气在街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小到大,他也没有把三亚逛得这么彻底,用三天时间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三亚活地图,还有得出一个结论,原来三亚冬日阳光也很有杀伤力,他黑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这几天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转到头晕气闷,手机响了起来,一个广州的号码,杜尔接起来居然是房东太太。
  小杜,你是不是有事找我们?房东太太的声音很清爽。
  现在已经没有了。杜尔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那是这样,我倒是有事找你呢。
  哦?您说。杜尔把车停到路边。
  我们全家要移民了,今天晚上的飞机,房东太太笑,但是那间房子您可以继续住,我已经委托了中介公司,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跟你联系。
  挂了电话,杜尔拐进进了一间西餐厅点了杯拿铁,等的时候,收到费儿的短信,沙子可能去了新西兰,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她的家人也不确定,可是我已经决定前往,因为这是唯一的线索,祝我好运。
  Good Lucky,保持联络。杜尔回答,杯子的事情还是一筹莫展,我想我要空手而归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寻找、等待还是放弃,我不知道。
  那我们只能加油,费儿说,记得我们还有个赌约。
  杜尔微笑,当然,小心我是出了名的臭脚。
  拿铁上来了,喝了一口,味道不对,算了吧,至少这里温度光线舒适,还有轻柔的音乐,咖啡还剩一半的时候,崔天正的电话来了,没有记录。
  没有记录?咖啡又撒了一身,杜尔取了纸巾一边擦一边问,什么叫做没有记录?
  崔天正说,我查遍了三亚所有医院在2002年12月到2003年3月的出入院记录,甚至死亡记录,没有一个叫做陶子贝的人,就连姓名同音相近的都没有。
  杜尔无语,机械的擦着衣服上的咖啡渍。
  这个人是谁?崔天正难掩鸡婆本质,我辛苦了这么久,该告诉我了吧?
  杜尔掐了线,拔掉电池,啪的放下一百块钱,怔怔的走了出去,坐进桑塔纳,胸口堵得透不过气来,他一件一件把外套、衬衣和背心都脱了下来,行人来来往往,诧异的看着这个流着泪的半裸男人。
  
  
  把桑塔纳停好,杜尔拍了拍僵硬的脸,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脸,才一步步走进客厅,老爸老妈坐在沙发上,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报纸,巴比一见他,放开手里的七彩球,冲过来直奔他的裤脚。
  吃了饭没有?老妈站了起来,我给热热。
  谢谢妈。
  老爸放下报纸,不满的看着他,回来四天也不着家,这里晃一下,那里晃一下,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杜尔坐了下来,尽量远一点,明天。
  什么?老爸把老花眼镜取了下来,不怒反笑,好嘛,当这里是免费旅馆?还有免费的老妈子伺候呢。
  杜尔干脆闭嘴,留点力气吃饭,每次和老爸都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最高纪录不超过十分钟,两父子互相看不惯。
  老爸冷哼一声,戴好眼睛,继续看报纸,杜尔盯着电视画面闪烁,两人都看不进去,又都在拼命作态死撑。
  来,吃饭。老妈象救世主一般,端着饭菜出现,打救了他的胃也打救了他的心灵。老爸又是一声冷哼,收起报纸去了书房。
  杜尔松一口气,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不停扭动身体,躲开老妈的目光,妈!杜尔放下碗,你这样子看着,我吃不下了。
  唉,老妈一叹气,杜尔更加吃不下了,我和你爸爸都快六十了,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爸是指望你能回来帮他打理公司,他老了,精力大不如前,我也知道儿大儿世界,也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什么时候可以带一个人回来跟我们一起过个年,你要知道,就我们两个老人过年,很凄凉的……
  老妈说着眼圈就红了,杜尔心里不好受,放下碗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半晌,倒是肚子发言了,老妈惊醒,哦,不说了,你吃饭,快吃。
  杜尔点头,可是胃口早就没有了。
  
  
  巴比也要带走?老妈抱着巴比舍不得放,留在家里陪我吧。
  若是别的狗,那倒也无所谓,只是巴比是他和杯子共同的宠物,杜尔有些舍不得,可是看着老妈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无法拒绝。
  倒是老妈豁达,放下巴比,算了,久了是有感情的,明天我也去买一只一模一样的沙皮去。
  杜尔郁闷,妈,这种狗是巴哥。
  哦,老妈掩嘴,又忘了。
  杜尔看看钟,九点半,拎起行李,好了,我该走了,扯着巴比就出门拦车,却又被老妈拉住,儿子,我帮你量一下身高吧。
  老妈的眼圈又红了,每次送行她都要哭,好的,杜尔连忙答应,老妈即刻破涕为笑,喜滋滋的拉着他往后院跑。
  是哦,这次回来都没有去后院看看,也不知道自己亲手种下的那棵树怎么样了。
  杜尔贴着墙站好,尽量伸直身子,好了,量吧。
  老妈踮着脚,拿着铅笔在他头顶上画了一横,杜尔跳出来,问,怎么样?
  老妈笑,没有长高,你要加油了。
  晕倒,都二十八了,还长就成怪物了,杜尔拿过笔,好了,老妈站好,该你了。
  我肯定缩了,老妈一脸羞涩,脸红红的。
  到底缩了没有,杜尔不知道,因为这一横他没有划下去,就在他的生长线旁边,多出了一条竖线,旁边写着:陶子贝的成长,2003年1月22日。正是他来三亚的那天。
  铅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笔头断了。

