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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写真:一位印度人讲述--仇杀玷污了我家族
【作者】[美]苏尼尔·杜塔
半个多世纪前,印巴分治所造就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仇杀,似乎同现在的巴以冲突具有着同样的一种“以血还血”的暴力逻辑,但在主人公讲述的自己家族的故事中,这一切却遭遇了强烈的质疑。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幼年时,我最常听到的不是童话,而是家里长辈口中令人恐怖的悲惨遭遇。1947年8月14日,英国殖民者把印度殖民地一分为二:印度教教徒占多数的印度和穆斯林占多数的巴基斯坦。分治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暴力:大约200万人在那年的11月前死于恣意的谋杀、纵火和奸淫;还有1700万人,包括我所在的部族沦为难民。
我们曾经居住在已耕作了整整5个世纪的古老村庄——都坦。它坐落在拉维河西7英里远的地方,而当年边境划分委员会划出的边境线恰巧纵贯拉维河。这意味着,我们的家族成员突然成了一个伊斯兰国家中的少数印度教教徒。由此我们这个家族开始历经磨难,很快就被卷入大屠杀的漩涡:我的几十个叔伯、舅舅迅即成为暴民的刀下鬼;我的婶婶、阿姨也多被蹂躏、绑架;即使老人也未能幸免,他们甚至一刀切开了我80多岁叔公的喉咙。
那个时候,能够活着,成为逃难者已是幸运。
自小成长在印度的难民营里,我对老一辈亲历暴力的影响深有感触。我能明显感到家人的刻骨仇恨。
不过,在2001年的9月,在移居美国16年后,我回印度的一次遭遇才使我明白,记忆给我留下的认识是荒谬的,因为我意外发现了我们家族的丑陋秘密。
我的父亲带我去见一个家族里的老人、我的舅公。他们在分治54年后只见过一面。岁月还未消减舅公的神采。他以暴怒而深刻的语调背诵着自己写的诗句;他谈到自己曾看着兄弟姐妹在家乡被暴民追杀;也告诉我他是如何游泳渡过拉维河到达印度的--他是踩着田地里遍布的尸体踏上印度的土地。
在当年前往印度的途中,他也做了让人无法原谅的事:加入一帮年轻人,专门攻击向西赶往巴基斯坦的穆斯林难民大篷车。
“你甚至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我问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知道,孩子,有很多吧。你甚至不能想象那时候的情境。穆斯林杀了成火车的印度难民,而我们以牙还牙”。
“我们家族的人在巴基斯坦被杀。他们不顾一切地逃生、背井离乡。难道你不认为你杀的人同样也是往巴基斯坦逃生的难民吗”?我还在震惊中。
我的舅公在回答前沉默了一段时间,“是的。那些人也是穷困无辜的人。但他们当中也活该得有几个受罪的”。
我努力辩论以便让他明白他的思维是多么的扭曲,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突然,我对我们家族的理所当然的道德定位崩溃了。我曾认为我们是一场野蛮屠杀后的受害者和生还者的后代。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也是杀手。我的舅公决不是我们家族中唯一一位死抱着仇恨不放的人,并且,像千万个其他在印巴乡间的凶手一样,他们在肆虐残杀过后,以普通的丈夫、父亲和叔伯身份活着,受人尊重地活着。没有必要带上罪行面对法律。
在和我舅公会面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难以想像罪恶的受害者们能够如此轻易地抛弃道德操守。须臾之间,转身抖落哀伤。作为一名警察,我想起,我们经常只注意惩罚犯罪者,而让受害者独自品味痛苦,没有给他们任何帮助,丝毫没有察觉仇恨在受害者的心中暗暗滋长。这或许是暴力恶性循环的一个原因吧。
我也知道我的家人的苦痛。即便如此,我觉得,基于报复的公正根本不是公正。我的舅公在1947年为了报复巴基斯坦人而犯的罪行,并没有给我的家人带来任何补报,我们仍然再也不能回到我们世代居住的村庄,我们的家人也未因他和其他印度教教徒杀了同等数量逃难的穆斯林而复生。
该是从血浸的历史中反省的时候了。只有谅解和怜悯才能终结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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