  我啊,小的时候特别矮,六年级了还不到一米三,爸妈为了激励我,就在我十二岁的那年,要我亲手种了一棵跟我一样高的树,说是比赛长高。
  杯子呵呵的笑,人怎么长得过树啊?你肯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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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锁似乎并不结实,又或者他的力道实在太大,随着一声咔哒,门开了,杜尔一愣,他曾经几次想象,这间房里有什么,现在看到了,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就连一片纸屑都没有,象极了他此时的心情,空荡荡的,只有风在穿行,扯着生痛。
  抱紧身体,痛得窒息,杜尔哆嗦着回到沙发,拉过毛毯将自己裹住,巴比走到他面前,瞪着大眼睛,迷惑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自顾自的啃咬骨头,自得其乐。
  巴比,你比我们每一个人都幸福。
  要死了,浑身都是冷汗,浸透了秋衣秋裤,烂泥一般粘在身上,意识也有些恍惚,有药的,我记得有药的,可是我放在哪里了?应该是那一堆旧物里,杜尔勉力站了起来,蹒跚的走到卧室里,床底下有个箱子,很多不常用的东西都在里面。
  杜尔费力的掀开了盖子,该死的,里面杂乱的象垃圾场,翻吧,一样一样的翻吧,杜尔按紧了胃,再吸一口气,多久没有这样了,一年多了吧,上次发病也是冬天,杯子吓坏了,找来家里所有的被子毯子,把他包成了一个粽子,伞也不拿就冲进雨里,回来的时候不单是全身湿透,鞋也丢了一只,那个时候他应该很感动吧,没有……没有,他在大发雷霆,怎么这么久?想痛死我吗?为了摆脱她,他过分到了极点,恶劣到了极点。
  干!又是一阵猛烈得痛楚袭来,杜尔跪在地上,终于找到了,拿到手里,他呼呼喘气,这盒药应该就是那次杯子买过来的,吃下药,杜尔躺在床上,伸展了身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在找这种特效药,让你久等了,杯子把药递到他面前的时候,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过脸庞,泪水一般滴了一地。
  的确是特效药,不多一会儿,痛楚减轻了很多,杜尔仔细的看着药盒,上面还有水渍,有些皱皮,他抽出说明书,空白处竟然有一行字:祝愿杜尔这个坏人快乐健康,不要再被胃痛折磨。
  很工整,杜尔翻出蓝本子,仔细对照,没错,一模一样,他重重的倒在床上,大喊一声,啊……
  
  
  你看……是个女孩子啊!
  天哪,好多血,她死了没有?
  ……
  救护车为什么还没有来?
  这么久了,这姑娘还有救吗?
  杜尔抱着肉球似的小巴比,走过围观人群的时候,嘈杂的声音里有几个特别高音传进他的耳朵,怎么,车祸了?杜尔侧脸瞟了瞟,终于没有走过去……
  为什么没有走过去?为什么不走过去?杜尔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事情总是在一瞬间因为一念之差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肠子都悔青了。
  现在呢?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脑子里开始不停的迭唱这四个字,走路在唱,咳嗽在唱,看着巴比在唱,遛巴比看到每个人的嘴巴都在问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想努力使自己冷静,可是心中燃烧着一把熊熊大火,他不敢张嘴,他手足无措,他行为失常,拿着水杯去倒水,却在卧室里转了四五圈,终于意识到走错地方,进了厨房却放下了水杯拿出菜刀放在茶几上,反正已经失去了,是不是?这是既定的事实,不用不安了,人怎么可能改变得了历史呢?他尝试着要说服自己,好了好了,手不发抖了,不发抖了,嗤……他呀,最没用了,撒谎的时候嘴角抽搐,紧张的时候全身发抖,杯子悄悄的对沙子说,拿眼角瞟他,他拿报纸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杯子偷笑起来,看,他明明听到了,却装作若无其事。
  不行,不行,手又开始抖动了,为什么要想起杯子,这个时候应该洗脸刷牙,上床睡觉了,好,我不能再被无法改变的事情困扰住,我仍旧要继续生活,明天太阳照旧出来,我仍旧要开着我的破宝马上班,哦,不是,是破别克。
  碗在哪里,杜尔取了一个碗,装满水,为什么要用碗,我偏用杯子,杯子又怎么样?杜尔开始自言自语,他取了漱口杯,接了水,取出牙膏对着剃须刀拼命的挤……挤……牙膏掉了一地,巴比走了过来闻闻,舔一舔,OH! MY GOD!居然是甜的,他兴奋了,狂舔一气,等杜尔发现的时候,巴比已经解决了大部分,并且开始费劲的转身舔自己身上的牙膏。
  靠!他奶奶个腿,我没有喂饱你是怎么的?整天一脸饥饿表情!杜尔无名火上升,一脚踹在巴比屁股上,巴比突然受袭,哼哼几声,不满的瞪着他,几条牙膏趴在背上,象肥肥的肉虫子。
  杜尔蹲下身子,巴比以为会有饱拳,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转身撒腿就跑,喂,你跑什么?我又不打你,洗澡,快来洗澡!
  洗澡?巴比紧急刹车,飞快跑了回来,贴着他扭来扭去,蹭了他一裤子牙膏,噢,FT!
  巴比站在装满热水的桶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耳朵兴奋的贴着脑袋,洗澡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当然,除了吃东西。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和杯子喂养同一个宠物,她抱着巴比的时候,嘴角是不是也微微翘起,是不是也喜欢和巴比顶着额头嬉戏?
  巴比,以后仙女姐姐不能再陪着你,你会想她吗?天,杜尔看清楚手里拿着的不是宠物沐浴香波,而是洗洁精,算了,应该差不多吧,至少巴比陶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幸好不是洁厕净。
  
  
  巴比已经熟睡,呼噜震天,仰面八叉,全无心事,杜尔在床上翻来覆去,胃又在隐隐作痛,额头的冷汗擦了又擦,似乎从未干过。
  突然,铃声大响,杜尔条件反射似的飞快接了起来,是费儿,杜尔,你是个大混蛋!
  他喝醉了,你是个大混蛋,你知道吗你!
  我知道。
  我真的很爱沙子,我爱她,可是她不爱我,她爱你,爱你这个人渣!费儿好像在哭,她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是不是?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
  费儿口齿不清,你说,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好对她,她有什么地方不好,你要这么伤害她?
  她很好,杜尔说,是我不好。
  费儿终于大哭,她走了,留给你一封信,却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她根本不在乎我,我却那么喜欢她。
  你在哪里?杜尔听到有些嘈杂,你还没有回家?
  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好心!费儿呜呜的哭,我想沙子,我不想回家,回家了我更难过,我担心她,呜呜……沙子……沙子别走……
  声音渐渐迷糊,哭得像个孩子,他应该是坐在某个街口,拎着酒瓶发酒疯,杜尔按着胃坐了起来,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在我家楼下。
  我靠!
  我看到家里没有亮灯,我不敢上去。费儿又哭。
  我想死,你……杜尔换一个手,你他妈的还是不是男人?哭成这副德行!
  我就是要哭,丢了心爱的女人,不哭,不哭就是男人吗?费儿大吼一声,那是没人性!
  杜尔沉默,或许你是对的。
  好了,费儿不哭了说,我决定了。
  什么?
  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她去了哪里,我也要找到她,费儿喝醉了,所以说话会罗嗦很多,但是,杜尔听得出来,这句不是醉话。
  好的,杜尔笑,我这里有她家里的电话,或许对你有用。
  给我吧,费儿的声音清醒不少,我现在就回家,明天就辞职去找她,不管她会不会爱上我,但是这些事情我一定要作,至少我要对得起自己的感情。
  费儿……你是个男人。


       杯子一定在作好梦,嘴角是他想念的微笑,杜尔合上本子,胃更加痛了,自私的人是非常在乎自身感受的,他坐了起来,巴比停止了呼噜,一个翻身,不满的看着他,这么晚了,还不睡,折腾!
  杜尔绕过他,端着空杯,走到厨房倒了杯热水,明天一定要把饮水器搬到客厅,这样太不方便了,剥了一颗药丸,放到嘴里,正要喝水,突然脚下一滑,他失去平衡,整个人仰面重重的摔倒在地,轰的一声,世界都颠倒了。
  或许是痛,或许是别的原因,有眼泪流出,杜尔大声咳嗽,嘴里苦涩非常,眼泪更加汹涌,这一哭牵动了他所有的痛苦,这一哭,就无法停止,杜尔踉跄的跑进杯子的卧室,整个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十指在地板上格格抓动,我该怎么办?杯子,你在哪里?杯子,我对不起你,我想你,我想你,可是我该如何告诉你……
  杜尔转过身来,仰面躺着,大口喘气,眼泪无从遏制,仿佛要把这多年的的积蓄一次挥霍。
  终于停住了,杜尔平躺着,思绪反而比刚才清晰了,如果那个遭遇车祸的女孩子真的就是杯子,那么她还活着吗?说不定……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杯子,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不管怎么样,她去了三亚之后就失踪了,杜尔坐了起来,我应该回一趟家,那就明天。
  明天,明天大老板肯定会爆血管,管不了这么多了,谁让他无法让我和费儿爱上他。
  临睡前,杜尔将蓝本子一页页翻过,鼻子更酸,该说些什么呢?也许这个本子,这些对话,是这段失败感情的唯一纪念品,而他是不是应该写点什么作为失败感言呢?
  手中的笔迟迟无法落下,手心的汗越来越多,杜尔放下笔,望着巴比,巴比也抬头看着他,用最干净最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巴比,你说我该说些什么呢?巴比,如果以后,你遇上一个好的女孩子,一定不要伤害她,因为,伤害划在她的心里,也会在你心里结疤,特别是,当你发现自己也爱上了她,伤口就永远无法愈合。
  巴比似懂非懂,他如何能懂,于是他又叼起了骨头,认真而又执着的啃咬。
  杜尔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胃,杯子,我是杜尔,命运兜兜转转,他给了我两次获取幸福的机会,我却一次次不懂珍惜,一次次失去,我知道我蠢笨自私,上天不会再给我第三次机会,但是我是多么希望他能给你一个小小的奇迹,你是那么善良纯洁,你应该得到幸福,起码应该得到快乐和健康,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取,无论是健康金钱还是幸福,明天我就要出发,去追寻你的踪迹,虽然并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只想知道你平安的消息,还有,我要告诉你,我是爱你的,现在说这样的话,或许已经太迟,可是我真的想让你知道,不能爱你,也是我一辈子的……
  杜尔写不下去了,听起来多么虚伪,他一一划去,现在还写这些作什么?自私的人永远是自私的,这些字眼只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本要撕去,但是背面是杯子的告别,实在下不了手,叹气,杜尔将本子放在枕头下,关了灯,强迫自己睡下,明天应该怎么跟大老板说呢?
  
  
  大老板一见杜尔进来,眼睛噌的一亮,拉着他坐下,来来来,你来的正好,费儿今天一早提出要辞职,我是真心想把他留下来,问他理由,他始终不说,你跟他关系好,帮我劝劝他。
  杜尔干咳,老总,咳咳,他有些不好开口,我今天找您……
  你的事情好商量,只要你能够说服费儿留下来,你要求什么都不是问题,大老板爽快的拍着杜尔的肩膀。
  杜尔苦笑,您不要听我说完吗?
  大老板皱皱眉头,你最近工作业绩很好,我已经决定给你加薪,年底奖金也不会少,但是当务之急是费儿,你……
  老总,我也是来辞职的。杜尔没有耐性再磨蹭,我提出辞职。
  
  
  老总的脸是不是很难看?费儿一边收拾一边问。
  也不算太难看,杜尔想起刚才老板凸出的眼球和垮掉的下巴,还有血红的脸,可惜没有心情笑,不过放在晚上就有些限制级了。
  我没有想到你也要走。
  因为我觉得你是对的,杜尔写了张纸条递给费儿,沙子老家的电话,看看能不能帮你。
  费儿收下,拍着杜尔的肩膀,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
  看谁先找到要找的那个人,好不好?
  杜尔笑,输了怎么办?
  费儿笑得不怀好意,输者要亲吻赢者的脚心,两个脚心都要亲,亲一下还要称赞一声。
  真恶心,杜尔捶了他一拳,赌就赌,我现在开始不洗脚!
  两人相视大笑。
  大老板出现在门口,我放你们长假,可怜兮兮的样子,带薪的。
  两人同时摇头,杜尔说,对不起,老板,虽然你有些刻薄,但是,还不失为一个好人,不能帮你我也遗憾,可是我们真的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大老板看着费儿,看到一脸坚定,最后的谈判都破裂了,大老板反而释然,好吧,好吧,好聚好散,不作同事,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看着大老板的背影,费儿说,还以为他要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嘿嘿,杜尔笑,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修为都没有吗?
  什么时候走?我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你呢?
  我还没有目标,不过我有信心,费儿的腰挺得很直。
  加油。
  加油。
  
  
  上飞机前,杜尔给家里拨了个电话,巴比好奇的瞪着来往人群,小脑袋摇来晃去,电话没有人听,老妈怎么会不在家?杜尔想了想又拨通了老妈的手机,她的手机形同虚设,经常不带在软边,白白可惜了每月五十的月租。
  喂!老妈的声音很大,儿子啊,什么事?
  背景声音很嘈杂,杜尔费劲的分辨老妈的声音,妈,您在哪里啊?这么吵?
  老妈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有吱吱嘎嘎的噪音,老妈,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能,能……老妈一连声的回答。
  我现在就要上飞机,估计晚上六点多回家。
  啊?会留到过年吗?老妈声音兴奋了,太好了,你一年多没……回……我们很想……可惜……后面又是刺耳的电波声。
  好了,妈,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听不清楚,我挂了。杜尔飞快的挂机,生怕老妈罗嗦起来没完没了,两母子通电话,有个必聊话题,这次一定要在进入这个话题前结束。
  杜尔翻白眼,每次都要追问有没有女朋友,几个月前,老妈一个电话兴冲冲的打过来,声音大的出奇,儿子,我帮你物色到了一个好女孩子啊,又漂亮又能干,我好喜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安排你们相个亲!包你流口水!
  当时他正在人模人样的主持部门会议,老妈的声音就像广播,别说会议室,就连整个办公大楼都听得清清楚楚,真是威信扫地,当时他的额头肯定出现了七根斜线。
  短信,费儿来的,五万已经汇入你的户头,不过利息你就别想了。
  杜尔笑,继而叹气,他踢了踢巴比,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那个蓝色本子?
  巴比抬头不屑的瞟了他一眼,继续回头看美女,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我又不是你的管家。
  杜尔很纳闷,明明记得昨晚塞在枕头下,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广播提醒登机时间快到,杜尔没时间思考,一手行李一手巴比直奔登机口。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
  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 逗我笑
  尽管有天我们会变老
  老得可能都模糊了眼睛
  但是我要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 送给你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
  对你说 我爱你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风霜你的单纯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疯狂你的天真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路遥远 路遥远 我不再让你孤单
  
  简单的背景音乐,低沉沧桑的吟唱,什么歌?
  司机专心开车,电台啊,又不是我里放的,不知道。
  很好听。杜尔摸着巴比,巴比睡相恶劣,呼噜轰鸣,嘴角有口水淌出,司机大哥,麻烦你开大声音。
  不行,司机头也不回,我怕分心。
  啊?
  我拿牌后第一天开车,有点紧张。车更慢了。
  顶!杜尔的手心出汗,三亚比广州热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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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子大笑起来,声音仍旧是冷冷的,杜尔,你别傻了,我许沙子不止是认识你们两个男人。
  杜尔气结,啪的关了手机,直直的冲进会议室,又是一堆眼光砸过来。
  还以为你已经咳死了,正给你想墓志铭呢,费儿捅捅他,生得猥琐,死的窝囊,如何?
  望着费儿,杜尔第一次失去跟他贫嘴的劲头。
散会后,杜尔向大老板请假,大老板看了看他,说,去吧,这么多人看着你咳成虾米,再不让你去我成地主了我,去吧……等等。
  什么?
  要不要费儿陪你?
  费儿笑,他只是看感冒,又不是堕胎,要这么大张旗鼓吗?
  大老板也笑,杜尔却笑不出来。
  下了楼,杜尔赶紧打开手机,没有短信,拨过去给沙子,她不接,生气了?没这么小气吧,杜尔继续拨,取了车,还是拨。
  终于通了,什么事?
  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手术台上,我们小区医院里。沙子现在的声音就像凿冰,话未落音,却是断线,再次拨打,已经关机。
  杜尔抓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
  
  
  刚走?杜尔呼呼喘气。
  护士冷冷的瞪他,你早干嘛去了?你们这些男人,只知道自己享乐,丝毫不在乎女人的感受,真是作孽!
  走了?杜尔看着铅色的天,风这么冷,她去了哪里?
  沙子的门都被他砸破了,没有人来开,小区被他找遍,时间每过去一分钟,心就多拧一个疙瘩。
  坐在破别克里,杜尔抵着方向盘,她去了哪里?手机不开,家不回,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费儿接电话的声音很欢快,你堕胎完了?
  沙子……沙子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杜尔没有抱任何希望,费儿这个状态,肯定是不知情。
  有啊,费儿说,她刚打过来,不过不是用她的手机。
  说了什么?
  秘密,我们小两口的事情告诉你干什么?
  杜尔的声音不受控制,快说,你他妈的还要命就说!还有,把沙子拨给你的号码也给我!快!
  你吼什么!费儿仿佛也察觉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你他妈的快点说,别这么多废话!
  沙子是他妈的我的女朋友,我为什么不能问!
  杜尔额头开始渗汗,沙子去堕胎了,但是没有住院……她不见了,家里也没人。
  费儿的声音凝滞了,半晌,他大吼一声,我操你姓杜的祖宗!你他妈的不是人,我他妈的怎么认识你这种禽兽!你奶奶的我……
  先别骂,找沙子要紧。
  你他妈的去死!我去找她!她是我的女朋友,你给我滚远一点!杜尔从来没有听过费儿这种语气,他咬着牙,只是默默的听着。
  杜尔挂了电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开着车,顺着马路漫无目的的瞎逛,耳边却总是不时的听到沙子的笑声,开着开着,路面模糊了。
  我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手机响起,杜尔接了起来,一声不响。
  沙子在××大道的紫缘咖啡吧,你过去找她吧,费儿声音很疲惫,快点去。
  你为什么……杜尔没有能够说完,费儿已经收线了。


       赶到紫缘的时候,杜尔知道出事了,吧里乱哄哄的围着一群人,他拨开人群,心跳差点停止,躺在血泊里的不正是沙子么?
  让开!让开!杜尔抱起沙子,沙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小脑袋无力的晃动,他歇斯底里大喊,让开!你们这群家伙让个路!
  她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紫缘吧里,她的衣服,他的衣服,他的车里,还有医院的过道里,全部是她鲜红粘稠的血。
  杜尔坐在急诊室外,无法抑止的发抖,他左手抓紧右手,右脚踩着左脚,还是在抖。那间咖啡吧,杜尔只去过一次,两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见到杯子和沙子,两个纯洁可爱的小女孩子,那时相对笑颜如花,现在一个不知所踪,一个……生死未卜。
  一杯水递到面前,是费儿,他一直都跟着的吧,杜尔知道。
  杜尔接过水,手上的鲜血已经凝固,结成一双僵硬怪异的手套,血在热水的温度下有些熔化,血,沙子的血沾在杯子上。
  杜尔看着水发呆,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
  去洗手吧。费儿面无表情的扶着他,杜尔的腿有些软。
  输了1500CC的血,沙子总算抢回来一条命,整个人陷进被子里,象一个没有重量的纸人。
  费儿拍拍杜尔的肩膀,好好陪她,我走了。
  杜尔拉住他,摇头,要走的人是我。
  你别傻了,费儿的笑很勉强,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你,照顾好她,别再让她出事了。
  杜尔看着费儿的背影,这个故事怎么越来越沉重了?
  
  
  沙子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见到的是杜尔关切的脸,她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我来找过你,护士说你已经走了!
  沙子捂着耳朵只是摇头,走,走!你走!
  杜尔知道沙子的脾气,或许他只会让她更生气,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他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沙子的侧影可怜又倔强。
  唉,他暗自叹气,他们之间难道非要走到这步田地?
  不要走,杜尔,沙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杜尔,你就站在门口,听我说。
  好。
  杜尔,我爱你。这句话仿佛耳语,却让他一痛。
  我想见你,又怕见到你,想离开你,却没有勇气。沙子哽咽,我太没有用了,我累了,撑了太久,我好累,真的好累啊。
  杜尔看着沙子瘦弱的背影,怕冷似的蜷成一团,心里也揪扯着难受,沙子,你作我女朋友吧。
  他明显的看到沙子身子震了震,好,她说,杜尔,你过来抱抱我吧,我好冷。
  杜尔走了过去,坐在病床上,将沙子软软的身躯抱进怀里,沙子在颤抖,她忽然抱紧杜尔,贴着他的脸颊放声大哭起来,不要哭,不要这样,沙子,杜尔心疼又不知所措。
  我爱你,杜尔。
  我知道,我知道。
  
  
  沙子睡去之后,杜尔匆匆赶回去给巴比喂吃的,一天没有吃东西,这家伙肯定饿惨了。
  打开门之后,杜尔有种想哭的冲动。
  家里就像进了强盗,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破烂的纸巾,早上收拾好的垃圾被他抓了出来,扔的满屋子都是,甚至……有一片香蕉皮在床上,而床上的被子和枕头,全部掉在地上,枕头上还有一片水渍,黄黄的……
  巴比猪!杜尔狂吼一声,顺手抓起一个拖鞋,开始满屋子的追杀,巴比是一个热爱自由、勇于面对挑战的狗狗,他一见老大挥舞着刑具冲了上来,浑身血液即刻沸腾,撒开四爪,扭动肥胖但是灵活的身躯,四处闪躲,可惜,他势单力薄,几个回合,他已经被逼进了墙角,这个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刻换了一幅嘴脸,裂开嘴,露出温和善良甚至有些憨厚的笑容,趴在地上,搭下柔软的耳朵,伸着粉红的小舌头,勾引他的同情心。
  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今天一定要挨扁!太过分了!杜尔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步步逼近。
  巴比见势不妙,瑟瑟缩缩的顺着墙根,慢慢后退,后退到狗笼边,识趣的打开笼门,自己钻进去,又乖乖的顺爪将门关上,满腹委屈的趴在笼子里,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啊?杜尔傻眼,这厮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算你狠!杜尔无可奈何的叹气,做人都要被狗欺负,仁慈是他的死穴,这猪头太了解他。
  匆匆收拾好床铺,放好巴比的晚餐,打仗一般冲到厕所,居然没有巴比的大小便,难道那个小姑娘回来了?
  果然,蓝本子上有了新的留言:
  我不在的这几天,原来你也不怎么开心,过去的何必再执着,缘聚缘散自有缘意,重要的是,切莫辜负眼前人,我看的出来,你的那个好朋友很爱你,而且爱的很辛苦,她就算剪去了长发,也剪不去感情,如果你也舍不得她,就不要让她离开。
  我现在凡事都看开了,如果不是还有父母,我就要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或许现在有一个职业最适合我,那就是和尚。
  杜尔欣喜异常,懂得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他坐了下来,提笔写,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非常喜欢。还有,如果你要当和尚,那么记得有一道必经程序,那就是变性。
  告诉我,这十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我很担心你。
  杜尔收拾好满屋满地的垃圾,小姑娘回话了,新房客,看到你我很开心,真的,这些天我的脸部肌肉都僵硬了,挤一个笑容比作一个引体向上还困难,我很想你,不知道最近你有没有打喷嚏,如果有,那就是收到我想你的讯号了。
  你能够收到那瓶香水就好,总算没有浪费我一个下午的挑选,我喜欢男人身上有这种干净的味道,我觉得它很适合你的气质,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那种感觉很熟悉。
  你肯定无法猜到,这些日子我发生了什么事。
  杜尔还没有猜测,她很快的写了出来,我堕胎去了,他的孩子,在宿舍里躲了一段时间,不敢回家。
  FT!杜尔开始摸烟,突然想起沙子的话,别抽太多烟,尤其是感冒的时候。听她一次吧。
  他有没有陪着你?
  没有,很痛苦,只有小六陪着我,她说她已经告诉他了,可是我坐在医院的长廊里,从早上八点等到下午五点,他都没有出现,我的心都死了,如果他能够出现,我想我会想尽办法生下这个孩子,但是,他没有来,护士过来催,问我还作不作,快下班了,我点头,跟着她进去了。
  杜尔默默的看着她写,呼吸沉重,感觉很尖锐,很痛苦,我却一声不吭,抓紧双手,直直的瞪着天花板,任凭那些工具在我身体里搅动,我的心里只有恨,我恨我自己,更恨他。
  一天没有吃东西,我以为我会昏死过去,可是我没有,我那么清醒的感受着整个过程,甚至还看了看白瓷盆里的那滩血红的东西,下了手术台,小六抱着我大哭,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我真想一死了之。新房客,你不会想到,那个时候我居然想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你,你给我安全感,每次在我想要依靠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
  杜尔满嘴的苦涩,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咬紧了牙,写着,经过这一次,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懂了么?做事一定要三思,就当是恶梦,醒了就重新开始,知道么?如果让你父母知道,他们会多么心疼啊。
  你呢?新房客,你心疼我么?
  杜尔眼前又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他禁不住哆嗦,心疼,当然心疼,以后别干傻事,就留在父母身边,哪里也不要去,明白吗?你们都还太小,这个世界刀光剑影,你们需要被保护。
  新房客,你是个好人,可惜我没有遇上你,请你一定要善待那个爱你的女孩子。
  铃声响起,杜尔摸出手机,杜尔,沙子不见了。
什么?杜尔猛地站起,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她还睡着!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让她出事吗?费儿咬牙切齿,你这天杀的!
  你不要这么激动!她是不是只是走开? 你有没有找……
  不用找了!费儿冷冷的说,医生说她坚持出院,她留了一封信给你,你要不要?
  给我。
  我们老地方见。
  好的。
  费儿坐在孤行酒吧的门口,手持西瓜刀,刀身长两尺三寸,宽一寸四分,重三斤整,星光下泛着寒光,宝刀,果然是宝刀,他眼里的杀气尤重过刀光。
  杜尔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费儿怕是想要剁了我,沙子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她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相处这么多年,他是否真的了解这个整天围着他唧唧喳喳的女人呢?
  走进孤行的时候,正好看见费儿仰头喝光一瓶喜力,给,他从衣服里扯出一个褐色信封,啪的拍在桌子上。
  好好看看!费儿酒量本来不怎么行,现在已经大舌头了,看着台上的四个空瓶,还要两瓶,这家伙就会不省人事了。
  你继续喝吧。杜尔递给他第五瓶,灌醉了比较没有危险。
  灯光有些昏暗,杜尔拿着信走到路灯下,字迹清晰起来:
  杜尔: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吧?你不了解我,并不是因为你太笨,而是你跟本不想了解。
  但是,这一次你一定要了解,杜尔,我不能作你的女朋友,尽管我很想,你无法想象我这份渴望有多么强烈。
  写这封信,我不是来倾诉感情,而是来忏悔。还记得今年生日,你送了一条项链给我吗?我从来没有戴过,因为看到项链,我就痛苦,知道为什么吗?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我买了一条项链,戴了一个星期,然后我把它放在了你的枕边……我没有力气写下去了,可是我必须坚持写完,不然我就无法安心离开,我知道,我得逞了,因为我看到了杯子的眼睛,她是一个单纯如水的女孩子,她的痛苦她的伤痛都明显的呈现在脸上,她不懂的隐藏感情,更不懂得保护自己,我的内心对她充满了抱歉,她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却是出卖她的犹大。
  她怀了你的孩子,彷徨无助,浑身颤抖,我主动说去告诉你,拖你过来陪她,我深知,这是你们感情的关键,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没有告诉你,看着她绝望如死灰的脸,我的心很难过,我是真的难过,尽管我是自私卑劣的人,可我还是难过的想死。
  昨天,我跑到紫缘吧,不是因为你,而是向她忏悔,求她原谅我,我遭到了报应,我真切的体会着她的痛苦,深受爱情和友情的双重折磨,这是我应得的。
  所以,我承受不了你的感情,我也知道,你并不爱我,这条路,已经走到了绝处,是回头的时候了,杜尔,呼唤你的名字,我全身痛楚。
  还有,那天,我在你家的时候,看到了房东太太,我认识她,她来过我的宿舍,她就是杯子的妈妈,你跟陶子贝还是有缘分的,如果,哪一天她能够回来你身边,请帮我说一句对不起。
  杜尔,我走了,我还没有勇气去死,我只是逃避,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再回来,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多年以后还能记得你身边曾经有个人,她叫许沙子,没有恨也没有爱的想起我,我已经满足了。
  
  
  许沙子


       沙子……杯子……杜尔混乱了,坐在台阶上,揪着头发拼命抽烟,如果……如果房东太太的女儿就是杯子,那么……那么……他猛地跳起来,别克开的风快,我要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坏男人,我可以解释所有的误会,老天保佑,我一定要赶在她失踪前将她留住……
  蓝本子上有新的留言,新房客,刚才爸妈告诉我,出国留学的手续已经办好,明年一月份就可以去英国了,他们还是瞒着我做完了这件事,以前我一直是反对的,可是现在我接受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不是吗?新房客,我总是觉得你很亲切,就象是一个认识多年感情深厚的朋友,甚至比朋友更加亲近,我想见你,在这个时候,对往事彻底绝望和即将开始全新生活的交接点,我更加渴望见你,也许2002年的你并不认识我,但是没有关系,我只要远远看你一眼,或许与你擦肩而过,感受你带过的空气,或许跟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背影,我就会很开心了。
  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买了去三亚的机票,明天最早的一班,下午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大厦下,看到你还有小时候的巴比了,可惜,那个时候的你,并不认识我啊。
  为了能够在你面前展现最美丽的状态,我破天荒在十点钟的时候上床睡觉,晚安,新房客,我将带着笑容入睡。
  电脑时间显示,2002年12月27日22点17分,杜尔脑子嗡的一下炸了锅,浑身冷透,对着电脑将近三分钟,他作不出任何正常的反应,香烟燃尽,灼痛了手指,他跳了起来,冲到楼上,房东还是没有回来,对着紧锁的铁门,杜尔胃里一阵绞痛,久不发作的老病也来凑热闹了。
我顶!杜尔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回到家里,倒了些热水,深深的陷进沙发里,喝了几口,缓过一口气,不行,他不死心的又取来蓝本子,看来杯子真的已经睡了,丢开本子,杜尔倒下,水在手里抖的象是沸腾,直直的盯着那扇封闭的门,他啪的放下水杯,扑到那门口,砰砰捶门,杯子……你快出来,杯子!我是杜尔,我是杜尔啊!陶子贝……我求求别睡了,你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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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
  幸好已经把巴比托付给房东小姑娘,不然还真是棘手,说不定回来看到巴比又胖了一圈。
  刚下飞机,收到沙子的短信,五个字,我很好,放心。打过去仍旧是没有人接听,她或许是想安静安静吧。
  唉,希望费儿这个匪人能够圆满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一起,也能了结他的一桩心事。
  出差期间,没有什么值得叙述的故事,都是一些繁杂的公事、谈判、吃饭、找无聊的节目打发无聊的时间。
  七天之后,一切圆满结束,等待酒店结算的时候,杜尔叫了一杯清咖啡,坐在休息室大厅靠窗的位置上,浅抿一口,他无意义的敲打着手指,一边看着窗外的车来人往,忽然,一个熟悉的侧影在橱窗前闪过,杜尔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渐渐走远,才猛地站了起来,打翻了那杯咖啡,褐色的液体泼溅在他卡其色的风衣上,顾不得这许多,他径直冲了出去,那人却已越过人行道,到了对面街道,长发飞扬,背影却落寞。
  几个闪动,已经消失在汹涌的人潮里,不可寻觅了。
  杜尔带着咖啡渍,站在陌生的街头,像个失落的傻子,那身影,那个步伐,象极了杯子,他恨自己的迟钝,如果能够……如果能够……可惜都已经不能够。
  这就是他的生日,28岁,一个尴尬的数字,孤单又伤感。
  
  
  下飞机的时候,打开手机,又收到沙子的短信,三条:
  第一条:生日快乐;
  第二条:回到广州打我电话;
  第三条:我有急事找你。
  杜尔放下行李,拦了个的士钻进去,揉揉太阳穴,搓搓面颊,才拨通了沙子的电话。
  在哪里?
  机场。
  哪里的机场?
  广州。
  来青林茶馆,我订了包间等你。沙子飞快的收了线。
  杜尔开始咳嗽,咳到司机转过头来,惊疑的盯着他,盯了好几眼,杜尔懒得理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捂着嘴继续咳。
  先生,你的肺都出来了!
  咳,拼命咳。
  要不要先去医院啊?司机大佬大声的问。
  还是在咳,你就不可以等我顺过气再问?杜尔不停的摆手,捂着嘴,喉咙和胸腔共振,血液齐齐涌上大脑。
  咳完之后,杜尔整个人象一个人形麻袋一般瘫倒在座位上,去××路的青林茶馆。
  还是去医院吧,马上就到了。
  我看病,你给钱?
  扯!怎么是我给钱?
  那就不去医院!
  司机暼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推开门,杜尔有些无法傻眼,呆呆的杵在门口,看着沙子和费儿,两人正亲昵的拉着手,并着肩,还有,沙子的一头长长青丝变成了短发,打着卷,挑染成时下最流行的亚麻色。
  差点以为走错。杜尔捂着嘴咳嗽几声,坐了下来。
  费儿得意的笑,沙子甩了甩头发,怎么样,漂亮吗?
  短发更加适合你,可惜你留了这几年长发,杜尔的咳嗽有些停不下来。
  沙子靠在费儿的肩头,笑,我一直以为长发好,没想到换了短发更好。
  杜尔端起茶,恭喜你找到适合的发型。
  也恭喜你。沙子也端起茶杯。
  恭喜他?费儿笑,恭喜他什么?
  沙子别有深意的看着杜尔,笑,恭喜他看到短发的我。
  费儿摇头,我还是怀念你长发的样子。
  沙子站了起来,我们点的菜还不上?他们不想混了,我催催去!
  趁沙子走开,杜尔问,你是怎么追到她的?
  我没有追她啊。费儿叹气,现在的女孩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女孩子,以前对女孩子的认识已经派不上用场。
  这句话象是从江湖理论改编过来的,杜尔一边咳嗽一边剥花生,却迟迟无法吃下去。
  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靠,咳嗽几声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女人!杜尔终于把花生吃了下去,继续……继续说。
  你走后,我用劲各种办法找她,却始终找不到,想不到就在前天,她突然出现在公司,拉着我跑到天台,要我作他男朋友。费儿喝一口茶,苦笑,还说我只有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想好给她电话,说完就扬长而去,丢下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天台上。
  你答应她了?
  废话!费儿瞟了他一眼,她是不是从来都象一阵风啊?搞得我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祝贺你,沙子是个好女孩子,送你一句话,珍惜,不要随便放弃。杜尔抿一口茶,默默的说,费儿,你渴望的的绝望爱情到了。
  我知道,费儿很认真的说,我很喜欢她,虽然我知道她现在并不喜欢我,你是他的长发,我却是她的短发。
  杜尔又开始咳嗽,后脑勺震的生痛。


       回到家里,巴比还没有回来,杜尔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拿毛巾包了覆在额头。
  走到电脑台前,取了蓝本子,倒在沙发上,细细翻看。
  今天是你出差的第一天,新房客,我这样称呼你,没有关系吧,因为我正在听王菲的新房客。我今天听到一个传言,说广州流行一个怪病,得病的人会死,我想,你的预言成真了。
  第二天,小胖今天很淘气,我回来的时候,妈妈向我告状,说他把家里的垃圾桶都翻遍了,还有牙签绵棒都叼进床底,甚至将达克宁都咬得千疮百孔,还不知道他吃下去没有。妈妈在抱怨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任谁看到小胖无辜的眼神,都不忍心多责备他一句。
  第三天,小胖今天还是很淘气,不过他学会一样新本事,如果他再淘气,你可以将他逼到墙角,提起他的前爪,让他直立,一直罚站,那个样子别提多好笑了。杜尔笑,等这个家伙回来我就试试看。
  第四天,新房客,这几天很想你,你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今天好累,宿舍小六,我最好的朋友,说她的项链不见了,我们借此进行了大扫除,将宿舍翻了个底朝天,找到很多东西,比如老大的耳环,老四的五十块钱,老七的一本笔记,我的半瓶啫喱水(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可就是没有她的项链。不过,整个宿舍焕然一新,我们觉得很内疚,住进来三年多了,却一直让它灰头土脸,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打扫会保持多久。
  第五天,今天我看了一个电影,名字叫做《触不到的恋人》,我想,或许正如电影里所说,时间在某个地方扭曲了,所以我们也经历着电影里的某些情节。这个故事很悲伤,我看了之后心里很难过,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人生不如意已经太多,为什么不可以在电影给我们一点喘息的空间?
  第六天,或许说今天是第七天更合适,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三分,我睡不着,找到了小六的项链,在他的床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捏着项链,对着他,我说不出一句话,冲了出去,我想找小六问个清楚,到了宿舍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勇气进去,而是把项链扔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我在大街上晃到深夜,累得时候想找个人依靠,我很恨他,却是那么想你,新房客,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尔叹息,看着那个紧闭的门,坐了起来,昏昏沉沉的去摸笔,我回来了,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惜我不能分担你的忧愁,你现在还好吗?
  取了本子放在枕头下,杜尔缩着身体躺下,拉过冰冷的被子盖着冰冷的身体,昏昏睡去,半夜醒来几次,翻开本子来看,却没有任何回答,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他总是感觉有个黑影站在床头,俯身看着他,这个黑影是谁?是人还是鬼?为什么那么熟悉?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阳光照得屋里通亮,杜尔摸过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为什么没有听到闹钟响,他努力几次,都没有办法支撑起来,只好发了个短信给费儿,请他帮自己请假,不一会儿,费儿回答,早就帮你请了,还等这个时候?
  杜尔笑笑,继续倒头大睡。


  他是被巴比舔醒的,杜尔睁开眼睛一看,巴比正趴在自己的身边,背着一个包,类似小学生的书包,巴比一见他醒来,欢快的摇动的卷曲的尾巴,整个肉乎乎的身体都蹭进他的怀里,不住的舔着他的下巴,鼻子呼噜着。
  你这臭猪!杜尔终于打起精神,坐了起来,脱下巴比身上的背包,里面好像有些东西,打开一看,Cartier之水,清水一般纯洁无暇,清淡干净却又宁静悠长,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还有一张纸条,是那个小姑娘的字迹,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送到你的手上,所以并没有选很好的东西,一瓶小小的香水,有冷静优美的味道,祝你生日快乐。
  这个有钱的家伙,杜尔将巴比推下床,摸出蓝本子,仍旧没有新的字迹出现,他大声咳嗽,蜷进被子,咳成一条抽搐的虫。
  喝了一点水,杜尔继续睡,不知道多久,在砰砰的捶门声和手机铃声中惊醒,打开手机,沙子大喊,我在门口,快滚出来开门!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杜尔记得根本没有告诉过她。
  沙子一把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四周打量,上次还要我帮你喂狗,都没有告诉我地址,怎么帮你喂?幸好没有饿死他!
  巴比冲了出来,跳进沙子怀里猛占便宜,又亲又蹭。
  费儿叫你来的?
  废话!沙子抽出空回了他一句,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杜尔咳嗽着,倒在沙发上,渴了自己倒水喝,我没有精力招呼大小姐。
  我来照顾你吧,吃饭了没有?肯定没有,我帮你煲粥。沙子丢下一个包,这里有感冒药,快点吃了。
  白粥。杜尔一边说一边倒水,吃了药爬回床,将蓝本子和香水统统收好,拉过被子呼呼大睡。
  那个背影又出现在梦里,长发迎风翻飞,杯子,杯子……杜尔大步追上前去,伸手去拉她的小手,却始终差那么一点……一只冰冷柔软的手覆在额头,杜尔一把拉住,放在胸口,喃喃呼唤,杯子……杯子……
  你始终是忘不了杯子。
  杜尔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沙子淡愁的脸,他赶紧松开双手,讪讪的坐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冲淡这种尴尬的气氛。
  正好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我开门,杜尔松一口气,跳下床,是房东太太,她笑,没想到你还真的在啊。
  您啊,什么事?杜尔抱紧双臂跺了跺脚,风很大,沙子也走了出来,将大衣披在他身上。
  房东太太有些尴尬,是这样,我和老头子要去儿子那里住一段时间,想跟你打个招呼。
  哦,是吗,应该去玩玩的,要去多久啊?
  说不准,房东太太瞟了瞟沙子,沙子缩了进去,外面风大,那你回去吧,我……我也回去了。
  杜尔唯唯诺诺的关了门,跳上了床,鼻子又塞住了,沙子杵在门口,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杜尔钻进被子,别傻愣了,盛一碗粥,我饿了。
  沙子把粥端过来,要我喂你么?
  不要了。杜尔坐起来,穿好大衣,接过粥,喝了几口,身体暖和不少。对了,杜尔问,你刚才愣什么?
  房东太太还很年轻啊,风韵尤存,沙子笑笑,我怕那个房东太太误会我和你有一腿,影响你的生意。
  啊呸!
  沙子喂了巴比之后离开,杜尔倒在床上继续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打开灯,倒了些狗粮给巴比,巴比今天好像心情也不太好,不如往日活波,杜尔翻出蓝本子,他失望了,你的仙女姐姐去哪里了呢?摸着巴比额头的皱纹,她没有出事吧,巴比趴在地上,忽闪着眼睛,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忽然,他有个念头,如果他能够知道房东女儿失踪的日期,就可以提醒她不要在那个时候出游,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了,希望这个时候房东还没有离开。
  可惜,凡事怎么会如此顺心呢?杜尔只好从门缝里塞一张纸条:回来记得打我电话,急事!想一想,又打多几个感叹号。
  抽出笔,仿佛已经形成了习惯,杜尔在蓝本子上写着:
  出差的时候,见到一个背影,很像她,只是没有能够及时赶上前去看个清楚,我当时想停留在那个城市不离开,直到找到她为止,可是,如果她已经回来了,如果她仍旧不想见我,又何必勉强,我也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一个多年的好朋友和我的同事好了,我原本应该觉得解脱才对,可是看着他们那么开心,还有她剪去了长发,我的心并不好受,虽然她没说过,长发是为我而留……
  手机响,沙子发来短信:该吃药了!
  杜尔咳嗽,继续写着,现在唯有祝福他们能够快乐,那么我的所有感受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又是短信:快点,吃药吃药吃药!懒猪。
  杜尔苦笑,有个了解自己的朋友有时候也是痛苦的。
  吃了药,手机又响,吃了没有?吃了就吭一声。还有,别光吃感冒药,消炎药也要吃。
  杜尔呻吟,剥开消炎药倒进嘴巴里。
  
  
  一连十来天,房东都没有回来,小姑娘也没有再回话,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染上非典?各种不祥的猜测搅得杜尔心绪不宁,他越来越烦躁,脸也越来越黑,嘴更臭,下属见到他,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捅了马蜂窝,倒是费儿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颠儿,老不正经的哼着歪调。
  经理级会议上,老总正在台上作本季度经营分析报告,费儿抖的像个怀春少妇,我准备向沙子求婚。
  杜尔差点一口水呛死,他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一脚踩在费儿的木林森上面,当作惩罚,拜托弄清楚季节,现在外面寒风凛冽,你发什么春?
  我是认真的。
  发春就不要这么认真了。
  费儿咬牙切齿的说,你正经一点。
  杜尔看着他发狠的表情,干咳一声,端起笔在本子上胡写一气,低声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让我看看你抽的什么风。
  沙子怀孕了。
  杜尔背脊一僵,什么?声音太大,以至于老总停下报告,全会场都盯着他,咳嗽,捂着嘴,弯下腰不住低咳,直到老总的声音继续,他才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费儿,真的假的?
  这事能开玩笑吗?费儿一脸得意,俨然已经当了老爸,这个阉人,杜尔恨不得打歪他的鼻子。
  她跟你说的?
  今早上,我偷看到她的验孕单,有个加号,费儿暗爽到内伤。
  靠!你们已经同居了?
  当然。
  杜尔开始咳嗽,越来越大声,最后不得不冲出会场,坐到楼梯口尽情大咳,正咳得尽兴处,手机狂震,FT,这个年头,喘气咳嗽都不容易。
  喂!声音已经变调。
  请问是杜先生吗?那边声音不太确定。
  是的。
  杜先生,您好,这里是顺风车行,您的车已经修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车?
  是应该换汽车了,感冒跟摩托有莫大关系,好的,今天下午五点钟,可以吗?
  随时可以。
  挂了电话不到三秒,新的电话进来,沙子?杜尔疑惑的喂了一声。
  快点请假。
  请假?什么事?为什么是我?你现在有御用奴隶,找我作甚么?
  用你已经用习惯了,沙子的声音懒洋洋的,不用上班的女人就是好,随时都可以懒洋洋。
  这是什么破理由!杜尔愤愤然,你的习惯要改一改。
  我怀孕了。
  杜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个时候是不应该知道的。
  我不想要,所以你要陪我去医院。沙子仿佛很冷,一直在打哆嗦,声音却是冷冰冰的,我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杜尔忍不住说,费儿已经知道了。
  沙子停住了片刻,知道……知道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了。
  你应该告诉他,他有权知道。
  嗤……沙子笑,他有什么权,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杜尔差点掉了下巴,不是他的是谁的?你别告诉我你懂得无性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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